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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洪炉下——by梦里说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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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相对无言。过了许久吴邪方才苦笑道:“你这又是何苦?我们今生没有这种缘分,便是只拿你当个兄弟,我也是欢喜的。”

他说完便要走,不料张起灵眼中精光一闪,猛地站了起来,脚步一错拦住他去路,长臂一舒就将他揽入怀中。

“你……唔……”

一个“你”字将将出口,独属于那人的清冽气息便已席卷而来,堵住了吴邪尚未出口的话语。张起灵毫无章法地在他唇齿间辗转探索,舌尖强硬地撬开牙关,在他口中一阵毫无技巧地翻搅。他像是在害怕什么,又像是急于想要表达什么,整个人都有些微微颤抖。

这个亲吻仿佛带着无尽的凄楚,吴邪只是轻轻挣扎了一下便放弃了。他的心都长在这个人身上,又怎忍心拒绝他呢?

晕陶陶的吴邪被张起灵半抱着躺上床,浑浑噩噩间已然衣衫半退。急切而又灼热的亲吻从嘴唇移到了下巴,再往下是脖颈、肩头、胸膛……仿佛触动了不知名的机关,往日里清心寡欲的张起灵此刻就像个渴极了的旅人,正在一片茫茫沙漠中汲取着来之不易的清泉。

带着薄茧的手指意外地灵巧,解开腰带之后直接顺着裤腰探了进去。张起灵的动作顿了顿,似是犹豫了一下,手掌却依然坚定地钻入吴邪亵裤之中,将那半硬的一团牢牢握住。

吴邪激灵灵打了个颤,混乱的思绪有了片刻清明。他奋力去推张起灵的肩膀,那人的唇舌却始终流连在他胸腹之间,纹丝不动。握住他下体的手掌紧了一紧,随后竟上上下下摩擦起来,带起一阵电流般的快感。

吴邪悚然一惊,心知再不制止此人今日便要铸下大错,不由得手上用力,指尖深深刺入他背上皮肉,断喝一声:“张起灵——”

这一声犹如当头棒喝,张起灵浑身一震,赶紧放开吴邪坐了起来,神色间竟有了片刻恍惚。

吴邪心头一松,红着脸拢住衣襟,愤然道:“大丈夫顶天立地,我虽钟情于你,为的却不是这片刻鱼水之欢。你若有心,此番战事了结之后便留在中原,我就算拼着落个不忠不孝的名声,也愿与你归隐山林结庐为伴。如若你铁了心要回东夏国,我也还当你是个兄弟,从此咱们天各一方,清清白白,日后娶妻生子也是个了局。”

张起灵垂首听着,眉心微蹙,默然不语。

吴邪急喘了几口气,惊觉自己似乎说得重了。他一向体谅张起灵的处境,极少像胖子那样直白地逼他做出选择,但是方才一番话却明明白白就是这个意思,也不知张起灵究竟会怎么想。然而话已出口,覆水难收,要再找补已然来不及。他索性展开被子蒙头盖上,闷声道:“睡吧。”

还未曾酝酿出半点睡意,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将他拽了出来。张起灵清秀的脸孔悬于上方,在他含着薄怒的注视下解开衣领,拽出一截红艳艳的绳子。

吴邪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从衣内拎出一只晶莹剔透的白玉挂件,扯断绳索后放入自己掌心。那是一枚栩栩如生的白玉蝉,油光水滑,色泽莹润,摸之尚有余温,显然是多年来贴身佩戴,玉质已被滋养得十分通透明亮。

“这、这不是我的家传之物,何时又到你手里了?”

“这个是你的。”张起灵道,神色间颇有些闪躲,“十年前归还的那件,是我让黑瞎子仿造的赝品。”

吴邪一怔,片刻后只觉得眼鼻发酸。原来他对自己也是情根深种,只是苦于无法表达,只能通过这种方式留下一点念想。这十年间两人不得相见,他有多少次对月思人,手中就抚摸着这只白玉蝉,又有多少次他们近在咫尺却无法相认,只能用这个小物件聊寄情思?

张起灵见他呆呆地不说话,眼圈却有些泛红,连忙抬手捂住他双眼,又捧起他的手掌轻吻掌心,低声道:“你且帮我保管,待得诸事了结,如若我还活着,必不负你。”

吴邪紧紧握住手中白玉,咬住嘴唇浑身发颤,早已热泪盈眶。

纵然前路艰险,他终是等到了张起灵的一句承诺。十年辛苦,十年磨难,十年的刻骨相思,终于在这一刻有了回报。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蟾宫夜夜现中天,欲附桂枝结百年。望舒盈朔意难解,霜华永耀此心间。这一夜的心意相通,是否能换来日后的地久天长?

42、

且说吴邪、王胖子与张起灵三人被困张家楼,思量数日方才想出脱身之法,又在林中伐木为材,开山掘石,好不容易挖出了一条粗糙的通道。

其实吴邪事先已勘察过了,左判那一掌之威将风穴所在的库房堵了个严严实实,出口早已无法开启,怕是他知晓有这条后路之后,便蓄意进行破坏,好困住他们三人。然而吴邪心中自有计较,风动之处必是有来有去,他们三人自负身手不错,便是风穴一端受堵,只要能找到另一处通口的所在,多花些功夫也未必离不开此地。

于是三人一面开掘通道,一面仔细注意山壁外侧的响动,不过二三日光景便在一片石壁之后听到阵阵风声。那声音极为细弱,仅隐约可闻,若非他们三人早有计较,恐怕还未必发现得了。

吴邪趴在墙上听了一阵,又以手轻叩石壁,面露喜色道:“看来此处离风穴已很近,只要准备妥当,打出通道稳定洞口即能安然离开。只是一旦凿开墙壁连通风穴,这挖出的通道未必稳妥,这几天还要小心加固,以防不测。”

既然已有了脱身之法,三人愈发干劲十足,前后又用了四五日,总算是准备妥当。此次进入张家楼本是为救解雨臣,因此也没有什么需要携带的物品,只准备了一些钱粮,用布裹了牢牢绑在身上。由于此处并非开凿完备的通道,恐洞中风势又大,无法自主行动,三人商议扯开几床被褥,各自在身上密密实实包裹一层,以防磕碰中受伤。

一切准备就绪,三人来到洞中,吴邪将双手按在这几日来已敲凿到只剩一线便可破开的薄壁之前,再三检查确认无误后,回头对胖子和张起灵说:“应当是无错了,只是这外边的风力比诸之前的通道犹有过之,更兼不知内中是否还有其他危险,便由我打头,小哥居中策应,胖子你势大力沉,留在最后,若有万一之时,还能把我们拉回来。”

说完三人按此顺序排好,又检查了由被褥改制的绳索,确信结实无疑之后,吴邪双掌按向石壁,内力微微一吐,石壁便应掌开裂。谁知三人尚不及开口,便觉得一阵狂风席卷而来,不由得将他们从风洞中带了出去。

所幸三人都有准备,胖子和张起灵赶紧运定千斤坠之力稳住身形,让吴邪拽着绳索先一步抢出洞外查探。这风穴中虽是狂风灌耳,举目难视、耳不能听,但勉强探索一番下来,吴邪发觉此地与之前的风穴密道无甚大的区别,也无障碍之物。于是他拽着绳索回到洞中,对胖子和张起灵二人道:“能否脱出此地,就看此一搏了。”

二人听吴邪如此说,当下也不犹豫,双双卸下内劲发一声喊,与吴邪一同跳入风穴,将一身性命交予天地造化。

或许是九门祖先庇佑,又或许是当年引风之时工匠们事先清理过风道,三人被狂风卷席着抛下山来,虽不免头晕目眩,却也是完好无损。不过片刻功夫,只听到三记水声,已然掉落在半山腰的温泉水潭了。

胖子率先破水而出,抹了把脸上的水珠仰天长笑:“天无绝人之路,咱们兄弟三人福大命大,总算又得见天日啦。”

吴邪入水时来不及闭气,狠狠呛了一大口水,此刻正浮出水面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听了胖子这话不由苦笑:“行了,但愿承胖爷吉言,咱们今后也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那边厢张起灵已然飞快地游至岸边爬了上去,四处寻找着能点火的树枝干柴。

虽说此时已是初夏,但穿着湿透的衣服赶路终究不妥,吴邪和胖子便也游上岸来,与张起灵一同找了些柴火,架起个火堆烘烤衣物。

三人这大半个月来忙于寻找脱身之法,每日里早出晚归,兼之各怀心思,睡也睡不好,此时稍有松懈,不由得都有些发困。

胖子掏出干粮吃了几口,揉了揉眼睛,口中嘟囔了一句:“小吴你看着火,胖爷先睡会儿。”说完便拿包袱枕着头,横躺在火堆边睡了过去。

吴邪心不在焉地嚼着干粮,耳中听得松枝燃烧时的“噼啪”作响,一时也有些双眼发涩。但他不似胖子一般没心没肺,总想着要向张起灵打探下一步计划,因此只是坐着闭目养神。

张起灵就着清水吃了些干粮,盯着火堆发了会儿呆,转头向身边一看。躺着的胖子鼾声如雷,显然已是睡得熟了,而吴邪虽然坐得端正,但脑袋一点一点地好似小鸡啄米,可见也是困倦已极,只是仍执拗地保留着一分清醒。他将烤至半干的外袍取下穿好,又往火堆中添了些柴,再细细地盯着吴邪看了片刻,忽地伸出一只手去捏他后颈。

就在那只手将落未落之时,闭着眼睛的吴邪却说话了:“这一指落下,你我今生再不相见。”

张起灵一怔,手上的动作慢了一瞬。

趁此时机,吴邪微微俯身躲过他的手指,袍袖向后一甩,一副手铐电射而出,准确无误地缠上他的手腕。

张起灵反应极快,手腕一翻欲将手铐甩脱,不料吴邪动作更快,指尖一勾已然将锁扣合上。这手铐正是日前用来锁住他的“鲲刺”,纵是张起灵身怀缩骨奇术也挣脱不得,中间更有一条长索连在吴邪袖中,在他的几番拉扯之下也纹丝不动。

“十年前就着过你的道,十年后还会没有防备吗?”吴邪连声冷笑,缓缓将衣袖掀起,只见长索另一端也连着一副同样的手铐,赫然正扣在吴邪腕上,“小哥,你未免太小看吴邪。”

见他行事如此决绝,张起灵眼中流露出些许无奈,轻声叹了口气又坐了回去:“吴邪,解开手铐。”

“恕难从命。”

“解开,我不会走。”

吴邪咬了咬牙,怒目而视:“此时不走,难保下一刻你不会走。”

张起灵默然不语,只拿着一根树枝拨弄着火堆。明亮的火光映在他漆黑的眼中,却照不出他内心深埋的情绪。

吴邪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了一番心绪,又道:“万奴王非是易与,而你又不愿伤他,更何况此人武功绝顶,便是当年首阳山上众多江湖一流高手也围他不住。若无人帮衬,万一一言不合,你劝他不住时,又该如何对应?”

张起灵又沉默了半晌,方才开口道:“义父与我有养育之恩,纵是粉身碎骨,也不能看他一人与天下为敌。此行只求尽力,不问结果。”

吴邪摇头道:“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能眼睁睁看你去送死?旁的暂且不论,好歹咱们三个也是朋友一场,这十年来我与胖子武功都有所精进,缓急之间或能帮得上忙。再者说,身为中原男儿、朝廷命官,征讨万奴王本就是职责所在,此实非你一人之事。”

张起灵思量片刻,侧头看了他一眼,只是一言不发。

见他如此反应,吴邪也不再多言,只当他是默许了。

二人顾着自己说话,谁也未曾留意胖子早已醒了,正躺在那里装睡。听得他们不再言语,便伸着懒腰坐了起来:“二位可是商量妥当了,那咱们是否该启程下山?”

吴邪笑了一笑,伸手拽住张起灵手臂一拉,与他一同站起,动手收拾火堆旁的行李。

胖子意味深长地看着二人手腕间相连的长索,但笑不语。

吴邪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问道:“你笑什么呢?”

胖子大笑道:“我笑那月老忒不长眼,小吴你家里娘子还未娶得一房,倒是先和张道长牵上红线了。”

无端端被他说中心事,吴邪登时涨红了脸颊,跳着脚大骂胖子不积口德。反观张起灵却是闻若未闻,低着头将火堆熄了,拾起地上的行囊背在背上。

走了大半天之后,三人出了陇山,踏上前往华亭县城的官道。

张起灵似乎已经放弃了独自一人离开的打算,一路上都表现得异常乖顺。鉴于官道上人来人往,两人一直锁着颇多怪异,吴邪便将他腕上手铐解开,然而毕竟还是不能放心,始终与张起灵寸步不离,生怕他再次不告而别。

下了山走了不足数里,天色已然暗了下来,三人便商议着到前面的驿站过上一夜。虽说吴邪此时已无实权,但终究仍是四品官身,起居八座,便是名镇上州的太守,见面之时也要分庭抗议,何况这小小县城中的驿丁,自是有求必应,唯恐怠慢。

吴邪与张起灵依旧共住一间上房,正在打点行囊之时,忽然听到隔壁房中传来一阵大声喧哗。一个漕着古怪口音的男子声若洪钟地说道:“你们这些汉人真是有眼不识活佛,佛爷我可是吐蕃国师,为两国之间少造杀孽不远千里来觐见中朝极乐天子,你们却当我是化外野人。一路东来,州府官员对我冷淡也就罢了,连你一个小小驿丁也敢忤逆佛爷,真是可恶。徒儿,将这个不知深浅的小子拿下,带着我的名帖一并送与官府,好好地打上一顿板子。”

他虽说得凶恶,那驿丁却丝毫不怕,不咸不淡地应道:“这位佛爷且息怒,近年以来吐蕃与本朝交战不息,华亭当属西北转运要冲,知县大人每日忙得茶饭不接,怠慢贵使小人也无法可想。更兼近日以来已捕到吐蕃来的间者十数人,都已被号令枭首挂在城门以外。当次尴尬时刻,知县大人自是要避嫌,一应所需之物,华亭地属偏仄也无力备齐,还请贵使明日起身,前往通衢大县讨要。”

那自称是吐蕃使者的男子不由大怒,连声疾喝了几个“你”字,语速越说越快,竟是气得语不成调,更为难懂,又夹杂了不少番邦土语,令人听得一头雾水。

吴邪心中一动,忙唤门外驿丁进来,问他隔壁屋中住的是什么人。

驿丁回道:“且告大人知,昨日县衙里着人送过来一个番僧,好生无礼。若不是县衙中人交代要好生看管,谁愿去理他?那番僧一身腥膻味,又来自敌国,还老是挑三拣四,驿令大哥没奈何,只好亲自看管。”

吴邪略一颔首道:“某有数事不解,劳烦你请驿令过来叙话。”

那驿丁应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不多时,驿令便敲门进来,与吴邪见礼之后,毕恭毕敬地问道:“安抚使大人唤职下来有何见教?”

吴邪微微一笑,温言道:“某已卸职林下,但呼某本名即可。”

那驿令神色端谨道:“不敢,大人先后血战数年,有大功于生民,又是简在帝心,虽一时丁忧,来日必将登阁入相,下曹浊吏岂敢无礼?”

吴邪也不再坚持,只问道:“方才听到隔壁似有吐蕃使者,某久离枢要,不知其中产生如何变化,吐蕃竟有使者觐见,若非机密,还望足下不吝相告。”

驿令答道:“这也不是什么机密,说来倒是好笑。昨日县衙中着人送来番僧及其随从两人,说是自西凉一路递解过来,自称是吐蕃国师,来觐见当今天子的使者,身上却只有一份假冒的国书,然则此人确是吐蕃不假,因其身份尴尬,故而一路着人看守,递解入朝。这番僧却好不识趣,听说一路只要经州过县,必要拜访当地主官,还诸多蛮横要求,浑不知自己处境。”

吴邪点了点头,又问:“可否招他过来一叙?”

“这……”那驿令面露难色,“番邦蛮子不知礼仪,恐冲撞了大人……”

吴邪摆手道:“不妨事,你只管请他来。”

那驿令犹豫片刻,终是不敢违了吴邪的意思,退出门去请那番僧。

待那驿令一走,吴邪立刻转头看向张起灵道:“中原三面受敌,大名府一路你是主帅,升龙府中尊师坐镇,不曾听闻万奴王身边再有其他可用之人,想必他本人就在吐蕃无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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