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咖啡先生收店过来找他，手机都没有再响过。
周二下午五点半，咖啡先生照惯例提早两小时收店，乘车去城市另一头的一个健身房，他本不太喜欢这么远的地
方，但发小说这里的健身会所等级比较高比较喜欢，而回去的时候发小则会开车送他，所以到家的时间也不会太
晚。
七点十五他冲了个凉，正在换衣服的时候，季焉裹着浴巾走出浴室，经过他身边时问了一句，“你跟你那个邻居
处得怎么样了？”
咖啡先生一愣，抬腕一看表，糟糕，即使现在赶过去也来不及了，这个点根本打不到车，路况也堵，该死，他居
然忘记这回事了，昨天是两个人第一次一起回家，感觉太好以致于他都忘记周二周四的健身时间了。
他赶紧掏出手机直接给对方打电话，因为怕短信道歉太没有诚意。
电话响了一声就马上被人接听了，他可以想象对方现在已经早已忙完手头的事情，坐在里间翻看烘焙杂志边等他
，手机就搁在身旁桌上。
“锡澜？”对方显然没想到他会直接电话，语气满是疑惑，“怎么了？我在等你，没走。”
一半是听到那句“等你”暖暖的盈满心间，一半则是自己居然把他给忘了满是愧疚，明明是自己邀请对方一同回
家，结果放鸽子的也是自己，想起昨天还特意发了三条短信提醒对方，今天就把人干晾在那，咖啡先生一时千头
万绪无从说起，出口就是五个字，“对不起，涂涂。”
电话那头的奶茶先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拿下电话看了看来电人，确实是对门那个咖啡先生，但是这种
满是“背着自己偷汉子结果良心受到谴责于是主动打电话认错”的语气到底是闹哪样？！“锡澜？你没事吧？”
同样感到震惊的还有张着嘴的季焉，之前听柳大嘴炫耀说自家那个让人操心的小屁孩有了个贤惠的同性邻居还来
往甚密，他还不相信，说没有他季焉不知道的锡澜的事，结果等了一个礼拜也不见他主动提起，今天忍不住问了
一句，结果对方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也不理他掏出手机就开始打电话，出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这种“我错了你不要
不理我别生气我下次再也不敢了”的讨好语气，认识他三十年的季焉简直觉得一个星期不见发小就被怪物给吃掉
了了了了！
“……我没事。”大概也是觉得自己有些反应过度，咖啡先生抹了一把脸后恢复正常，“抱歉我忘记今天有事—
—我每周二和周四要去健身房，所以没法跟你一起回去，昨天忘记跟你说了，对不起。”
哦，去健身房啊，难怪条子看起来那么顺，也不怪我一眼就觉得对胃口了。“嗨，多大的事啊，还没到七点半呢
，我也没什么事就看看杂志而已。”
“嗯……那你先回去吧。”
“好，一会就走。”
“你今晚……过来吗？”咖啡先生发现自己的语气又带了些小心翼翼，赶紧正着嗓子补充道，“卡布最近都不太
爱动。”
奶茶先生下意识又看了手机一眼，确定真的是对门那个外相阴郁少言冷面的咖啡先生后才回道，“好，还是老时
间。”
“好。晚上见。”
挂断电话的咖啡先生一扭头就看到好友张着能塞一个鸡蛋的嘴巴大张着双手一脸被震慑住的表情贴在储物柜上。
他皱皱眉，“怎么了？”作势就要过去。
季焉一手捂胸一手伸出去制止他上前的动作，嘴里还喊着“别过来！我一个大老爷们不好吃！”大概是想起眼前
的好友发小比自己更糙汉子也难逃虎口，于是立马改成了“我一个怀着少女心的大老爷们不好吃啊！”
咖啡先生双手互搭环胸冷眼看着发小发神经，一字一句道，“你十五岁那年拿你妈妈祖传的金戒指做化学实验结
果融了还不回去这事你是不打算瞒了是吧。”
这句话相当于独有的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说人话”暗号。十五岁之前的暗号是七岁时季焉把他老爸所有的内裤
都剪了个洞，但当时是咖啡先生给他顶的黑锅。
于是季焉捋了捋头发靠过来拿衣服，边穿边问，“西兰花，你不够意思啊，跟男人相好都是柳大嘴告诉我的，敢
情你这是连娃都有了？图图，大耳朵图图？”他自然知道电话那头应该就是那个贤惠邻居，但季焉是什么人，嘴
不贱不成活的主。
互相熟悉彼此脾性的咖啡先生并不需要多做解释，他一切收拾妥当等候季焉的时候问了一句，“燕子，你知道有
人等你的感觉吗？”
“怎么不知道，天天回家都看到我爸妈等着我，问我啥时候结婚，烦死了。”季焉正在穿套头毛衣，声音闷闷的
，等脑袋钻出来以后看到发小阴沉的脸色，才想起这家伙不太愉快的童年，赶紧转口道，“怎么，你那贤惠邻居
天天在家等着你？”
咖啡先生想起第一次见面时那人开门对自己喊的那句“你回来啦！”，浅浅鹅黄灯光下对方惊喜的脸，仿佛一闭
眼就能想起。
“打住打住，我都能看到粉红色的泡泡了！”季焉伸出食指在他头顶上方虚空的戳着什么，嘴里还模拟出气泡破
掉的“叭噗”声。“你这是爱上对方啦？”
咖啡先生迷惑的眯了眯眼，“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爱过。”
可怜的娃，居然不懂人世间最惊心动魄生死相依连绵起伏感天动地以下省略一千字的爱情。季焉锁上柜门一副“
我了”的表情，“那就是朋友以上，恋人未满。”
咖啡先生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只是觉得跟他相处起来很舒服。至少是喜欢的。”
“什么烂比喻，你跟我在我一起不舒服？”
咖啡先生迟疑了两秒，“舒服。”
“等等你迟疑了是怎么回事？！啊！我让你不舒服吗？你跟我在一起不舒服吗？啊？！”
健身房的人看着两个型男勾肩搭背的从更衣室里出来，嘴里还一直讨论着“舒服不舒服”，简直是世风日下人心
不古节操掉满地下限负无穷啊！
两人笑闹着一直到停车场上了车才消停，季焉聚精会神的倒车挂档稳稳将车开上马路后，听到副驾驶座上的人缓
缓开口道，“你跟他不一样。”
季焉咧嘴无声的笑了笑，他当然知道。“说正经的，你想不想上他。”
咖啡先生鄙夷的横了他一眼，“少跟柳大嘴混。”此刻他十分能够感同身受到沈公子的怨念。
“哇，这还不正经？终身大事，下半身的身。”季焉夸张的嚷嚷着，继而一幅学究的样子沉声道，“小花，我跟
你讲，男人都是下半身的动物，这是真理。如果他无法对他的另一半发情，只能说明两个问题，要么生理疾病—
—他下身不行，要么心理疾病——他根本就不爱ta，这个ta不分性别的啊，季教授我很严谨的啊！如果一定要说
上半身和下半身的联系，就是由下半身选择发情对象和次数，上半身决定可操作性和地点。诶你别笑，严肃点，
这是科普好嘛，要不是看你是个雏儿，我至于用这么通俗易懂的话吗？这叫话糙理不糙。”
咖啡先生忍着笑打断道，“季教授，那早起晨勃您怎么解释？对空气发情吗？”
季焉一副“没见识”的样子瞟了他一眼，“国家军队平时还搞演习呢，也没见真打仗啊。平时不演练，用时方恨
少；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唉不对这句不行。”
咖啡先生笑得不行，大喘了几口气才能继续说话，“行，我回去对着他好好研究研究。”
“嗯，孺子可教，下半身有反应了，上半身就要慎重思考了，不然那就是禽兽强X耍流氓等等一切犯法的事啊，咱
四好青年千万不能干。”
“不是四有青年吗？哪来的四好？”
“皮相好家底好人品好器大活好。”
季焉一脸“不要迷恋哥，哥就是个传说”的表情等着咖啡先生再次笑完，慢慢悠悠的开口问，“再说个正经的，
今年过年你上哪？”
车厢内突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仿佛刚才张狂的笑声根本不存在一样。
不知隔了多久，听到咖啡先生淡淡的回了一句，“你家。”
季焉耸耸肩，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继续专注的开着车。
车里两人不再说话，车窗外一晃而过的路灯在咖啡先生的脸上接连闪烁过反射的灯光，他好半晌才开口问道，“
燕子，你……不问我？”
“问你什么？”
“为什么是男人。”
“你喜欢男人吗？”
“……”
“应该这么问，你喜欢其他男人吗？你都不用回答，我替你回答，不管男女，我就没见你对谁上过心。我不算，
你反正对我发不了情，当然你就算对我发情也没用，我可是季宇直。”季焉顿了顿，正经了口气继续道，“我一
直以为你可能就这样一个人过下去，这没什么不好，至少你还愿意过下去，但是如果能有个伴陪你，不管什么性
别，我都替你高兴。”
咖啡先生始终维持着看向窗外的动作，瞪着外面高楼大厦稀稀拉拉的灯光，直到两眼有些酸涩。
“嗯。”
08.拉茶时刻
接下来的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规律，每天早上忙活完的奶茶先生会给咖啡先生店里送蛋糕过去，主要是芝士蛋糕
，有时候会根据那段时间烘焙学习客户的课程换换，比如意式提拉米苏或者黑森林之类的，因为确实咖啡屋的客
户们很喜欢，于是每天供应的蛋糕就增加到两个。
中午有时候是两人各自在店里吃前一天晚上奶茶先生准备的便当，有时候是咖啡先生点外卖给对方多叫一份，然
后傍晚七点半，咖啡先生准时收店，穿过潮湿的地下人行道，和等着他的奶茶先生汇合，两人一起乘坐公共汽车
回去。
晚上偶尔是在咖啡先生家吃饭，偶尔是在奶茶先生家吃，这时候两人会分工合作，一个主刀一个打下手，顺便聊
聊一天的事情，或者听着电视背景音聊聊里面的内容。
饭后按咖啡先生的习惯是一份水果，稍作休息后两人会到咖啡先生家里逗猫，但常常只有奶茶先生一个人和卡布
奇诺玩，咖啡先生多数时候还是浏览网页。
周二周四的健身时间两人的交集就只有晚上逗猫的半个小时，有时候奶茶先生也不会来，毕竟也有需要忙碌的事
情。咖啡先生有邀请过他一起去健身房，但一来费用有点高，二来他也暂时抽不出身，虽然学徒的手艺逐渐看涨
，能够分担一些简单的面包烘焙，但接烘焙课还是只能奶茶先生亲自上。
季焉的工作不太定时，并不是每次健身时间都能陪咖啡先生一起，但两人聚会的某一个周末他了解起现况以后对
两人的生活下了个定义，“你这是自己过六十岁的生活不满意，还拉着别人跟你一起直接进入老夫老夫生活啊？
”
咖啡先生耸耸肩不予评价，生活本来就是平平淡淡过一天算一天，现在这样很好，那种一惊一乍高朝迭起的生活
在电视剧里看看，当生活的调剂就好，真要让他过那样的简直就是受罪。
“花儿……你确定……你那里没问题？”季焉是真有点担心了。
想想早上精神抖擞的小锡澜，咖啡先生摇摇头表示自己身体很好不用担心谢谢。
“那你解决的时候就没意氵壬过对方？”自从自家孩子终于表示对别人感兴趣以后，操心的季妈妈还特意去找圈
内人士打听了不少，就怕小屁孩哪天哭着来找自己说不知道肿么操作，结果好，他白操心了，对方压根就没这想
法。
咖啡先生神情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没有。”
“那你下次可以试试。”
“……”
“有不懂的可以来问问哥哥我，我帮你找朋友要了不少‘科普片’，啧啧。大开眼界。”
“……”咖啡先生在想，到底是谁不容易跟对方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啊。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好友的精神催眠，不得不说那个周末以后，咖啡先生再看到奶茶先生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别扭
，比如会在对方说话时忍不住盯着对方的嘴唇看，又或者看他切菜时握着刀的手指，甚至有时候视线会落到他腰
部及以下的位置并停留会，虽然身体并没有好友说的那种冲动，但也没有厌恶的感觉，觉得这样单纯欣赏也挺不
错的。
却有点苦了奶茶先生。
他总觉得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怎么，对方的视线感觉比之前要实体化了一些，有时候停留的位置还很诡异。
他却不好意思开口，因为实在无法从对方平静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于是只好归结于大概是自己欲求不满，又对邻居有那么点非分想法，所以不免有些思虑过多，唔，男人还是需要
适当的解放一下啊，五指兄弟靠你了！
这天晚上依旧是一个人在沙发上上网，一个人跟两只猫玩。奇诺慢慢长大了一些，性格本就比卡布要活泼，说是
两个猫一起玩，大多数时候都是奇诺蹦跶来蹦跶去，卡布偶尔挑个间隙扑上来玩耍一下，然后又蹲到一边静等下
一次机会。
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大笑，以及奶茶先生的呻吟声，“哈哈哈，奇诺不要，好痒！啊！哈哈哈，好痒！不要舔
了哈哈哈。”
咖啡先生回头一看，看到奶茶先生玩累了躺在地上休息，已经四个月大小的奇诺趴在他的胸口，因为室内有暖气
又因为跟猫咪玩有些热，奶茶先生脱掉了毛背心，穿着解开了两颗扣子的衬衣，枕在他颈窝的奇诺一抬头就能蹭
到他的下巴，于是伸着舌头给这个“硕大的无毛伙伴”舔毛，猫咪舌上的倒钩刮在皮肤上酥酥麻麻，偏偏下巴又
是奶茶先生的敏感点，差点跳起来把猫咪甩下去，只好偏着脑袋不停躲避，两只手想抱起猫咪远离自己。
这一幕突然给咖啡先生一个莫名的冲击，从来只在早上才有的某种感觉正逐渐苏醒，一瞬间闪过希望自己才是趴
伏在他身上那一个的念头。
他赶紧拧回头，不自在的推了推鼻梁上并未下滑的镜框，听到奶茶先生大笑完有些喘气的声音，感觉下半身比刚
才又硬了一些。
为了打破这种尴尬，咖啡先生赶紧出声问道，“你为什么不自己养猫？既然这么喜欢。”
“哈……啊？养猫啊？哈哈，不怕你笑话啦，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养猫需要操很多心的，猫粮猫厕所猫砂啦，
还有脱毛季节需要梳毛打扫卫生，平时还要打疫苗生病了还要送医院，我只要一想到还要管其他事就连跟他们玩
的心情都没有了。”
咖啡先生想一想，好像……确实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