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为什么不跟？”安陌阳顿了顿，“不仅仅是跟着。”他的眼里杀机惊现，“必要的时候，立刻动手。”
“……是！”手下人一个惊颤。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到底什么是必要的时候？是指……流光对肖少爷动手的时候吗？
跟着流光上了车，默燃保持着一个固定的姿势。他从后视镜看着流光的眼睛，“你准备带着病人飙车？”
流光微笑着回视他：“我为什么要瞒着他们？”
默燃不再说话。他们都知道后面有人跟着。既然流光都不担心被发现，他还担心什么？要知道，他现在可是连动一下都很困难的人。
流光瞥了一眼默燃自得的神态，微笑不语。
“到了。”他把车停在一家咖啡厅门口，“就在这里。”他开门，重新将默燃带上轮椅。
流光带着默燃从一旁隐蔽的电梯进入直上四楼。四楼是类似宾馆样的走廊，拐过几个弯，流光敲开了第一间门。
“久等了。”他推着默燃走进去，锁上了门。
窗帘是拉着的，默燃抬起头来，清晰地看到那个背对着他站在窗前的身影。她扎着高高的马尾辫，一身黑色的着装，她偏头，他看到她烟熏妆微微上挑出的妩媚凌厉。
那个像是一朵小白花一样的傅斌若，最终还是陪着她的默燃哥哥一起，死无葬身之地。
“他怎么了？”注意到默燃坐在轮椅上，傅斌若猛地回过头来，她惊疑的目光从流光的脸上扫过，“我是让你把他带来，但是我没让你这样把他带来！”
“不是我。”流光柔柔地开口，“是安陌阳。”
“安陌阳……”傅斌若微微沉吟，“也罢。他迟早都要死。”她一步步朝默燃的方向走来，“默燃哥哥……”
默燃依旧保持着那副什么都没有看到的表情，傅斌若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来，轻抚他的脸庞。“默燃哥哥，你受苦了。”半晌，她察觉到默燃的异常，“这又是怎么回事？”
流光双手抱肩倚在墙边，“安陌阳。”
傅斌若的眼里闪过千种万种的情绪。她的手指微微颤抖着，默燃感觉到她内心激烈的心理活动。流光和这个疯子到底达成了什么共识……她又向流光付出了什么代价？
“你的病……”流光开口，看着傅斌若的眼光变得怜悯起来。默燃不动声色地在傅斌若身上巡视一圈，眼底飞快闪过一抹惊愕。
好浓的香水味。
刚刚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傅斌若的接近上，根本没有注意，她的身上如此浓郁的香水味。
“我知道。”傅斌若温柔的目光依旧投注在默燃的脸上。她像是看着自己久别重逢的恋人一样看着默燃。“我身体的腐烂程度，已经达到80%。”
果然……默燃忍了忍。他一想到面前这具身体实际上是怎样的状况，他就止不住的恶心……正常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吧。
“从某种程度上说，你们是一样的。”流光靠在墙边，徐徐地说道：“现在已经出现了吗？麻痹的状况……”他摇了摇头，“傅小姐，你不后悔吗？”
“我不后悔。”傅斌若轻轻地抚上默燃的唇。她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耐，“我和默燃哥哥一样，傅杰也是和安陌阳一样的蠢货。”她的眼底越发阴森寒冷起来，“如果不是他自以为是地给我注射那种药物，我也不会是现在这样的情况……！”
默燃心下了然。原来如此。流光给她注射了药物，但是阴差阳错和傅杰的药发生了反应……于是，就变成了这样。他蓦然惊觉，流光给她注射的不会是……
“默燃和你注射了一样的药物。”流光的声音轻轻柔柔，在默燃听起来却如此地令人发寒。
如果他也想傅斌若这样……流光也依旧会毫不犹豫地给他注射这种药物！什么盟友，什么合作，从一开始，他就知道站在这个人的身边随时都要付出代价……只不过，现在付出代价的人不是自己罢了。
“那么，你想好了么？”流光再一次开口。
想好……？默燃正在疑惑，却看到傅斌若站起来。“默燃哥哥，”她望着他的眼睛，像是看着一件最珍贵的宝物，“我很快就会来陪你……在为你报仇之后。”
报仇……？默燃有些呆愣，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流光缓缓收起脸上的笑容。
“斌若，”他轻声唤着傅斌若的名字。
——“杀了他！”
51.势均力敌
“斌若，杀了他！”流光忽然惊呼起来，手直直指向默燃的方向。与此同时，傅斌若忽然往默燃的方向俯冲过去，手里的匕首闪过一道森冷的光。
——那是曾经刺过他一刀的匕首。一瞬间默燃的脑海里划过这样的念头。上面还有他的血……
默燃在同一时间后仰下去，轮椅应声而倒。他将轮椅踢向傅斌若的方向，傅斌若一闪，“砰！”轮椅砸在窗户上，玻璃纷纷碎裂。
不好……！默燃的脸色微沉。他瞥了一眼轻靠在墙角的流光，后者回以他好整以暇的笑容。
这样一来……安陌阳的人手很快就会上来！……这是流光早就预计好的，用生命和成败来倒计时的比赛！
“你又骗了我一次，默燃哥哥。”傅斌若的目光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就这样死去，我们是可以在一起的。”
“我没有兴趣和一个浑身散发着尸臭的女人共度余生。”默燃玩味的微笑，“也许傅杰有这个兴趣。”
傅斌若微笑着看向默燃，“我喜欢诚实的你啊，默燃哥哥。”她的身形像是燕子一样敏捷，几乎眨眼间就冲到了默燃的面前，“但是人死后……”她手里的刀已经看准了时机准备从默燃的颈边划下，“有谁不是一滩烂泥呢！”
“真坦诚。”默燃后仰闪避的瞬间，傅斌若的刀截下他耳边的发。他就着这个姿势反转过来，一脚向傅斌若的胸前踢去。
傅斌若闪避。
默燃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他还是小看了这个女人。原本这具身体的柔韧度就不符合他的要求，更何况是在如此虚弱的情况之下。而傅斌若和他相比只是略微占了上风，即使她的身手敏捷，但是没有了速度，她的破绽也是层出不穷。
流光在一旁的床上坐下，微笑着看着这场决斗，眼神像是在看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游戏。
一次决胜负。只要他或者她被对方打中，那么接下来的败局就是注定的。
斌若半拉开窗帘，刀刃在她的指尖上飞舞，旋转出刺目的光。她放下自己的发，风争先恐后的灌入，她的发被扬起。
默燃眯起眼睛。他看到一旁的流光冲他扬了扬手上的表。他根本无法在这样的情况下贸然对傅斌若发起攻击，她飞扬的长发和刀尖的反光都是为了阻止他的靠近……
但是他已经没有时间了。默燃皱了皱眉。他冷眼看着傅斌若，“知道为什么我不会喜欢你吗。”他没有给傅斌若答话的机会，“这具身体，这张脸，甚至用来爱我的资格，都不是你自己的。”
“你不过是……”他的目光悲悯，“一个小偷罢了。”
傅斌若的眼底浮现出隐隐的不悦，“这些明明都应该是我的……我没有偷别人的东西！”
“如果不是我曾经认识那个女孩，我甚至不会和流光来到这里。”默燃的声音冰冷，“如果不是曾经的傅斌若，我甚至再也不想看到你。”
“……你就那么讨厌我？”傅斌若的眼底微沉，她的笑容在阳光之后看不清楚，“没关系……大不了只是同归于尽的结局！”她从左斜方向前一跃，手里的刀刃掩在她的发之后，根本看不清楚！
默燃微笑着向右闪避，与此同时飞起一脚踢在傅斌若的腹腔上……像是踢入一滩烂泥的感觉。
……真恶心。他皱了皱眉，傅斌若像是浑然不觉一样，刀锋一转再次扑了上来。
根本看不清她的刀锋藏在哪里……默燃太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他只得用躲避来保持暂时的优势，但是已经……没有时间了！
“你杀不了我。”他站起身，看着压低了身子的傅斌若，从喉咙间发出嘲笑一般的声音，“如果是她，根本不会对我下手！而你……根本没有能力杀了我。”
“……闭嘴！”傅斌若急急地向他的方向冲来，没有一丝理智可言。默燃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他以诡异的姿势去控制傅斌若握着匕首的那只手……等到近了，他才看清她脸上诡异苍白的笑容。
刀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直直下刺……她刺到的，将是默燃的手……不对！默燃看着那刀贴着他的手腕滑过，甚至能够感觉到刀上的冰冷……那刀，直直向他的胸口刺来！
他的瞳孔骤然紧缩，闭上眼睛之间他看到傅斌若扭曲而疯狂的笑——“噗。”
那是钝器没入身体的声音。
和想象中的不同，那个人的身体没有软倒下去；和想象中的相同，血静静地从伤口处流出，像是无声的催促。
默燃面无表情地捂住自己的左腹，他记得那一天，刀没入他的身体时，也是这样的感觉。他那个时候有没有这样的表情？震惊？疑惑？甚至是……不敢置信？
他转过身来，挑起一个笑容，“一，二，三。”
“嘭。”傅斌若的身体软倒在地上，在她的左腹上，插着一把刀。
“你怎么能……”怎么能看出来我的攻击路线？
“人啊，是会吃一堑长一智的。”默燃的食指轻轻点着他的脑子，看着傅斌若的表情渐渐变成楚楚可怜的恐慌。
“默燃哥哥。”她轻轻叫着他的名字，“不要杀我……”
那个年幼的女孩蹲在地上哭泣，她看起来那么悲伤，像是做了一场冗长的梦。
“抱歉啊。”默燃轻声说着，闭上眼睛。他一步步往流光的方向走去，傅斌若茫然地睁大了眼睛，“默燃……哥哥？”
——然后，一刀从背后没入她的心脏。
“你已经不是傅斌若了。”默燃站起身来，看着她的身体软倒在地上，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最后的挣扎。
“作为另一个人，就这样完整的死去吧。”
傅斌若瞪大了眼睛。在几下抽搐后，归于平静。默燃回过头来，看着流光。
“真可惜。”他一步步朝流光的方向走去。看着流光脸上流露出似是怜香惜玉的神情。
默燃微笑着看着流光，忽然扑在他的怀里，止不住地发抖。他将整张脸埋在流光的脖颈处，像是无声的哭泣。
流光恍然不觉。他伸出手，轻抚着默燃的发，“都过去了。”
与此同时，房门“嘭”地一声被撞开。
52.我是如此地想念你
“没事了……”流光低声安慰着默燃，目光顺着门口看去。
进来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地上还躺着一个人……居然是傅家大小姐，傅斌若。
“她试图袭击默燃，自食其果。”流光的声音恰时响起来。她试图袭击肖少爷……？也对，听说肖少爷这次受伤就是因为傅家大小姐，但是……
傅斌若就这么死在他们面前，安老大怎么和傅家交代？！
“你们大可以告诉安先生，傅斌若是我出手致死的。理由……”他轻轻揉了揉默燃的发旋，“是为了保护肖少爷。”
“流光先生，为什么你要带肖少爷来见傅小姐。”有人发问了。
流光不以为意，他微笑着看向那个人的方向，“我说偶然而已，有人会信吗。”
在场的人都沉默。流光的话他们当然不会相信……必要的时候，他们是斩杀流光的人。
“很好。”流光轻声在默燃耳边说了些什么，他笑容悠哉地看向他们，“我想，安先生必定会问，为什么你们要容许我带着默燃来见傅斌若。”
“那么说真是流光先生你所为？”有声音传出来，听起来毫不退让。流光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笑容宁静，“我说不是，你们会信么。”
“安老大不会动手杀我。”他这样说着，手轻轻按在默燃的发顶。“但如果他知道傅斌若想杀默燃而不得的话……那就不一样了。”
“总之话我已经说到了。信不信由你们。”他这样随意地说着，打横抱起默燃往门外走。
“……我讨厌这个姿势。”默燃小声地嘟囔着。他在前一秒扑到流光的怀里，后一秒人就进来了……真险啊。
“想好回去怎么表现了吗？”流光压低声音，含笑看向默燃。
“算是我通过测试？”默燃没有回答流光的问题，这样问道。流光微笑着移开自己的目光，“也许吧。”
“什么？”安陌阳皱眉听着回报。事情完全超出他的预计，流光的胆子居然这么大……
“傅家那边知道了吗？”
“暂时还没有。”
“我知道了。”
安陌阳牢牢握着手机，有一种想要把它砸到墙上的冲动。流光啊流光，你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傅斌若对默燃可能造成伤害眼下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傅斌若死了……傅家会怎么办？
不过既然流光敢说那样的话，事情就由他来担着吧。
再等等……他看了一眼日历。再等等，他就会将那个人彻底赶出默燃的世界。
要不安稳了啊。默燃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安陌阳居然什么都没问……他在忍。那么，他在忍什么？这个答案恐怕是，他在等。
他在等流光做出足够多令他无法容忍的事情，然后将他赶出他的世界……这样看来，他也没有时间再耽搁什么了。
流光应该会想明白的吧？今夜他必定造访。
默燃就这么等啊等啊，一直等到暮色西沉。他似乎睡过去，做了一个不怎么好的梦。
他梦见傅斌若浑身是血地站在他的面前，“我好想你，默燃哥哥。”她微笑着歪过头，看向他的目光里沉淀着满满的哀伤，“默燃哥哥，为什么你要杀了我？”
因为你已经不是你了。他皱眉，想要后退，却发现从地面上伸出一只苍白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脚踝。
“来陪我好不好……默燃哥哥？”她微笑着接近他，眼底是不容拒绝的期待。默燃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走进，他的手指已经悄然捏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