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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路阴阳 下——by捂脸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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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捞起了放在一边的电击棒,姚炜面上露出一丝狠色,毫不迟疑冲了上去!

******

之前放血似乎有些多,又走了老半天山路,魏阳已经两腿发软,只剩下喘气的份了,踉踉跄跄跟在张修齐身后,他挣扎着往集合地走去。也因为他这个累赘,硬生生把一个短途旅程拉长了数倍,要不是齐哥也累的够呛,否则说不好直接就把人背上开路了。

慢归慢,这一路上走得却颇为安稳,还有姚炜那家伙时不时发来的讯号,这几公里山路也不算太难捱,然而眼看就要抵达驻地,对讲机里突然传来一声闷哼,连句囫囵话都没有留下就变成了沙沙忙音。张修齐眼神一暗,拔腿就朝前跑去。

魏阳是经历过阴气干扰的,一瞬间也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莫名出现这么浓重的阴气,一定是曾先生他们那边有了什么危险状况!顾不得自己开始抽筋的小腿,他也咬牙跑了起来,原本只埋到脚踝的杂草此刻成了绊脚的累赘,努力支撑着自己不要摔倒,他绕过了最后一片树丛,却险些撞在了张修齐背上,不知为何,小天师此刻竟然停下了,就跟傻了一样矗立在那里,魏阳不敢怠慢,立刻向营地看去。

这一看,他背上的冷汗都下来了。只见姚炜倒卧在一旁的草丛里,面孔朝下,深红色的血液染红了草地,生死不知,而曾先生则被一个男人掐着脖子,五官淌出鲜红的血水,沾染在了对方雪白的衣襟上。这分明是紧急到不能在紧急的情况,齐哥怎么会傻在这里呢?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个掐着曾先生脖子的男人松开了手,一双黑亮到古怪的眸子向两人看来,如同被那目光震到,张修齐竟然不由自主往前走了一步,连肩膀都颤抖了起来。然而颓然倒在地上的曾静轩嘴唇突然动了动,一句细不可闻的声音在两人耳畔回荡。

“他不是……小齐,他不是……”

不是什么?魏阳并没有反应过来,身旁却传来一个颤抖的声音。

“爹……”

什么!第一次,魏阳的反应如此神速,见鬼一样的看向那个神态潇洒的男人,这人是谁?小齐的父亲?他不是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吗?

那男人嘴角一挑,露出了一抹笑容:“这两个还像点样子。你就是当年逃走的那个小鬼吗?我还以为你死在了禁地里呢,没想到缺了魂也能活到现在,至于你身边那小子……”

说着,他的目光扫向了魏阳身上,微微一停,突然就绽放出了光芒:“你带着的是骨阵?我的骨阵?怎么找到的,难不成最初激发骨阵的,就是你……”

最后几个字出口,那人的目光彻底变了,不再是略带矜持的傲慢,而成了一种混杂着贪婪的恶念,透着刺骨的寒意!

像是被这目光震到,张修齐猛然回过了神,紧紧攥住了手里的随侯剑柄,那不会是父亲!他不可能用这样的眼神看待任何人!然而这副面孔,这具身体,的确属于父亲,二十年未曾有一丝变化……有人,夺了父亲的躯壳!

一瞬间,怒火像是沸腾了,张修齐二话不说冲了上去,没有花巧,没有虚招,手中的短剑凭空一划,一道符咒已经亮起!这是龙虎山独有的震魂符,能够对付大部分邪灵冲体,他要把那道抢占了父亲躯壳的恶魂彻底斩灭!

然而对面那男人只是嘴角一挑,还颇有余暇的说了一句:“龙虎山的道法,可惜另一个,比你更好。”

随着这句话,一枚细小的骨节弹了出去,正正撞在了符箓之上,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符力还未彻底成型就被炸了个粉碎,被法术反噬,张修齐的身形只是那么一顿,那人就已经来到了他身前,一张血符贴在了他的脑门之上。

连闪避都没能闪开,张修齐脑中嗡的一声巨响,双腿已经砸落在地,刚刚回归的三魂七魄都开始躁动,似乎要被额前的符纸逼出体外!这是他当年遇到过的符箓,拘魂符,这是当年那个害了父亲的人!

不知从哪儿来得力量,他艰难的伸手抓住了那张血符,符纸在掌心燃烧起来,带着让人发狂的痛楚,可是他不能就此倒下,他要杀了这人,要为父亲报仇,还有阳阳……他不能!

“啊啊!”一声变了调的嚎叫冲出喉腔,他把那张符撕了下来,似乎也撕掉了自己的一半魂魄,看着挣扎着想要起身的青年,那人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另一张血符,狠狠向张修齐顶心拍去!

然而这一下却没成功,有人拦住了他。不知何时,魏阳手里的骨阵又亮了,带着金灿灿的光芒,那光来的如此强大,直接让那张血符燃烧了起来,那人微微一愣,松手扔掉了符箓,再次向魏阳看来。

“果真,巫家的血统!”他舔了舔嘴唇,毫不掩饰自己的渴求,“相传当年,孙云鹤就是吃了一个姜巫,才能永生不死,造出这样的阵法,我不吃你,只要借你的身体用用就行。百年不死,法力通神,变成那些愚民口中的神仙……”

魏阳的脸色白里透青,在骨阵散发的金光中显得憔悴不堪,可是他还是讥讽的挑起唇角:“千年王八万年龟,不知你是哪个品种,我是个活人,没兴趣当个老妖精!”

被骂成乌龟王八,那人却不生气,指尖一弹,几枚死玉滚落在魏阳脚边,玉石落地的瞬间,阴风呼啸而起,几只厉鬼窜了出来,直扑魏阳胸前的骨阵。作为巫家至宝,骨阵绝不是这几个鬼物能够牵制的,然而当金光明灭,绞杀那些厉鬼时,男人的脚步已经迈开了,十来米的距离,只是几步,他就来到了魏阳身前,伸出左手,一直未曾用过,带着雪白手套的左手。

“好东西,让你用可惜了。”他的手轻轻一抬,就钻入了金光之中,向着魏阳的额头按去。

那动作实在称不上快,反而就像慢镜头一样,带着一种电影特效似的失真感,然而魏阳却根本无法躲开,如同冰块一样的手掌贴上了他的额头,有什么东西如同尖刺一样扎了进来,他鼻中发出一声闷哼,想要咬破舌尖,喷出一点真涎液,可是别说是牙关,就连指尖都无法抬起半分。被侵入的违和感从脑中传来,他觉得自己正在被从身体里挤出,说不上是疼痛还是灼烤的感觉煎熬着他的神魂。

这就是所谓的夺舍吗?魏阳的身躯微微颤抖了起来,他的左手还牢牢抓着骨阵,可是从骨截中溢出的金光正在变淡,似乎下一个瞬间就要随风飘散。他没办法抵抗这人,他不是曾先生,不是齐哥,不懂得任何能够称之为道法的东西,在这个占据了张天师躯壳的怪物面前,他没有任何反击之力,他的神魂将会被彻底驱赶,被人夺走肉身。

他的神魂……

莫名间,魏阳突然想到了进山前曾先生说过的话,真正驱动巫骨,可能需要寄魂法术,把魂魄附在骨阵之中。他想过万不得已的时候,用这样的法术,还认真思索过,怎么才能做到所谓的“寄魂”,而现在,他的魂魄即将被驱出体外。

一个微小到不能再微小的笑容在唇边闪现,魏阳的眼神一空,不再抵抗。那男人笑了出来:“这就对了,小东西,这可是数不尽的寿命……”

正说着,脚边似乎有什么扯了一下,男人一惊,却发现裤腿旁不知何时多出了只乌龟,什么东西?他轻轻抬起腿,把那只胆大妄为的乌龟踢飞出去,咔的一声,龟背撞到了树干上,发出脆裂的声响。没有在那乌龟身上花费更多功夫,男人一笑,就想继续夺舍,然而正在这时,异变突生!那巫家子弟手中的骨阵亮了起来,不是金光,也不是银光,而是如同鲜血一般浓稠的红色光芒。

那光线像是烈焰,像是浓酸,嗤拉一声,他手上带着的手套就化作了飞灰,露出下面惨白的皮肤,可是那并不是人类的皮肤,而是高度仿真的树脂义肢,上面铭刻的阵符瞬息就灼烤干净,接着是他的手臂,男人发出了一声惨叫,想要抽身逃走,可是此时此刻又哪里还来得及!

红色的光芒照亮了他的周身,如同跗骨之蛆粘了上来,从他的五官七窍之中钻入,惨叫声越来越响,瘆得人浑身都要打起颤来,不知嚎了多久,那声音戛然而止,像是失去了控制,男人仰天倒了下去,微微抽搐的指尖很快停止了颤动,再也没有半分人气。

红光熄灭了。魏阳的两眼依旧无神,没了那人的桎梏,他的身躯似乎也没了支撑,软软瘫倒在地。

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既远又近,一个呼唤着他小名的声音……

139.尘埃落定

换了其他任何一种符术,张修齐都不会如此毫无还手余地,然而那人用的却是拘魂符,且不说这本就是孙云鹤最厉害的两样看家本领之一,张修齐本人更是因为这种符法,失去了天魂长达二十年之久,如今天魂刚刚归位,又经历了这么一夜惊心动魄的生死对决,能够挣扎着撕裂符纸,保持一线清明,就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然而只是这么一会儿,场中的情形已经发生了巨变,当张修齐挣扎着抬起头时,只见一道红光彻底包裹住了那具身穿白衣的躯体,眨眼工夫,那人就仰躺着摔倒在地,没了气息。

那是父亲的躯壳,张修齐牙关咬的死紧,当年那个离去的背影还在脑中萦绕,父亲为了保护他只身赴险,最后换来的就是这个吗?身死魂灭,肉身被敌人所夺!然而还未等愤怒烧红双眼,他的目光就已经转向了尚且站在原地的魏阳身上,红光湮灭,那人身形微一踉跄,就栽向了地面。

“阳阳!”一切都飞出了张修齐的脑海,父亲死了,死了二十年之久,而他不能容忍眼前那条鲜活的生命同样在他面前湮灭!

他冲了上去,一把抱住了魏阳失去意识的身体,几乎是潜意识的,他径直抽出一张清心符就想贴在对方额头,可是骨阵里却散出一道白光,直接让那张符失去了效用,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的魂魄已经被人驱散,已经被那老怪物夺舍上身?然而当抹上脉搏时,对方的脉相又出乎常理的平稳,根本看不出曾经受过伤害的迹象。

清心符不行,再试试固魂符!张修齐几乎疯了一样的换着手上的符箓,根本不在乎自己濒临崩溃的神魂,然而一切都像是泥牛入海,没有得到半丝反馈,正当他想要咬破舌尖,用真涎液催发阵力时,一个虚弱至极的声音拦住了他:“小齐,用锁魂针……”

张修齐猛然抬起头,发现舅舅不知何时已经挣扎着爬了起来,手里攥着两根金针,他立刻抱起魏阳向那边冲去,几十米的距离,一身透汗如雨洒下,他用颤抖的双手接过金针,刺入了魏阳脑后。

玉枕、脑户两穴乃是神魂出入的要冲,用金针锁住这两个穴位,就可以防止魂魄逸散,锁住人之精气,所以也把刺入这两个穴位的方法称作锁魂针。当金针入体之后,魏阳身上略显冰冷的体温立刻有所回升,也不再颤抖不休,就那么乖乖躺在张修齐怀里,像是陷入熟睡一般。

看到这反应,张修齐的双手也终于不再颤抖,求助一样看向舅舅:“他怎么会这样?法术都没有用,他不会是被那东西夺舍了吧……”

“也许是寄魂于骨阵中了……我不清楚,但是那家伙没能抢去他的肉身……”曾静轩回答的十分吃力,他并没有向远处躺着的那具躯壳看去,而是挣扎着扭头看向身侧:“快去看看,姚炜……”

这时张修齐才想起倒在一边的姚炜,立刻走了过去,仔细检查一番,松了口气:“肋骨断了两根,但是还活着,没有生命危险。”

听到这话,曾静轩才松了口气,体力不支似得重新躺回了地上,过了很久,他才轻声说道:“当年,我们找到了一具残躯,被人胄和山犬撕的惨不忍睹,龙虎山的魂灯灭了,我看到那只手上戴着戒指……”

他的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是张修齐还是听明白了,龙虎山所有拥有法力的血裔都要在祖堂点魂灯的,只要魂灯不灭,人就不会死。相反,如果魂灯灭了,就是大罗金仙都不可能再救回来。他父亲的魂灯先灭,后来才有舅舅上禁地找人的事情。

只是谁也没想到,那具残破不堪的尸身,竟然并不是父亲真正的身体,他的尸身早就被别人夺走,成了那具邪魂的容身之所。可能也正是因为那人用了龙虎山张家的血脉,才能开启这个阴质灵窍,才想布置这么一个夺灵大阵。幸好他没能成功……

小心的把姚炜也拖到了身边,又从树那边捡回了不再动弹的乌龟老爷,张修齐毫不犹豫拨通了电话,山里发生了这么大动静,早晚会有人进山查看,然而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等不了那么久了。

放下电话,张修齐又看了一眼躺在那里悄无声息的尸体,默默转身,抱起了沉睡不醒的魏阳,斜倚在背后的树干上,轻轻阖上了眼睛。

******

魏阳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在燃烧,像是冲入了着火的房间一样,一种让人发狂的躁动在心底左冲右撞,不知什么时候,他面前突然一空,踏出了另一个房间。

那是座非常破败的道观,准确的说,他躺在一张简陋的木板床上,床边跪着一个中年男子,一身标准古人打扮,颌下三缕长髯,头发规规矩矩打成一个发髻,也算是个气质大叔,不过此刻这人已经泪流满面,看起来一副悲痛欲绝的神情。

这是怎么回事?脑中刚浮现出这个念头,他耳边就传来了一个声音:“惜之,我死之后,把我的魂魄锁在骨阵之中,你把他们分开埋了吧。”

那个被称作“惜之”的男人立刻哽咽说道:“师父,这种锁魂术会让人永世无法托生,您何苦……”

“托不托生,也没什么意思了,拿去,发誓你永不会动这两枚巫阵。”说着,魏阳就看到床上伸出了一只干瘦的手掌,不知那人有多大年龄了,皮肤都紧皱在骨架上,瘦的就像一把干柴。然而他的手指却十分平稳,不像一个垂暮老者,反而带着种执拗和坚持。

那中年人愣了片刻,终于咬了咬牙,躬身接过了两枚骨阵,开口说道:“我魏惜之定会遵从师父遗愿,纳神魂于巫骨之中,分而藏之。如有违背,必遭天谴,绝嗣断禄,不得超升。”

像是满意了他的誓言,那只手轻轻一抬,缓缓说道:“我一生只收过两个徒弟,可惜你师兄太像我,估计也活不到寿终正寝。等他百年之后,你把我的手稿都传给他的后人吧,能学到多少,就看他们自家造化。至于你,风水一学,就足够了。”

明白这是在交代后事,那中年人咬紧了牙关,没有出声。而床上躺着的人,显然也不用别人出声附和了。

“我一生逆天而为,最后只落了个身败名裂,孤老终生。活够了。无牵无挂,只愿不入轮回……”

不入轮回。

低声重复了一遍,那只干枯削瘦的手微微一僵,就不再动弹。随后,魏阳眼前的景象也消失了,那座破败的道观无影无踪,面前一片漆黑,就像最纯粹的黑暗一样。然而不知怎地,魏阳却知道这里不是真正的黑暗,这是某个地方……

某个,他有些熟悉的地方……

“你不该来此。”黑暗之中,有个声音传来。

魏阳吃了一惊,旋即就反应了过来,这是刚刚留下遗嘱的老者的声音,只是比之前听到的要年轻了许多,也更为熟悉,那是……孙云鹤的声音。

电光石火之间,魏阳想起了刚刚见到的一切,想起了自己数次在梦中见到的场景,就像曾经侵入的狐魂一样,他似乎无意识的侵入了另一个人魂魄中的记忆,而那人,正是孙云鹤。

那他看到的一直都是孙云鹤留下的记忆残片吗?魏阳只是愣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高声叫道:“孙道长,求你发动骨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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