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英雄。”
英雄，钟离沉默了，至少现在看来，他的父亲绝对不会是一个英雄。
那种疯狂，偏执的眼神。绝对不会。
“当然，殿下，我相信人鱼肉也会有一样的效果。”乔伊上前一步。而塞壬始终冷冷地站在一旁，像是在看一场好戏。
27.
“丽莎，还有从陆地带来的洋葱吗，或许我可以试着弄一些眼泪出来。”丹尼斯说。
“陛下……”丽莎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们的国王做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陛下，我们是认真的。”乔伊看向塞壬。“不信，你可以问问你亲爱的儿子。”
丹尼斯收起了那副不正经的模样，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你，还没有放弃。”
塞壬闭上了眼，表情有一丝松动。好像在回忆着什么。末了，他轻轻叹了口气，睁开眼，蔚蓝的眸子里带着怒意“放弃……放弃什么”
“你应该明白，这个位子迟早是你的。”丹尼斯语重心长，“而我，将重新归于大海。”
“你那么喜欢施舍，为什么，母亲病重的时候，你却连一滴眼泪也不肯流下？”塞壬周身的海水开始波动起伏，传达出了塞壬此时的愤怒。
好了，好了，一个妻奴，一个母控凑到一起了。钟离看着眼前这场闹剧。不知该说什么好。
听说，人鱼的眼泪有令人青春永驻的功效，至于起死回生什么的到还有待考究。
如此看来，他爹和塞壬都希望用国王的眼泪救自己最亲的人……
钟离悄悄靠近了丽莎，“喂喂，问你个问题。”
“别吵，看戏呢，最喜欢这种伦理剧了。”丽莎兴致勃勃得，很不满钟离的打扰。
“就一个问题，你们人鱼不会哭吗？”钟离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恩……”丽莎想了想，“从构造上来看，的确是的，我们没有泪腺。所以再难过也不会流泪。眼泪可以令人起死回生什么的，其实在我们这里也是一个传说罢了。”
“原来如此。”钟离望去，不远处的几人还在僵持着。
本来兴致勃勃的伯尼此时完全被忽略在一旁，连话也插不上。寻思着想去和曼森聊聊家常。结果一看，曼森和罗杰挤在一起，看戏。玛丽安号上的两个船员，也在看戏。那个叫钟离的和一条人鱼凑在一起，好像，也在看戏……
你们这群蛇精病！伯尼烦躁地挠了挠头发，决定上前推动一下这该死的缓慢的剧情。
“嘿！你们到底要聊多久！你们不会拿一个老头子没有办法吧！”
“哇哦……”丽莎耸了耸肩，“这傻子完了。”
“怎么了？”
“我们国王最忌讳有人说他老……”丽莎话音刚落。钟离明显感觉周围的气氛都不对了。
宝座上的丹尼斯脸色阴沉。“真是一群很不可爱的孩子……”
大厅中央的海神三叉微微震动着，这声音却在他们耳朵里被放大无数倍。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捂住了耳膜。
“什么东西！我去！”伯尼的话未说完，就尖叫出声。
所有人都可以看见，一种类似海藻的东西从地面的裂缝中钻出来。裹住了伯尼的脚踝。将他往裂缝中拖。
“哈哈哈哈！”曼森很不给面子的笑出了声，正幸灾乐祸着，突然发现同样的东西拉住了自己。并且很不幸，他一个不留神，被拉倒了。
“哈哈哈哈哈！你是猪吗！”伯尼扒拉住地面的缺口，嘲笑曼森。
“你才是猪！真希望没有你这个弟弟！”
“我也不希望有你这个哥哥！”
“谁暗算我！”两人没有吵几句，不知是谁拿东西砸了他们一下，曼森和伯尼没拉住，一同被拉进了裂缝中。
“总算清净了。”罗杰拍了拍手。
他们的大副果然越来越暴力了。
其他人也没能安静多久。不一会，一队人鱼士兵冲上来将其余人结结实实捆了起来。
“带去地牢。”丹尼斯挥手。
钟离等人被强行拖走。
“不得不说，你们真的很喜欢捆绑play”钟离试图和士兵套近乎。
人鱼冷冷斜看了一眼钟离，仿佛眼前站着一个白痴。随后，直接将他们拖走。
殿堂内，只剩下了塞壬和丹尼斯。
“也许我们该好好谈谈了。”丹尼斯眯起眼说。
“洗耳恭听。”
有那么一个神秘组织，它无坚不摧，它无处不在，乘着暮色，几十人涌入一个小小的房间，接受近两个小时的洗脑。大多数情况下，这种洗脑的成功率十分大。
钟离对于家长会的怨念得追溯到小学。每次开完家长会，就会被叫到客厅进行1对1或者2对1专业教学辅导。面对父母过于严厉的脸庞，钟离都会手心发麻。
这种饱含爱意的父子对话，是钟离最讨厌的环节。而此时，他对面那个低着头，坐在地上的，正是他在这个世界的父亲。
完了，这次他真的连开场白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地牢里阴森森的，隐隐约约可以听见鬼哭狼嚎的叫喊声。大概是曼森船长他们。
总得说些什么活跃活跃气氛。
在心里酝酿了许久，钟离决定打破这个僵局。“啊呀呀，塞壬和他父亲闹得可真僵。呵呵呵呵”
整个地牢回荡着钟离最后的呵呵声。笑声停止，随后依然是一片寂静。
好尴尬的样子……钟离的面瘫症又犯了，面部肌肉僵硬，钟离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你在和我说话？”钟离正在心里默默嘀咕着，就听见了对面传来的声音。
一看，乔伊正抬头看着自己。他的确是老了，眼角的皱纹和白了的鬓角。但那双眼睛依然十分锐利。
“是啊……”钟离犹豫着加了两个字，“父亲。”
“对了……你是我儿子。”乔伊淡淡回了一句。
“我居然没有像塞壬那样想弄死自己的父亲真是个奇迹。”这个男人还是那么讨厌。
“你肯定想过，只是你打不过我。”
“这种大实话可以不用说。”乔伊的身手不是一般的好，钟离基本每次都被他打趴下。
“我也没有想到我的儿子会这么弱。”乔伊的脸上明显带着失望。
气氛越来越尴尬，钟离下意识转移了话题： “你想救母亲？”
“是。”乔伊大方承认。
“可她死了，尸体被埋进土里，就算那个什么传说有用，你也无能为力。”即使没有参加葬礼，钟离也记得那一天，镇上许多人来到他们家，把母亲装进棺材的场景。
乔伊眉头紧锁，“军队里的人常说人总要有个信念，有了信念，才有活下去的动力。所以我一直告诉自己，要活下去，要救活她。”
“你不会把她的尸体……”钟离的脑海里浮现出各种恐怖片场景。
“你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我亲手安葬了她。”乔伊鄙视地说。
“……”
“我本以为可以和她共同渡过我的余生，可现在，我却要追寻一个可笑的传说，填满我的后半生。”乔伊捂住了双眼，似乎陷入了回忆。
我甚至做好了在海上漂泊一辈子，直到我死去的准备。”
这是钟离第一次听到乔伊讲这么多话。
“只是我没有想到找到这里这么容易。”乔伊说，“甚至，不费吹灰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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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那个……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地牢里没有太多的光线，阴暗潮湿，令钟离很不舒服。
“快了。”乔伊依旧很冷静。“相信塞壬不会用太多时间。”
“什么意思。”
“里拉琴可以奏响安魂曲。只有人鱼可以弹奏里拉琴，而琴和曲谱却由海妖保存。”乔伊看向牢门外。
他们可以清楚得听见，海螺做成的号角吹出严肃悲凉的乐曲。
哒哒哒的脚步声在牢门外响起，沉重而缓慢。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在他们这一间停下。
逆着光，钟离只能看见黑乎乎的一个人杵在门前。
“看，他来了。”乔伊说。
吱呀一声，牢门被打开了。
那人走了进来。面容逐渐清晰。
塞壬依旧穿着人类的衣服，惨白的脸庞，银色的发黯淡无光，那双蔚蓝的眸子带着疑惑，不解。
钟离站了起来，腿微微有些发麻。
“喂！你……”钟离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
塞壬就大步走了进来，一把抱住了钟离。
力度之大，以至于钟离快要窒息。钟离向一旁的乔伊投入救命的眼光——快救救我啊，踏马，你要断子绝孙了！
接收到了钟离求救的目光，乔伊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上不存在的灰尘。回以一个安慰的目光——who care
收回目光，自顾自朝门在走去。
出了牢门，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露出了一个微笑。
钟离很少看见过他笑，至少在母亲死后，唯一能让他高兴的似乎只有酒精了。
“我想，我大概不会有孙子了。”
“……”
踏马……有本事你给我回来！什么叫没有孙子！你才生不出儿子啊！
啊嘞……好像有什么不对的。
钟离只能看着乔伊越来越远的背影，依旧被塞壬死死的按在怀里。
“你可不可以不要抱紧。”钟离推了推塞壬结实的胸膛说。
“不可以。”干脆利落的三个字。
钟离撇撇嘴，拒绝的还真快。
“那你总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吧。”钟离觉得自己现在的语气就像是在哄一个小孩。
塞壬沉默了许久。
恩……应该是很久。
就在钟离以为他们要变成雕塑的时候，塞壬将头轻轻磕在了他的肩头。
“他死了。”
“啊？！”钟离震惊了，二十多分钟前，不是还在愉快的父子聊天嘛。
“他决定去陪母亲，把这个国家留给我。”
钟离正不知该怎么安慰塞壬，却只见塞壬一点一点滑到了地上。
诶！昏过去了！
塞壬倒在了地上，钟离蹲下去一摸脑袋，好烫。“人鱼也会发烧嘛。”
虽然之前在他眼里，塞壬一直属于没心没肺没脸没皮没药可救的类型。
但是佛祖怎么说，救人一命可造七级浮屠。
救塞壬一命，怎么也可以造个三点五级浮屠吧。
看着躺在地上的塞壬一脸毫无防备的样子。钟离重重叹了口气，扶起了塞壬。
好了好了，他是颜控行了吧，颜控害死人。
“以前怎么就没见你这么体弱多病呢？”
钟离扶着塞壬慢慢走出了牢房，幽暗的走廊仿佛没有尽头，而这里也没有一个侍卫把守。
钟离认命地抬了抬快滑下去的塞壬。“重死了，告诉你！你欠我一次啊，听见没！我知道你肯定听得见！”
钟离自言自语着，没有注意到，塞壬弯了弯嘴角。
“这个鬼地方有没有人！该死的！”
“嘿嘿嘿！别叫了”
钟离扶着塞壬在地牢来来回回找出口，出口没找到，钟离却是听见了曼森和伯尼的声音。
“谁说没有用的，你看看。”伯尼指了指站在门口的钟离说。
曼森从地上站了起来：“亚瑟，你怎么逃出来了？”
“别废话了，快放我们出去，真心不想和这个家伙共处一室。”
“你以为我愿意吗？”曼森不屑地老了一眼伯尼。
“我试试。”钟离放下了塞壬，将他靠在一边的墙上。
地牢的门没有锁，全部是以一种坚韧的海草制成。
而且，一旦人手触摸到海草，便会有尖锐的刺痛感。
钟离左看看，右看看，没有找到可以打开牢门的东西。
想了想，钟离问：“你们知道出口在哪里吗？”
“出口？”伯尼张望了一下，说：“大概在那个方位，我看见过侍卫全部往哪里去了。好了好了，快给我们开门。”
“哦。”钟离点点头。重新扶起了塞壬，转过身走了。
“喂！你去哪！”
“亚瑟！你快回来”
“你个混蛋！”
我听不见，我听不见，钟离自动屏蔽了哪些杂音。
刚刚摸了摸塞壬的额头，好像更加烫了，得快点出去才行。
钟离不由加快了脚步。
“出口，出口，出口……啊！到了！”钟离拖着塞壬出了地牢大门。
只看见丽莎在门外游来游去，满脸焦急。
“你们终于出来了！”丽莎看见了钟离，立马迎了上来。“他怎么了？”
“发烧了。”钟离回答道。
“发烧？还真是稀奇。带他去丽娜那里吧，她会解决这个问题的。”丽莎帮忙扶住了塞壬。
“丽娜？”
“类似于医生，对了，千万不要告诉塞壬，我们带他去了那里。”
“为什么？”
“……你会明白的。”
看了眼塞壬，钟离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29.
他的预感果然是正确的。
钟离和丽莎坐在角落里，努力让丽娜忽视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个臭小子居然有落在我手里的一天！”丽娜其实很漂亮，很张扬的美，棕色的卷发，一双美眸可以勾了人的魂。
只可惜……
是个女神经。
海草做成的指甲油，将丽娜的指甲染得红红的。
修长白皙的手不停地在塞壬的脸上滑来滑去，滑来滑去。
这个场景让钟离觉得莫名得诡异。
“丽娜以前也是塞壬整人计划中的一员。塞壬把丽娜最宝贝的头发剪光了，现在才长了那么一点。”钟离看向丽娜，的确，丽娜的头发短短的，连肩膀也不到。
“她不会弄死塞壬吧。”钟离颇有些担心。
“这个她还是有分寸的。”丽莎让钟离放宽心。
角落里嘀嘀咕咕的讲话声引起了丽娜的注意，一瞥，原来是丽莎和刚刚送塞壬来的人。“人类？”丽娜盯着钟离摸了摸下巴。“白白嫩嫩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钟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丽莎默默往一旁挪了挪，以示清白。
“嗨……”钟离扯起了一微笑，同丽娜打招呼。
“还是个有礼貌的孩子。真是越看越喜欢。”丽娜的笑容越发诡异。
钟离在心里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叫你嘴贱，叫你嘴贱！
“不过，今天有这个丑小子，看来只好改天找你玩了。”丽娜有些遗憾的说。
“呵呵呵呵呵……”钟离只能傻傻的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