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回魔域，我说过，我是真正爱你的，永远不会背叛你……”
千斤没有回答，他知道，蛇妖大叔对他很好，他也知道程资的性格自己摸不透……可他依旧不想放手。
“……如果你还不死心，那我们不妨来做个试验。”蛇妖大叔向千斤提议。
“什么试验？”千斤问。
“你跟我回魔域，看看他是如何反应，如果他真的在意你，一定会立即不顾危险跑来找你，反之，如果他对你厌倦了……”蛇妖大叔说。
“万一我刚进魔域，你就把我绑起来，那我岂不是回不来了……”千斤可没忘记，程资的弟弟正是被蛇妖大叔绑架过。
“我曾经说过，我不会骗你。”蛇妖大叔语气平稳却坚定。
“……为什么？”千斤不明白，一向自由自在惯了的蛇妖大叔，为什么会如此在意自己的事情。他也曾经说过，是他把自己送到这个世界的，可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蛇妖大叔的声音静默了片刻，似乎终于理清了自己的思路才继续开口：“很久以前，我被神明委派为这个时空的唯一守护者，拥有了强大的巫术和不死不老之身……”
“当时，我为自己的能力感到无比兴奋，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我逐渐感到了一种空虚。我找不到自己想追求的东西，找不到能一直陪着我的人。所有的人或物，都不能永远存留，只有我，一个人永永远远地存活着……”
第79章：纸鹤与白衣少年
“我曾经试过无数种方法，想了结这无休止的生命，可都无济于事。我只能活着，一直活着，一直一直……”蛇妖大叔说着自己的故事。
千斤听到这里，不禁想到了西方神话里的吸血鬼，那种不眠不休不死之身。可蛇妖大叔似乎更孤独，因为吸血鬼有同伴，但他没有。
“后来，我发现了一种很好的方法，睡觉。它能让我忘了自己还活着的事实，还能无止境地耗费时间。于是，我就一直睡，睡了很长时间。”
千斤这下开始在心里吐槽了：你和吸血鬼不同的就是，他们睡棺材，你睡床上……
蛇妖大叔接着说：“有一次，我醒了，又听到了那个声音。我立即恳求他赐予我解脱，可是他只告诉我‘找到那个人，对他真诚，他便能陪你到生命的尽头。’我问他那个人是谁，他说我找到了就会知道。”
“哈？”千斤被这么糊里糊涂的话搞得晕头转向，不禁发问：“那你怎么知道那个人就是我？”
“我偶然间去了你生存的那个时空，见到了刚出生不久的你。当时，我就有了一种强烈的感觉‘就是这个人’，于是等你长大了，我就把你带到了这里。”蛇妖大叔的语气变得有些小兴奋。
“……”千斤无语。
“是不是很感动？我找你找了几百年，是不是很执着很有毅力？”
“你确定你找对人了？”千斤疑惑。
“……”蛇妖大叔没有回答。
“但是……你的方法，我想试一试。”千斤声音变得缓慢，他接着说：“如果他厌倦我了，那我就当是主动退出……”
于是，深夜里，千斤起床穿好衣服，打开了抽屉，拿出了蛇妖大叔临走前给他的那只纸鹤……
“带我去魔域附近。”他按照蛇妖大叔的指示对纸鹤如是说。
那纸鹤立即化身为一个白色幻像，那幻想是一名身穿白衣的年轻男子，千斤愣住：这人怎么那么眼熟？
“你！你是谁？我见过你吗？”千斤问那幻像。
那幻像没有说话，只是抱起千斤一下消失在了空气中，瞬间离开了程府，到了魔域附近的一个树林里。
刚一完成任务，那白色的幻像立即就消散了，千斤看着那幻像消失，自己站在深夜的树林里不知所措。
夜色暗淡，风格外诡异地吹来，不远处的魔域里，野兽在吼叫，十分凄厉……千斤不禁打了个寒战。
“怎么？被我的幻像迷住了？”蛇妖大叔突然出现在千斤身后，吓得千斤差点往前趴下。
“啊啊啊啊！！！鬼鬼鬼！！！！”千斤慌忙抱头要逃，还没跑开就看到蛇妖大叔在原地大笑。
“哈哈哈……你可真胆小啊~~我只不过是想问问你，刚刚那个身穿白衣的我是不是很帅~~”
“谁让你突然出现！走路没声会吓死人啊……”千斤稳住自己的呼吸，才惊讶道：“那幻像是你？！！”
“是啊~你没看出来吗？十八岁的我~~”蛇妖大叔眉开眼笑。
“那个白衣翩翩的少年是十八岁的你！！！”千斤惊呼：“怎么可能？你俩分明是是父子。”
蛇妖大叔满脸黑线，他假装不在乎地长嘘了一口气，然后甩了甩头发，又活动了一下筋骨，这才从打击中恢复过来，然后故作从容地说：“前面就是魔域了，你只要再走十步左右，就可以了。”
“你不在前面带路？”千斤疑惑。
“我不能带路，我若是带路了，你就无法进入。因为我是妖，妖不能强迫凡人进入魔域，你要自己走完这段路。”
“恩，好吧。”千斤回答。
蛇妖大叔玩味地看了看千斤，他提醒道：“你可想好了，你一旦进入，我就不会轻易放你走了。”
“但如果他来接我，你会放我离开，对吗？”千斤语气平静。
蛇妖叹了口气：“他应该不会来接你。”
“……”千斤愣怔，他虽嘴上说着要主动离开，可心里并没有那干么干脆。
他或许只是想逃避，逃避那个自己暂时不知如何面对的程资，逃避自己的心理障碍……可这份难言的痛楚是为何……
蛇妖大叔见千斤犹豫，有些不忍，想着是不是把实情告诉千斤。但又思量了片刻，觉得还是别说了。毕竟不骗他并不代表不可以有所隐瞒……他自己这么觉得。
“对了……我还有件事情要问。”千斤说：“小白他会不会找不到我？他说他回家了，万一从家里回到程府找我，找不到了该怎么办？”
“我知道那只狐狸在哪，他目前还没法脱身，更没有机会回去找你。”蛇妖大叔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胡茬，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见千斤有些担心，就接着说：“他只是去老朋友家做客了，等有空了，我就把他接回来。”
听到小狐狸没事，千斤总算彻底放下了心里的挂念，抬起脚，准备踏向魔域。
一步，又一步，他走得很慢，每走一步，心里的不安就多一份。
“他应该不会来接你”蛇妖大叔的话回荡在耳旁，千斤像是在赌气一般，没有停止步伐。
他害怕蛇妖大叔说的是真的，也许，程资真的没那么在乎他，只是在跟他玩玩而已……可为什么连这个不问世事的蛇妖都看得出来的事情，自己竟一直看不透呢？
为什么明明下决心要退出了，却还心怀一丝侥幸？
第80章：雨声、裂玉、离人
这边，程资在书房待到了凌晨，他没有回房看千斤，怕那人不想见到自己。
但他又担心千斤是否吃过饭了，是否依旧红着眼眶……所以他最终离开了书房，想趁着千斤熟睡，看看情况。
可房间里没有千斤，他已经离开，没有留任何信息。
程资站在空空的房间里，盯着打开的抽屉，心一下空了。
清晨，天色灰暗，似有乌云聚集。程资面色平静，但精神已经有些疲惫了，他吩咐下人备轿去张捕快家。
轿子到达张捕快家门前时，程资没有下轿，静静坐在轿子里，看着手里那只带着裂痕的玉佩，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千斤的场景。
那时，他为了留住千斤，故意弄碎了这块儿玉佩，强迫千斤签了卖身契。也正因如此，才有了以后的故事。
他曾以为，自己一生都不会找到挚爱之人。因为他从不让外人看到自己真实的模样，也不会交出真心，更不会完全信任某个人。
跟千斤不一样，他在为人处世方面过于狡猾，凡事留有余地，以便能随时抽身而退，不受牵连。
可一向冷静果断的他，在看到千斤朝着别人笑的时候，头脑中那些理智和谨慎都没了。他忘了自己的处境，忘了巫师的那只纸鹤，忘了好好解释误会，忘了温柔地道歉……
千斤离开了，是他的错，他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把本能够避免的事情给搞砸了。
若他是常人，一定已经奋不顾身地奔往魔域了，但他不是。现在的他，无法再踏入魔域一步。
阴暗的天空下，风慢慢吹来，树叶哗哗响，下人们告诉程资：“主子，恐怕要下雨。”
“恩，继续等。”程资说。
于是，当小雨开始落下的时候，他们一行人仍在张捕快家门口等着。没人去敲门，因为主子吩咐，不打扰张捕快休息。
张捕快起床，听到了屋外的小雨声，也感觉到了院子外面众多人的气息。他平静地穿上衣服，撑起伞，去开了门。
门外，众多下人撑着伞等候着，见到张捕快开了门，就恭敬地通知了自家主子。
程资下轿，走到张捕快的面前：“张兄，程某有一事相求。”
……
数天后，张捕快向衙门请了长假，不知所踪。
之后，程资把举家产业全都交付给了弟弟程阳，独自一人去了空雾山的无为寺，落发为僧。
坊间流传：程爷的新夫人不幸病逝，程爷因受不了打击，遂将家业全都托付给了弟弟。而后遁入空门，不再理会红尘之事。
程府的下人们不知发生了什么，自那日马公子失踪后，主子就一直不言不语不出门。有时拿着一块儿带着裂痕的玉佩看，神色黯然；有时去庭院里，坐在马公子的摇椅上晒太阳……
后来有一天，他们的主子突然去了空雾山，再也没回来。家里的事务都交给了小主子，连那块玉佩也没带走，依旧在书桌上放着。
程资和千斤的新房里，桌椅柜子、画轴瓷器、纱帐床铺、烛台铜镜……每样都不少，唯独少了两个形影不离的人。
没有人居住的屋子变得冷冷清清，下人们每回过来打扫，都暗自叹息。
客栈的伙计们闭口不谈千斤的事，仿佛程资出家后，千斤就成了程记的避讳话题。他们这样做，不知是可怜千斤多一些，还是心疼主子多一些。
西门羽得知此事后，默默拉着清风的手往外走去：“我们去程府看看。”
见到程阳之后，西门羽可谓是心疼了一下。那平日里只会捣乱的小鬼，竟瘦了不少，脸上也多了一些与年龄不符的成熟气息，见到他们也没有像以往一样故意找茬，而是客气地让下人备了茶水。
“小……你哥真是去了空雾山？”西门羽问。
程阳点头：“是，他临走前交代我打理好府上的事，后来就从无为寺送来书信，说已经剃发了……”
“……你一个人能行吗？”西门羽问。
程阳语气平缓地说：“虽然程府的事务我都有参与，但真管理起来……确实没那么轻松。我哥一直都太累了，现在就交给我吧……”
西门羽看到程阳那疲倦的脸，不禁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你这小鬼，别硬撑，若是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
程阳经西门羽这一摸，竟不争气地呜咽了：“羽哥哥……我哥他不要我了……呜……我，我……一个人不行……呜……”
第81章：爱不重，不入娑婆
清风无声地看着那两个人，心里明了，程阳果真是依赖西门羽的。
“羽哥哥”是程阳小时候对西门羽的称呼，长大后就再也没有叫过，但如今家里出了事，他小小年纪扛不住了，才又露出了小时候无助的表情。
“你怎么不行了？我看着你长大，知道你处处都以你哥为榜样，一直在努力……你已经很好了，慢慢来就行。”西门羽继续安慰着。
“我原以为自己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以为能为哥哥分担不少事情……可原来，他平日里竟有那么多事情要处理……我对不住我哥。”程阳在西门羽面前完全就是一个孩子，毫无顾忌地吐露心声。
“你哥不是个草率的人，他既然把程府交给了你，就说明他相信你的能力。”西门羽接着说：“况且，你哥的部下也都十分可靠，上次你哥去魔域救你，程府不都是他们在打理？所以，不会有问题……”
“羽哥哥……你不要走，在程府陪着我。”程阳竟开始撒娇，一下抱住了西门羽的腰。
西门羽在心中感叹：你这个臭小鬼，多少年没跟我这么亲密过了？还真是孩子气啊……以后再敢跟我抢清风，我就把你一脚踢开。
“好了，这段日子我和清风就陪你住，不过你不准靠近清风！”西门羽拿程阳没办法，就答应了。
程阳一反常态地乖乖点了头，还用西门羽的浅色衣服擦了擦眼泪：“恩。”
清风看着自家少爷温柔地抱着别人，心里有些焦灼，但看到程阳那一副小孩子的模样，就忍住了拉开两个人的冲动。
“我命人回家收拾些东西过来，你先去床上休息会儿。”西门羽对程阳说。
程阳不乐意，紧紧抱住西门羽，不愿放开。
西门羽咧嘴，无奈笑了两声：“清风，你去安排，我再陪这个小鬼一会儿。”
清风看了看程阳，然后又看了看自家的少爷，这才点头领命，转身离开了。
晚上，清风把西门羽从程阳的房间带回了客房，少爷刚一进屋就趴在了床上，疲倦地说：“哄孩子也是份苦差事啊~那小鬼之前一见我就跟我斗嘴，这下好了，竟变得那么乖，我要走他还抱着不让……真怀疑他是不是只有三岁~”
清风见少爷虽在抱怨，但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就知道少爷心里也一直很在乎程阳……他眼神变得有些许落寞，安静地帮少爷脱了靴子、袜子，接着去脱外衣……
“风，吻我……”西门羽抓住清风的手，脉脉含情。
清风靠近西门羽的脸，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唇，然后在他面前轻声问：“怎么了？”
温热的气息打在西门羽的脸上，他稍稍有些悸动，进一步勾住清风的脖子，又吻了一下，然后在清风的耳边恳求道：“风，你不要离开我，别去空雾山……”
清风这才明白，少爷是在担心他之前说过要去空雾山的事，知道少爷竟如此舍不得他，清风心里一阵暖意，他带着笑意轻声回答：“我不去，之前是在赌气，清风不会去当和尚，更不会离开少爷。”
“如果你离开了，我一定比程阳那小鬼哭得还凶……小程程出家后，我一直都很担心，担心你也会……”西门羽抱紧清风接着说：“明明我应该先去无为寺看看他，可我……我不敢去，我怕去之后你也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