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的早晨,空气格外清新。洛毅森贪婪地呼吸了几口空气,心情都愉悦了起来。
打开院门,站在门口眺望村子的远处。赶巧了,正好遇到一个准备去田里的中年汉子。
洛毅森礼貌地打着招呼:“大哥,早上好啊。”
大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我没说什么啊?
继被中年汉子瞪过之后,他陆续被大姐、大娘、大爷都瞪了一遍。洛毅森觉得,还是回去比较好。这里的民风一点不淳朴。
念头一转,洛毅森收回了进院的脚步,转身朝着朱凯家去了。
远远的,就见朱凯家院门口站了一些人。好像还在为朱凯帮忙。洛毅森走过去,打了声招呼,这些人的态度很冷漠,纷纷走开了。洛毅森也没在意这些人的态度,迈开步子走进小院。
朱凯家的灯光全都亮着,院子里还临时拉了两条电线,扭上了灯泡。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规矩,大白天的亮着灯。
洛毅森看到院子里的人不多,只有两个三十来岁的男人陪着朱凯。朱凯坐在灵棚前的火盆旁边,一边哭一边烧纸。
洛毅森走了过去,拿起三根土香点燃,给朱小妹的灵位鞠了躬,上了香。随后蹲在朱凯身边,取了一些纸钱,跟着烧起来。朱凯一直都在哭,对洛毅森的到来不闻不问。
洛毅森烧了几张纸,忽然说:“小妹在离开村子的时候,有没有得病?”
朱凯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泣不成声地摇着头。一个男人从屋子里出来,拿了两杯水,放在朱凯身边一杯,给了洛毅森一杯,说:“我们这早上冷,你们城里人可熬不住,喝点热水吧。”
“谢谢。”洛毅森不觉得口渴,只用来暖手。好心的大哥将水杯递给朱凯,劝他多少喝点。朱凯照旧哭着,男人叹了口气,起身回屋里。洛毅森趁机跟上,在灶台边,跟男人搭话:“大哥,我听说你们这里有枫鬼的传说,你能给讲讲吗?”
闻言,男人一怔,厌恶的情绪在憨厚的脸上一闪而过。他嘟囔着:“谁跟你说的?”
“昨天听说的,我也不认识人叫什么,是个上了年纪的大娘。”
男人的眼睛里顿时表现出“原来是她”的讯息。继而愠怒道:“别听老瞎妈胡说,那都是老老辈的事了。早在我爸那时候就没人说过这个。”言罢,男人舀起一勺冷饭,丢进了锅里。又端起水盆朝着院子走。
洛毅森跟在男人身边,大有不放弃的架势。男人只好说:“我们这就是枫树多,最大的那棵到底有多少年都不知道。”
不等男人把话说完,洛毅森插了句嘴:“但是我看到树干上有人形,有鼻子有眼的。”
这一回,男人的脸色刷地一下子白了起来,无错地看了瞥了眼正在抹鼻涕的朱凯。
朱凯闷头往火盆里放纸,哽咽着说道:“你们城里人就是爱作怪,哪来的什么枫鬼,那都是瞎吵吵的。”言罢,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男人,“大刘,时间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去歇了吧。”
叫做大刘的男人如释重负,不理会洛毅森还想追问的目光,急急忙忙走出院子。
洛毅森紧跟着追上去,却跟村长走了对头碰。
“哎呦,小洛同志,起这么早啊?”村长热情地打着招呼。
洛毅森快速瞥了眼大刘的方向,看到他已经跟两个村民走在一起,只好打消追上去的念头。转回头来,跟村长说:“我来看看朱大哥,小妹出了事,他一定非常难过。”
说到了朱小妹,村长也是叹息连连。言道:“你们送小妹回来本来是件好事,谁承想变成现在这样。”
一看就知道村长是个爽快人,洛毅森便跟他攀谈起来:“梁村长,你们这里不常来外人吧?”
梁村长苦笑几声,“真是很少来外人。所以吧,大家伙对你们的态度不够友好,这又出了小妹的事。你看……”
“我理解。”洛毅森略带些歉意地说:“我想问问,小妹出去打工多久了?”
“少说也有大半年了。”
“她走之前,身体情况怎么样?”
村长想了想,说道:“挺好的啊。”
“这就奇怪了……”洛毅森微微皱起没有,似在自言自语。
村长被他的样子搞的有些糊涂,便问:“什么奇怪?”
洛毅森一副不好言明的样子,压低了声音,问道:“那在小妹出去打工前后,村子里有外人来吗?”
“没有。我们这没啥人来,要真有人来了,我一定知道。”
村长回答的肯定,洛毅森又纳闷了。难道说:沈兼没来过?他不甘心,拿出手机给梁村长看沈兼的照片,“您看看,见过这个人吗?”
梁村长端详了半天,又嘶嘶了半天,才说:“看着眼熟。”
“您仔细想想,在哪里见过这人。”
于是,梁村长又回想了半天,说:“应该是冬天吧,外出打工的小子回来过年,还带俩朋友。其中一个就是他。这人没进村,把我们小子送到村口就回去了。”
“那个打出打工的小子,现在在哪?”
“打工去了。”
好嘛,整个一无迹可寻!洛毅森到底还是不甘心的,打听了那个小子的名字和住处,以及还有什么家人。结果更是让他憋了一肚子的气。
小子姓程,父母早就过世。家里就他一人,常年在外打工。
遗憾地叹了口气,洛毅森谢过梁村长,往回走。
回到住所,看到公孙锦拿着洛亭波的照片,正在跟沈绍说话。他走过去,脸色不怎么好看。沈绍不在乎有公孙锦一旁看着,亲了亲他的脸颊,“去哪了?”
“朱凯家。”洛毅森还琢磨着梁村长说的那些事,给沈绍和公孙锦讲了一遍。末了,他说:“梁村长在说谎。”
沈绍挑挑眉,“哪里?”
“他说姓程的小子家里没人了,那这小子回来过得哪门子的年?”
公孙锦只是笑了笑,拍拍洛毅森的肩膀,“先吃早饭。我去找梁村长聊聊。”言罢,公孙锦叫上了蓝景阳,俩人有说有笑地去找梁村长了。
洛毅森眨眨眼,看沈绍:“你说,公孙为什么叫上景阳一起去?”
沈绍脸色一沉,“吃饭!”
好吧,再大的事,搁在七爷眼里还没他吃饭重要。
要不要为七爷点个赞呢?
第145章
村庄里似乎弥漫着一种奇奇怪怪的气氛,这或许跟朱小妹的死有关。蓝景阳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从住处走出来没多一会儿,便察觉到让他感到不适的负面情绪。
淡淡的哀伤,无可奈何的沉默。
“公孙,朱小妹那么恋家,为什么要出去打工?”蓝景阳忍不住提出自己的疑问。
公孙锦偷偷抓了他的手,迅速放开了。说道:“总有些事即便不喜欢,也要去做。就像当初,你不得不离开原来的部门一样。”
蓝景阳淡淡地笑了笑,回道:“那时候,我只是觉得很突然罢了。没有什么不愿意的。而且,我的情况特殊,不应该用来做比喻。”
“道理是一样的。”公孙锦很开心他能解开那时的心结。只是怕他多愁善感的又去为谁唏嘘。今时不同往日,公孙锦见不得蓝景阳为不相干的人劳心费神。
可说到底,蓝景阳的问题还是涉及到了案情。公孙锦收敛了个人情绪,正色道:“朱小妹回到家里的兴奋和喜悦,不是装出来的。我们都看得清楚,她是真的很想回家。问题所在,跟你想得一样。是什么原因,促使朱小妹离开了家。”
“还记得吗?朱凯当时对朱小妹说过一句话。”蓝景阳认真地说道:“‘你咋也这样了’。”
根据朱凯的这句话蓝景阳做了以下分析。
枫树村的村民有一半患上了古怪的皮肤病,朱凯担心朱小妹也患病,强迫她离开村庄。而朱小妹患病之后,她想得并不是如何治病,而是回家。是不是可以继续分析:古怪的皮肤病并不像朱小妹所说,是无害的。如果真的无害,朱凯不会强迫她离开。而朱小妹显然知道,患上皮肤病之后会有什么结果。就一个正年轻的女孩子来说,皮肤得了怪病是最糟糕的一件事,但凡有一点希望,朱小妹都不应该放弃治疗。
最后,蓝景阳怀疑:皮肤溃疡病怕是有着他们所不了解的另一面。
“我认为,这种病跟枫鬼没关系。”蓝景阳试着说。
公孙锦挑挑眉,问道:“原因?”
“按照沈炎提供的线索来看,皮肤病的根源来自枫鬼。我们在当地也听说了‘枫鬼’的传说,虽然少的可怜,这条线索的确来自村民。再加上昨天毅森在山上看到枫鬼,我们都认为古怪的皮肤病来自于那里。这会不会是先入为主了?”
听着蓝景阳的分析,公孙锦的脚步渐慢。他思索着说:“的确是有这个可能性。这样吧,等会我们见过村长之后,去找老瞎婆。问问关于枫鬼的传说。”
蓝景阳点点头。犹豫了片刻,说:“公孙,那个……”
“什么?”
“我是说:如果村长不配合,我想催眠他。”
公孙锦闻言一愣。好在他没有急着否定蓝景阳的提议,而是认真地想了想,才说:“可以。但是,我要你停下,你必须听话。”
不知怎的,蓝景阳的脸色微红,嘀咕着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什么听话不听话的。”
公孙锦笑出满怀的温柔,轻声道:“于公于私,你都归我管。”
不赞同并怀疑的目光从蓝景阳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流露出来,公孙锦赶忙赔上笑脸,“好吧,下了班我归你管。但现在是上班时间,亲爱的。”
蓝景阳的脸完全红了。他认为,偶尔也应该调戏一下公孙锦。尽管这种事他并不擅长。
“公孙……”
“什么?”
“……”该怎么调戏呢?说什么好呢?
完全不会调戏自家男人的蓝景阳有些急了,脑袋一热,伸出手在公孙锦的屁屁上狠狠掐了一把。随后,逃也似地往前走。
公孙锦捂着被掐疼的地方,半天没缓过神来——这是什么意思?
顶着一张大红脸走到村委会门口,蓝景阳再一次确认,自己真的不适合做这种事。公孙锦怀着无比雀跃的心情走到他的身边,低声道:“怎么了?”
“没。进去吧。”
公孙锦偷笑着,随着蓝景阳一同迈进村委会的院门。
这会儿,梁村长在办公室里跟两个人说话,见公孙锦和蓝景阳进来,急忙起身迎接。公孙锦直接说,是来找他了解情况的。蓝景阳站在一旁,对同屋子的两个人打招呼。
梁村长对他们很客气,对那两个人说:“快烧点热水,泡几杯茶。”言罢,请公孙锦和蓝景阳坐下详谈。
寒暄几句是必要的,因为公孙锦很想以正常的方式撬开梁村长的嘴。可以不用蓝景阳的特殊能力,最好不用。一番寒暄下来,足足消耗了十多分钟。公孙锦彻底打消了梁村长的顾虑。另外两个人就在办公室的炉子上烧水,一边听着公孙锦说话,一边露出特别敬佩的表情。
蓝景阳忍着笑意,故作严肃状。
水烧开了。几杯茶冲了出来,发出一股子土腥味。
平时,公孙锦很注意保养蓝景阳的嗓子,很少让他喝刺激性的东西。就连过热的水都是吹温了,再递给蓝景阳的。今天的茶水很热,也不好喝,公孙锦便将他面前的那杯茶水,拿到自己手边。
梁村长端起茶杯,吸溜了一口,问道:“那屋子还住得惯吧?我们这条件不好,委屈你们了。”
“您说这话见外了。”公孙锦打出最后一手太极,言归正传,“梁村长,我想问问关于程小北的事。”
程小北就是带着沈兼回村子的那个小子。
梁村长对这个问题并没有觉得意外,他自语了一句:“哦,听那位洛同志说的吧?可以可以,你们想问什么?”
“他最后一次回来,是什么时间?”
“就是去年年根儿,回来过年的。”
“他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梁村长咂咂舌,摇摇头,说:“他十六那年,爸妈都病死了。程小子在家待了大半年,也不爱干农活。村子里给他凑了点钱,他出去打工了。”
公孙锦点点头,又问道:“既然家里没人了,他回来后跟谁过年?”
闻言,梁村长愣了愣。转头问方才烧水的那两个人,“老王,那年程小子在谁家过年?”
“是葛大爷家。”被叫做老王的人说,“要不,我把葛大爷叫来?”
“不用。”公孙锦摆摆手,一副不怎在意的态度。心里想着找个借口离开,去访访那位葛大爷。
众人都不说话空档里,办公室外面冲进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
小伙子一脸焦急,进门就对梁村长说:“村长,朱大哥跟刘大哥打起来了。脑袋都打破了,你快去看看。”
梁村长一听,腾地站了起来,“跟谁打起来了?”
“大刘,刘海生啊。”
梁村长气恨地直跺脚,“他俩到底闹什么啊!走走走,赶紧去。”梁村长快步走到门口,才想起公孙锦二人。又急忙回了头。
公孙锦已经拉着蓝景阳跟了上去,说:“一起去看看吧。”
就这样,一行六个人急急火火奔着朱凯家去。路上,梁村长首当其冲跑得特别快,方才报信儿的小伙子倒是落在了后面。趁机,公孙锦问他,朱凯跟刘海生是不是有什么旧怨,怎么会在朱小妹刚刚过世这会儿打起来了。
小伙子也挺无奈,说:“刘大哥喜欢小妹好几年了。小妹刚走那几天,刘大哥就跟朱大哥吵吵过。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是朱大哥先动手打了他的。”
蓝景阳和公孙锦互递了一个“原来如此”的眼神,没再多问。
快到朱凯的家时候,遇到了接到消息的洛毅森和沈绍。公孙锦看到洛毅森跑过去,特意朝他招招手。
沈绍对谁跟谁打起来这事没兴趣,洛毅森去哪,他自然要跟着,护着。俩人拐了弯,和公孙锦碰了头。公孙锦低声叮嘱洛毅森:“等会你仔细看,刘海生是不是今早跟你聊天的那个大刘。”
洛毅森还纳闷呢,“谁是刘海生?”
蓝景阳插了句话,“跟朱凯打起来那个。”
话音刚落,朱凯家那边已经传来了很是骇人的打斗声。
院门已经被几个村民堵住了,大多是劝架来的。洛毅森推开这些人,第一个跑了进去。乍一看情况,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这是单挑但是群殴?
报信儿的只说朱凯跟刘海生打起来了,可没说这是七八个人的互殴。这都谁跟谁啊?那挥舞着小拳头的是梁村长吧?哎呦,那身板还真敢往上冲呢?那拿着小马扎的是谁?就地取材也找个好点的啊,马扎还没他两个巴掌大,他是要拍蚊子还是蟑螂?
洛毅森嫌弃地后退了几步,自言自语:“老爷们打架居然不是拳打脚踢,忒丢脸。武力值太低。”
显然,洛小爷懒得去拉架。
公孙锦也不着急,站在最后面,摸着下巴看起热闹来了。甚至在蓝景阳准备上去拉架的时候,还把他留在了身边,“太乱,别碰着你。毅森,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