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
即便有大量符纸傍身，即便刚消灭了一只凶猛的恶鬼，舒慕穿梭于度假村时依旧胆颤心惊。折腾大半宿，眼瞅手机快没电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度假村里找个人，谈何容易，唐剑文要是在外面还有偶遇的可能，可万一他进了某栋别墅呢？找到明年也不见得找到啊！
又往里深入了五十米，手机彻底歇菜，独留下舒大少空虚寂寞冷地戳着漆黑一片的小树林里，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摸摸裤兜里还有个进口打火机，舒慕狂跳的心安稳了点，人是趋光的动物，只要还有能照明的设备，就算暂时不用也能起到安定人心的作用。可打火机也坚持不了多久，与其两眼一抹黑到处乱撞，还不如……
“唐老板，你在吗？听见了就回一声，我是舒慕啊！”舒慕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可谓石破天惊，死水般的度假村突然“活”了起来，那些比夜更黑的影子闻风而动，搅得舒慕眼花缭乱，根本分不清哪些是恶鬼，哪些是自己的幻觉。
“唐老板，你在哪里就吱一声，我来救你了！”反正惊动了那些恶鬼，舒慕破罐子破摔，嗓门越来越大，脚下也摸索着慢慢往前蹭。据说人在完全看不见的情况下走的不是直线，所以舒慕也无法确定自己到底在往哪个方向走，不过都是碰运气，往哪边走其实都一样。
足足十分钟，舒慕才彻底适应了绝对的黑暗，眼睛看不见，听觉嗅觉和感觉却灵敏了许多，这不，有只恶鬼离他还有七八米，就被一张符纸烧成了渣渣。借着妖冶诡异的火光，舒慕强忍眼睛的刺痛去看周围。这里似乎离他们住的“品”字独立别墅区不远，唐剑文对度假村其他区域不熟，返回肯定会下意识选这条路，可到了这里之后，他又会往哪边走呢？
舒慕正纠结着往哪走，肩膀上突然挨了一巴掌，差点把他的魂都吓没了。下意识侧身，挥着符纸就往对方身上贴，没想到身后那人动作极快，他的手才出去一半，对方已经飘出去两三米了。
“兄弟，你要不要这么绝情啊！”大脸捂着胸口，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样子。他虽然是有修为的鬼，但也扛不住威力超大的符咒攻击，真要是被贴了标签，他就可以往生极乐了。
“哎，”听到熟悉的声音，舒慕使劲眨眨眼，还是看不见对方在哪，“我说，你就不能出个声吗，非要吓死我你才甘心啊！”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敢在满地是鬼的地方乱吼乱叫，嫌命太长么。”大脸鄙视地翻了个白眼，隔着老远他就听见舒慕杀猪般的喊叫，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小屁孩都知道在闹鬼的地方不能喧哗，一旦惊扰了这群黑暗中的祖宗，那可是神仙难救。
“你以为我愿意啊，赶时间好吗！”还给对方两枚更大的白眼，舒慕话锋一转：“你有没有看到唐老板，他大概一个小时前进了度假村。”
“你不会就是为了找他才回来的吧，”大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他那么厉害，鬼都躲着他走，你犯得上为了他冒险回来吗！”
“是，我之前也是和你一样的想法，可是我怕啊……”舒慕把自己的推断简单说了遍，“所以啊，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唐老板，一起离开度假村，至于其他人的死活，不是我们能顾得上的了。”事情闹到这一步，甚至已经不是远泽和覃坈能摆平的了，他只希望这次的事能引起有关部门和隐世高人的注意，趁早来解决本市接二连三的闹鬼问题。
“这样啊，”大脸眼珠转了转，脸上的窃喜转瞬即逝，“好像半个多小时前我在你们住的那栋别墅院里看到过他，不过你也知道，我是没办法靠近他的，所以他后来往哪边走我就不知道了。”
“不管了，先过去看看吧。”总算有了唐剑文的消息，舒慕喜上眉梢，迈开大长腿往住过的别墅走去，却因为睁眼瞎，高挺的鼻子直接和一棵笔直的大树亲密接触。
“唔……”酸痛麻痹了大脑，舒慕忍不住蹲在地上捂着脸哼哼，大脸悄无声息地飘到他身后，利爪般的右手高高举起，原本隐没在夜里的身影突然显现，浓的像墨。
“滴答！”一滴鲜红的血落在地上，绽放着瑰丽的锋芒。
……
“小心！”远泽脚下发力，将还想往前走的覃坈横向撞开，与此同时，近在眼前的黑被撕裂，一只足有两米的枯爪裹着阴风，狠狠地抓在覃坈方才站位的地上。
静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山崩地裂，飞沙走石。
“我去，要不要这么猛啊！”远泽没等站稳就被狂刮的风吹了个跟头，幸亏覃坈及时把他从地上拎起来，不然就被枯爪的第二次攻击抓得粉身碎骨了。
阴风呼啸，严重影响了两人的听觉，唯有那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不受任何影响，声声直击他们本就惊疑不定的内心。
“会不会是哪家的熊孩子误闯进影视城，结果阴差阳错被拐进大阵了？”想到这种可能，远泽又气又急，先前他徘徊在影视城里找恶鬼的时候，就发现不少小摊贩把家安在影视城里，那些四五岁还没上学也不去幼儿园的孩子成天到处疯，父母管都管不住。最近这些小贩虽然搬出去了，却也没走多远，都等着影视城重新开张，有孩子出于习惯跑回来玩也是有可能的。
“孩子还活着？”覃坈费力地辨别着哭声的位置，找来找去惊讶地发现声音来源于那只枯爪。
这只到处乱抓的枯爪很像会动的枯树枝，借着符纸燃烧的光亮看，通体泛着古铜色，每每击中地面或岩石，都会将障碍物打成粉末，这效率，比碎石机可好用多了。
“特奶奶的，不会是障眼法吧！”远泽高举的木剑一滞，无奈地垂下。身在鬼打墙，人的五感变得格外不可靠，眼前这个随时会要他们性命的枯爪，搞不好真是熊孩子的幻象。真要是一剑把孩子戳个透心凉，他下半辈子都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难道你没办法破解吗？”覃坈不满地瞪了对方一眼，早知老道这么没用，他还不如自己来。
“也不是不能，”老道为难地咧咧嘴，“问题是你敢保证我破解之后看到的就是真的么？”看覃坈愣了，远泽继续解释：“我说过，咱们现在被困在鬼打墙里，看到的一切都可能是假象，施展完破解之法，对方换个形象出现，你依然无法确定这就是本体。包括你我都听得见的孩子哭声，也可能是对手故意安排的套儿。除非先毁掉这里的鬼打墙，不然再高明的幻象破解术也无法告诉你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也就是说，你依然没找到破解鬼打墙的方法？”覃坈脸上的不屑更明显，远泽老脸一红，虽然对手出招了，但他还是没判断出鬼打墙和现实的连接点在哪里，无法冲出鬼打墙回到现实世界。
两人说话的工夫，枯爪又疯狂地攻击了三四次，不胜其烦的覃坈趁机砍出一掌，正切在枯爪的一根支脉上，霎时间，小孩的哭声更响亮了。
“你倒是轻点啊，真打坏了是要负法律责任的！”远泽嘴里这么喊着，拿剑的手却再次握紧，救人固然重要，但也不能一味地被动挨打，或许照着不是要害的部位戳几剑，能解决眼前的危机？
远泽的剑还没举起来，覃坈先他一步挡在前面，长发和衣角随风猎猎作响的同时侧头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我送你出去，剩下的靠你自己了。”
远泽想问他怎么带自己出去，忽见覃坈缓缓抬起右臂，当与肩膀平齐，手掌突然做了个抓东西的动作。乱刮的阴风有了片刻凝滞，一道暗红的光如闪电般划过，骤然凝聚在那只白皙的手掌掌心，紧跟着红光暴涨，明明是暗淡的血红，却莫名刺得人睁不开眼，当远泽再次睁开眼，覃坈手里已多了把长三米、类似镰刀的长刀，长刀顶端如羊角，通体映衬着暗红色的骷髅图腾。
远泽五官中唯一算得上好看的那双眼猛地睁大，模糊的记忆在脑内一闪而过，来不及深究，就被当空划过的刀影劈到了九霄云外。
覃坈霸气侧漏地挥舞着长刀，朝向空旷的一侧用力砍去。玻璃破碎般的声音响起，笼罩着他们的黑暗转眼被闪烁的星月之光吞噬，那些被掩盖的景致变得清晰，果然是他们曾在白天探索过一次的后山。
“牛！”远泽瞠目结舌老半天才挤出这么个字，真没想到覃小子平时跟个y似的，一旦发飙比老虎可厉害多了，这么高难度的鬼打墙，一刀就给切了？不过……
“你能破鬼打墙怎么不早说，成心看老道我的笑话是……吧。”远泽抱怨的话还没说完，覃坈掌中的长刀重归于一道红光，当红光钻进掌心，那个高大健硕的男子轰然倒下。
“喂，你别晕啊，”对比了下两人的身材，远泽都快哭了，“扛着你我还怎么抓鬼啊！”
今晚除鬼出师不利，远泽长叹口气，在覃坈身上贴了两张护身的符纸，急忙转头去找小孩。鬼打墙破了，幻象还在，只是没了鬼打墙的掩护，这些幻象根本骗不了远泽，老道几张符纸拍过去，一切牛鬼蛇神都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那只枯爪，果然是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第046章
“卧槽，居然出血了！”感到手心黏糊糊，鼻子哗哗的，舒慕赶紧用那只干净的手掏出打火机照明，顿时一蹦多高，“这是多大的仇啊，会不会毁容啊？难道要逼我去做个假鼻子？可假鼻子怎么看都没有真的好看啊，我以后还怎么在大屏幕上混啊！”
一身漆黑的大脸嘴角抽了抽，有抱怨的工夫，你刚才走路倒是看着点啊！
心里在吐槽，大脸的眼睛盯着落在地上的那滴血上，久久移不开目光，这血对他，似乎比这个时运不济的小子更有吸引力。
“敢撞坏本少爷的鼻子，看我不烧了你！”举着打火机跳到撞到他的大树旁边，舒慕猛然间眼前一亮：度假村别的没有，树可到处都是，他手里又有打火机……靠，怪不得撞树上了，就这智商，猪都比他聪明。
扯了几根比较细的树杈，舒慕费了半天劲才勉强点着，这些树都是度假村工作人员精心休整过的，一点干枯的枝杈都没有，而这些长着绿油油叶子的，不但不容易点燃，还会在燃烧过程中不断冒烟，从远处看，就是一团自带烟雾效果的鬼火，不过有光亮总比黑灯瞎火撞树好，所以舒慕强忍着呼呼直冒的烟，高举火把继续往别墅小院走。
望着舒慕渐行渐远的背影，大脸风中凌乱了——大少爷，咱好歹是一伙儿的，你能不能多少顾及下我的存在感？鬼也是有尊严的！
可能这团火光比舒慕的大喊更刺激鬼类，还算平静的度假村立时刮起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阴风，顽强的火把颤了颤，终究敌不过强大的对手，灭了。
“哥们，你先慢慢点着，我上前面给你探路，反正你这有火把，不怕找不到你。”趁着舒慕找打火机点火把的工夫，大脸仓促地留下一句，转眼就不见了，剩下舒大少直勾勾地望着黑暗，好半天才想起回答一句：“……别把我一个扔这儿嘿，我害怕啊！”
可这时候大脸早都没影了。
又变成一个人，舒慕下意识打了个寒颤，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大脸在的时候，那些隐藏在黑暗里的恶鬼像是受到威胁般都不敢妄动，而现在，那些恶鬼再度活跃起来，随时都可能扑上来把他撕成碎片。
心里越怕，握着打火机的手就越抖，点火把就越费劲，等再次将火把点亮，舒慕的上衣都被汗水浸透了。沐浴着火光的温暖，舒大少吐出口气，左手握着火把，右手握着符纸向大脸离去的方向走去。为了火把不被再次吹灭，舒慕走的非常慢，但也比刚才摸黑走快多了。
不知过了多久，包裹着舒慕的黑暗像是退潮的潮水般向四周隐退，阴风逐渐变小，火光终于不颤抖了。没等舒慕的神经放松下来，肩膀突然被人狠狠地拍了一巴掌。
“啊！”大叫一声，舒慕脑海中一片空白，大脸应该还在前面，那现在出现在他身后的能是什么好玩意？笃定了是恶鬼找上门，舒慕灵活地将右手符纸先一步呼过去，同时以右脚跟为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身，动作那叫一个帅！可惜帅了不到三秒，舒慕就石化了——这个头，这身材，这身打扮，怎么那么像唐老板呢？
颤巍巍地将对方脑门上毫无动静的符纸撕下来，舒慕触电般抖了抖，迎着唐剑文漆黑一片的脸僵硬地笑笑：“呵呵，唐老板，好久不见……”
“哼！”唐剑文冷嗖嗖地瞪他一眼，连句话都懒得施舍他。
“发霉兄弟，你太牛了！”二十米外，畏畏缩缩的大脸挑起大拇指，真诚地向舒慕表达着敬佩之情，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啧啧，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反正他是不敢。
“……靠，你啥时候绕到我后面的？”有了光线，舒慕一眼就看到白花花的大脸，也许是火把的作用，大脸的魂体看上去莹白发亮，跟夜光石雕刻出来的似的。
“我说你也太不地道了吧，”气冲冲杀到大脸跟前，舒慕不客气地抬脚在对方小腿上重重踢了一脚，“找到唐老板怎么不事先通知我一声啊，还有，我刚说完你别老悄无声息地站我身后，结果呢！再这么下去，早晚有一天你得让人贴一身符纸去cos木乃伊。”
“啊？我，我不知道你要找唐老板啊，还有，我，我啥时候悄无声息站你身后了？”被舒慕凶神恶煞的嘴脸吓到，大脸向后缩了缩，结果不小心触到了唐剑文的气场范围，立刻跟被雷劈似的弹开，抱着肩膀，委屈的快哭了。他不就是刚来的时候不小心吓了对方一次么，这大半宿都过去了，至于小心眼记仇记到现在吗！
“是，这回不是你站我身后，可你就不能先出个声让我有所准备吗？一而再吓唬我挺好玩是吧！”舒慕气得还想尥蹶子，但看对方惨兮兮的样子又觉得不忍心，只好气咻咻地哼哼几声，表达自己内心的不满。
其实他生气的不仅是被惊吓，更多的是险些误伤队友的心惊，万一这回又是大脸拍他，或者刚才他不是第一时间贴符纸而是来个断子绝孙脚什么的……舒慕郁闷地挠挠头，突然发觉大脸的话有问题：“你刚才说什么，你不知道我要找唐老板？你不是刚说去替我探路找人吗，怎么着一转眼就把我忘了？”
“我……”大脸听了这话，求助般地看向远处的唐剑文。为了给舒慕三人营造逃命的机会，大脸故意拖着一群恶鬼往相反方向跑，估摸着三人已经离开度假村，大脸急忙反向往外退，离着后门还老远，就和冲回来救人的唐剑文狭路相逢，之后两人结伴在度假村里找生还的幸存者，不过因为唐剑文气场太强，他只能在远处飘着，顺便用自身散发的柔光给对方照亮。
天地良心，自打双方分别，他就没再见过发霉兄弟啊！
“我从进入度假村就和他在一起。”看一人一鬼的对话发展到驴唇不对马嘴的地步，唐剑文及时发言作证。进入度假村后，他也遭遇了和舒慕同样的手机没电的尴尬，不过他的情况更糟，连个打火机都没有，更别说自制火把了，也幸亏遇到大脸，不然他可能还在后门附近瞎转悠呢。
“你俩一直在一起？”舒慕后背一阵冰凉，“那，那我刚才遇到的是什么玩意？”
像是配合他的感受般，一阵小风刮过，正好火把快烧完了，被风一吹当场化成一缕青烟，只留给舒大少一截手掌长短的小树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