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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希莫希——by巫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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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如山一般的儿子,模样慈祥得让希觉得鼻头很是酸楚。

“……”希席地坐在他妈跟前,握着那双常年劳作而粗糙不堪的小手,心里满是风雨过境,纷乱不堪,再次抬头时,竟微红着眼眶,带着些许哭音说,“妈,咱去年过年去做过体检,不是说你没什么隐疾么?要是你晕了,能不能不怪我?”

“说什么疯疯癫癫的呢?有话快说,别打搅我晒太阳。”

哎,他妈还是他妈,不会因为年纪的原因变得温柔一点的。

希心里无奈地想,又思及母亲可能想让自己好受一点而再次心一抽。他跟只鸵鸟一样枕着她的膝头,含着字,嘟嘟囔囔地说,“妈我那媳妇不能给你生大白孙子,我喜欢的是个带把的,就咱街尾那范家的大儿子,妈您不生我气吧。”

母亲很安静,安静地让他误以为她听不清他的话。但过了十来秒后,手上蓦然收紧的力道,那大得让他都直冒冷汗的力道,让他心一缩,心底虚的不行,吓得他立马哆哆嗦嗦地解释道,“妈,我不是故意的,我本来打算就不跟您说的……不是不是不是,是我错了是我不该干这种事的,我,我,没让你抱孙子我混蛋,我把人家给勾搭上了我也混蛋,我……”

还没说话,那手松了力道,又再次柔柔地贴在他大掌之中,他母亲像是极度疲累地靠在竹藤椅上,又将椅摇得咿呀咿呀的轻叫着。她正闭着眼,用着不像她的温柔音调问,“你爸跟你妹该知道了吧?”

“……恩。”

“他们一个拦着我给你相亲,一个天天跟我吹风,说你娶的小媳妇多特别但我肯定喜欢的。又是就常在想,你一定是找了个不得了的家伙了,没想到是……哎,孽缘啊……”

“妈……我们很幸福,我们不是孽缘。”

“闭嘴,你这蠢货。”

“……哦。”

看吧还是他妈,老以损他跟他爸为乐。他委屈的嘟着嘴又将头枕回去了,头颅随着她的节奏上下浮动,有点像又回到襁褓之中,被哄着睡觉的闲适。正在他要被催眠了时,他妈轻飘飘的声音在耳边想起,“还记得啊,我以前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的时候……”

接着他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梦见了父母的往事。

22.

父亲的父亲是个流氓,父亲的母亲是个疯子。

阿三的爸当年跟着村里几个无赖,夜里偷偷溜进这漂亮疯子的家,把这疯子给睡了,后来疯子就怀孕了。

当年还流行知青下乡,他们村来了十几二十个知识分子,其中一个就被村长给钓走了,送儿子送房子送村长位置把人给留住了。这女孩是个知识分子,不比那老村长那样对一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疯子怀孕后,女村长开始彻查此事。当时跟阿三爸一起去的几个无赖都找人把自己身上的污水洗了个干净,唯独阿三爸狂妄,以为找到也不会怎样,最多赔几个钱,可这已经不是老村长了。

很快,阿三爸被查了出来。他死也不要承认那个已经出世了的孩子,说是那么多人上去,谁知道是谁的种?他又不是吃饱了没事撑的被别人家养野种。

这几句话可谓是激怒了这位满肚子进步思想的女村长,也激怒了整村的女性。后来经过改革等等一系列事情后,本来宽裕的家庭也开始败落,阿三也成为了导致这一系列事件的扫把星。

又是扫把星,又可能不是自己的种。阿三在那个家可以说是挨着打长大的,一直过着的是这一顿饱一顿饿的日子,挣扎到八岁就从家里逃了出来。那时候的人们自己家能吃饱饭那还是个问题呢,哪还顾得了别人家不要的孩子啊?只是他偷摸走的食物就当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宽裕点的家里有什么零工也顺便捎带上他就是了。就这么流里流气地混了三四个年头,政府开始把扫盲班开到了这里来了。

这孩子是女村长给塞进李家的,现在他变成了这副样子,说不理那也说不过去的。就找了关系,把这孩子给弄了进去,看学点知识在手里能不能帮帮他自己改变命运吧。在那里,他也的确开始他的另一个篇章。

那年惠儿十一岁,惠儿家是村里头很是宽裕的家庭,办了这扫盲班就能作为第一批学生进去接受教育。

那时候的惠儿和黔川都是学校里屈指可数的大美人,一个穿着大红色的花布衣,一个穿着水蓝的小衬衫,都扎了俩条麻花,笑起来一人一边酒窝跟对小姐妹花似的,把一干年轻子弟迷得神魂颠倒的。

当时的阿三也是其中一个,他喜欢那个穿着大红色花布衣喜庆喜庆的小姑娘。本来厌学的家伙破天荒地求着女村长给他买了件白得可以闪瞎他的眼的白衬衫还有双干净的布鞋,梳着个干净的背头,然后天天去人家姑娘面前晃悠。

可惜,人家姑娘眼里就只容得下那高岭之花,那位学校里出了名的白面书生。

可是,阿三不愿意就这么放弃,凭什么他要输给那跟块冰块似的白莲花?他硬生生地就挤进了那个畸形的三人世界,差点把那拥挤不堪的世界搞得塌陷。

就这样辛苦的经营到高岭花去县城读中学,黔川追着去才算结束。俩人去县城那晚上,惠儿跑来找阿三,问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她的?阿三高兴得直哆嗦,说了满口从老人话本里学来的混账台词,可把心情低沉的惠儿给逗笑了。后来,两人就渐渐走在了一起,成为热恋的一对儿。

阿三为了惠儿的居有定所,稳定收入,可以说是拼了老命往里玩儿的。可是后来他俩发现不管他们怎么努力,惠儿家里人都不会为此动容,更不用说是允许阿三娶她的了。

经过好长一段时间的密谋后,两人决定先煮饭再摆席娶进门。就这样,他们小俩口的世界有了他的存在。

后来就是他记忆里那个天地了,外婆原本是不认母亲的,不过在他五岁那年外婆第一次抱了他,然后就渐渐好了。父女、母女之间能有多少隔夜仇的?

他想到这就宽心了,他妈爱的辛苦一定能谅解他的,他就能好好地搂着他的莫莫过小日子了。希在梦里傻笑着想翻个身搂住身边人,却发觉自己动不了,浑身难受的束缚感让他从沉睡中渐渐清醒过来。

四周黑压压的,窗外远处的天却有些亮堂,这应该是晚上六点多的天了,希纳闷自己怎么就枕在他妈膝盖上就睡了那么久,还被搬了进来。

嘶——好冷呐……

他挪动手脚准备摸回可能被他踢掉的被子,却意外地发现,他的手脚,是,被捆住的!而他正穿着大裤衩,难怪会冷了!现在可是大年初八的天啊!谁绑的他?就给他穿个大裤衩这是要灭绝他的节奏吧?

黑暗中遽然响起一个低沉的男声,“醒了?”

“啊?啊……你,你是……?”

“听我儿子说,你是该叫我岳父的。”

一句话打破希平静的心情,希再次晃动手臂试着挣脱那束缚。心里直骂咧咧的,骂那老板没事把这绳子做那么结实干嘛?绑的人这是怕他跑了不成?骂完又尴尬的干笑了两声,说,“哎哟,范叔啊,这不知是谁的恶作剧,您帮我解解?”

“啪”得一声,满屋光亮。重获光明的眼睛难以适应的眯起了,莫爸很是配合地在一旁等着他适应过来。适应过来后,希识得这里既不是他家也不是莫莫家,便偏过头寻找那人,却见蹲坐在墙角处满脸伤的莫莫,他双眼无神,空洞且毫无焦距的眼不知是在盯着何处发呆,整个人都没了生气,奄奄一息的。

他霎时间眼睛煞红,鼻腔里刺啦刺啦的喷着粗气,跟头野兽一般。他看了一会莫莫后像尾离水的鱼一样倏地扑腾了起来,却因为手脚被缚的原因被重重甩在床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来回数次,只把那结实的床弄的咿啊咿啊地响。

因为激动而沙哑的声音危险地质问道,“你把他怎么了?!”

“呵,”阿轩嘲讽一笑,拉过椅子坐在希身旁,“真是护妻心切呢,李兄弟。”

“你不愿我俩一起就说!要打我就打!你没事揍他干嘛?”

“啧啧啧,就你这劲儿,我还记得莫莫小时候被一小流氓欺负了,你单枪匹马把他们都给端了,而且把当事人打得住了整整一个月的医院。想想真是瘆人,还好我把你给捆起来了,不然这人民医院里就多了我这把老骨头了啊。”

“把他放了,要打人出气冲我来。”

阿轩没理他,兀自地问,“莫莫说,是他勾引你的,是真的吗?”

“我们是彼此心属,说什么勾引不勾引的?你少污蔑人!”

“哼!”阿轩从一个鼻孔里头出了腔重气,随手操起一个茶壶就砸地上,“他妈的从小就该防着你这流氓的!跟你爹一个德行,见着了就一直往上凑,一点脸都不要。我还纳闷呢,我家莫莫同你没亲没故的你能把他护到那个份上?原来打的是这主意。”

“娘的!你骂我就骂我!骂我爹干嘛?!”

“你是这个给长辈说话的么?”

“是你骂我爹的!你凭什么骂我爹了?”

“老子乐意!”

骤然间,屋子里就剩俩人呼啦呼啦的粗气声,两人瞪着斗大充血的眼睛瞪视彼此,皆不让须眉。

“我问你,你把我儿子给上了?”

“我……”希话还没出来,墙角的莫拖着那已经哑的快没了声音的嗓子说,“我说了他既上了我,我也上了他,你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了。”

“你给我闭嘴!吃里扒外的东西,你不看看你妈!啊?她中午被你吓晕之后至今还没醒,这家伙倒好,太阳底下演绎母子情深?”

“爸,你宽宏点待事,放我俩好好过日子。也能跟我演绎父子情深的。”

“你这是要气死我!”莫爸举起手里的木棍就要往儿子身上招呼过去,不知是希身后的一声怒吼还是看着亲儿子下不去手,棍身在贴着莫的肩膀处停了下来,被重重摔地上去了。

老人颓靡地瘫坐在地上,低垂着头,佝偻着身子,委屈的模样特别像是个被抢了玩具的孩子,神情很奇怪。

三人就这么僵持着,直到——

突然门扉被轻扣,随即传来小棠懒洋洋没有什么情感的声音,“爸啊,妈跟你说玩累了要记得回家洗澡睡觉,阿三伯还让我给您带话,希哥感冒了的话,他不会放过你的。”外面静了一会,又响起了声音,“好像就这些了,爸您玩够了吗?”

莫爸叹了口气,有些疲倦地对外面喊道,“你进来。”

门咿呀一声被推开,小棠慢悠悠的进来了,经过莫莫时给他扔了一管应该是伤药的东西。他把莫爸地上扶起,又用那种慢腾腾的声音教训着,“您这是越老越不听话了,我都跟你说了那么多还带着人跑,亏你能雇那么多人搬这头熊。哥哥他都已经废了,您再怎么闹腾他那肚子也生不出什么东西来,您就不能等我跟凡凡给你生一窝一窝的?”

“有钱还有什么事做不了的?我看你妈那样我不服气。”

“老糊涂,哥都被你打的快嫁不出去了还不服气。”

高大的小棠扶着因为年纪渐大而愈发瘦小的莫爸离开,你一言我一语的像是父亲在哄孩子一样。

他们走后许久,莫莫才从地上起来去给希解开捆绑的绳子。

希被刚才的一幕弄的云里雾里,瞧着莫莫英挺俊逸的脸如今满是青红交替分布的,心疼到不行。手重获自由后也不顾自己已经冷得没了知觉,用冰凉的手贴上那伤口,嘶哑着嗓子问,“你爸打的?”

“砸的。”

“……”希半天没缓过劲来,直到莫往他身上披了床棉被才干笑几声,“都怪我出的馊主意。”

“不怪你,你要在场只会被打得更严重,有我弟咱不会有事的,他现在只听他胡说八道。”

“那他这是原谅我们了?”

“还不一定,我妈说他这几年脾气很不稳定。但至少……我们不用再辛苦地做地下党了。”

“那啥,这是哪啊?”

“我爸给我准备的新房,给我我娶媳妇用的。”

希一听来劲,张开捂热的被子一把把在为他解右脚绳子的莫莫纳入怀中,压低了的性感声音飘在他耳侧,“要不你把我给娶了吧,咱在这新房里头再睡会?”

尾声

十月正是金秋当季,木棉树底下满地都是凋零的岁月,踩上去碎碎的,踩断了叶子的一生。

其中一棵修有秋千木棉树下,一个高壮黝黑的老人正推着秋千上那名冷着脸的斯文白净老人前后晃悠着。没有言语,却让见了的人感怀。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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