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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味期限——by忧杳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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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非常迷茫,不知道喜欢什么能做什么,能“做成”什么,走哪条路,选择什么样的生活,实现得了实现不了,还有没有机会……

兴趣、工作、感情、家庭,以及这个世界,他的位置在哪里呢?

燕西背着包上了一辆地铁,每个人礼貌秩序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他们或低头看手机、或网络聊天、或处理着工作,上班族的列车,所有的人都关在自己的世界里。

没有交流,没有声音。

下了这趟车,他们将东南西北奔向夜生活,迅速消失在城市的角角落落。

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他喜欢单单跑在大草坪上,吃着蛋糕追着一只小狗,和它不知脏地滚在一块。小花园花事酴醾,永不掉落的春天。蒋潮在花架下看书,他给他画像,或者做一道甜点。如果能得到男人一个吻,就更好了。

走出家,他希望有一间自己的工作室。创造自己的风格,被人欣赏被人认可,做喜欢的事,有志同道合的朋友。找到适合的环境,适合的位置。

可是,这些实现的过程,步步艰难,处处受制。

作为迈入蒋潮和外面世界的第一步,他选择在男人公司实习。结果屡屡受挫,商业与创作之间难以平衡,公司环境难以适应,他的力量在庞大的系统制度下渺小又薄弱。

而单独做工作室,他的能力又是不够的。一个学生可能有点鬼才,丢进千千万万的艺术家里,就没了声音。

他到底能在哪里,能做什么呢?

每个人把他往外踹,要开放啊要出去啊要勇敢,但只有自己知道,荆棘和牢笼,许多细细碎碎的难处,束缚着自己,怎么飞都飞不起来。

而这些,还不是最坏的。

蒋潮的冷淡和打击,最让他难过。

燕西一个人走在人群里,身上冷冷热热,脑子糊里糊涂,跟着大流走出地铁。

站在摩天大楼下,他不知不觉来到了画廊。

也许,这世界上,只有这个地方,还能保护他。

大厅正面,是他和施城完成的那面壁画。

空荡荡的大楼,只有他一个人,零星几盏灯。

他抚摸着那面气势恢弘的墙壁,仿佛那天酣畅淋漓的热度还残留在上面,生龙活虎的兽瞪着黑洞洞的眼望着他,只为了这只眼睛,他和施城较劲用了四十多种颜料,层层渲染上去。

此刻,它仿佛看到自己灵魂深处。

他不信,他就这样了。

他不信,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站在这面墙壁下,他被曾经细节上种种完美处理感动着,绝不相信自己的能量就是这些!

燕西闭上眼,打开电脑,就地在墙边画起来。

这一刻,他牟着一股置之死地的劲,什么都没有,只有他和画。

一个通宵,一面墙壁,几盏灯光。

他下了第一笔,心念意动,由第一条线迅速扩张渲染,蜿蜒伸展,变成一大幅神奇画面。

破晓时刻,他酣畅淋漓地出来,精神很兴奋,抬头脖子已经僵掉。

清早,燕西扛着一大面展架,从公司大楼招摇过市。

整个大楼顿时躁动,同事们看到他的画纷纷惊叹,议论不绝。

燕西扛着画神情若定,敲开蒋潮的办公室门,就地把展架一放。

蒋潮和各个主管正在例行晨会,蒋潮神情疲惫停下来,各个主管观望着,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燕西道:“你要的海报。我认为传统题材是嘉禾首次的创新,与其做各种传统元素,不如就给观众一次直观的变身。‘嘉禾的变身’——嘉禾的主题是什么?蒋潮,你是发言人,你是嘉禾的代表。全国人民都知道你,你是最好的代言人。如果要改变,就从你开始!”

燕西把画转过来,大红烈焰汉服的蒋潮,头发柔软搭在额前,神情慵懒,一身名士子弟之姿,热烈又风流。完美翻刻了主角人设,整体做了动漫化处理,夸张、浪漫的笔触令画面翩然生动,淋漓浮现。

一位冷漠刻板董事的颠覆!

一个超前时代的复古回溯!

一场艺术与商业完美结合的保卫战!

办公室沸声四起,所有人看着蒋潮。

蒋潮疲惫地皱眉:“昨晚你就做了这个?不回家为什么不说一声?”

燕西一口气噎在嗓子里,好像处心积虑打一场硬仗伸出拳却揍在棉花上。

“你没看到我的画吗?”

蒋潮看了一眼展架道:“看到了。”

“所以呢?”

“手机不要关机。”

燕西爆火似的疾步往前走,主管们纷纷退出去。

燕西猛地一拍桌子,俯下身瞪着他:“你是不是有病!你到底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我怎么努力你都看不到是吗!我怎么证明你都不相信!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呵,我们不是分居了吗,你管我不回家?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的行踪,你凭什么干涉我!”

“你想分手,你想离婚,你不想看到我!我看你才是个懦夫,连爱我都不承认,连看我都不敢,连去做一下努力都不做!”

“那你为什么要结婚!你为什么要结婚!!”

燕西歇斯底里地在办公桌上发疯,一个通宵的心血都白费,怒火上冲刺激地他头脑生疼,心跳剧烈,一下就要晕过去。

蒋潮忙过去抱他,燕西抓着头发后退,身体虚弱萎靡在地。

全身透支了力气,恶心泛呕。

“对不起。”

蒋潮头很痛很疲惫,他找了他一晚上。

燕西在地上缓了一会,全身乏力爬起来,抱起展架走了出去。

两人彻底进入冷战。

燕西出来向主管递了辞呈,主管挺为难:“燕西,你是个很棒的画家,我很期待你画展的那天。不过,你这么突然提出辞职,有可能见不到作品完成了。下个月,能来它的首映会吗,大家也一起聚聚。”

“好。”

工作上燕西放弃了所有努力,专心上学。家里,两人不刻意也见不到着面。单单看这架势,在家更小心翼翼。日常起居都交给了蒋潮,大男人打了半截领带哄女孩起床、装书包、倒牛奶,送她上学,晚上应酬之后还要赶着点回来讲故事。

蒋潮对那些突然从纸张里跳出来的森林、马车、小动物毫无兴趣,干巴巴地念了两个,单单郑重其事地说:“爸爸,你道歉吧。家里好可怕……”

蒋潮揉了一下女儿的头:“大人的事你不懂。”

女孩嘟囔着:“爸爸笨,说个对不起嘛。”

蒋潮哄着女儿睡着,楼上画室还亮着灯,这段时间他们一句话都没说,各自忙碌。蒋潮在吧台倒了一杯水,鬼使神差走到画室门外,里面忽然灭了灯。

首映会,燕西还是出席了。刚到会场,一排排长枪短炮的媒体后就是大幅海报,蒋潮热烈燃烧的大红汉服人设浮现其上。

主管走过来道:“最后蒋董还是选了你的设计,燕西,这也是你的作品。”

“谢谢。”

可是,他已经没有感动了。

燕西和几个同事坐在后座,看着蒋潮站在灯光闪耀下,对着各种媒体镜头,用优雅完美的辞令,展示着他作为这个城市新时代模范精英的风度。

他旁边适宜地站着一位美丽女郎,曹教授上着精致的妆,配合默契讲着“传统”新理念。

也许,这才是蒋潮的世界,他无法抵达的世界。

晚上庆功宴,燕西被同事拽去。交际场上,形形色色的人,曹教授挽着蒋潮的胳膊,两人一起面对各界名流,应酬得当,欢声笑语。

曹女士抛却了那天的高傲矜持,花蝴蝶般穿梭于宾客间。有人起哄他们来跳一段舞,蒋潮却之不恭,两人在万众瞩目的小舞台跳了一段华尔兹。

掌声轰鸣,歌舞升平。

燕西在角落吃着东西,这里没人知道蒋潮的爱人、伴侣或者沈燕西。

这里只有一位适宜、擅长交际、对蒋潮有助力的女伴。

也许,她才是适合的“蒋太太。”

燕西给同事调了一杯鸡尾酒,在他们奇怪的目光中离开了会场。

回家,燕西洗了个澡,没有开灯,坐在客厅等。

单单被临时送到了燕西妈妈家,他想他们是要认真谈一谈了。

十点,燕西怕冷地裹着一条毯子。

十二点,燕西在客厅来回走动,耐不住性子跑卧房把所有衣服打了包。

二点,燕西噼里啪啦把画具往行李箱扔,房间一片狼藉。

三点,燕西摔了手上东西,一口气跑到了院子里。

院外,汽车引擎声响,蒋潮出来弯腰对司机说:“送这位女士回家,到了给我打个电话。”

曹女士醉得东倒西歪往外爬:“蒋潮,蒋潮你别走。”

蒋潮无奈扶住她:“你今天喝太多了。快回家吧,听话。”

曹女士热气喷在他颈侧,醉眼朦胧地呢喃:“大学时代那么多人追我,你怎么无动于衷呢?蒋潮,蒋董,过了这么多年,你还不明白?”

蒋潮抱着人往车里放,曹女士撕扯着他领子,给了他一个红唇印。

“那个小孩有什么好的嘛,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帮不了你。你不爱他对不对,你根本看不上这种人嘛!为什么不选我……”

蒋潮扯着人放下,对司机道:“走吧,注意安全。”

他叹了一口气,擦掉甜腻的唇印,回头看到了夜色里的燕西。

夜色深沉,晚风吹起他广大的睡袍,像一只静谧的鬼。

“怎么站在这儿,不冷吗?”

燕西没有说话往楼里走。

蒋潮对着玻璃窗照了照脸,似乎没有口红了。两人站在空空荡荡的客厅里,晦暗的灯光看不出燕西什么表情,蒋潮没话找话地道:“有吃的吗?”

他们差不多一个月没有交集,往日燕西留饭的习惯早没有。现在他们各吃各的。

燕西穿着睡袍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里面只有三颗鸡蛋。

蒋潮忽然站在他身后,燕西啪得关了冰箱,“你自己做吧。”

水池里放着半锅冷饭,蒋潮没滋味地看着,燕西回身上楼。

“你怎么了?”

蒋潮拉住他的手,燕西猛地挣开。

“我有义务每天给你做饭吗?”

“怎么了,不开心?”

燕西看他又像不当回事了,“不是吗?你可以在外面享受人生,我为什么要等你三更半夜回来做饭?”

蒋潮闻到了一点不寻常的味道,他解释道:“我和她没关系,我没有享受。”

“和我有关系吗,这是你的自由。蒋先生,你忘了吧,我们在离婚。”

平时听他叫蒋先生,含蓄中带着亲昵,今天怎么听怎么刺耳。

“你想好了吗?”

蒋潮沉声道,心情也跌落谷底。

“我为什么没想好,行李我已经收拾好了。我只带走我的东西,明天就可以签离婚协议。”

蒋潮瞬间喉咙发干,“你不是还要努力吗?”

燕西道:“没意义了。”

“决定了?”

“对。”

燕西拆下墙上的麋鹿:“这个我要带走。”

蒋潮皱眉:“这个,你送给我了。”

“是我画的!”

“但是,送给我了。”

蒋潮抓着画框,两人在客厅争来争去,画框忽然掉到地上。

燕西回头往楼上奔,蒋潮在后面追。

燕西风风火火闯进画室,地上工具、画板、颜料狼藉一地,燕西搬出君子诗书图、裸睡人体、展架海报,还有大大小小平时的素描,挨个放进行李箱。

蒋潮过去抓住他的手:“这些你不能拿走,你都送给我了。”

燕西火冒三丈:“我没有送你!”

“可是你都画的我,我是模特。”

“那又怎么样!”

“留下。”

“不!”

两人一头一边扯着那张裸睡人体,嗤啦一声从中撕成了两半。

燕西彻底愤怒了!

他猛地推开蒋潮:“你滚!你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这都是我的画,你根本不珍惜!这个时候装什么留恋,你给我滚开!”

蒋潮连画一起抱住他:“留下,我要你留下。”

“做梦!”

墙上挂了许许多多的照片,还有装裱的画作。燕西突然一把从墙上撕下来,撕不开就用美工刀划:“蒋潮,我告诉你!这些毁了我都不会给你!我们一拍两散,明天就离婚,往后再无瓜葛!你去做你的蒋董,我做我的沈燕西,再不给你添麻烦,再不招你讨厌!你随便和什么女人在一起就在一起,关我什么事!你有你的世界,我再不用费尽心机挤进去,我很累好吗!”

“你为什么折磨我?我到底做错什么,你为什么这么折磨我啊!”

“离婚就离婚,我受不了了!我不干了我不干了好吗!”

燕西一幅幅往下撕,蒋潮一个个扑上去救。

“燕西,冷静点!”

“我为什么要冷静!我为什么要冷静!”

“燕西,停下!我们可以谈一谈!”两人不知不觉扭打在一块,扑倒在地上翻滚争夺。

“你爱我吗?你还爱我吗?或者,你根本就没有爱过我!我不是保姆,不是家庭主妇,不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则去的宠物,我是有思想有感受的人啊!你把我当什么!”

“不是,我只是不想改变你。不用为我改变,你做你自己就好。我不需要你委屈,不需要你忍。”

“可是我爱你,我爱你啊!”

燕西撕着半张画,泪眼朦胧,奋力在他怀里挣扎。

蒋潮抓着他的头发,一下撞在地上吻住了他的嘴。

燕西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蒋潮被扇红了半张脸,充血的眼看着疯狂挣动的青年,扭住胳膊又吻了下去。

燕西在地上发疯,拳打脚踢,蒋潮视若无睹毫不在乎抓着脑袋深吻。

热度有力的舌头钻进他的口腔攻城略地、吸允翻搅,燕西被他热烈又吞吃入腹般地吻着,激动的情绪、缠斗的身体,濒临崩溃,一点即燃,全身烧着了。

燕西抓着他的头用力拍打,蒋潮扯下他的内裤吻着嘴就冲了进去。

两人在满地狼藉里翻滚、做 爱,没日没夜地做。

窗帘、墙壁、工作台,甚至撕碎的画纸,到处沾染了他们的经验。

燕西最后躺在地上,喉咙发干,说不出话,爽得眼泪不停往下掉。

他此刻也没力气和蒋潮干架了,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蒋潮睡着了,半个身子还压在他身上,头发掩住脸,显得深情又软弱。

翌日,两个人都颇为尴尬地出现在厨房,燕西腰痛腿软,从冰箱里拿出鸡蛋做炒饭。

蒋潮自动在旁边摆桌。

也就一人一盘蛋炒饭,实在没什么好做的,两人都有些没着没落。

燕西坐下舀了一勺饭放嘴里,喉咙发疼,嗓子哑着:“昨晚算什么?”

蒋潮埋头吃饭,没敢抬头:“你要不嫌弃,就继续住着吧。”

燕西皱着眉:“我们这也就是意外,一夜情,知道吗?过后,还是各过各的,谁也不要管谁。”

蒋潮微微翘起嘴角:“好。”

第 22 章

22

燕西和蒋潮的事被单单捅到了大洋彼岸,两家就离婚事件通了很久的视频。最后蒋夫人定论:年轻人的事交给他们自己处理,但她要和燕西谈一谈。

蒋夫人和燕西约在下午,小花园的阳光稀薄,大片植物被移入温室。全球气候变暖令这个城市没有了冬天,而花园奇迹地绽放了红梅。燕西坐在花朵凌霄的秋千架上,投影对面蒋夫人戴着墨镜漫步海边。一镜之隔,两番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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