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又瞥了瞥病房的门，漫不经心道：“我来看看我家傻弟弟。”
卫加“诶”了一声：“邱雀出国去玩了，鹭哥你不知道吗？”
“知道啊，他不是说他回来了吗？”邱鹭笑道：“我家傻弟弟本来打算继续去玩的，但这几天改签回国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听说询哥受伤啦？”
张渊猛地一回头，看见穿着休闲风衣的青年拎着个旅行箱出现在电梯门口，脸上挂着些许风尘，身影清瘦，在他脑子里穿梭而过。
仿佛穿过了一颗跳动的心。
34、阳光
吹过一缕过堂风。
张渊的瞳孔微微放大，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久违与不可思议。
邱雀拉着箱子就跑过来，意识到了张渊正看着他，便硬生生的刹住了车。
他觉得别扭，强行无视了那道视线，转头看着邱鹭有些迷糊：“哥，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啊傻弟弟。”邱鹭一把捞过邱雀，用手指弄乱了他黑色的头发：“顺便来看看卫加。”
邱雀拍开了自家哥哥的手，问：“那店呢？”
“关了呀，我享享清福不行啊？”
卫加插嘴笑道：“那岂不是少了很多约会的机会。”
邱鹭满不在乎的撇撇嘴：“年老色衰哇，小年轻只想着约炮，哪会有人愿意和我谈情说爱呢。”
“不是要看询哥吗？进来吧站在外面干嘛。”卫加连忙带过邱鹭的话题，邱鹭口无遮拦随性惯了，就是下一秒唱首十八摸都不觉得奇怪。
几个人陆陆续续走进病房，薛君突然叫住张渊。
“怎么了老板？”张渊垂眸。
薛君靠在门边说道：“这段时间卫加的事情我都亲自来，公司的事你也交给手下的人去做，其他的时间你就自己安排吧。”
张渊有些发愣，随即摇摇头：“老板，我不需要假期。”
“也不算假期，就是少些工作清闲些。”薛君一摸口袋发现有包烟，瞬间就想到了卫加那副吸烟勿近的皱眉脸，就直接将烟往垃圾桶丢去。
张渊只好答应着，沉默良久，突然叫道。
“老板……”
“嗯？”薛君顿了顿。
“……没事。”
张渊看着病房里打开的窗户，云朵与朝阳，霞光与蓝天，他有些发怔，眼睛里印着一片的五光十色。
什么是爱？
刘询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嘴唇轻微地抖，像是想说话，却一次又一次地咽下去。
“询哥。”
“询哥！”
“询——哥——”
三声来自不同人的“询哥”，刘询想，就算过了这么多年，他的声音却好像从来没变过，还是旧时那带着轻浮的调调，掩盖着一腔真情。
他睁开了眼睛，看见那人正看着他。
邱鹭一屁股坐在病床边上的椅子上，剥了根香蕉，也不在意自家傻弟弟一脸摸不清状况震惊的样子，他一边吃着一边说：“询哥，他们太占我便宜了。你四十多都应该叫叔了，我青春年少才能继续做哥呢。”
邱雀抖着嗓子叫唤了半天：“啥情况？我就是出去玩了一趟，回来怎么觉得自己的交际圈受到了冲击。”
卫加心说也是，这孩子肯定不知道自己哥哥曾经的事，那时候他才9岁吧。
他看了看这诡异的安静场景，发现薛君和张渊也在门口没进来，房间里就剩震惊的邱雀和他大眼瞪小眼，他刚想说什么，手机就响了。
“出去接个电话。”卫加拿着手机就退出了病房。
一个工作电话，刘询受伤之后工作电话直接打过来了，毕竟是之前的安排，不好随意更改。
将事情安排完了之后，卫加再次回到病房，却发现病房里，邱雀不见了。
薛君走近卫加，给了他瓶水，解释道：“我让他帮我办点事去了。”
“喂喂那是我的助理啊。”卫加撇撇嘴，喝了口水，对刘询和邱鹭说道：“你们聊，我还有事先走了。”
病房里，一个人躺着，一个人背对坐着，坐着的那个在噼里啪啦嗑瓜子，摆着个一次性纸杯，专注于用瓜子肉填满这杯杯子，除了这些声音，其他都安静异常。
“你是来看我的吗？”
刘询良久，轻轻的问。
邱鹭一愣，摇摇头：“我是来看我家傻弟弟的。”
“你是来看我的吗？”
“都说了是来看邱雀的。”邱鹭不耐烦道，没再剥瓜子了，直接将纸杯里的瓜子肉一点一点的吃掉。
“你是来看我的吗？”刘询再次问道，嗓音沙哑。
一时间没有人再说话，邱鹭今天没戴美瞳没戴耳钉，眼睛黑乌乌的，纯良极了，他双手撑在床沿边，背对着刘询，良久，才听见了闷闷的一声。
“是的询哥，我是来看你的。”
刹那间，刘询仿佛看到了曾经的青年，与现在的这个男人相重叠，像是一幅破旧的过去的画。
日子还是照常的过，几天后卫加录完节目，回到格苑，接到了自己母亲的电话。
他正坐在薛君腿上逗猫，一根逗猫棒甩来甩去，手机在茶几上震动着，他拿起来一看，发现是自己母亲。
“嘘。”卫加连忙拍掉薛君不老实的手，做了一个“我妈”的口型，就接通了电话。
“加加啊，忙完了没？”卫母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
“忙完了，已经回住处休息了。”
“别太累啊，你那事我看的心惊肉跳的，要是这么危险，明星咱就不做了。”
卫加安抚道：“没事的妈，我过几天得空了就回家看你们，最近事情也不多。”
卫母听着挺高兴的：“那敢情好，正好以前隔壁你李姨家的女儿从国外回来顺带看看我们，你们俩见一面啊。”
卫加愣住了，连忙说道：“妈……我……”
“我什么我啊，你都这么大了，身边没个人爸妈怎么放心，李姨家的女儿你又不是不认识，就见一面吃个饭。妈没逼你结婚。”
卫加语噎，卫母还在絮絮叨叨说着：“如果有女朋友就带回家来给妈看看。不要妈老催……”
女朋友吗？他抬头看着薛君那张脸，脑子里突然有薛君系着个蝴蝶结喊他达令的惊悚场面，吓得他一激灵，连忙摒弃掉。
浑浑噩噩挂了电话，卫加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女朋友？结婚？
和薛君在一起之后，结婚生子这条路就已经不是他能走的了，他不想糟蹋姑娘，也不想让父母生气伤心失望。
薛君像是察觉到了，低声问道：“怎么了？”
“我妈……问我有没有女朋友，还说回去和以前邻居家的女儿吃顿饭……”
“相亲？”薛君放开卫加，看着他脸上尴尬的表情，叉起一块蛋糕慢条斯理的吃了，淡淡地问：“你会去吗？”
“只是吃个饭……”
“现在只是吃个饭，以后就是让你谈恋爱，结婚，结婚后要你生小孩，让你爸妈高兴，让你爸妈放心。”薛君拿着把叉子漫不经心道：“然后我呢？做地下情人？瞒着你的妻子在一起？”
“我不会结婚的！”卫加大声打断，沉默了一阵子，慢慢地说道：“我爸身体不好，我想过阵子再和他们说我俩的事。”
“不，你在逃避，过阵子是多久，三年，五年？”薛君表情冷淡，声音沉稳：“我不会和其他人共享我的爱人，也不希望他伤害其他女性。”
“你觉得自己年轻，还能拖下去。”
“但我不年轻了。你自己考虑吧。”薛君说完，便抱着猫咪回了房间，茶几上就剩一个空盘子。
两人自从心意相同，薛君就没有露出过和现在一样的冷淡的表情，像冰雪曾融为溪水，溪水又再次凝结成冰。
像是被戳穿了一样。
他的确是想拖，想先瞒着。
但是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这次只是吃饭，可下次又会是什么呢？难道自己为了隐瞒，就可以厚颜无耻的伤害薛君，伤害其他女孩？
这是非常不公平的事，也卑鄙至极。
卫加看着地板出神，为什么，为什么同性之爱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自己不能和爱人在公共场合牵手，为什么不能告诉全世界，我爱他。
可是这样子，父母会怎么想？
他头疼的厉害，父母思想其实很保守，加上父亲身体不好……
自己要怎么办？
卫加起身去卧室，薛君已经躺下去了，背对着门，灯光昏黄。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些心虚，卫加讪讪的，突然想起好像很少听薛君谈论他的父母，他父母又是什么样子的人呢？
爬上床，卫加抱着薛君的腰，有些愧意的叫：“薛先生……”
薛君微微一怔，这个称呼真是很久没叫了，这个时候居然叫了出来，声音还特软特糯，怎么听都像是撒娇。
然而撒娇并没有什么用。
薛君一句话都没说，头也没回，好像说“你自己考虑”就真的不插手了，让青年自己做决定。
“……”卫加将头抵在薛君的背上，鼻腔里一股葡萄柚淡淡的清香。
脑子里突然就有他和薛君牵着手在大街上散步的画面，阳光温暖，一切都好。
想牵手走在阳光下。
想着想着卫加眼角就有些湿润，他轻轻地说道：“薛先生，和我一起回家吧。”
薛君转过身来，轻吻了一下青年的额头。
“好。”
35、爱人
夜晚餐厅的包厢内，侍者放下两杯咖啡便款款退下。
一名女子化着淡妆，长发披肩，柔顺的脸庞在暧昧的灯光下更是显得精致，坐在她对面的青年则是一脸的无所适从，到末了才开口：“倩倩……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李倩笑的很腼腆，梨涡若隐若现：“卫加哥说笑了。”
卫加喝了口咖啡，他在杯内看到了自己仓皇神情的倒影，过了会儿抬头，没事找事般的问道：“最近都还好？”
李倩是隔壁李姨的女儿，卫加小时候还特喜欢和李倩玩，两家人感情很好，几乎是当亲戚处的，虽然卫加搬家，李倩出国，往来少了，但这么多年的情分还是在的。
“一切都好。”李倩捋了捋额前碎发：“卫加哥呢？我都不敢认了。”
“我也一样。”卫加回答到。
而后又是沉默。
卫加不知道该说什么，李倩喜欢他表现的太明显了，从高中开始，这是个好女孩，两家交情又深，可惜他注定与她无缘，只能辜负。
侍者上了菜，李倩温婉的小口吃着，她性子极柔，如今在心上人面前表现的更是文静，卫加不主动开口，她也就不说话，最后两人倒是真的在吃饭，没有什么多余的客套。
“卫加。”
薛君敲门，声音从身后传来。
卫加连忙起身开门去迎，薛君有些事，比卫加晚一步来B城，最后找到了这个餐厅，到了这间包厢，便敲门喊人。
他走进来，轻轻瞥了眼对面的女孩，然后坐在了卫加的身旁。
李倩有些惊讶：“这是……卫加哥的朋友吗？”
卫加一愣，下意识看着薛君，薛君却仿佛没听见一般，只是就着卫加吃过的叉子吃起牛肉来。
卫加转过头，欲言又止。
“不是……”
“啊？”
“他不是我朋友。”卫加轻声说道。
“倩倩抱歉。”卫加看着李倩的眼睛说道：“李姨李叔，我爸我妈怎么想的，你我都清楚。”
“但是……我喜欢男人。”
卫加深呼一口气道“我喜欢男人，而且我已经有爱人了。”
“他是我的爱人。”
薛君闻言，垂眸抿了口卫加的咖啡，睫毛扑闪扑闪，看得人心痒。
“咣当”李倩听了，手中的杯子没能拿稳，摔在了桌子，咖啡溅了一桌子，她的脸上也溅到了些许，瞳孔放大，满脸红润褪成了苍白，不可置信的看着卫加。
卫加起身，从口袋里拿出了包纸巾，递给李倩。
李倩接过，擦掉了脸上的污渍，她欲言又止，脸还是苍白的，最后拿起包，略结巴的告别：“卫加哥……我想起临时有事……就先走了，你们……”
她复杂的看了看卫加身旁俊美的男人，说道：“你们，慢聊……”
然后打开包厢门，离开了这里。
“我好像吓着她了。”卫加将倒在桌上的咖啡杯扶正，懊恼道：“我是不是应该缓一些？”
“这种事情只能干净利落不能拖泥带水。”薛君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站起身亲了亲卫加的嘴唇：“更何况，是当着我这个爱人的面。”
“你没擦嘴吧。”
旖旎气氛消失的无影无踪，薛君哭笑不得，只好说抱歉。
他解决完这边就是解决父母那边，作为艺人，同志身份会给他的事业造成致命的打击，可能会永无翻身之日。
卫加回到家里，卫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见他回来了，有些嗔怪道：“你李姨说倩倩到家了，你怎么不送送人家？”
卫加挠挠头：“倩倩先走了。”
“先走了就不能送送啊，大晚上的倩倩一个女孩子呢。就这么忙吗？”
“……”卫加被说的语噎，转移话题的说：“爸睡了吗？”
“睡了。”卫母答：“晚上吃饱了没，厨房里还有碗面，饿了就吃吧。”
“好。”卫加心事重重，端着面坐在餐桌上吸溜着，慢吞吞的嚼断，咽下，味同嚼蜡般尝不出任何味道。
手机收到了条短信，卫加打开来看，是薛君的。
“到了酒店，不用担心。”
短短八个字，却不知道为什么给了他一些勇气。
他将手机放回去，将最后一口面汤喝干净，然后把碗筷放进洗碗池，洗了手，便坐在了卫母身边。
“妈。”卫加攥紧了手心，手心全是汗，指腹滑滑的，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终于开口：“妈，我喜欢男的，我不能结婚。”
卫母闻言一愣，皱了皱眉毛：“你发哪门子疯，不想结婚也不用这样编理由吧，要把妈吓死啊。”
“我是认真的，我喜欢男人。”卫加鼓起勇气看着卫母的眼睛说：“我不能结婚。”
“真的？”
“真的。”
“啪！”一巴掌狠狠往卫加脸上打去，卫母下足了劲，只听她厉声问道：“你搞什么名堂？！”
“我没有搞名堂，也没有追新潮，我有恋人，他是男的，我想和他在一起。”
“住嘴！”卫母气的发抖：“真是……真是……真是荒唐！”
“你爸身体一直不好！你是想气死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