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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客江湖 上——by二逼癌细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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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须臾一瞬,那半死不活的茶渣就全都消融在了金色的液体里,一杯混浊的下等刷锅水逐渐澄清,最后竟然冒出浓郁的酒香来。

秦盛原本眯起的眼睛慢慢地瞪大,望出点瞠目结舌的意思。

“请。”闻瑜对着秦盛一摊手,秦盛眨了眨眼睛,突然“啪啪”地拍起手,“厉害。”

“十八年的女儿红。”闻瑜略带讽刺道道,“品尝一下?嗯?你敢吗?”

闻瑜在明目张胆地挑衅,秦盛摸了摸下巴,哂笑道:“美人敬的酒,何来敢不敢之说?这可是秦某的荣幸。”

说罢,秦盛端起酒杯,闻瑜手心里渐渐地湿了,他看着秦盛的唇触到了酒杯,一时间心跳得厉害。

闻瑜摸着口袋里的一串木头珠子,紧紧地盯着秦盛,秦盛一双手把杯子越抬越高,他的心跳就越来越快,几乎从胸口跳到了嗓子眼儿,金色的液体眼看着就要灌进秦盛的口中——

砰——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破旧的门被突然打开,闻瑜下意识地偏过头去,就见那老鸨端着一盘子花生站在门口,声音粗哑地道:“送的小菜。”

秦盛抬头看了一眼,“加钱不?”

老鸨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送的。”

“别看店小,招待倒是不错呀。”秦盛把茶杯放回桌子,杯子和桌子相碰时微微的声响让闻瑜惊了一下,他转回头来,见那茶杯空空如也,又低头看去,地上无一丝水渍。

喝了。

喝了……吗?

秦盛抹去唇边一丝残酒,看见闻瑜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有些奇怪地直起了身子,笑道:“怎么?突然看上我了?”

闻瑜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

应该是喝了吧。

心里却是不太踏实,思前想后,他又仔细端详了端详对面的男人,直把秦盛看得脊背发毛,“哎呦,这是怎么了?看你这眼神热情的……恨不得投怀送抱了?”

闻瑜一下没忍住,又翻了个白眼。

实在是没有力气再去埋汰他了。

16、第十六把刀

话谈了许多,秦盛也算是推心置腹了,毕竟根据他的那些经历也不能推断出他的弱点或是伤害他,而若是闻瑜真心相交,他还能赚点好感和信任——何乐而不为呢?

他并不讨厌闻瑜,只不过平时就喜欢逗弄逗弄。一方面他本来就颇为不是东西,喜欢调侃些经不住戏耍的人,一方面也是存着小心眼儿的报复的意思,报复闻瑜和他初识时让他那样失态尴尬。

男人的自尊是种很玄妙的东西,秦盛自认还算是心胸宽广,即便撑不下几个宰相也的确是能撑好几艘船了,要不也不会被那壮汉烦了一路也没真下杀手。可报复心这玩意儿,尤其当报复的手段仅仅是在口头上占占便宜时,实在不是人力能控制的了的。

男人心,海底针,捞不起,猜不透。

秦大侠这样风流倜傥的人也躲不过天下男人的通病,而在闻瑜给他一串木头珠子之后,他老人家才摸了摸下巴,决定以后对闻瑜稍微好一点儿。

莫不是被一条木头珠子串就收买了心?这传出去可让多少姑娘心碎……打住打住,冤枉秦盛了,这串珠子可不是普通的珠子,它是闻瑜的“筹码”。

这是一串能驱散百种毒气的神珠。

据说只要不是南疆的一些奇怪的犄角旮旯里掏出来的毒,它都能驱散——也没秦盛最开始想的那么神,它只能管气状的毒,对着那些水着的,物固的统统不好使。吹得顶破了天,它也不过就是珠心里藏着一种南疆奇毒,有些人管这毒叫毒王,倒不是说它就是天下最毒,而是因为它能驱散其他的毒物才得名。

气状的能散开,可水着的物固的可不行,自然也就没法儿驱散,所以说它的使用也是很有局限性的。不过所幸,珠子做得相当巧妙,有点儿以毒攻毒的意思,又没让一丁点儿致人死地的毒物外露,防身是足够了。

闻瑜自己也有一串,平时别在腰间当做装饰,既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又相当美观。秦盛看了当时便大加赞赏,毫不犹豫地把这串珠子也别在了自己的腰间,还对闻瑜挤眉弄眼地说什么——定情信物。

闻瑜便拂袖而去,连一句话也不愿多言。

而闻瑜走后,秦盛脸上那吊儿郎当的意味仍旧没有收。

“月黑风高夜,”他又诗兴大发了,“寻花好时节。”

边说着边打开窗户,哧溜一下地窜了出去。

夜色正浓,街上没什么人,即便有几个也行色匆匆,他却悠哉悠哉地沿着大路走,既没有隐匿,也没有用上轻功,看起来十分坦荡,然而此行的目的地却不那么正义——他这一路走走停停的,最后居然去了白天那家女支(hexie)院。

还不到亥时(即不到晚上九点),许多花楼都没关门,不过这样破的花楼也没关门就有点意思了,难不成他们还指望那年过六旬的老人家接客不成?

可是怪了,店里居然真有几个神色古怪的客人。

秦盛踏进了大堂,昏暗的烛光让老鸨那张浓妆艳抹的脸显得有些鬼气森森,他也不怯,只是坐下朗声道,“一壶普洱。”

一个清秀的小男孩闻言忙跑过来,“客官,普洱没啦,还要点别的什么吗?”

“再来一盘花生,”秦盛摸摸下巴,“普洱选好的,多洗几次,别有涩味。”

男孩儿撇撇嘴纠正,“客官,没有普洱了。”

秦盛低下头看着男孩儿红扑扑的脸蛋,轻轻地勾起嘴角,面上和善,嘴里却道,“一点儿涩味儿也不能有,要是有就砸了你这家破店,孩子,记住了吗?”

“记住啦。”男孩儿不高兴地点点头,一转眼没影了,没多久,一个年过六旬却打扮花哨的“姑娘”提着一壶茶,端着一盘子花生坐在了秦盛身边。

“好一个美人,”秦盛从她出现之时就一直看着她,直到她坐下才满脸笑意地道,“嫁与我做娘子如何?”

梅兰竹菊专心地为秦盛沏茶,半晌抬起头,满脸的褶子纠在一块儿,她粗哑着嗓子道:“公子,跟我来。”

说罢放下茶壶,径自朝里间走去,秦盛摸了摸下巴,跟了上去,然后被带到了一个小房间。

梅兰竹菊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看着秦盛道:“有什么事吗?”

秦盛从腰带上拆下闻瑜给的那串珠子放在桌上,“能帮我看看这个么?”

梅兰竹菊点点头。她接过珠子端详了片刻,然后颤巍巍地站起身,从墙上硬是抠出来一个小抽屉,在里面翻找了半天后拿出来一根带钩的针,接着点上了几根蜡烛。

对着光,她手法极巧妙地把那针慢慢地刺进其中一个珠子里,最后又摇了摇针,半晌之后抽出来时,钩子那块儿已经黑了。她也不在意,又翻出一小段蜡烛用火燎了燎,最后用滴下来的蜡封住了那几不可见的小孔。

“有毒是肯定的。”她看了一眼针,又把针放到火上烤,黑色的钩子瞬间冒出了一丝暗红色的烟,她皱了皱眉,“暗红色的……再加上这个味道……南疆毒王么?怎么?打算用来驱散毒气?这珠子倒是设计得不错。”

秦盛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他想,闻瑜大概是真的没有说谎,可他和梅兰竹菊都没有发现火焰中夹杂着的那点绿。

“掌门宠你。”梅兰竹菊把针收好,“这里也告诉你,暗号也告诉你,你怕是被选定的下一任掌门了吧。”

秦盛挑挑眉,“这里怎么了?师父只是告诉我这里有个精通机巧和毒的能人,而且这人和寒舍渊源颇深,曾经乃是寒舍的一枚奇葩,我也是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才来的,况且我那师父也不是掌门。”

“你师父?”梅兰竹菊愣了愣,随即便笑了,“秦周吧?能知道这么多的除了掌门应该也就是他了。”

秦盛也笑,“正是。”

“我和他老相识了。”梅兰竹菊边把珠子递给秦盛边感叹道,“我看着他长大,可惜这孩子命不好。”

“怎么说?”秦盛把珠子别回腰带,听到自家师父语气也不怎么激动,“他一辈子没娶妻这事儿?鱼水之欢没享过?”

17、第十七把刀

“瞎说什么呢你。”梅兰竹菊一巴掌打在秦盛后脑勺上,那一掌看似飘忽,连掌风都没有,秦盛也懒得躲闪,然后就被打得差点从座位上摔下去。

“哎呦!”他摸着后脑勺,无辜地看着梅兰竹菊,“梅姐……”

“梅姐也是你叫的?”梅兰竹菊横了他一眼,半是轻蔑的冷哼一声,而后从抽屉里翻出来了一小块金牌递给秦盛,“你的辈分该叫我奶奶……拿去,戴上。”

秦盛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梅奶奶。”把那小金牌戴上了之后又贱兮兮地笑道,“梅奶奶,那暗号不作数的吧?怎地突然送我东西?我可还不想成亲,不过奶奶这般风姿绰约的……倒也不是不可以。”

“该死的风流崽子,胆子不小,玩笑开到你奶上了。”梅兰竹菊笑骂道,“那金牌……你留着吧,以后自有用处,咳,其实也没什么用处了。奶奶许久不回门派了,也就你师父偶尔托人来送点东西,现在你来了,我也不好不回礼。你就把它当个护身符或者传家宝什么的,以后有了意中人,你要是愿意给她,那就是奶奶送给孙媳妇的礼。”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只管拿去。”梅兰竹菊摆摆手,“我拿着也没什么用,送的那人早就……咳。”

她没接着说下去,秦盛也不问,只是又细心地把那牌子塞进领口,让那块金牌紧紧地贴着胸口,然后望着她微微的一笑。

梅兰竹菊见状心里一暖,却还是有些鄙夷地想着,这孩子是祸害命啊,要有多少姑娘喜欢他呢?

“你是遇上什么事儿了吧?要用上南疆毒王。”她又道,“我想起来了,门派里有规矩,不解决完外边的事儿不准回门派……啧,这破规矩到底改了没有……怎地?碰上大麻烦了?”

秦盛摸了摸下巴,胡话张口就来,“哪儿啊,这是个美人儿非要送我的定情信物。”

梅兰竹菊冷笑一声,“那何必拿来我这验毒?小子,对上奶奶也敢说瞎话。”

秦盛无赖地笑着,他敲了敲桌子,“梅奶奶,我可没说过要验毒啊,只不过您拿去之后直接验了而已。”末了又道:“我哪里敢哄骗奶奶,句句肺腑,句句真心。”

梅兰竹菊一噎,顿时恼羞成怒,“啪”地拍了一下桌子,眉毛倒立起来,“兔崽子,好狗胆!!”

“哪里哪里。”秦盛眉眼谦虚道。

她瞪了秦盛半天,秦盛一脸恭敬地随她瞪,她脸抽了抽,终于软了下来,“你师父也是,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

秦盛抬头情真意切地道,“其实我是自学成才。”

“不像话。”若是她有胡子必然已经吹胡子瞪眼,而后她又坐回椅子,送出那块金牌和刚才那顿吵闹像是让她一瞬间疲了似的,她揉了揉太阳穴,“走吧,夜深了。”

秦盛一拱手,“告辞。”

他没去问梅兰竹菊的疲惫。

这是属于那个年迈女人一个人的故事,她年轻的时候也曾纵横江湖,也曾倾尽全力爱一个人,可不是每一朵花都会结出果实。

她把那些没能结果的怨和痛都藏在心里,藏在那人随手送的信物中,藏在那段回忆里,藏在最初的那句“好一个美人,嫁与我做娘子如何”里。

皆是前尘旧事。

现在看着那人儿子的徒弟,孩子居然和他当年一样地玩世不恭,只是眼底到底是冰冷一片,仿佛情爱什么的根本入不了他的眼,和她所爱的那人相去甚远,她突然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不会有什么一模一样的人出现。

“快走。”她赶人,秦盛走到门口,突然转头对她笑了笑,“奶奶,我走了。”

竟让梅兰竹菊莫名地湿了眼。

秦盛出了那家破败的花楼,夜已深,但门口依然有人,也仅有一个人。

没有月亮的夜晚,那人脚下漆黑一片,没有影子,表情也显得很狰狞。

“你不相信我。”闻瑜盯着秦盛。

秦盛哂笑,“逛花楼而已。”

闻瑜眯了眯眼睛,见那串珠子仍好好的挂在秦盛的腰带上,心里一松,面上却仍旧讽刺道:“逛一个只有六十岁老妪的花楼吗?秦大侠好雅兴。”

“非也非也,”秦盛摇摇头,“逛花楼又岂是一定要做些情欲之事?不过是想要谈谈心,那姑娘几岁又何妨呢?”

闻瑜被堵了一下,当下火气上来,他死死地瞪着秦盛,秦盛便哈哈大笑。

对闻瑜放下了许多戒备,连笑声也真诚了许多。

“你回吧。”他笑罢,道:“我去陈宅看一看。”

“看什么?”

秦盛摸了摸下巴,“一个男人去闯一个漂亮姑娘的家,自然是要去会会佳人啊。”

闻瑜轻嗤一声,“怕是尸首都被官府带走了吧。”

“唉,不会。”秦盛摇摇头,“你说奇不奇,这家人居然没报官。”

闻瑜看他:“你怎么知道?”

“废话么,”秦盛笑了,他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要是陈宅的人报了官,像我这种前脚去了人家家,后脚人家家闺女就死了的人,如何还能在大街上逍遥?官府必然是要审我一审的嘛。”

闻瑜长长地哦了一声,秦盛又说,“为什么不报官呢……怪了……”

闻瑜心道,废话,当然是那家的什么人做了手脚,要诱你去那狐媚的藏身之处。若是没我,你要是去了,怕是就插翅难逃,面上却道:“可能有些人家的风俗就是不让死者尸体遭到亵渎。况且陈家家大业大,自己也不是不能查。”

让秦盛好好地在危险里滚一番,他的重要才能体现。

闻瑜心里冷笑,秦盛还在那拍手称是,“有点意思,不过嘛……”

“怎么?”

“怪风俗。”秦盛笑着摸了摸下巴,“好了,我去了,你回茶馆吧。”

闻瑜看他,“怎地?带我嫌碍事么?”

秦盛奇了:“可不是碍事么?”

闻瑜还当他要防着自己,要拿自己没有内力一事做文章,正准备回嘴,就听秦盛好不正经地道:“如此美人在我身边,只怕我会光顾着扮潇洒,误了该做的事啊。”

准备好的话全都噎在了喉咙里,闻瑜张了张嘴,半晌才地说,“我相信秦大侠心性坚定,断不会为了我这种小人物分神。”

18、第十八把刀

秦盛又笑。

秦盛是个极爱笑的人,鲜有不笑的时候,哪怕是气极了也要带着几分冷笑,几分哂笑,可他的笑总是让人感觉不怀好意,或是太风流,或是太调侃。

总的而言,除了些尚不知情滋味的小姑娘,很多人是不喜欢他的笑的——太“花”,太不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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