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细的手指在熟睡的脸庞轻轻一碰，只见一抹并不刺眼的光点迅速没入他的额头，子辛再度沉睡过去。
阿青不发一言地注视着她的动作，眼眸中带着扫视的意味看了看昏睡中的子辛，随即脸色一变，抬头看向妲己的目光带着冷意，“你竟然拿活人的生魂为他续命？！”
本无视阿青，低头一脸温柔注视着子辛睡颜的妲己闻言后，猛地抬头瞪视着他，眼中带着恶毒的视线如同致命的毒针，“那又如何？那些活人活在世上受尽他人的冷眼耻笑，还不如死了！而且取出他们的生魂，为子辛续命，也算是他们的功德。”
阿青听言，眼中闪过一丝憎恶，但是脸上的神情依旧冷漠。随后将视线移向子辛，嘴角似笑非笑，“就算你找到了当年纣王的转世又如何？即使他恢复了记忆，他终究不是当年的纣王！你这样罔顾他人性命，为他续命，天道难容！”
“天道？”妲己一顿，随即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大笑起来，神色间像是疯魔了一样。等到笑声停歇，有些发红的眸子狠狠地瞪着阿青，“什么天道？当年若不是女娲以神人之压逼迫我去凡间魅惑纣王，让他众叛亲离，国破家亡，他会落得这般凄惨的下场吗？”
像是印证妲己此时的悲愤跟怨恨一般，寂寥的四周突然刮起一阵阵大风，将两人的长发吹的四散飞扬。林中除了呼啸的风声，没有任何其它的声响。阿青微微后退一步，眼神肃杀直直地与妲己对视着。
“人类历史朝代更换，不过是顺其自然的事，即使没有你的出现，商朝不见得就会繁荣昌盛。”阿青语气冰冷，将右手垂在身后，在飞扬的衣衫遮挡下暗自运力，暗暗提防着对方突然发难。
妲己双眸一凝，将子辛轻柔地从腿上搬离，然后让他靠在树身上，探头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等到回头看向阿青时，又恢复了剑拔弩张的局面。
“你不过是后世的一条蛇妖，哪里知道那时的事情！当年神妖人共存，上古诸神为了他们独尊的地位，诛杀众妖，干涉人间。不过为了一场封神，壮大自己的势力，便压迫我们这些妖物，去到人间作恶！女娲从青丘山中将我逼出，困住我弟弟作为要挟，以子辛对她大不敬为由，让我魅惑他，更是搅得天下大乱！”飞扬的黑色发丝慢慢地变成了银白色，在月光下甚至还微微地散发出一股朦朦的亮光。漆黑的双眸也随着妲己的话语逐渐变了颜色，红的如同被注满了鲜血一般，只是那眼中的愤怒跟仇恨愈加浓烈，“最后让子辛受到众人唾骂不耻，遗臭万年！真可惜，那些上古诸神到最后也只是落得个消散的下场，他们想要一直统领各界的目的，终究白费了。”
妲己那双似血的眸子带着难言的诱惑诡秘，银色的长发不时地拂过她殷虹的嘴边，嘴角挂着一丝笑意，极近妩媚。
阿青的神色一凛，如墨的眸子一闪，瞬间变成了蛇类的翠绿瞳孔，周身顿时被一股气流包裹住，看着缓步向他走来的妲己，眼神跟周身充满了戒备。
“你也是妖，可是现在看来，你是想来阻止我，不让子辛活下去。”说完，妲己的双眼顿时变得狠戾，伸手变化出野兽的利爪，猛地飞身向阿青攻去！
阿青不禁呼吸一滞，侧身躲过妲己的利爪。而后在退后的时候下身一摆，顿时变成了一条粗壮的蛇尾，直接扫向还在紧追不舍的妲己。
锋利的指甲坚韧冰冷，每次挥向阿青的时候都带着几道冷光，在与风中交错的时候甚至还能听到犹如破风的撕裂声！可见这爪子若是直接扫到肉体上，会是怎样的皮开肉绽！
“论道行，你不如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找到这里，我奉劝你最好不要管我的事，这样我会看在同是妖怪的份上，不杀你。”妲己可以说悠闲地躲过阿青的蛇尾，飞扬着银色发丝下，嘴角边的冷笑若隐若现。
周围的草丛跟树木都有些受到波及，连刮起的大风像是变得狂躁了一般，越来越大。
阿青身上的长袍被抓出了好几道口子，虽然没受伤，但是额头上都渗出了汗水，呼吸也有些急促。相比他的狼狈，妲己依然毫不受到影响，依旧从容。
“你夺取活人生魂，受到影响的不止是人类，就连生活在这附近的妖怪，都受到了波及。现在的人们虽然不像以前那样相信有神妖的存在，但是能人不少。上次伏击你的人看到了你的真身，这次你又在这座城市里作案，自然被他们掌握了行踪。”阿青微微喘息了一下，即使不是对方的对手，但是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的慌乱，“如果不阻止你，这难得的安宁日子，恐怕是不能继续下去了。”
妲己的眼眸一冷，冷哼一声，“安宁？现在的人类占用了多少其它生物的生活地盘，害的多少生物死去灭绝？你也是妖，现在竟然愿意站在人类那边来对付我？”
明显感到妲己周身的妖力猛地窜出，与风力相持袭向四周，阿青连忙运力护全自己，“所以很多妖怪都选择在人群中生活，像个普通人一样跟人类一起生活。可是现在因为你的杀戮，将这平衡的格局打破，所以不得不阻止你。”
成人般粗大的青色蛇尾在月光的照耀下折射出莹绿的反光，坚硬的鳞片与地面发出的摩擦声让人觉得头皮发麻。阿青的上身依旧保持着人的样子，直立的角度刚好从上到下俯视着对面的妲己。
“自欺欺人罢了。”妲己微微眯眼笑了笑，极近诱惑。随后狭长的双眼迸发出浓烈的杀气，身后猛地发出刺眼的亮光，顿时九条雪白的狐狸尾巴瞬间出现，不停地在摆动着。而后一个冲刺，雷霆般地向阿青攻去！
临近半夜的城市逐渐褪去它的喧哗热闹，路上除了少数的车辆还在行驶外，全都安静一片。
而正临窗而站着的苏悗斛，闭着的双眼猛地睁开，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眼中透着焦急跟担忧。就在另一间房里熟睡的况青言，也睁开了眼睛，掀开被子走了下来，去到了苏悗斛的房中。
有着些许相似的舅甥两人没有多余的言语，苏悗斛走向前抓住对方，随即一闪身两人顿时消失在房里。
就在这座城里隐藏着的妖物，也不禁被这强大的妖力所震慑，纷纷躲在自己家中或者藏在暗处现出原形，蜷缩在角落里保护着自己。
熟睡中的成竣庭感觉到卧室里有不同的气流波动，瞬间警醒过来将莫尧护在身后，结果就在黑暗中隐隐分辨出是苏悗斛跟况青言的轮廓后，顿时松了口气。
“我说你们大半夜的，是想吓死人吗？”成竣庭没好气地伸手将床头灯打开，明显因为睡眠不足而发红的双眼不善地盯着他们。
而在睡梦中的莫尧也被这一连窜的动静给吵醒了，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家卧室的两个人，先是被吓得觉得真惊悚，而后也像成竣庭那般无奈，“有什么要紧事让你们不顾半夜扰人睡眠的出现在别人的卧室里？”
这时的苏悗斛早已不顾先前的彬彬有礼，俊美的脸上尽是严肃，“我姐姐出现了，而且还有强大的妖力在这附近，恐怕是在与其他的妖物在缠斗！”
成竣庭一怔，然后掀开被子拿起外套外身上穿。
莫尧仍旧一脸迷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都知道了？”成竣庭套上裤子往况青言看了一眼，脸上没有表现出多余的表情。
“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我的父亲，究竟是谁？”况青言转头看着苏悗斛，语气平静。
此话一出，就连成竣庭也停下了动作，转身看向苏悗斛。
躺在床上的莫尧也失了困意，睁着不甚清明的眼睛也看向苏悗斛，三个人的目光都投注在了他的身上，期待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苏悗斛微微怔了怔，抬头扫视房中的三人，最后将视线投在况青言身上，看着他紧皱的眉头，微微叹息，“你的母亲同我都是青丘山中的九尾狐，而你的父亲，正是当年的纣王。”
话音一落，其他人像是不约而同的屏住了呼吸，四周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成竣庭跟莫尧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的震惊跟不可思议直达地表现了出来。
况青言的神色倒是很冷静，只是猛地睁大的眼睛还是表达出了他的惊讶。
可能是因为开了头，后面的话也就很轻易地接下去了。苏悗斛看着况青言，眼中的神色带着心疼，“那时女娲将我困在万妖塔中，以此来逼迫姐姐去诱惑纣王。后来姐姐化身苏妲己，去到了纣王的身边。一开始只是为了听从女娲的命令，可是后来姐姐是真的爱上了纣王，甚至甘愿为他怀孕生子。后来商朝被灭，纣王身死，姐姐为了躲避女娲的诛杀，将自己跟肚子里的孩子封印在现在的冷水乡的后山中，直到现世。”
况青言的双手紧握成拳，试着努力的接受这种对他来说可以算是惊天的事实。虽然因为狐妖血缘的关系，他隐隐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可是从来没想过竟然会是历史上的苏妲己！更让他惊诧不已的是自己竟然是纣王的儿子？！
看着况青言那有些像是濒临崩溃的样子，成竣庭有些不忍地走过去，伸手环抱住他的肩膀，脸上尽是担忧，“舅舅……”
“没事。”感受到从成竣庭身上传来的阵阵暖意，况青言试着将嘴角扯开一个弧度，结果在他们看来他脸上的表情更加的僵硬了。
苏悗斛终究是他的长辈，看着他这个样子自然是比谁都要心疼。但这是况青言必须要面对的真相，无论他现在怎样难过痛苦，这就是他的身世。
莫尧看着眼前的一幕也不禁叹息，意识到他们周遭的意识有些低沉，不禁对他们接下来的动作好奇，“那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
第五十五章
莫尧的问话让其他三个人有短暂的沉默，苏悗斛的神色倒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只是转头看向况青言的时候，眼中不自觉地带着抹心疼。
成竣庭没那么多顾虑，但是想到自己舅舅如今的处境，也开始变得筹措。
可能是天性使然，况青言的沉默没有维持多久，伸手抹了抹脸，转眼又变成了以往冷静自制的模样，“我想见她。”
对于他的答案，苏悗斛像是情理之中，又像是有些无奈。最后千般的情绪在看到对方那坚定的双眸时，也只是化成一声叹息，“好。”
成竣庭也想跟着一起去，但是况青言拒绝了。在后者那犹如冰刀似的眼神中，本想就算撒泼也要跟着去的成竣庭只好不甘愿地留了下来。
难得看到他吃瘪的样子，莫尧倒在床上笑的很开心。然后被恼羞成怒的成竣庭猛地扑倒，一直啃啊啃的，直到他求饶。
而在另一边，已现出原形的阿青跟妲己正缠斗着。比成人还粗的蛇身紧紧地缠在一只巨大的九尾狐身上，泛着幽绿的蛇身上有了几道伤口，正在渗着血，那长长的口子，很明显是被利爪所伤的。而那只雪白巨大的九尾狐也不见得安然无恙，白色的狐狸毛上也有些血迹，有的地方还脱落了一些毛发。
靠在大树边的子辛依旧紧闭着双眼，脸上是沉浸在梦中的安然神情。
属于野兽的一双红眸带着无尽的爱恋紧紧地盯着昏睡中的男人，即使在与阿青缠斗倍感疲惫，只要触目所及那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的人，就如同有了力量一般地仰天长啸，而后猛地转头挣扎着咬向那条青蛇！
要论道行，阿青是比不上妲己。再加上跟她缠斗了这么久，早就没了多余的力气。虽然眼看着那张血盆大口向自己咬来，但是已经没有再度反抗的余力了。
就在这时，一道白光一闪，顿时出现了另一只雪白的九尾狐，狠狠地将缠斗着的一蛇一狐给撞开，而后侧过身将跟着来的另一个人挡在身后，同样的红眸带着戒备地看向面前明显有些错愕的妲己。
而被撞到一边的青蛇也跟着变回了人身，翠绿的眸子在看到对峙着的两只巨大的九尾狐死，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像是松了口气一般。他有些踉跄地退后几步，慢慢地靠着棵树坐了下来，然后运用法力给自己疗伤，眼睛紧盯着两狐的对峙跟被苏悗斛护在身后的况青言。
苏悗斛的眼角瞟到阿青的动作，在确认对方伤的不重后，才将所有的目光投注到前面的妲己。
“好久不见了，姐姐。”两双一样的红色眼眸直直地对视着，没有过多热情的话语来迎接这场久别重逢，反而是各自带了戒备注视着对方。
“悗斛，你怎么会在这里？”妲己说着，庞大的狐狸身上发出淡淡柔光，然后跟着幻化成了先前的美丽女人。
苏悗斛微微往前走一步，也跟着幻化成人的模样，眼神淡漠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你为了那个男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如何不让我察觉？”
妲己因他的话双眼一眯，放松下来的神经再度紧绷，漆黑的双眸顿时变得赤红，看着苏悗斛的样子有些狰狞，“怎么，连你也想来阻止我？”
一阵风吹过，带起妲己那黑色头长发四散飞扬，在夜色中带出一丝鬼魅。
苏悗斛无视她突然迸发出的杀气，只是微微侧了身，将被他挡在身后的那个人暴露在月光下。顿时，脸上洋溢着杀气跟狰狞的妲己像是被雷劈到了一样，赤红的双眸瞪的很大，流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
“我儿……”两道泪水从妲己怔愣的脸上滑下，而后慢慢消散在风里。她似乎想伸手走向前去触碰自己孩子的脸，可是迈出的步子像是有千斤重一般，只是短短的距离，却像是隔了万里。
一直保持沉默躲在苏悗斛身后隐藏自己气息的况青言，在看向妲己那张泪流满面的绝美脸庞时，一时怔然。眼前这张脸对于他来说可以说是陌生，但也熟悉。还在自己很小的时候，这张美丽的脸总是洋溢着温柔注视着自己。即使隔了这么多年，况青言面对她还是从内心感到那抹深藏在内心深处中的情感。
那是无法割舍的母子之情。
“母亲。”况青言往前走去，在来到妲己两步之遥的距离停了下来，一向冷静的双眸就着月光变得温柔地注视她。
“我儿，我的孩子！”妲己像是被注满了勇气，一下就往前冲去，一把将况青言抱住，触手而及的温暖让妲己泣不成声。
况青言放柔了眼眸，伸出手回抱着她，在感受到对方有些激动地发着抖时，还轻轻地抚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
最后等妲己恢复过来了，拉着况青言走到子辛的身边，一脸高兴期盼地看着他，“这是你的父亲，你的亲生父亲。”
况青言没有做声，只是微微垂下眼睑沉默地打量着昏睡中的男人。
虽然已经从苏悗斛那里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但是这么近距离的看到那个存在在历史当中的帝王，况青言还是有瞬间的恍惚。
不同影视剧中所演绎的那样，靠在树边闭着眼睛一脸安详的男人五官清秀俊美，如果换上现代装走在人群中，那一定会是出入公司的白领。
妲己拉着况青言走过去，而后在子辛的面前蹲了下来，想拉着他的手去触碰昏睡中的男人。结果手上传来一股反抗的力道，在妲己有些惊愕的神色中，况青言一脸淡漠地收回自己的手。
妲己精致的面容上慢慢地浮上一抹悲伤，依旧红如血的双眸直直地看向他，眼中的悲痛跟期许就那样表达出来，“孩子，他是你的父亲，你的亲生父亲！”
站在不远处的苏悗斛静静地注视着他们，看着沉睡着的子辛，看着一脸悲愤痛苦的妲己，看着背对着他，看不见此时是何表情的况青言，最后微微侧头，无声地叹息。
倒是另一边的阿青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有些暗自吃惊，虽然以前通过接触察觉的出他的身份不简单，不过竟然没想到会是纣王跟九尾狐生下的后代！
那边妲己的神色在看到况青言那沉静如水的样子时，变得更加慌乱不知所措。对于这个孩子，她从来没有尽到过一个母亲的责任。但是现在他们的孩子就在眼前，只要一个伸手就能触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