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结巴的声音安静了半晌，道，
“脸……会、会红，心跳、跳得很、很快，看不、不见会、会难过，为他做、做什么，都、都可以！”
小家听到那声脸红，莫名有些心虚，听到心跳，心里扑通扑通地跳起来，看不见会难过，是有一点点，但是为了他做什么都可以……
他忽然在否认自己喜欢何支的这个定论，他还是想过一个人自由的，毕竟他等了十几年，就是为了自由。而自由是为了什么，是想找一个爱护自己的人。可自从出现了何支，他对小家的关怀他看在眼底，总是去幻想着何支如果这样对自己就好了，他早在心中将何支作为能对自己好的一个人的标准。而何支近日来的举动无疑是填补了他心中的缺憾。但如果何支可以给他一个身体，让他自由，他或许会选择与他共度一生，用自己的一生去偿还……
偿还什么？难道自己对何支是感激吗？不是喜欢？如果为了何支叫自己去牺牲，自己，是不是会不愿意？
小家抿了抿唇，却也认真地道，
“小家，我问你。”
“嗯？嗯……”
他带了些胆怯，又有一些迟疑，末了郑重地道，
“如果何支要死了，让你把你的心给他，你愿不愿意？”
十九章：陪我看星星
山洞里霎时一片安静，似乎连那水滴的声音也不复存在了，那一声“把你的心给他，愿不愿意”久久回荡在何支耳边，他死死咬住唇，欲转身离去，什么答案他也不要听！这是什么问题！一辈子，也不会让小家做这样的选择！
可是在他离去以前，那个声音已经开始响起了，何支一把扔掉了花花，花花却紧紧抓住他的衣角，就是为了让他听到答案，他必须面对的答案，小家亲口说出来。
“如果、大支要、要我和、和他一起、死、我、就不、不把心、给他，陪、陪他！如果、他、他要、一个人、我、我把心、给、给他！”
花花从何支的身上跳下来，安安静静地看着他，转头听着小家道，
“就算……你只可以活十年，他要和别人在一起，你也、愿意？”
“嗯？嗯。”
“好、我知道了，嗯……”
晚霞静静地洒下，照亮他流泪的一边莹润脸庞，细细的绒毛透过一抹又一抹昏黄的光彩。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清风，将那滴挂在脸颊上、即将坠落的眼泪吹起，透明的水珠散射出亮丽的光芒，他轻轻伸出手去，接住那一颗化作珍珠的眼泪，微微地笑了。
我对你，根本不是爱啊，只是寂寞了太久，以为你对我的好是爱，以为就这样傻傻地爱了，便什么也可以放弃了，其实，我根本放不下，放不下自己，又如何去爱你？心中已被自己填满了，又如何去装下你，为你风雨不悔、原地相守？
小家缓缓地转过头，看着那个背对自己的人，却也不伤悲，静静地、乞求地问他，
“你可不可以、陪我看星星？”
山谷的夜晚，蝉鸣阵阵，流水的声响不紧不慢地作响着。何支从来没有觉得夜晚的星星曾经这样地美、这样地亮过，他扭头看向身旁那个使劲仰起脖子的人，轻轻地说，
“对不起……”
他瞧也不瞧他，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撑在酸涩的腰后，侧脸勾起好看的弧度，道，
“你说过了，何支。”
何支听到他称呼的改变，也知他的意思，抿了抿干涩的唇，仰头看了一眼星星，道，
“好看吗？”
他用撑腰的那只手揉了揉肚子，脸上依旧带着笑，道，
“好看！原来……可以这么好看~~~”
何支垂下目光，挣动了几下手指，最后伸出手去，将他揽在怀里。他一惊，倒在何支腿上，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何支抿了抿唇，道，
“我、我以前把你当作小家了，现在，最后一次。”
他似是明了地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微笑道，
“我以前以为自己、很喜欢你，其实……”
何支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继续道，他忽地十分不好意思地笑起来，道
“其实我不是真正地喜欢你，只是觉得你对我很好，误把感动当作了喜欢和、和爱……”
何支笑了笑，道，
“我又何尝不是？不过我是分不清怜悯和喜欢，还有爱，以为、你和小家是一样的。”
他瘪瘪嘴，道，
“我说了我和他不一样。”
何支笑道，
“别做出这么可爱的表情，小心我真的爱上你~~”
他笑着拍了何支一记，嗔道，
“你个色鬼！”
两人相视而笑，莫逆于心，他仰头看着何支垂下的发丝后的星空，何支看见他眼中的繁星与自己，气氛渐渐变得微妙。他稍稍移动视线，恰是与何支目光相接，看到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心中一紧。
他抓住何支的肩，轻轻压下他的肩膀，抬起笨重的身子，凑到何支的唇边。两人的气息温热地交缠在一起，呼吸吐纳的颤抖间，两人的唇便要贴在一起。何支看着他鲜艳的薄唇，浑身一凛，顿时仰起头来，他也是面色绯红，知道自己情难自禁，便十分尴尬地倒回去。何支的气息显然乱了，调整了一会儿，回眸看见他的尴尬，展颜一笑，道，
“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了……”
他更是淡淡一笑道，
“不需道歉，我们……都错了。”
不远处两只白色的长耳朵竖得直抖动，她毫不顾忌骂道，
“臭何支！叫你道歉！叫你道歉！”
花花看了看她爪子下的草，背后莫名冒出一股冷汗。
“你要好好对他，知不知道？”
“嗯。”
“你不可以欺负他，不然兔子会咬你的，知不知道？”
“嗯。”
“如果他肚子痛的话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知不知道？”
“嗯。”
“别老嗯啊！”
“哦！”
“……”
“喂！要记得带他去看大夫懂不懂！他挺着个大肚子很累的。”
“嗯……哦！”
“那……那你说，这样，会不会很丑？”
“哪样？”
“就这样啊！别装傻！我觉得会诶……他也觉得会，所以傻不拉唧地不敢见你。”
“他难道怕我嫌弃他？”
“废话！他怕他自己说话结巴，你会不喜欢，现在肚子又大了，整天提心吊胆地怕吓着你！他对你多好啊~~~你也对他好……”
“那你……嫉妒？”
“……哪有！”
女干笑~~~
“好啦好啦！就有啦！怎么样！不许啊！”
“没有啊~~~很高兴~~~”
“切~~~~”
“呐……我走了，你别哭啊。”
“我为什么要哭？要哭的是你吧！”
“我？我才不哭呢！”
……
二十章：眼泪的执念
“没话说啦？不行啦！就要天亮了，快再和我说说话！”
“……你、真的甘心？”
“……”
“你说，都说出来。”
“我觉得这几天已经很够啦~有人喂我吃饭，有人像宠小孩子一样宠我，还有人差点就喜欢上我了~~多好啊，为什么不甘心？”
“……那、那你那时候为什么哭？为什么生气？”
“那你为什么生气？还要强我？”
“我、我昏了头嘛……”
“那我也是~”
“……你真的不怪我？”
“怎么？你心里过意不去啊！想我留下来？不要小家啦？”
“我、我、”
“我我、我什么呀！你心虚？你害怕？你舍不得啦？”
“我……我……是……”
“什么？大声点。”
“是……是！我是舍不得你！你、你要走了、就、就和小家要离开我一样，我、我舍不得！”
“哈哈……你个傻瓜！来，看着本大爷。”
何支傻傻地抬起头，看着他，局促道，
“做、做什么？”
他看着何支，眼梢微挑，按住他的双肩，将何支压住。何支盯着他眼中的一片漆黑，他掏出一颗珍珠，放在何支面前，道，
“想我就看这个，喏，给你，知道了吧！别再分不清小家和我了，我和他不一样。”
他将珍珠放在何支手心里，让他牢牢攥紧了，便起身离去。
何支鬼使神差地抓住他的手，将他一把拽到怀中，那人在回眸的一刹那，明明说好不哭，眼中的泪却在转身时徐徐落下。何支看着他那张脸，指尖缓缓揩去他的泪珠，他看见何支的动作，见他的指尖就贴在自己的脸侧，泪落得更加汹涌了。
“对、对不起……我明明说过……唔……”
紧紧地吻住，什么也不说了，哭就哭吧，吻就吻吧，就算仅有一刻，也去珍惜。每个人的生命里总有几段情要去经历，所谓相守，只是下一个来的人和你有一样的冲动，提前阻断了下一个人前来的路途。在爱情里，总有人要牺牲，总有人要收获，不能强求平等，因为平等的实质是两败俱伤。那便不平等吧，起码有人可以获得自己的幸福，而退场者或许在离开的刹那就可以看见那个一直默默守护自己的人。
其实从来，都不曾失去过。
有一个人教会你初恋，有一个人教会你用亲吻表达爱意，也会有其他人和你执手相望天涯海角，共此一生海角天涯。那么多匆匆的过客，有些注定要与你擦肩而过，而有些人，则要自己努力才能握住他伸向自己的手，能握住的，便是一生一世的力量。
天边那缕光芒渐渐明亮起来，他推开何支的吻，一滴泪缓缓地擦过他的脸颊，他的眼中闪过一抹红光，继而全身都散发出淡淡的红色光芒，
“小家……”
何支伸手试图去抓住他，他拂开何支的手，微笑着道，
“我不是小家，我是他的眼泪，你终究分不清我们。”
何支转头看去，发现天开始亮了，看着小家的身体，紧紧攥紧了双手。他看着何支，淡淡道，
“这不是你的选择，是我的选择。选择权从来不在你的手里，就算你最后选的是我，一旦我不想留下来，你也见不到我了。何支，你的选择是对的，只是你的心乱了，你觉得对不起我。没有，我说过没有，你不用去悔恨。如果你还分不清喜欢与爱和其他情感有什么区别，即使我离开了，你们也不能幸福。你想开吧，错不在你，你对小家的心也没有变过，不用后悔的。”
何支看着他，心砰砰地跳着，却仍是伸出手去，扶着他的肩，道，
“你会去哪里？”
他笑了笑，拿下何支的手，道，
“我也不知道，大概……可以去投胎吧……”
他明明想说的是魂飞魄散，末了却也改作了谎言，这是他第一次扯谎，对着一个人，一个……
“真的吗？”
他微笑地点了点头，道，
“你要保重你自己。”
何支抿了抿唇，看着他，缓缓地颔首。他亦颔首，道，
“再也不见。”
何支咬住了唇，却也挣扎道，
“嗯……再也不见。”
“好好对他。”
“嗯……”
红光渐渐凝聚到他的胸前，化作一滴红色的泪水，日出的光辉照耀过来，红光顿时大盛，冲出了他的胸口。那滴红泪在小家身前徘徊了一会儿，让何支好好地看着他，
“再也不见……”
那滴泪突然发出亮光，冲进小家的心中，消失在何支的视线里。
他本就是小家的一部分，便回到那一处去，圆满不过这般。
小家的眼神瞬间发生变化，他转了转眸子，看向眼眶通红的何支，轻声道，
“大支……”
“嗯！”
何支紧紧地抱住他，抱住那个唯一的灵魂，他喜欢的、真正爱的那个灵魂，要永远地和小家相守。
小家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动起来。
不知多久以前，有一个女孩在一个爱人的心里留下了一滴眼泪，现在，本就是眼泪的他，也该回到属于他地方，便让自己静静地呆在心里，静静地倾听他们的悸动。
眼泪的执念，并不是魂飞魄散，而是寻到另一处寄托，品尝尽一个人的爱恨情仇，体味人间百态，完成他存在的意义。
廿一章：何支的小胖鱼
一尾鱼竿在平静的湖面上平静着，鱼钩沉到水下去，半晌过去了，也没动静。倒是那鱼竿被稳稳地撑住，纹丝不动的，这主人可见是个极为有耐心的人。
他翘着二郎腿，带着遮阳斗笠坐在一块大石上闭目养神，只是有时微微迷眼，看看桶里的几尾鱼，瞧见他们在桶里瞎晃悠着，便收回眼来，入定念佛般坐那儿一动不动。
忽地，鱼漂动了动，水面上吐出了几个泡泡，他不动声色地握住鱼竿，也不去理会。鱼漂忽地一沉！他暗叫一声，忙是站起来，是个大家伙！拽了几下还扑腾得厉害，水面的涟漪泛滥起来。
他将鱼竿顶在腰上，双手一抬，那么地一使劲儿！嘿！好家伙！你不上来也得上来！
杆子一上来，便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哈！可以收工了！
大鱼肥美无比，被勾住后还死命挣扎着，何支正是一提，要将它提上岸来，不料那鱼挣动得厉害，这般一使劲竟是睁开鱼钩去，啪地一下落入水中。
何支的脸顿时垮下来，拿着鱼竿，瞅着那泛着水花的湖面，一脸的不甘心。他撇了撇嘴，心道算了，便要将鱼钩收回来，不想此时水花四起，一人抱着那鱼自水下忽地腾跃而起，何支想他方才还在一边戏水的，这会儿怎地就跑到这边来了？却也喜上眉梢，唤道，
“小家！”
那鱼正扑腾得厉害，那人浑身湿透，险些抱不住鱼，何支扔下鱼竿，一个猛子扎下去，顷之游到他的身边，帮忙抱住那条鱼。小家打量了鱼几眼，吃吃地笑道，
“好……大！”
何支好不易将鱼“制服”了，见他通体雪白，腹部高高隆起的痕迹更是突兀，一条鱼尾欢快地拍打着水面，心中好生欢喜，便调笑着摸了摸他圆滚滚的肚子，笑道，
“这个也好大！”
小家倒是不知他在光天化日之下名正言顺地吃自己豆腐，也摸了摸肚皮，笑嘻嘻地道，
“嗯，是、是啊！路都快、快走不动了……”
何支一把揽过他粗壮的腰身，蹭了蹭他光滑的脸蛋，笑眯眯地道，
“没事！我抱你回去！”
小家皱了皱眉头，何支便帮他抚平了，关切道，
“你想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