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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物不好惹上——by木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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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边没有路灯,只有稀稀拉拉的几颗高树,就像是被随手栽在这里的,秃得十分彻底,指望它们挡风那就是个笑话,它们唯一的作用,就是在入夜之后把这段土路映衬得不但黑,还阴森。

齐辰怕踩进水坑,只得掏出手机,想打开电筒照一照。

天气阴冷异常,刚从车里出来走了没几步,手就变得冰凉,连拿个手机都有些不太利索。他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刚要划开屏幕锁,脚前不远处便突然响起一阵犬吠,冷不丁惊得齐辰手一哆嗦,手机从冻僵了的手中翻掉出来,“啪”地摔在了地上。

刚有些亮光的路又一下子陷回黑暗中,而那声犬吠才只是个开场。

它的叫声似乎引起了这荒郊其他狗邻的兴趣,纷纷出声相和,此起彼伏,吠成了片,听那架势,有几只似乎还朝这边奔来了。

齐辰本不怕狗,但他还没被这么多狗远远近近地围着叫过,于是手机刚捡起来就僵停在那里。

他不知道是不是他手机屏幕的亮光在这条漆黑的土路上太过显眼,才把这些看门土狗和狼狗给引了过来,于是想打开手机电筒的手指就只好顿住,开也不是,不开也不是。

可是很快,他就发现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就着手机屏幕那并不算亮的光,齐辰发现不远处的那几条狗似乎并没有要扑上来的意思,只是不远不近地伏低身体,炸着一身的毛,龇着牙冲这边发出“呼哧哧”的威胁声。但那姿态又有些防备的意思,似乎齐辰和徐良这边一动,它们就会撒丫子狂奔跑开似的。

有了这种想法,齐辰便撑着伞试探着朝前迈了一步,这一动,他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那几条狗根本连头都没有动一下,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姿态和角度,盯着原本的方向……

而现在,只有徐良还停在原地。

这些狗是冲着徐良的?

齐辰一时有些疑惑……要说它们是防生人,那为什么只防着其中一个,完全无视了另一个?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一小团通体漆黑的东西从他脚边蹭过,速度极快且轻巧地窜到了一旁的树枝上,隐在夜色里,唯剩一对眼睛发着莹莹的幽光。

借着手机屏幕有限的光线,齐辰觉得那应该是只黑猫。

在看到黑猫的一瞬间,齐辰突然想起了曾经不知在哪儿听说的一句话——

夜里猫狗连声,说不定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树上蹲着的那只黑猫极轻的叫了一声。

听得齐辰心脏“噗通”跳了一下,落下的时候像是砸进了一潭冰水里,冻得他一个激灵,一路上那种古怪而有些不安的情绪也顺势漫了上来。

身后离他半步之远的徐良终于动了一下步子,鞋底在冰渣雪泥中中踩出轻擦擦的水声。

这轻微的水声就像是有谁在前头那群狗面前丢了一个爆竹似的,炸得它们转头就奔,一秒钟都没有犹豫,箭似的就射出去了。只是逃跑的路上仍旧管不住嘴似的,低声吠着。

齐辰还没从群狗奔逃的景象中缓过神来,就感觉自己左肩突然搭上了一只手。

他下意识地抽了一口气,身体猛地一颤。

“橙子——”徐良愣了一下,笑着走到和他并肩的地方,“怎么被一群狗吓成这样。”

齐辰拍了拍胸口,干笑两声:“是啊,大概是没被这么多一起围过,还都是狼狗,这里的人也是,大型狗怎么都不拴着点。”此时他无比庆幸这条路够黑,而手机电筒还没开,不然他脸上僵硬的神情一定会被照的清清楚楚。

“走吧。”徐良说着,就要揽着他肩膀朝前走。

齐辰下意识挣了一下,故作轻松道:“好好走,你这爪子搭着还让不让我打伞了?”

徐良“嘿嘿”笑了两声,似乎不在意地松开了手,带头迈了一步:“打什么伞,带上帽子不就得了,这会儿雪小,能沾上几片啊,就你穷讲究!”

齐辰听他说话似乎和平日没什么太大差别,顿时觉得自己刚才真是脑洞开大了,那天晚上还好意思跟龙组长说自己不怎么信神神鬼鬼的呢,才刚过两天,这就“啪啪”地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他把自己刚才的多心归咎于这环境气氛太足的缘故,便晃了晃头,把那些乌七八糟的神鬼论清了出去。

“这路黑成这样也是种能耐,我把手电打开。”齐辰划开手机屏保,抬了一下头,冲领先一步多的徐良说道,同时也在心里吐槽自己:真是小说电影看多了,居然能把那种东西联想到徐良身上去,怎么可能呢,唯物主义科学观都到狗肚子里去了——

还没吐槽完,他就在手机电筒打开的一瞬间,被徐良羽绒服口袋里的某个东西晃了一下眼。

他之前手插在衣兜里,齐辰看不到什么,这会儿他手掏出来拉了下罩在头上的帽子,被手撑得半开的口袋还没合上,隐约可以看到里面那东西的一小节,而那一小节恰好是包金的接口部分,被手机电筒亮光一照,恰好有些反光。

那东西不是别的,正是据称被秦姐偷了,却又莫名消失的镶金玉镯。

齐辰刚迈出的步子又猛地僵在了那里。

而已经走了几步的徐良此时毫无征兆地突然回过头来,扯开嘴角露出一个笑,那笑只牵动了嘴边的一块皮肉,显得僵硬而森冷,根本不像活人。

第9章

那一瞬间,齐辰如陷冰窖,心脏仿佛被人猛地攥紧了却始终忘了松开似的。

“良子……”他张了张口,却发现嗓子紧绷绷的,明明用了不少力气,说出来却几乎只剩气声。

徐良垂下目光瞟了眼自己的衣兜,而后便抬起眼,一错不错地盯着齐辰,一双眸子灰蒙蒙的,像是结了层蛛网似的,没有一点光泽,满是死气:“你都看到了?那我也不用接着装下去了。”他的音调十分古怪,僵板冷硬得像是电子音一般,全然没有了之前那股子熟悉的语气。

如果说之前齐辰还能勉强自我安慰一下,徐良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可能是手电筒的光映衬出来的,可现在徐良说了这样的话,齐辰便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

他僵立在那里,握着伞的手半垂着,伞柄硌在指腹,压得手指一片白生生的,冷得几乎没了知觉。而他的另一只手握着手机,苍白的电筒光从手机背面投下,在地上照出一个圆形的光斑。

他站在了光斑内,徐良恰好站在了光斑外,一明一暗,像是站在了阴阳两端。

在徐良说了“不打算再装下去”之后,他的身上倏然散发出一股味道,有点像空置了多年的木质箱子被打开的瞬间漫出来的潮味,夹杂着些许铁锈味,不过并不浓郁。

这味道其实并没有那么难闻,但是齐辰却不知怎的对这股味道有种没来由的反感和厌恶,仿佛沾了这种味道的人他多看一眼都会涌起莫名的烦躁。这股子厌恶和这气味一样来得突然,却十分汹涌,简直要盖过了他心里该有的那份惊惧。

也正是这份没来由的厌恶感,让他近乎停滞的思维重新动了起来,手脚又有了知觉。于是在眼看着徐良突然抬手冲他的脖子伸过来的时候,齐辰猛地一偏头,及时躲了开来。

他顺势侧开一步,将手里撑开的伞挥打出去,指望这面十分不结实的盾牌起码能将徐良挡开一点。

结果就听“噗嗤”一声,被抵在伞后的徐良直接两手捅穿了伞面,弓成爪状的十指转瞬便到了齐辰眼前,而那指尖俨然已经不是正常人的样子,指甲弯而尖利,如同鹰爪一样散着寒光,哪怕只要再往前一寸,就能生生挖掉齐辰的眼珠。

齐辰抽着气仰头,堪堪躲开那双利爪,然后用力将那已经被捅穿的伞朝前狠狠一抵,转身便跑。

他原本想跑回路边钻进车里,可无奈两人刚才一来二去转了个方向,回去的路被徐良挡住了。这种时候他也没法计较,只得继续顺着这条路朝前跑。

两边是秃得彻底的高树,连个遮蔽的点都没有,他只能拿出这辈子最快的速度,直奔前面那个小土包上挂着劣质霓虹灯的农家乐餐厅。不管怎么说,害怕的时候往人多的地方跑几乎是每个人的本能。

地上的冰渣雪泥此时简直是最大的障碍,一不小心就能滑个四脚朝天,但他却丝毫不敢减速。

他不知道徐良究竟追上来没,离他还有多远的距离。因为背后是一片死一样的寂静,整条路上只能听到他一个人踏在雪水冰渣上的“嚓嚓”声,而他也根本顾不上回头看。

余光中两边景物飞速倒退,那坟包似的小土坡转瞬便到了眼前,灰扑扑的列支霓虹灯一段亮着一段黑着,牵牵连连地挂在那座两层小楼房的院门前。

齐辰顾不得形象,懒得再找上土坡的路,直接踩着碎石,拽着几根裸露出地面的枯树根,翻身爬上了土坡。

农家乐的院门关着,门边贴着红纸对联,檐上还各挂着一只红纸皮糊的灯笼,只是里面的灯估计坏了,半亮不亮的,照出来的颜色十分昏暗老旧。

齐辰在门前猛地刹住了步子,这才得以喘口气,飞快地回头瞥了一眼,却根本没看到徐良的身影。

他愣了一瞬,随即也管不了那么多,想着先进屋再说,人多的地方安全感终究要高一些,大不了等别人吃完离开的时候,他再跟着出来回路边。

这农家乐的院门上一个大铜环,但齐辰此时已经顾不上什么敲门不敲门的了,直接伸手猛地把院门推了开来,迈进去后又立刻将院门“砰”地关实,匆匆插上门栓。

小楼一层厅堂的暗红漆大门倒是没关实,留了一条缝。

此时,从那门缝里透出来的灯光对齐辰来说,简直犹如亲爹亲娘一样。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那扇红漆大门外,抬起手刚要推门,却仿佛被兜头浇了一桶冰水一般,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因为他突然反应过来,这偌大的楼房里,根本连一点儿人声都没有。

之前齐辰逃跑心切,除了自己如同鼓擂一般的心跳和极为粗重的喘气声,他全部的注意力都用来仔细听身后的动静了,根本顾不上其他。这会儿站在门前,推门就能找到暂避所,心里终于稍微松了口,这才有精力注意别的问题,然而这一注意,他的心又被拎到了针尖上。

就在他脑袋“嗡”地一声再度被刷成一片空白的时候,那个原本留着条缝的厅堂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两分钟前还被他用伞抵开甩在身后的徐良此时正扶着门,站在一片昏黄的灯下,再次冲他露出了一个僵硬而满是死气的笑。

你特么究竟有!完!没!完!

那一瞬间,齐辰紧缩的心中诡异地涌出一股子烦躁和怒气,他居然有种想把对方那张皮笑肉不笑的面皮撕扯下来的冲动,总觉得这样的笑和徐良原本温和的长相违和到了极致。不过残存的一点理智抑制住了他作死的冲动。

他只呆愣了一瞬,便打算转身跑路,却听见徐良腔调僵硬没什么起伏地道:“我都把他引到这里了,你还磨蹭什么?”

齐辰一震,他这分明是在跟另一个人说话!

一个人也就算了,要是两个这样的组团来玩儿他,他再迟一点就真的跑不掉了。

这么想着,他脚下一转,刚要冲出去,就感觉后颈不知道被哪个杀千刀欠收拾的货狠狠砸了一下,砸得他两眼一黑,两腿一软,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痛便晕了过去。

……

眼前深沉的黑暗还没有散去,后颈的钝痛却已经逐渐清晰起来,一阵一阵,引得头脑嗡嗡发晕,胃里泛着恶心,让人怀疑是不是连骨头都错了位。

齐辰在这无法忽略的痛感中渐渐恢复意识,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些反应不过来自己这是怎么回事,刚想睁开眼看看,就听一个僵硬得几乎没有语调的男声从不远处传来:“我时间不多了,先走一步。”

这声音一入耳,之前发生的那一系列诡异得简直冲击齐辰世界观的事情终于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于是,他只动了两下眼皮,便把睁眼的打算又按了回去,继续装晕,想听听还有什么情况。

那个男声话音刚落,一阵风声骤起,不知是木门还是木窗低哑地“吱呀——”叫了一声,而后又“啪”地关上,接着,有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在这之后,便再没了什么新的动静。齐辰只能听见一些“哔剥”轻响,以及类似砂锅炖东西时发出的“咕嘟嘟”的小沸声。似乎是谁在用柴草烧着火,煮着一锅什么。

他等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动了动眼皮,半睁开眼,想看看留下的那个人究竟在做什么。

也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他只觉得睁眼的时候,视线十分模糊,一时根本看不清周围的景象,只隐隐约约看到一团火光在不远处忽闪着,晃得他眼睛还有点酸疼,笼上了一层水汽。

他眨了好几下眼睛,眼前的景象这才清晰起来,可这一清晰,他就发现和离他一米来远的一个人目光对了个正着!

一睁眼就发现一个人面无表情地垂着眼,意味不明阴气森森地看着你,一动不动,换谁都得吓一大跳,更何况是在这种情境之下。

齐辰只觉得自己胆汁都快被惊出来了。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对方。

那是一个十分瘦削的老太太,腰背佝偻着,老态龙钟。苍白的头发在头上梳了个发髻,只是大约梳得不够仔细,漏了好几绺下来,有些杂乱地散在耳边。她的脸背着火光,看不大清长相,唯有那双眼白明显大于黑色部分的眼珠格外清晰,而那双眼睛,现在正一转不转地看着齐辰。

齐辰在看到这双眼睛的一瞬间,觉得无比的熟悉,总觉得自己在哪里看到过。没过两秒,他猛地想起来,这正是那篇新闻报道所配的截图里,秦姐身后的黑暗角落中显出来的那双眼睛。

所以这特么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偷个镯子偷出这么多破事!

惊疑和烦躁兜头灌了下来,弄得齐辰忍不住就想发作了。

他心道,他一个成年人要是跑不过个老太太,回去就可以找根绳儿吊死在宿舍门口供人瞻仰了!

一旦定了心意,他便抬起头想撑坐起来,可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刚才没注意到的地方——

那个笼着袖子坐在那里的老太太,既没有影子,也没有脚……

齐辰:“……”这个时候再假装自己没动弹过还晕着不知道行不行……

不过下一秒,他就明白了……这他妈显然不行!

因为还没等他有所动作,那笼着袖子的老太太抬手一招,不远处柴火堆上煮着的那个锅便掀了盖,旁边一张八仙桌上不知哪百年前用过一个破碗“嗖”悬空,一股脑儿扎进锅里,舀了半碗不知什么玩意儿的东西,而后落进了老太太手里。

那看起来走路恨不得都得哆嗦两下的老太太接了碗,便“忽”地闪到了齐辰面前,抬手捏了齐辰的下巴便想把碗里的东西给他灌下去。

直到这时齐辰才发现,自己不知道被谁使了什么招,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除了脑袋能动,哪儿哪儿都动不了,还真跑不过这破老太太!

齐辰摇着头,企图让开那碗里的东西。

他本以为煮了这么久,那东西不管是被灌进他嘴里,还是被他挣扎着浇在脸上,都得烫破一层皮,燎起一排泡,谁知真的洒在嘴边却发现,那东西阴冷得惊人,在这种天,简直冻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大半碗不知什么东西煮出来的水,基本都泼在了他的嘴边和领口,但是依旧不可避免地有一点呛进了他嘴里。

顿时一股浓郁的腥苦味在整个口腔蔓延开来,差点让齐辰吐出来,却又被那老太太捂着嘴强行咽了一点下去。

一时间阴风四起,鬼哭狼嚎,齐辰不知是他咽下去的东西有致幻作用还是真的如此,他看到这屋子里瞬间涌进来许多面目阴惨的人,有一个女人披着枯杂的长发,趴在天花板上,脑袋翻转过来,顶着一张青白的脸冲齐辰露出了一个青惨惨的笑,嘴角一下裂到了耳朵根,露出一排鲸鲨似的尖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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