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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不着锦——by字元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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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了归莺园,一想到里边儿还有个煞星等着我,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老三身边跟的换了人?”云宛眼睛毒,眼睛一扫,便语气暧昧的开了口。

“白芹有事家去了,”我答道,“墨草不常出府,只在家里跟着我。”

云宛不说话了,只把眼睛放在墨草身上来回打量,我知道墨草的性子,他最讨厌轻浮的人。转眼一瞥,果然他原本心不在焉的脸上渐渐浮上冷气,平白多了几分冷艳气息,惹人得很。

“听说三公子近日很捧一个叫玉官儿的孩子,”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云川的声音凉凉的,刺耳得很,“相约、相骂两出唱得极好,三公子果然好品味。”

“七殿……七公子谬赞了。”我正欲微笑,没想到笑到一半儿,胳膊上一阵阵痛上来,下意识地瞥了墨草一眼,他脸上微冷,反应不大,就只是手上箍得太紧。

我无奈,悄悄地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抚。

归莺园二楼的上厢都被包了下来,我们几个不再说话就显得特别安静,底下倒是热闹得很,戏才开场,喝彩声就一浪高过一浪,及至玉官儿出场时更是照例的满堂彩,一亮嗓,连云宛一向轻言细语惯了的人都拍掌叫好起来。

玉官儿此时唱的是惊梦一出,扮相清丽脱俗,身段纤纤,端的是莲心生步……

“很好看么?”

我一愣,转头一看,只见墨草不甘之态溢于言表,我微蹙了眉,才要出声却听另一头又有一个声音传来:“京都名伶,自然好看。”

有言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云川此言等于不疏反堵,再看墨草,果然沉默了,只是我被他二人逼得愈发坐如针毡。

好在这情形没让我多捱,玉官儿一声长音蓦然拔高,引得台下一叠声叫好,连云宛也兴奋了起来,不顾南柯游的劝阻,径自站起身走到厢台处大声叫好。

正在此刻人人的心思都放在台上时,我身边的云川突然高声喊了一句“六哥!”

紧跟着他一手扯住云宛的后领向后猛地一拉,顺带抽出佩剑,剑身寒光如流星霎时间掠过我眼前,再回过神来时,云宛已被推到我身边,云川一剑挡在前边,堪堪挡下一发暗器!

“秦越!带人去一楼!”云川当即高声道,话是对身后带来的侍卫统领说的,他们速度极快,立刻下楼包抄起来将出口封锁。

不妨那人发觉事情败露,竟现身直接一跃至二楼和云川过起招来,云宛和南柯游还有些武功底子,在人掩护下还可带着我离开,然而眼见墨草在前惊慌失措,我一皱眉,无奈只得挣脱南柯游的手向他那处跑去,混乱之中我听见南柯游急的大叫:“南柯淇!你给我回来!”

我顾不得那许多,只执意跑上前抓住墨草的手,冲他安抚性的一笑,才要往回跑,余光却瞥见云川一剑稍慢,那蒙面人抬手就是一刺,高手过招,一丝一毫的破绽都不能有,否则一招不慎,就会满盘皆输,情急之下,我一手将墨草往南柯游处一推,一手扯着云川也往一旁狠狠推开——

“南柯淇!”

“南柯淇!”

两个惊怒的声音尖刺无比,正如我胸口稳稳插着的剑,然后那蒙面人将剑一抽,我只感觉身体里所有的气力似乎瞬间被抽空,一个趔趄跪了下来。

“公子!”

我听到墨草惊慌到破音的声音,然后倒在一个墨香盈息的怀里,原本……该是件多么风月无双的美事啊……

今天的白衣真是穿对了,喷涌的红格外好看,冬初时节,一时间倒也遍染秋意,果然耀目……

云川,你知道吗——我努力攒存意识保持清醒与他对视,毫不意外的看到他脸上那我从未见过的,两世里加起来都从未见过的空白的神情,呵呵,真可怜,看起来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木雕的玩偶……是君要臣死吗?用尽所有力气,我扯出一丝松快的笑意——我已经知道你喜欢看我穿素的白的,无非是喜欢看我更像病太子,可是你从不知道我最喜欢的是这种大片大片,灿烂极了的红……

失去意识前,我朦朦胧胧听到墨草不完整的恨声——

“……你干什么……别动他……!!”

第二十八章

梦,没完没了的梦。

一片废墟之间,口鼻萦绕的都是烧灼后的焦味儿,我看得不很清楚,只觉得耳边一直有人默默的念着一个名字:淇……淇……

“谁在叫我?”

淇,他们说是你……

“我什么?”我不耐烦的冷声问道。

他们说是你纵火烧了阙月宫。

阙月宫?哦……我想起来了,阙月宫不是那一世里,云川登基后命人修建的宫殿吗?病太子的画像就藏在那座宫殿里,紧邻皇帝的寝宫,名为阙月,意为月缺,不得团圆。

“我烧了它……也烧了我自己……”,我知道我耳边的声音是谁了,于是苦笑,“你恨我啊?你是不是很想亲手弄死我?”

不……不要……那声音陡然间凄然起来,好像死的人是他一样,比我还像鬼似的哀嚎。

“我不会死在你手里,不论前世或者来生,你逼我,我就自行了断,说起来殊途同归,总之是不得善终。”

不要!我不要你死!这声音凄凄惶惶,却又声嘶力竭,饶是我此时也不由一颤。

“生不如死,我为何苟活?!难道你真当我不知你对我无情无义,难道你非要亲手了结我才肯罢休?!”我心头也苦,苦得难受,只能抱着头大声吼道。

你回来……你回来!你在哪里?!

——一阵巨大的吸力将我缚住,动弹不得只觉身不由己,正如重生那一次,原本已渐渐淡忘的回忆再度涌来,这一次我却很清楚这声音和力量要我回去哪里,我怎么肯?!

“墨草!白芹!救我!”

……

“……别怕……”

“墨草!”

我感觉手碰到一个物体,微凉的指尖让人很安心,那阵力量慢慢松弛下来,我觉得自己又能动弹了,但浑身乏力,脑海中一阵动荡,最终失去所有意识……

等我再次醒来,已距那一日过了半个月。

这一日阳光温热,透过轻纱窗,一派宁静,再忆当日的千钧一发只觉恍如隔世,我侧过头去看床边的墨草,嘴角勾出一丝笑意:“见我好了,你不开心了。”

“你又胡说……”他埋怨似的嗔道。

“你看起来的确不开心嘛。”

“我那是气的。”他小声道。

“还在生气?”我失笑,“我都差点儿死了!”

“你不许胡说了啊!”他急了,伸手就要捂我的嘴,我一叫疼,他又急的自责不已,看得我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见状,知是我又戏弄他,也不恼了,又气又笑道:“真真是我命里的魔障!”

“你却是我命里的救星,”我握住他的手笑道,“我病中曾做了一个噩梦,心里惧怕,唤你救我,然后你便握住我的手,温声劝我‘别怕’,我就什么都不怕了……”话说到一半,却见墨草脸色突然大变,我以为我又说错了什么,赶紧住口。

他见我小心翼翼,倒是忽然苦笑一声:“我……?”

我见他神情悲伤不似平常,不敢再出言,只怕又惹他想起什么伤心事。

他却继续说道:“公子以为是我?”

听毕,我心下也是一顿:“那不然呢?”

“那一日回来后,国公爷见到公子受伤差点儿急晕,忙命人请了烟山四老之一的锄药老叟赶过来,这才保住了公子的性命,”墨草眼中神色复杂,“而后吩咐说要静养,七殿下却全不许我们进屋近身伺候,他则亲自在榻前端药捧巾,公子醒来时他就在门外,见公子无碍方才离去……所以公子若是病中唤我,我却是万万听不到的。”

云川?他?伺候我?

我脑中无端冒出梦中那撕心裂肺的吼声。

“不论如何,公子在梦中都唤我……”墨草轻轻靠在我身上,“我很知足了。”

我唤的的确是墨草……我记得那会儿怕极,还唤过白芹等人的名字,独独云川,我既知道那声音是谁,又怎么会唤他的名呢?

他大可以叫墨草进来伺候,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我又看不见他!

我这样想着,脸色渐渐冷下来,心头一痛,忍不住“哎”了一声,墨草赶忙起身以为碰着我的伤口,一叠声叫妙赏吟情等人端水进来,又起身为我换药。

我任眼前众人忙碌,心里那股子阴郁又悄无声息地窜了出来……

“公子,”妙赏端了茶从门外进来,“那位阮公子又来了。”

醒来后听他们说了好几次:阮竹声打着静承侯府的旗号,在一众王公贵族中是来的次数最多的,也是被云川赶的次数最多的,后来云川不知同他说了什么话,他才没有再来,可自打我醒过来,云川回宫,他又开始隔天上门一次。

“就说我睡下了。”我这些日子精神都不大好,药老也要我多休息,我父亲他们都是知道的。

“可是这次一起来的还有陛下身边的总管大人,”妙赏笑嘻嘻的说道,“还带了东西来呢!想必是为了您救了七殿下,陛下赏东西来了!”

我一怔:是啊,都忘了这茬,我可不是救了云川来着?想至此我也好奇,便让妙赏替我更衣。

等他们进来时,我一眼就瞥见阮竹声右手上缠着的白纱布,在宽大的袖口里时隐时现。

但那位总管太监已开始宣读旨意,我虽疑惑也只能稍后再问,然而这道圣旨到底还是出了我的意料。

大致的意思是皇帝认为我是难得的才德双全之士,因此特封我为昭华君。

我莫名其妙:推了云川一把,就这样才德双全了?

第二十九章

见我不解,大太监冲我躬身笑道:“三公子好文采!你那‘江元东行篇’陛下喜欢的不得了,都说比从前国公爷的‘拜苏灵公遗行江元八章’还要好呢!”

我仍旧一头雾水,只听阮竹声道:“这几日为三殿下的事,天颜不展,还是六殿下的法子好,让翰林院和文渊阁的人一齐办了个台阁诗会,又在会上进献了公子的文章,陛下果然就高兴了。”

我这才明白过来:这六殿下果真是个妙人啊……太子过于持重,云川又太谨慎,云坚更不用提了,云宛此举显得才气活泼又不失体贴细腻,皇帝自然喜欢。

那《江元东行篇》的确是我与他当日林间相谈时随笔写的,但他是何时摸去的我倒是真没注意。

想来单凭我救了云川,或单论文章,无论如何都不至于这般正经赐封的:前者在主子们看来当然是本分,后者因有我年少时的盛名在前便也显得寻常,不过是因为这两件事刚好凑到了一起,又算上令皇帝展颜的功劳,这一个昭华君的封号又没什么实质性的好处,所以皇帝赐便赐了,旁人也不好说什么。

倒是亏了云宛这样替我精心安排了这一出,可是他又是为何无端卖了我这样一个人情?

我懒得细想,干脆问起另一件事来:“不知那天的刺客……”

“早就抓到了!”大太监尖利的嗓音和他们的官职高低是成正比的,“就是那个归莺园的戏子,叫什么……什么玉官的。”

我眉心一跳,可还未等我开口,阮竹声便冷哼道:“三公子还要怜香惜玉么?他那一剑可是不曾顾念到与公子昔日之情啊。”

我心中不安他哪里知道?只得强作欢笑先吩咐墨草等人把该打赏的都打赏了,又将那总管大人好生送走,再与他计较。

“怎么?我说的不对么?”见我转过身眼中俱是冷意,阮竹声也冷笑道,“难道三公子不喜欢那戏子?”

“他承认行刺了?”

“贼人怎会承认自己是贼人?”

我默然。

实际上,我是最没资格为玉官儿喊冤的人。

我想过他们会怎样做:找不到人,大可以无限期地拖下去,实在不行,办了几个办事不力的官员也是有的,可没想到玉官儿会无辜被牵扯进去,他有没有武功,一探便知,可知是有人为了搪塞责任保住自己的官位,不惜草菅人命……

我真的没有料及……可我不敢说实话,不敢说玉官儿是无辜的,不敢说行刺之人是我托烟山四老安排的。

我根本没有想过云川会有纰漏,本来我只需在混乱中被伤及就好,到时候我“体虚多病”,自然可以借去烟山养病之机,以避西凉之祸。

可是他怎么会慢了那一招?!我更不应该去管他!

但假如他真的受伤了……那在场所有人都脱不开干系,盘查起来就不会如现在这般简单,必然要揪出幕后主使,到时不仅烟山遭殃,就是国公府也要被牵连!

这场布局从一开始就错了一步了……

玉官无辜被牵连,真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刺客没有理由行刺一个没有丝毫用处的我,若要行刺,必然得是举足轻重的皇子,所以此事从开始就注定不会轻描淡写,是我想得太简单……

云川,你果然是个煞星。

我无力的坐下来,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揉着太阳穴,眼睛又扫到阮竹声缠着纱布的右手:“你的手怎么了?”

“过敏,肿得厉害。”阮竹声表情缓了下来,坐在榻前,与我对面。

“‘金算盘’打不了算盘了?”我戏谑地又瞟了一眼他的右手。

“我还有左手,”他难得的一笑,“况且我原就是惯用左手的。”

我撇撇嘴:这有什么?我也行。

“七殿下和你说了什么,你后来就不敢来了?”我又想起一件来。

“为何说不敢?”

“他不要你来,你敢来?”我歪在榻上,挑眉问道。

又不知我说错什么话了,只见眼前这人脸上一点笑意瞬间没了,又是一副冷面冷心的死样子。

“我自然不敢,换作你,你敢吗?”阮竹声黑着脸半讽半真的问道。

我敢么?我扪心自问,那一世里我对云川是何等掏心掏肺,他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我心甘情愿为他做一切事;

而今旧情已尽,可他若拿身份压我,比如这次随行西凉,我还是不能够明着和他唱反调。

但我毕竟没有如他所愿,他逼我,哪怕玩一票大的,我也不如他所愿。

想至此,我很轻松,也很认真的回答道:“我当然敢。”而且我已经这样做了。

送走阮竹声,我便让白芹去请了爷爷过来。

爷爷心里明白,来的时候身后就跟着救了我命的那位老人家,烟山四老之一的锄药老叟。

烟山四老“阴阳药酒僧”,分别指的是阴阳家的大能,广陵子,酒老鬼、诗僧皎然,再还有这位药老了。

“你是不是觉得你把自己折腾死了,我一样也能救你回来?”这位药老开口就不同凡响,闪着一双银钩眼“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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