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古伊唤住了两人，「你们为什么知道要一直往北方走？」
「我们在菈奈的书上看到的。」北御门搔了搔脸颊，「只要想着北方，必会来到山神面前。」
「……」古伊歛下了眼，「她还认为我是山神啊。」
「没关系的吧，因为你的确在守护这座山跟森林啊。」北御门说的理所当然。
古伊哼了声，没有说话，但是北御门似乎看见他嘴边有很些微的上扬。
来到了山口，北御门与藤川准备进入森林，要踏上回到忘忧村的路上。
藤川站住了脚步，回头看着古伊。
「也许以后会有个女孩进来吵着找山神，到时候你可别欺负她。」
「什么意思？」古伊微微歪过头。
「是亚曼达吧？」北御门知道藤川的意思，他笑笑地看向古伊，「她是菈奈的女儿。」
古伊沉默了会儿，最后还是没说话，仅仅是对着两个人挥了挥手。
不过没关系，北御门并不在意，因为他有看见，原本只是一闪即逝的笑容，重新挂到了古伊的脸上。
「走吧。」藤川笑了笑，揉了揉北御门的脑袋。
「好。」
已经是凌晨了，北御门有些困倦，他眨了眨眼，愣愣地点点头，任由藤川抚乱他的头发，享受在秋夜的凉风之中，藤川那温暖的掌心。
047.忘忧村（七）
当两个人离开森林回到村里时，时间也快接近清晨。
村子里一片漆黑，看的出来家家户户都在梦乡，北御门其实也快睡着了，他几乎是挂在藤川的身上被拖着走。
不远处就看见村长家的灯光还亮着，藤川都还没走到门口，就看到村长出门迎接他们。
「你们……」他一张苍老的脸挂着明显的担忧，「没事吧？小伙子没事吧？」
「没事的。」藤川笑了笑，「他只是困了。」
看着村长穿的单薄又只披了件布衣，藤川让他快进屋里，随后自己也带着北御门进去。
把昏昏欲睡的北御门好好地放到沙发上，藤川脱下外套披在他的身上，暂时充当一下被子。一方面，他拉了张椅子坐到了村长前。
「我就直接说了。」藤川毫不犹豫地道，「水源处有一只魔蟾蜍，对着水里释放毒液，我们已经进行驱除了。」
「魔蟾蜍？是魔兽……吗？」
村长的脸上写满了讶异，见藤川点了点头，他继续说，「那怎么办？」
「水源的毒已经解了，但要完全恢复干净还是需要一段时间……村民们没能用水，没问题吗？」
「饮用方面是有些困扰……」村长叹了口气，「但是前几天刚好有下雨，大家有积蓄雨水的习惯，其他用水是可以撑下去的。」
「嗯。」藤川思考了会儿，「也许再一两天水源就能恢复正常，早上我们会去做确认的。」
「原来都是魔兽搞的鬼啊……也就是说我们的生活不会再更糟了吧？是吗……是吗……」
村长低下了头，双手捂住了自已的脸，悲怆的声音自掌心传来，村民的死亡与疾病，再加上爱女的死亡，林林总总的事情早已让他的心疲惫不堪。原以为是已经绝望的事情突然多了一线生机，一股气涌上的虚脱感让村长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
藤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待着。
安静的夜里只有村长沉沉地呼吸声，藤川正想说些什么，没料到却是一阵窸窣声打断了这阵沉默。
藤川朝声音望去，是北御门揉着双眼坐起了身体。
「村长……那个，我们也会替你们种植解药的……」
北御门虽然很想睡，可是当村长跟藤川在说话的时候，他的大脑又逼迫着自己必须跟着听。
「解药……？」村长抬起头来，一脸不敢置信，「就连我们的病都有得救吗……？」
他以为能够解决疾病的源头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现在连他这样棺材踏一半的老人都能够得救吗？
「村里的人都能得救了吗？」村长越说越激动，「亚曼达……亚曼达也能健康长大了吗？」
北御门拍了拍脸颊醒醒神，「嗯，可是因为解药的药果同时也是剧毒，所以由我们来种植。」
「剧毒？」村长一愣，似乎冷静了一些。
「是的。」
回答村长的是藤川，他藉机走到北御门身边坐下，「能够解开魔蟾蜍毒素的解药只有比它更毒的浮世药果。」
「……」村长沉默了会儿，随后抬起眼，「你要我们服下剧毒吗？」
果然，只要是普通人一定都会抗拒的……北御门有些慌张，当他正不知所措时，藤川拍了拍他的手，代替他开口。
「我们知道这强人所难，但，这是唯一的解毒方法。」
「……」村长几乎没有犹豫，只是叹了口气，「我知道了，麻烦你们。」
听到答案的同时反而是北御门比较惊讶，「你相信我们吗！？浮世药果可是剧毒啊！」
「就算不吃，我们的身体里也早就都是毒了，对吧？」
村长严厉的面容是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亚曼达很相信你们，我知道你们不会害她的。」
因为时间已经很晚的关系，北御门他们简单地说明过后跟村长要了一些干净的盆栽，就赶紧要他去休息。回到客房以后，北御门趁着藤川去洗澡的空闲时刻反反覆覆地抱着盆栽跑了出去，替那些小盆栽都装了些泥土，这才放到客房窗户前的矮柜之处。
在极度的困乏之下北御门还是拍了拍脸颊清醒一下，幸好刚才先洗过澡让精神好了些。
只要他早一些时间准备好，村民就可以早一点接受解药的治疗。古伊说过浮世药果的种植方式很难，是因为它只会生长在非常糟糕污秽的环境，原本的忘忧村是能够种植任何植物的，虽然现在被魔蟾蜍的毒给污染……不过也多亏了这点，含有毒素的土壤应该可以成功培养浮世药果。
虽然他也会担心浮世药果会直接中和掉土壤里的毒素，可是没办法，他只能先试试看了。到时如果成功，也要用些许的浮世药果去净化那些土壤才行。
话说回来，他以前在图监上看到浮世药果的介绍时很好奇它明明是剧毒，为什么又能称为药果……没想到还真的有靠它来解毒的症状……
如果他记的没错，一株浮世药果会结五颗果实，三天浇一次水，一个礼拜左右会结成，要完全成熟的话时间长达三个月。幸好仅仅是一个礼拜的果实就足以使用了，古伊丢进湖泊里的那种大果实应该是完全成熟之后的……
北御门看着眼前的十几个小盆栽，毫不犹豫地把所有的果实全都种了下去。
对了，还有增加体力的药水也要多做些……
这么想着的北御门跑长椅上坐下，一边从包包拿出了药水的制作工具跟剩下的药草。
真糟糕，剩下的药草大概只能再分给大家三天的份量……不知道河川还要多久才能使用，最好是天亮了之后就可以……他刚刚出去的时候有藉机跑去偷偷闻了闻味道，还是有点淡淡的臭味，但是从他们离开山上已经经过了好几个小时，味道也有逐渐变淡的迹象。
「北御门？」藤川洗好了澡，打了个响指把头发用干后走到他身边坐下，「不是很困吗，怎么还没睡。」
「我想说先用好……」
藤川的身体暖暖的，也有着浅浅地香味，舒服的让原本就想睡的北御门差点就往他身上躺了下去。不行不行，北御门晃了晃脑袋，硬是打起精神把剩下的草药都给磨成了药汁。
只是，他的眼皮实在太沉了……
「……」
藤川瞧北御门低着头把药草磨好以后就没了动作，愣了一会儿才低下头看着他的脸，原来最后还是承受不住浓浓睡意的侵袭，就这么握着工具睡着了。
「真是的……」
无奈地舒了口气，瞧那张累成这样的脸蛋，藤川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手拿起来，一边低声哄着北御门。
「来，我抱你去睡觉。」边说，边抓着北御门的手往自己颈肩搭上，「抱着我。」
北御门嘀咕了几声，藤川没听清楚，不过他的手有好好地环勾着自己的脖子，乔好了位置，藤川一施力，让北御门就像无尾熊一样的抱了起来。
他的脑袋抵在藤川的肩上一蹭一蹭的，幸好北御门够瘦小，还能让他这样抱着。轻手轻脚的将北御们好好地放到了床上，藤川拉下了他的手，替他盖上了棉被。拨开了落在他额间的浏海，藤川用指尖碰了碰北御门长到颈间的黑发，亲昵地揉了揉。
「辛苦你了，好好休息。」
过了一会儿，藤川吐了口气，继续接手北御门的工作。他已经把药汁都给磨好了，剩下的只要装进罐子里，清理一下器具就行了。
隔天，正午时刻。
中午的阳光毫不留情地映入整个房间，尽管现在已经是凉爽的秋季，阳光依然耀眼的让人下意识闪避。北御门左闪右闪，不是脸被照的热腾腾就是后脑杓烧烫烫的，最后没办法，他还是决定起床。有些恍神的他甩了甩脑袋，下意识地一看手环，这才发现时间居然到了中午。
他有些发愣地望着四周，却没看见藤川的身影。帮自己洗了把脸，北御门拍了拍脸颊打起精神，先去检查了一下浮世药果的盆栽，他将窗帘给拉起了一半，这种植物虽然也需要阳光，但是却不能过量。看起来应该没什么问题，因为浮世药果的生长速度很快，已经有个小小芽冒了出来，看来这边带点魔蟾蜍毒素的土壤还是有用的。
「我记得我昨天是在磨药水……」
北御门愣愣地看向桌上，只有洗干净的器具还放着，药水却都不见了。
奇怪，是藤川拿走了吗？
有些疑惑的北御门把器具收了起来，这才慢慢地走出房间。
一打开门，他便碰上准备敲门的亚曼达。瞧见北御门的一瞬间，亚曼达一张红扑扑的脸蛋堆满了笑容。
「律哥哥，午安！」
「啊，亚曼达。」愣了半秒，北御门摸了摸她的头，「午安。」
亚曼达牵着北御门的手走到了客厅，他注意到亚曼达手上的绷带似乎有换过新的。
「村长不在家吗？」北御门望着空无一人的客厅继续道，「你的身体还会疼吗？」
「爷爷跟雅哥哥出去了。」亚曼达献宝似地举起右手，「你看！雅哥哥替我换过绷带了，我也有喝药喔！」
出去了？那么应该是把药水拿去给村民了吧？
北御门点了点头，笑了笑，「真好，亚曼达好乖。」
害羞似地笑了几声，亚曼达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拿起放在一旁的绘本看着。绘本有些发黄，在亚曼达将它拿起来的时候，北御门有看到了封面的几个字。
——你很寂寞吗？
奇怪，他怎么觉得这句话很耳熟？
「亚曼达，你在看什么书？」
北御门疑惑地问道，只见亚曼达抬起一张脸蛋，「这是妈妈以前会念给我听的书。」
「是妈妈画给我的喔！」宝贝地摸了摸书页，亚曼达笑笑，「妈妈说，觉得伤心的时候看了就不会难过了。」
北御门听她这么说，有些好奇地凑到一旁看着。
故事的内容不长，但是说的话题却有些沉重。虽然沉重，叙述的方式还是使用孩子们容易理解的话语，里面说着住在森林里面一群动物的生活，主角是一只害羞的兔子，总是孤单一个人。随着朋友的增加，他的生活不孤单了，可是能说心里话的人却一个都没有，于是他又感到了寂寞……后来住在森林里的兔子认识了从外地来旅行的另一只黑兔，两个人在相处过后觉得个性很合想法相同，常常倾听兔子的烦恼替他分担忧愁，最后黑兔为了这只兔子而决定待在森林里陪他一起生活。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亚曼达每看完一次就会重新翻到第一页看起，北御门无奈地叹了口气。爷爷不在家的时候她一定很孤单吧？如果没有人可以分享她的忧愁，是不是也变得寂寞呢？
摸了摸她的头，北御门陪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的书。
刚到午后，村长回来了。
「哦，你醒啦。」
「午安，村长。」北御门也对着他点了点头，「请问……藤川呢？」
「他还在发一些药水给村民。」村长搔了搔头，「真丢脸啊，我还被赶回来休息。」
「……」
北御门忍不是失笑，的确，村长是该好好休息。
他站起身，「那我也出去帮他，顺便要教村民们种植药草，不然我身上的快不够用了。」
「啊……好。」村长一愣，赶紧点头，「麻烦你们了，回头也教教我怎么种。」
「好的。」
北御门笑了笑，带上了包包就离开了村长家里。
藤川既然也在为了村民奔波，他也不能一直闲闲没事。北御门沿着村庄里的河川走着，每走几步就蹲下来闻一下，最后走遍了整个村子。时间又经过了几个小时，似乎又比他清晨闻的时候还要更淡了些，几乎就要没了味道。那么晚上的时候应该就会恢复正常了吧？
舒了口气，北御门站起身体看着那清澈的河水，这么干净美丽的流水，真不敢相信在一天以前它还含有剧毒啊……更不可置信的是古伊才扔了数颗的浮世药果进去湖泊里而已，居然这么快就能够解毒到这里。浮世药果的毒性到底是有多重啊？解的这么快……
北御门认真地思考着，看来给村民们服用的时候可要斟酌用量了。
突然觉得肚子有点饿，北御门从包包里拿了颗营养品丢进嘴里，一边注意到了放在包包里的纸张。他左瞧右瞧，走到了比较偏僻的河边，确定周遭应该不会有其他人经过的时候，这才把奥朵叫了出来。
「午安，奥朵。」
「午安啊。」奥朵一出来就伸了个懒腰，顺带打了个哈欠，「这么罕见你会叫我出来，有什么事？」
哦？好难得奥朵没有对他生气。北御门眨了眨眼，难道是因为奥朵知道他们不要出现在普通人面前比较好，所以想通了吗？
北御门有些战战兢兢的，但是看奥朵似乎没有发脾气的倾向，他笑了笑，一边把纸片放在掌心摊在奥朵面前。
「我看不懂这个文字，你看得懂吗？」
「……」奥朵眯着眼，往前凑近了些，「这个……好像是龙族的文字啊……」
「龙、龙族！？」北御门一惊，「那不是传说中的生物吗？说是唯一一个跟神一样永生的……」
「是啊。」奥朵缩回了身体，「只有龙族跟神看得懂他们的文字，我只能跟你说他可能是龙族的文字，但是内容我不清楚。」
「是喔……」北御门扁着嘴，既然看不懂的话也没办法，「好吧。」
把纸片放了回去，北御门再抬头的时候却发现奥朵已经不见了，「……咦？」
「咦什么？」突然一道声音在耳畔旁传来，人影就这么覆在北御门身后，「在这里做什么？」
藤川的脸突然出现在一旁，北御门些微转过头而已就闻到了藤川身上淡淡的香味，他有些愣住，这个举动他真的有印象，他到底在哪里遇过这种场景？
就跟藤川帮他放书的时候一样……放书的时候……放书的时候？
——你也很寂寞吗？
「啊！」
一个画面突然浮现在北御门的脑海，他转过身满脸笑容的看着藤川，「我想起来了！」
「想起来？」藤川一怔，「想起来什么？」
「我高中的时候，有一次在图书馆啊，遇到了一个比我高很多的男生帮我拿书。」
北御门说得开心，总算是想起来的感觉还不赖，「那时候我就觉得真好啊，长的高就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