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开门。”也就这个时候能命令命令了，肖蛰小人得志，大爷似的朝房门努了努嘴。
闻晟不和他一般见识，放下手机，把门打开，出乎意料地迎到杨骏这么个人。
“是你？”
“嗯。”杨骏提着一个精致的水果篮，穿着衬衫西裤，留心地看了闻晟一眼，从外头走进来，“听说你摔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肖蛰无奈干笑，真没想到他也会来。
“哼，当替身就得有这种觉悟。”杨骏觉得眼前这人真的很作死。
“让你费心了，还特地带东西过来。”肖蛰没话找话地客气，实在不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
“这只是看望病人的基本礼仪，你要不喜欢吃可以扔了，我不介意。”杨骏十分符合一贯作风，开门见山，“我来，是再一次正式邀请你，加入名将剧组的。”
听到这句话，闻晟挑了挑眉。
“啊？你……”肖蛰咳了一声，没想到会忽然有这一出，“可是我……”
“你先别急着可是，肖蛰，这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先听我把话说完。”杨骏打开天窗说亮话，“第一，剧组那边还是找不到能让我满意的血鹰人选，第二，我觉得你很有演戏的天赋，演武替本身就是在埋没人才。”
肖蛰张了张口，却被他再次打断。
“我知道琴阮瑶在你心里就是一根刺，但是我可以断言，错过了这个机会，三年内你绝对红不起来。我对那个女人也没好感，更不要提对她的儿子，只不过我公私分明，我也希望你综合考虑考虑，想想自己的前途，也能做到把自己的私事和正事区分开来。”
“三年断言倒也未必。”闻晟突然插嘴，“肖蛰，如果你想，我如今倒是可以为你介绍其他出路。”
“但绝对没有这条出路见效快，我有足够的自信，这部剧精心拍摄，一定能够红遍大江南北。”杨骏在谈及他的作品的时候，总有一股傲气。
“哎，这位是……”肖蛰才要说话，又被人给打断了，这次是刚过来的琴阮云。
杨骏回过头，礼貌地伸出手，“您是肖蛰的阿姨吧？您好，我是至天娱乐集团的导演杨骏。”
“哦，您好您好。”琴阮云赶忙和他握握手，又见一旁价格不菲的水果篮，“您是来看阿蛰的？真是让你破费了。”
“阿姨不必这么客气，直接叫我杨骏就可以了。”杨骏微笑着，缓和了琴阮云的局促不安，“我这次过来，一个是想看望看望病人，一个也是想请肖蛰加入我们剧组。”
“剧组？”
“对的，虽然只是一个男三号，有些委屈他了，但我觉得这个角色实在是太适合，又听说他因为工作原因受了伤，实在舍不得人才这么浪费，这才过来的。”
“怎么能说委屈呢，那是我们家阿蛰高攀了啊。”琴阮云还对肖蛰这次受伤心有余悸呢，一听说有正儿八经的戏可以演，而且对方又是这么彬彬有礼的导演，一看就很厉害的，特地过来请的，哪里还不高兴。
“阿姨，我还没说……”
“这么好的机会，还有什么好说的？”
“阿姨您有所不知，之前我也来找过肖蛰，只不过早先有他母亲的介入……”
琴阮云顿时领悟了，她瞪了肖蛰一眼，“介入就介入，怕什么，是她欠的你不是你欠的她，你躲什么跟逃债一样？”
肖蛰叹了口气，鬼门关走了一圈，哪里还不知道不能再任性，但是，他有些犹疑地看向闻晟，他说的另外出路，又会是什么？
“不会是伍白流吧？”他问他。
杨骏是认识这个虽是模特圈，却对娱乐圈也有极大影响力的人的，只是听了这句话，他倒也没有表现出丝毫奇怪来。
“哎，人家导演还在这呢，你这孩子礼不礼貌的？看人导演多有诚意。”琴阮云无形之间已经偏向了杨骏了，那么有礼貌又有诚意的导演，比冷冰冰而又阴阳怪气的闻晟让人信服多了。
闻晟轻轻点了点头，“也不只。”
肖蛰皱了眉，心里终于下了决定，他深吸一口气，对着杨骏说：“我接。”
第二十二章
都说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这不，被横着送进医院的肖蛰，总算是竖着出院了。
闻晟最近也不知道是在拍新戏还是干什么，自打他出院后就没怎么见着人，在外面过夜也是常有的事。
不过今晚他没打电话说什么，应该会回来吧，虽然已经八点多了。
肖蛰瞧着满桌子的外卖，撇了撇嘴，这还是他特地在一家很出名的餐馆那里定的呢。他托着下巴搭在沙发扶手上，百无聊赖地按开电视。
地方台里正播着闻晟演霸道总裁的那部片子，英俊多金的高富帅，只对女主一心一意，任劳任怨，又从不邀功，可惜女主就是猪油蒙了心，每次有几个“妹妹”的男主一出现，她就一副如痴如醉难以自拔的模样。
幸好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观众的三观也是正常的，所以这部剧播出来，闻晟的男配反而热度是最高的。
未播就先火，更不要提这么玛丽苏的剧情，播出来能吸多少粉了。
看着总裁和女主在互动，肖蛰就在想，其实他还从没看过现实里闻晟和哪个女的走得近，不过也得说他和闻晟其实在工作上没什么交集，就算有他也不知道吧。
那家伙，都不知道是几个意思。
肖蛰忽然想起那天晚上的吻来，无意识地按着嘴唇，他究竟是喜欢，还是觉得好玩？
门锁转动，闻晟从外头走进来，瞧到一桌子的菜和边上发呆的人，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回来了？吃了没？”
“你在等我？”
“对啊，感谢你这段日子在医院对我的照顾。”肖蛰站起来，“吃不吃？”
“嗯。”
“那我去把菜热一热。”
热好的菜冒着蒸汽，重新散发出香味。
闻晟握着筷子，手顿在半空，盯着菜中间的一盆鱼，刚被揭开的鱼肉下，是空了的骨头，而不是另一边的鱼肉。
“嘿嘿，那啥，你别介意，我等得有点饿，这鱼又一直诱惑我，香味一个劲往这边窜，所以就吃了几口。”
“然后这鱼自己翻身。”
“咳，不要太在意细节。”
“你阿姨呢。”
“今晚她和朋友出去。”肖蛰看了他一眼，飞快地拨拉一口饭，想着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说会比较好。
“有事？”
“你怎么看出来的？”
“无事献殷勤。”
“你这人，我至于吗？”肖蛰被呛了一声，不过胜在心情好，也没炸毛，“就一顿菜，哪里算得上殷勤，更殷勤的在后头呢。”
“比如？”闻晟毫不意外，平静地挑着鱼骨头。
“比如这个。”肖蛰在衣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来，递过去。
闻晟瞥了一眼，径自夹了鱼肉放到碗里，这才问：“这什么？”
“银行卡里还能装鲜花啊？当然是钱啊。”
“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就是这个意思啊。”肖蛰被他问得有点不明所以，“这里头大概有个几万块吧，我自己留了一点生活用，不过还是少了点，只是人给的订金，等到拍完整部戏，到时候再把剩下的给你。”
闻晟脸色有些不好，“给我做什么？”
“还钱啊，前段时间的，还有我住院的，都是花你的钱吧，我现在手头宽裕了，肯定是要还的啊。”手一直伸着得不到回应，他觉得有点酸。
“不需要。”
“要的，你拿着。”热情洋溢了这么半天，换了这么一个硬邦邦的回答，肖蛰的兴奋劲也有点冷却下来。
“不用。”闻晟“磕”地一声放下碗筷，脸上黑了半边天。
“别那么固执，收下吧，然后我想……”
“你什么都不要想，我不需要。”
“这不是你需不需要的问题，而是我不想欠着你的人情，把这卡还清，然后……”
“我无所谓你欠不欠。”
“我有所谓。”肖蛰坚持地说，“在我困难的时候，你帮我一把，是情分，等到我有能力了，还你的钱，那是本分。”他把卡放到闻晟那边。
闻晟看着他，“既如此，我只收医院费用，至于其它……”他把卡推回去，“就当作下个月的房租。”
“我说过，我不需要你交房租！”
“你让我有地方住，是情分，我交房租，是本分。”
“好，你一定要这么较真。”肖蛰咬牙切齿，“按照市价，再加上你之前所有给我的钱，你三年内都不用交房租了。”
闻晟嗤笑。
“笑什么。”
“到底是谁在较真？”闻晟眼里好像有光，仿佛能直接刺穿皮囊，刺到人的心里去，“你一直费劲用本分撇清情分，为什么？你在怕什么？”
“就是要撇清，把这些东西都撇清了，我才好安心地……”
“安心地去跟杨骏？”
“杨骏？”这话锋突转的，肖蛰也是一愣，“跟他？”
“拿他的钱来补我的人情。”闻晟幽幽地说，“你倒是本事。”
“什么啊，这好好的工资，怎么就给你说成了不干不净的钱了呢？”肖蛰蹭地站起来，“你别把人想得那么龌龊，他是我见过最耿直最惜才的导演了，换哪家能让人拒绝个一两次的还亲自登门拜访？”
“是吗？”闻晟眼底有着湍流，“所以你就被他打动了？不介意了？”
“他为人让我很佩服是一个点，更何况他说看重的是我的演技，和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无关，再说鬼门关走一趟，我也确实意识到自己再那样下去不行，无路可走了。”
“无路可走？”
肖蛰猛地醒悟过来，“你该不会是在气我当时没选择你吧？”他做了个“靠”的口型，哭笑不得，“伍白流那什么货色我不清楚，但他能把你从一个模特扶得青云直上到现在这个地步还有大把的上升空间，是他开心，未必也能让我成为第二个你。他那人在GAY圈都是有名的，你之前说你没被潜过我也信了，但你自己不至于傻白甜到相信他对你没有企图吧？”
闻晟很无语，“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别人好。”
“所以……”
“我既那样开口，就有把握能让他捧你。”
“杨骏是戏迷，看得出来能拍一部好作品就是他最大的企图。反倒是伍白流，那家伙声名狼藉，不像是完全沉浸在艺术里的主，你能有什么把握？”
“收起你那副震惊的脸色，我自然能在损耗最少的情况下，把利益最大化，你以为所有人都如你一般？除了姿色和不中用的演技，再没有别的砝码？”
“喂，你差不多可以够了啊，你也别把人想得都和你一样，做什么都得有个实际利益，钱钱钱，权权权的，有点精神境界行不行？”
“无钱无权，便是你这种下场。”闻晟冷笑，“我竟没想到，杨骏只给了你个台阶下，就能让你飘飘然到满嘴都是好话。”
“什么叫做满嘴都是好话？我只是实事求是。我这什么下场了？最起码我心安理得！你要觉得这么个小房子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倒是别住啊！”
闻晟脸色乌云密布，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蓦地，他拿起手机，“也罢，小小公寓，确实太挤。”他不知道拨通了一个什么号码，一等对方接起，直接了断就是一个“好。”
像是回答了一个对方询问了许久的问题。
听着手机那头在说话，他看着肖蛰，当着他的面一字一句地回答，“谢谢，今晚我就搬过去。”
“你……”肖蛰瞪大眼睛。
“如你所愿。”
琴阮云从外头回来的时候，看到自家侄子坐在沙发上，瞪着在做广告的电视机发呆，一旁桌子上摆满了菜，没动过几口，早就冷了。
“这是怎么了？”
“没事。”他勉强笑着摇摇头。
怎么就发展成这个样子了呢？
明明，明明他想要把钱还给他，两人没拖没欠，然后试着提出交往。
毕竟吻也吻了，暧昧也暧昧了。
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呢？
第二十三章
屋子里少了一个人，好像确实空旷了许多。
琴阮云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胆，跟个消防员一样，一有不对就跑出来解救侄子于“水深火热之中”。
但是她却发现侄子有些不对劲。
这段时间一方面是养伤，一方面是名将那剧组还没开拍，所以肖蛰基本上都窝家里。
那也就算了，可是他老走神。
有时候他就干脆盯着一张银行卡发呆，好像多看几秒里头的钱就能多加几个零一样。
有时候以为他带着耳机，是在入迷地玩电脑，结果叫了半天人没反应，她凑过去一看，发现那网页就静止在那，一动不动的，标题是什么“扒一扒模特圈的二世祖——伍白流”之类之类的。
或者一边看电视一边玩手机，电视音量开得大，手机音量也开得大，然后每次闻晟那个熟面孔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他就会停下来看电视，也不管里头的游戏人物被虐得怎么嗷嗷叫。
“阿蛰。”琴阮云忧心忡忡，“你和闻晟究竟怎么了？”
“没啊，不跟你说了他找到新房子，搬出去了。”
“好好地怎么就搬出去了？”
“觉得小房子不舒服呗。”说到这个他就憋屈，还说他较真，那家伙不也一样较真。说搬就搬，一个钟头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么快就找到房子，难道是早就有准备了？
“阿蛰。”看他这么忿忿不平的样子，琴阮云算是大约知道了闻晟怎么会搬出去了，“既然他有更好的去处，你也不用这么气。”
“更好的去处？”肖蛰喃喃，想起他那天打的电话。
闻晟说“今晚就搬过去”，是搬去哪里？
伍白流那里？
他说他懂得用最少的代价得到最大的利益，那他在伍白流身上花费的最小代价，究竟是什么？
这么个整天把代价和利益放在一起权衡的人，当初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才会强吻他的？
只是觉得聒噪，而强吻是最容易堵住他嘴的手段？
那他不是出卖了色相？得到的利益也不算最大吧？
真是让人想不通啊！
肖蛰烦躁地炒乱自己的头发。
琴阮云看着自己侄子的样子，心里的不安隐隐扩大，只是几次张口，到底问不出来。
肖蛰这种在家呆着发霉的状态终于随着剧组开拍而终结。
因为拍摄场地的租借时间，这部剧是从比较靠后的剧情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