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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路阴阳 下——by捂脸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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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彻底的官样话,但是小神棍难得没有反驳,还笑眯眯的应道:“这两天我就是吃了睡睡了吃,保证半个月后又是膘肥体壮的一条好汉了,曾先生您别担心,如果有需要的话,尽管跟我说就好。”

这话里的意思十分明白,曾静轩笑着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大小两只狐狸都知道对方话里有水分,可是谁也没有戳破,一旁张修齐已经低下了头,一副要继续画符的模样,魏阳摸了摸鼻子,站起身来:“我去点餐,你们有什么事继续聊。”

目送魏阳走出门去,曾静轩才扭过了头,冲张修齐说道:“你是不是又画坏了符?”

符漏有两种,一种是阵势即将成型时坏掉,会有“砰”的一声脆响,另一种则是起笔时就出了岔子,漏声则是“嘶”的一声轻响。前者是行家会出的意外,后者则是初学者才会犯的毛病。张修齐画了一辈子符,会在起笔时出问题,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张修齐没有答话,只是揭过了那页纸,提起笔想要继续画下去,谁知舅舅已经走到了他旁边,一把提起了他手里的笔杆:“泄愤也不要用这个,三尸虫是好找的吗?暴殄天物!”

这一身顿时让张修齐挣夺的动作停了下来,看着对方又有变成闷葫芦的迹象,曾静轩摇了摇头:“我不管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些天不能离开魏阳身边,虽然孙云鹤不会伤害一个真正的姜家人,但是他藏的暗手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抗住的,万一发现不对,还要帮他一把才行。”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但是曾静轩却挑起了嘴角,因为张修齐眼中蕴含的东西不是厌烦,反而像是听到了这命令后暗暗松了一口气。自己二十年来教了他不少事情,唯独没有教他怎么为人处世,天魂缺失又让这孩子很难学会感受情绪,这样硬撑,又是在折磨谁呢?

松开了手里拽着的毛笔,曾静轩把带回来的东西掏了出来,直接吩咐道:“今天别再画符了,先配好这些药材,等明天你恢复精气了再继续。”

一个下午很快就过去了,魏阳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刚吃完晚饭就跑去洗漱,直接滚回去睡了。有着“噩梦”的前车之鉴,曾静轩也没让张修齐久待,把他打发去守人。然而当张修齐走进卧室的时候,发现床头柜上还亮着台灯,那个小小的台面上放着一个绸缎的小包,他愣了一下,走了过去,掀开了绸布。

里面包裹的是几块碎玉,玉质不是很好,但是雕工却极为熟悉。那是父亲小时候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只不过在8岁那年,他把这东西转赠给了另一个孩子。张修齐的手指颤了一下,立刻握紧了拳头,似乎要控制住体内那些陌生的情绪,他并不喜欢被这些东西操控,却从始至终没法忘记。

在失去天魂的二十年里,他的大半岁月都像被阴沉的雾色笼罩,看不清轮廓,唯有最近这两个月,像是被什么擦亮了一样,纤毫毕现,记忆犹新。可是他记着的这些东西,现在反而正在折磨着他。第一次,张修齐懂得了父亲为何会抛下他,独自面对那些会夺取他性命的敌人。

总有些东西,会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些。

面无表情的,张修齐抬起了头,看向睡在床上的那人,魏阳此刻早就人事不知,显然是没撑到验收成果的美妙时刻。目光在对方安逸的睡脸上停留了片刻,张修齐抬手关掉了台灯,和衣睡在了另一侧空荡荡的床铺上。

115.猜度

因为睡得太早,天还没亮,魏阳就醒了过来,昨晚似乎没有梦到任何值得称道的东西,当睁开眼时,他的注意力立刻就粘在了面前那人身上。

张修齐身上穿的不是那套自己见惯了的棉质睡衣,而是一身便装直接躺在床上,就跟随时都要蹦起来走人似得。他的睡姿也不再是那种规规矩矩的棺材板式仰躺,而是转身侧卧,恰巧好跟自己相对而眠。

跟曾经睡着了就茫然无知的孩子气不同,现在张修齐的睡脸不再那么平和,英挺的眉峰微微皱起,像是连熟睡都无法安抚他的内心,清醒时那种坚不可摧的冷硬化作了一种无言的紧绷,带着些想要让人去安抚的僵硬和脆弱。

不知是哪点击中了内心,魏阳只觉得自己恢复了些体力的身体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去抱一抱,亲一亲面前这个男人,用手指抚平他眉峰的褶皱。他也的确伸出了手,然而还没碰到对方的面颊,那双紧闭的眼睛突然就睁开了,两人的距离太近,近到魏阳都能直接在对方的黑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他的手僵在了半空,趁人睡着时偷袭,怎么说都有点尴尬,然而小神棍是个什么反应速度,手一偏就落在了张修齐肩头,咧嘴一笑:“齐哥你醒了啊,我还在想要不要叫你一下呢。”

说着,他已经不着痕迹的收回了手,翻身下床,不过等站定以后,这货才发现窗外天色还黑着,估计连五点都不到,这个点叫人起床无论如何都早了些吧?不过话已经说出口了,再改也来不及,魏阳装作没事人一样的伸了伸胳膊,轻咳一声:“睡太久骨头都要硬了,等会小区外的早餐摊儿应该也开了,我去帮你们买个早餐好了。齐哥你想吃什么?”

张修齐没有回答,默默从床上爬了起来,看了眼身上有些发皱的衣裤,不经意的皱了皱眉,拉开了一旁的衣柜,取出一套全新的换洗衣物,干脆利落的转身走出了卧室,冲卫生间去了。

不一会儿,哗哗的水流声响起。

齐哥去洗澡了?他似乎没有大早上洗澡的习惯啊……这才明白对方不是躲起来换衣服,魏阳偷窥的心才稍微安静了下来,然而后知后觉的想起了小天师受伤的手臂,才过去几天,伤口肯定还没有好利落吧,怎么这么不留心就见水了呢。不过家长就在隔壁,再给他个胆子,现在也不敢跑到浴室里帮忙洗头擦身了,魏阳想了想,直接从柜子里翻出了医药箱,准备好碘伏和干净的绷带,计划来个补救性包扎。

没过多长时间,浴室里的水声停下了,张修齐走了出来,黑发还有些湿,但是身上的衣服已经全换好,整齐的简直马上就能出门会客。魏阳啧了一声,走上前去:“齐哥,你的胳膊还没彻底恢复,湿水可不好,让我帮你重新包扎一下吧。”

这次话里没什么旖旎味道,伤口感染绝不是小事,魏阳可不敢在这上面轻忽。看着对方认真的表情,张修齐面无表情的瞥了眼隔壁书房紧闭的房门,似乎觉得为这个打搅舅舅不好,他没说什么,径直走到了客厅的沙发旁,坐了下来,犹豫了一下,才解开了扣子,挽起了长袖。

如果换是之前,现在齐哥应该都脱光上身,乖乖等上药了吧?不知怎地,魏阳觉得心里酸溜溜的,定了定神,他才走过去准备解开那些淋湿的绷带,谁知当碰到张修齐的手臂时,他突然觉出有些不对,齐哥身上的温度太低了,根本就不像是洗过热水澡的样子,难不成是冲了个冷水澡?

现在气温虽然不算太低,但是大早上显然也不该洗冷水澡,齐哥也不是当年那个不会用热水器的缺魂版本了,魏阳微微挑了挑眉毛,偷眼打量过去,只见对方脸板的简直堪比顽石,看起来都不像是面无表情,而有点像是僵硬石化了。

脑袋只是那么一转,魏阳突然有点想要偷笑的冲动,大早上会让男人冲冷水澡的事情,算来算去也就那么一样了,齐哥他这是,长大了?

天魂回归之后,按道理说正常的生理反应也会慢慢恢复,也不知道曾先生教他了些什么,不过会这么刻意的隐藏这种正常反应,简直就跟个孩子没什么两样。其实想想看,缺了二十年的情绪和为数不少的记忆,齐哥恐怕也还真需要重新学习很多东西,只不过这张冰块脸太有伪装效果了,让人很容易就忘掉了这些事。

想明白这里面的所以然,魏阳心底立刻就荡漾了起来,只要不是一块真正的石头就好办,而且现在看来,齐哥对他也不是很排斥嘛,等到时机成熟,总要主动出击试试看才行……

脑袋里一团乌七八糟,魏阳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不慢,很快就换好了新的绷带,伤口恢复的还算不错,总算让人了去一件心事。收拾完医药箱,窗外已经亮了起来,魏阳也去洗漱了一把,穿上外套冲张修齐说道:“齐哥,我下去买早点了,你……”

他原本想说你坐在这等会儿就好,但是张修齐已经站起了身,走到了门口。这是要陪他一起去的意思?难不成是昨天因为那个鼻血事件,又让引发了什么连锁反应……要知道他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种贴身跟随的待遇了。

然而魏阳可没工夫细想这些,能跟齐哥多待一会绝对不是坏事,推开大门,他跟小天师一起走了出去,一直到坐上电梯,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有些紧张的抿了抿嘴唇,轻声说道:“对了齐哥,我昨天把符玉放在床头柜上了,你看到了吗?都是因为我,符玉才会碎掉,我记得那是你父亲留下的……”

“不是你的错。”张修齐冷声打断了他。

电梯的空间可不算大,四面的墙壁都光洁如镜,虽然没有面对面,魏阳还是看到了从那张冰块脸上一闪而过的情绪,齐哥应该是见到那包碎玉了,并且知道符玉碎裂的原因,甚至可能还记得那天发生的事情……如果他记得尸傀,那么三尸呢?邪佛呢?家仙呢?他们并肩走过了那么多危险,经历了那么多事情,齐哥会忘记吗?

突然之间,魏阳对“失忆”这个说法产生了些怀疑,而当怀疑涌上心头,那副冷冰冰的面孔也就有了不同的解读方式。也许齐哥不是不记得,只是不想再跟我深入接触了?因为什么?因为曾先生说的那些“敌人”吗?

虽然脑袋里闪过不少念头,但是魏阳脸上没有露出半点异样,反而有些歉意的笑了笑:“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你父亲留下来的。我是不会制作符玉,但是只要能做到,不论什么你要都可以跟我说,还有那组骨阵,我觉得也可以试试孙云鹤的法子,他不是研究出了普通人使用巫骨的法子吗?”

这话顿时让张修齐的面色更冷了,直接说道:“不用,我能学会怎么做符玉的。”

等做出来呢,还我一个新的吗?魏阳的眼睛落在了对方紧握的拳头上,心底有点说不出的滋味。不管张修齐隐瞒了什么,最终目的恐怕都不是为了欺骗,而是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没事,他不愿说,我还不能猜吗?不过是从养成游戏变成了解密游戏罢了。

就像苦中作乐,魏阳没有反驳。电梯门悄无声息的打开,张修齐逃也似的走了出去,魏阳无声的笑了笑,跟在他身后,也跨出门去。

等早餐买回来时,曾静轩已经起来了,只是看了一起出门的两人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吃完早饭后,他简单的嘱咐道:“我今天还有些事情要出门,估计中午也不会来了。小齐,你今天不能再继续画符了,最好修养一下,等到晚上我回来再说。”

说话时,他还看了魏阳一眼,似乎这话不全是说给张修齐听的。魏阳自然心领神会,笑着冲曾先生点了点头,意思是他会把人看好的。看到两人一个面无表情,一个笑容可掬,曾静轩摇了摇头,也不再说什么,拿起旅行包直接出了门。

等到房门关上时,张修齐已经迈开了脚步,想要往书房走去。魏阳笑呵呵的拦在了前面:“对了齐哥,我昨天跟黑皮联系过了,听说他找来的装裱师父这两天都有空,随时可以带着画去找他,既然曾先生出门了,我想过去把这事办了,省得一直挂在心上。”

他根本没说找装裱师是去做什么的,更没说画是什么画,然而张修齐还是停下了脚步,扭头看了过来。从那板着的脸上,魏阳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齐哥很明显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而那种除祟换来的报酬,难道也算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随意一笑,魏阳开口说道:“毕竟那东西是齐哥你发现的,也只有你懂得所谓的‘气运’到底是什么,既然今天也不用赶工了,不如陪我走一趟?”

话虽然是问句,但是魏阳的语气里可没多少探问的意思。如他所料,张修齐也没有拒绝,只是皱了皱眉,就慢慢走到了他身边。

这种无声的动作,有时候反而比言语来的更为生动。

魏阳笑了笑,走进书房,从书架上取出了那幅原济大师的真迹。画中画虽然稀奇,却怎么也比不上齐哥真正想法重要,这个机会,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的。

116.揭裱

黑皮介绍的那位装裱师傅姓周,家住城西长乐街,也算是旧城区的一部分,附近小巷错综复杂,还有成片的低矮民居,那间工作室就隐藏在这些民居之中,虽然拿着详细的门牌号,魏阳还是花了些工夫才找到地方。

说是工作室,其实就是个老宅改建的小四合院,从外面看,装潢跟寻常住家没什么两样,然而推开院门,一股混杂着墨汁和浆糊的味道就扑面而来,有几间屋子明显经过改造,窗户都加宽加大,添加了换气设备,还有个类似蒸房的房间,紧闭的门扉里传出些淡淡的化学药剂味道。

这种架势魏阳打眼一看就心知肚明,所谓“装裱”恐怕只是副业,制假贩假才是工作室的主力营生。书画业向来也是假货泛滥的行业,技法高超的装裱师又有哪个不懂仿造的门道,既然黑皮敢跟自己推荐,肯定也是那位周师傅手艺精湛的缘故。

来迎门的是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年轻人,上下打量了两人,直接开口:“你们就是亮子介绍来的,画带来了吗?

魏阳笑着举了举手上的画匣,如果是普通客人,恐怕还有一道验看的过程,但是显然黑皮这个柳家人的身份很好用,那人根本没有过手的意思,点了点头,直接带着他们往偏厅走去。

偏厅不是会客室,而是一间正儿八经的工作间,四壁挂着的都是画卷,有些是成片,有些则是进行晾晒的镶料和画心,两米多宽的工作台摆在屋子正中,上面放着十来把刷子和一些盘盘碗碗,显然是已经做好了准备。看到几人进门,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迎了过来,眼睛没有放在客人身上,反而紧紧盯住了魏阳手里的匣子,开门见山问道:“原济大师的真迹?还有画中画?”

显然这两条才是让他接下这单的最大原因,魏阳点了点头,把画匣捧了过去:“周师傅您先请过目。”

老头可不跟他客气,接过了画盒就朝工作台走去,用干净的绸布擦了擦手,小心翼翼把画轴捧了出来,也不急着展开,而是先仔细检查了一下轴头和褙纸,才把画轴放在了桌上,慢慢展开了卷轴。

当看到画轴全貌时,周师傅不由赞了一声:“竟然是本家手笔,技术不错啊!”

他说的不是那幅画,而是画的装裱,在装裱界也是有门派之别的,苏、沪、扬、京就是最大的四宗,魏阳之前也看过画轴,只能辨认出是仿古装池,根本分不清是哪家的风格,不过看周师傅的反应,想来这幅画的装裱做得相当不错。

然而赞过之后,周师傅却皱起了眉头,伸出手上上下下把画摸了个遍,又仔细的看了看裱褙的接缝,开口问道:“是谁说这画里有画的?”

魏阳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了句:“怎么?这画有什么问题吗?”

周师傅冷哼一声:“画有没有问题我不清楚,但是这装裱可是正经的扬裱,而且很可能是清末的新作,我学了一辈子裱画,比这更薄的浆子也屈指可数,这样裱起来的东西,怎么可能夹带别的画进去?”

装裱一行就算有各种各样的技法,基本规则也是不变的,想要在裱件里藏东西,首先就要把画加厚几层,才能确保里面的东西跟外面隔开,不至于互相浸染。因此只是一上手,周师傅就觉出了不对,这画太薄了,根本就不可能藏有东西。拿这么件珍品过来,如果不是被人蒙了,简直算得上砸场子了,万一他把画揭开了,里面非但没有画中画,还把原画给伤了,这事算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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