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主？这是怎么回事？”宁泽连忙替易楚成解开绳子，这才注意到墙角还有几个人被捆成了粽子，看服饰都是天玄门的人。
易楚成沉默半晌，才语气苦涩道：“楚幕他疯了。”
＊＊＊＊＊＊
墨玺伸出手，布下一个隔绝声音的禁制。
楚幕秀丽心里一惊，秀丽的脸上却仍然带着淡淡的笑意：“不知太长老有何见教。”
墨玺叹了口气，“三百多年了。我以为你总会长进一些。”
楚幕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墨玺淡淡道：“你还在打天玄门的主意？”
楚幕一时摸不清墨玺到底知道了什么，只是微微避开他的眼神。
墨玺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锦囊，抬手丢过去：“你的好徒弟。”
楚幕把锦囊接在手里，拉开束口的锦绳，一团五色的光芒从锦囊中飞出来。
“师父！”
许久不见天日，文辞骤然见到楚幕，还以为自己自己逃出生天，连忙扑向楚幕身边。
楚幕神色一沉，低低哼了一声，一抬手将文辞的元神捉在手里，用力一捏。
文辞发出一声惨叫，消失在空中。
“你都知道了？”眼看什么都瞒不过墨玺了，楚幕干脆不再遮遮掩掩。他目光直视着墨玺，径自道，“我早知道瞒不了你多久。”
墨玺实在忍不住心底的怒意：“你曾经答应过我，不会再对天玄门动什么心思。我才让你留下来。”
“是你太天真了。”楚幕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丝凉薄的笑意。
“楚幕！”墨玺低喝一声。
楚幕神色蓦地阴冷起来：“天玄门本来就该是我的，三百年前就该是我的。”
话音一转，楚幕冷笑起来，“你还是觉得楚成比我好是不是，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根本不适合做门主。自从他接任天玄门，天玄门日渐衰落，若非如此，黄轩谷和青木门怎么敢乱来。”
楚幕说的确实是实话，易楚成性格敦厚，并不适合做一门之主。最初墨玺也是打算让楚幕做门主的……只是没想到楚幕性格敏感，心思狭隘，算计易楚成，才让墨玺打消了念头。
见墨玺没说话，楚幕一咬牙，继续刻意冷笑道：“你从来都只看得到楚成，在山上的时候，什么都是他的，结果到头来，天玄门也是他的。我若是不自己争取，还有什么是我的？我和他同一个师父，后来师父飞升，就一齐跟着你长大。他明明什么都不如我，却什么都比我好，太长老，你觉得这对我公平吗？”
“你什么都没有？”墨玺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你当真这样想？”
楚幕嗤笑一声：“事到如今，太长老还想说什么？”
墨玺身子晃了一晃，而后又马上站定了。他摇摇头，神情冷静，“我没什么想说的，楚幕，从今以后，你就不再是天玄门的人了，你的修为是我一手教出来的，今天就由我废掉，以后任你如何，都和天玄门无关了。”
“太长老，我不会坐以待毙。”楚幕取出一柄长剑，面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那柄长剑清光潋滟，刃薄如纸。
墨玺的目光像是被刺了一下。
楚幕十五岁那年，为了给他庆祝生日，墨玺送了他这柄长剑。这件上品法器是多年以前墨玺好不容易寻到的，没舍得给任何人。可后来楚幕争夺门主之位，却用这柄长剑偷袭了墨玺。
之后墨玺几百年修为毫无寸进，早该飞升的他停留在化神后期数百年。
而如今楚幕却再次取出了这把剑。
心头隐隐发疼，墨玺却几乎忍不住想笑。
楚幕够聪明，资质够好。为了不让他太骄傲，墨玺尽管曾经对他喜爱至极，也没有多表现出来，然而即使是如此，他也未曾丝毫的亏待过楚幕。没想到楚暮却因此而对易楚成产生嫉恨。
更没想到他会对自己动手。
他对他……并不仅仅是喜爱而已……
墨玺同样取出了灵器，然而此时他却觉得心口一阵气闷。翻腾的情绪使得身上的伤隐隐做疼。
他勉强忍住翻涌的气血——唯独此时，他不想让自己狼狈。
楚幕看出不对劲：“你怎么了？”
墨玺指尖在自己的长剑上稍微一点，飞剑化作一道黑光，刺向楚幕。
楚幕往旁侧身一退，持剑挡住飞剑。
墨玺站直身体，再次取出一件法器。
楚幕急声道：“墨玺！”
墨玺手上没有停，楚幕却并没有动真格，只是身如飞燕，腾转挪移的躲闪着。
楚幕低喝一声，就地一滚，墨玺的飞剑砰的一声，钉入地板。
刚才，只差分毫，墨玺就能将他斩于剑下。
楚幕背后出了一声冷汗，墨玺的长剑再次袭来。
“楚幕！”
“太长老！”
就在此时，房门“砰”的被踹开，墨玺不由得稍微分神。
听到门口传来易楚成的声音，楚幕就知道情况不好。
他抓住机会，身形一闪，已经到了墨玺面前。
必须抓住墨玺，否则就糟了。
墨玺回过神来，手腕一翻，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匕首。
此时楚幕已经到了他面前，只要他稍微一动手，就能够刺穿楚幕的心脏。
——可墨玺却犹豫了。
他的动作楚幕都看在眼里，还没想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墨玺的匕首一转，已经落到楚幕的脖子上。
楚幕放下了手里的剑。
他叹了口气。
楚幕说：“你们赢了。”
——刚进门的宁泽和易楚成，都清楚地看到，楚幕在动手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才给了墨玺机会。
宁小泽心里酸的要冒出泡了。
他故意大声道：“太长老，这是怎么回事？”
墨玺出手如电的封住了楚幕的灵力，一转头看到宁泽满脸焦虑，心头忽然一松。
他弯弯唇角，安慰宁泽道：“没事了。”
说完轻轻咳了一声，看也没有看楚幕一眼，对易楚成道：“你废了他修为，等试剑大会结束了再放他走。”
第80章：怀疑
意识到刚才的失态，宁泽脸上闪过意思尴尬之色。不过很快他就换上了有些刻意的惊讶。
墨玺并未注意到他的表情，吩咐完易楚城后，他便有些站立不稳。
宁泽忙不迭上前扶住了他。
之前见到易楚城的时候，宁泽就发现易楚城身中灵毒。好在他之前从戚长老手中得到了九阳丹，因而立时便给易楚城和天玄门其他几个长老解毒。
同时，他也从易楚城口中得知，将易楚城几人抓起来的正是楚幕。
墨玺身上还有伤，担心楚幕的和墨玺动手的宁泽立刻就和易楚城等然人赶过来。
而即使是事到如今，易楚城仍然不明白，为什么自家师兄一直执迷不悟。
他深深看了楚幕一眼，才对其他弟子道：“先把他带出去吧。”
楚幕一言不发，只是低头看着地面。
被弟子们押解出门的时候，他忽然背对着大家道：”我房间里有一份名单，若是有心，找来看看吧。”
易楚城咬着牙，忍不住问道：“师兄，到底为什么？”
“你不适合做门主，还是早点把天玄们交出去吧。”楚幕语气毫无波动的甩下一句话，走了出去。
楚幕留下的名单让大家都有些意外。
上面写着天玄门哪些人是青木门和黄轩谷的内线，哪些人是他自己的人。
易楚城马上就开始着手清理长柏谷中的人。
墨玺身体不适，而这些事宁泽几人也搭不上手，宁泽就先陪墨玺去休息，等易楚城安排好了，再继续商议接下来的事。
现在长柏谷看起来一切正常，还没有什么异动，急也急不来。
宁泽始终想不通，为什么楚幕要这么做。
放弃反抗，留下名单。
这一切结束的有些太轻易了……
事情想也想不通，他干脆不想了。
宁泽放弃的暗自摇摇头，见墨玺躺好了，才带上门，准备出去。
“抱歉。”
宁泽关门的手顿了一下。
他有些奇怪：“太长老？”
“没什么事。”墨玺略微支起身体，把缎面的被子往上扯了一些，只是说道，“你别太担心了，我歇段日子就好了。今后的事只能交给你楚城了，小心行事。”
宁泽头次听他说这么多，不由得有些受宠若惊。
墨玺见他一脸意外，重新躺下去：“你也稍事歇息吧。”
宁泽应了一声，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一边摸不着头脑，一边回了自己的房间。
晚间易楚城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才将众人请过去。
之前宁泽已经简单的给他讲过，自己一行人到来的缘故。易楚城也深知事情重大，不可延误。
一名弟子领着宁泽去内厅，进门的时候宁泽看到有个弟子匆匆忙忙的走出来见到宁泽的时候，那弟子都没看清楚宁泽的样子，就稍微欠了一下身。
天知道真算起来，宁泽和他们只是同样的二代弟子……
等进了内厅，宁泽才发现难怪刚才那个弟子匆匆忙忙的。
易楚城申请凝重，其他人面色也不好看。见他进来，墨玺一抬手示意他坐到自己旁边去。
宁泽落座后，低声问道：“这是？”
墨玺同样压低声音解释道：“出事了，下午长柏谷出现了妖兽。”
“我原本打算和大家聊聊青木门的事……”易楚城面色难看：“事出突然，我需要先探望一下那几名弟子才行。”
“大家是在哪里遇到妖兽的？”宁泽开口问易楚成道。
说起妖兽，宁泽第一个想起的就是毁掉了广灵门的那些人为制造的妖兽。
易楚成摇摇头：“据说是在谷中比较荒僻的湖边，有人发现了动静，击毙了妖兽才把人救下来，认出是天玄门的人，才匆匆叫人来告诉我们。”
“我们也去看看。”墨玺道，“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长柏谷常年有人驻守，出现妖兽，不符常理。”
宁泽提醒易楚成：“门主，你还记得我说过，青木门带了部分妖兽过来……”
易楚成悚然一惊，领会到宁泽的言外之意，他点点头：“这就动身吧，人还等在门口。”
小院门口站着一个弟子，看服饰宁泽也认不出到底是哪个门派的。
那人急声道：“这边来，我们宗主已经将人安置好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劳驾。”易楚成感激道。
这弟子带着他们走了半刻钟，进入一个小院后面的偏房中。
几名弟子守在门口，见了宁泽几人，让出一条路，令他们进去。
甫一进门，易楚成急声道：“情况如何了？”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有些抱歉的朝床边一名中年男人歉声道：“多谢孙宗主出手相助。”
男人面容清癯，颔下三缕长须，穿着一身灰色道袍，看起来仙风道骨的模样。
他吩咐弟子们退出去，宁泽就看到房间里摆了四张小床，床上各自躺着一个天玄门弟子。
“贵门弟子倒是无大碍……只是……”孙宗主有些惋惜，“只是两日后试剑大会的比试，是赶不上了。”
易楚成查看了一遍四名弟子，见确实没有危险，而且孙宗主也给他们稍微治疗过了，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思和孙宗主寒暄几句。
墨玺也传音给宁泽解释了一遍，这位孙宗主是个小门派天罗宗的宗主，心性和蔼。
宁泽这才了然，不过他此时最想知道的是妖兽的情况。他眼珠子一转，低声对墨玺道：“太长老不问问是什么妖兽？”
现在这种场合，宁泽的身份只是天玄门的普通弟子，肯定不便开口问。
只是宁泽这种说一句话还要拐三个弯……墨玺眼里露出一丝笑意，转头看向孙宗主：“敢问孙宗主，那袭击我们门下弟子的，是何妖兽？”
孙宗主并未同墨玺打过照面，面上现出一丝疑惑之色。
易楚成连忙介绍：“这是本门太长老，墨玺。”
孙宗主一拱手：“原来是墨长老。”
墨玺也一拱手回了个礼。
孙宗主这才道：“那妖兽生的十分奇特，狮面蛇身，我攻击它的时候，它似乎自觉不敌，钻进湖水里就不见了。我急着看几位弟子的伤势，因而也没有追上去。”孙宗主有些感叹，“奇了怪了，长柏谷从来没出现过妖兽，怎会出现这种事。”
墨玺试探着问道：“孙宗主可发现妖兽身上有何异常之处？”
“异常？”
宁泽补充道：“比如有没有人为驱使的痕迹……如阵法、符篆一类的。”
“说起来……”被宁泽一提醒，孙宗主想起什么似得，“我总觉得那妖兽怪怪的，实在不像是会生活在湖水里的。水生的妖兽大多类鱼蛇，这只妖兽却类狮，上半身毛发俱全……许是我大惊小怪了。”
孙宗主自嘲的一笑，“最奇怪还是它的眼睛，总像是有灵气闪动。长柏谷守卫森严，各大门派齐聚，应当不至于有人敢捣乱才是。”
眼睛？
当日在广灵门后山，宁泽和墨玺遇到的那两只鹰，正是被人在眼中刻下阵法，才不得不以肉体凡胎容纳灵气，失去神智，成为妖兽。
墨玺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问明了那个湖的位置，之后一行人便向孙宗主告辞，带着四名受伤的弟子回到天玄门的住处。
安顿好弟子，出了房间，易楚成愁眉不展：“这四名弟子是筑基期最精锐的弟子，现在全部受伤，下一场比试只能由其他弟子上场，几乎毫无胜算。”
“下一场对哪个门派？”墨玺问。
易楚成边走边道：“下一场是最后的比试，我们对青木门。”
宁泽和墨玺交换了一个眼神。
宁泽缓缓道：“青木门带来了灵毒和妖兽，天玄门对上青木门，天玄门弟子意外受伤。这些恐怕都不是巧合。”
“我也猜到了，太长老问孙长老妖兽身上有没有人为的痕迹……应该也是这个缘故。”易楚成不甚乐观，“我们没有证据是青木门干的，后天早晨就是最后比试的时间，这次恐怕要掉出去前三名。前次太长老渡劫，已经损掉了一件仙器，之前弟子们前去秘境，也落了一件仙器在里面，此次若是不能进入前三，下次进九幽秘境也没有优势，如无法拿到仙器……”
“无须担心。”墨玺责备似得看了易楚成一眼，“区区几件仙器罢了，一门之主岂可如此失态。天玄门延续数千年，难不成你还怕从此一蹶不振不成？”
易楚成苦笑：“太长老，我在想，当年让楚师兄做门主，会不会更好些？”
易楚成此话一出，就知道说错话了。
当初墨玺将他和楚幕一手带大，结果楚幕却反过来算计墨玺，一直是墨玺心头的一根刺。
墨玺却神情不变，只是语气略微有些恨铁不成钢：“若是他来做门主，恐怕便是另一个陈砚青了。天玄门宁可不如其他门派鼎盛，也不可走上歪路。”
易楚成神思一恍，刹那之间如同醍醐灌顶。
见易楚成一脸惘然逐渐清明，墨玺的眼神温和下来：“莫要想太多，我还未飞升，天玄门也还好端端的。我们先去那湖边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