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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鸭——by乌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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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真吃过那些东西啊?」

别说青蛙,就是猴子、蚯蚓也照常有人爱,想起来孔雀的食欲就少了大半,慌忙灌酒压下呕吐感。

「好吃得很,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带来。」

「你就是吃太多怪东西才这样奇奇怪怪。」

何季潜没什么生气,还是笑眯眯的捡些小鱼干吃,酒喝得很节制,这样小心的人会为了什么喝醉?孔雀有点好奇了。

「还想吃什么?我再叫。」

何季潜问。

13.

「我没穷到连饭也吃不起。」

就算都塞满东西,孔雀还是嘴巴上不输人,灌了点茶又扫了一盘猪肉炒蒜苗。

「也没有钱到吃得起这些吧。」

虽然价格算起来是高了些,但比起外头的餐馆,这的东西总是精致得多,又多了个能聊的人,倒也不算太贵。

「胡说!多得是抢着和我吃饭的,要是我认真起来,要找我的客人从城头到城尾还有剩呢。」

「全城有那么多男人吗?」

何季潜笑得差点被茶呛死,半个桌子和上衣全湿了,要不是孔雀动作快,连饭菜都要遭殃。

「加上别得城就有了。」

「那又不是白得的。」

他不想说鄙视孔雀,可是这也实在不是适合炫耀的工作,光是穿上女装,就够牺牲,真难想象他为了赚钱付出过什么。

「哪有什么,客人最大,不过你不算客人。」

「那就是朋友了?」

「少乱讲。」

孔雀没好气的说,咽下最后一口烤牛肉,擦擦嘴,手巾染了一块乌黑酱汁和粉红唇色。

「至少我不会摸你屁股。」

瞄一下没什么血色的嘴唇,何季潜语气听起来有些气闷,孔雀不知道他什么毛病,上次他就不是喝醉,是什么怪癖发作吧。

「等下还有客人吗?」

「当然,我可是红牌,难不成你想包我整晚?先说我没空再陪你。」

「钱就那么重要?」

家境不错的他也许没什么立场讲,可是总得顾好身体才有命花,不是吗?

「不然我在这陪笑是笑开心的?」

喔,他说了什么,他不该说这个的。何季潜骂了下自己的未经思考,抓了抓头。

「至少我对你是真心的。」

「那能吃饱嘛?」

真心什么,像傻子一样,孔雀在心里骂,却发现自己很难不在意,也不再有兴致吃菜。

空间没有点上香,窗户开着,孔雀都不知道这里的窗户还打得开,都忘记外面还有一株夜来香,以前他打完杂都会蹲在树下,看能有多少花掉在身上,想着有一天要有好多客人,这样就不用饿肚子,能和红牌姐姐一样吃好多的肉。

「至少不用饿肚子。」

逍遥自由是什么滋味孔雀不太记得了,但他讨厌饿肚子,那会让他觉得自己很可怜、可悲,还会为了吃而作贱自己。

起风了,夜来香边摇边洒香,何季潜不讨厌这样的味道,还贪婪的吸上好几口浅啜酒,将香气充当下酒菜。

「你知道吗?从小我就不会说好听话,也不喜欢听话,是个讨人厌的小孩,」何季潜苦笑着说,「家人随便我在外面野,有次我在树林迷路,两天后才回到家,你猜怎么着?他们完全没发觉,我才知道我很不快乐。」

「那是你。」

「我晚上常常哭,又怕让爹娘发现挨打,总是早上起来洗脸,那时我在脸盆的脸就是你这种表情。」

何季潜一口喝掉酒,又说:「别骗我。」

孔雀只是扭头不让他看见表情,别扭的想弄出不在乎的样子,却越来越狼狈。

「我要走了,再找人来陪你?」

14.

会被说胆小也好,孔雀不打算再留下,身躯挡住半室灯光,何季潜仰望着他,还是一副等待忧伤退去的苦笑。

「那我要一个比你好的。」

「那就没人能陪你了。」

门在孔雀身后关上,好像从未开过。

偶尔孔雀会放自己假,有客人来就说自己被包了,或是不舒服,真的不舒服却反而不休息,放假时实际上却哪里也没去,顶多睡得晚些、饭吃得久些,教教海芋一些东西。

「弹轻点。」

这里的每个人都有独门绝技,现在鲜少演奏的孔雀当年算是第一乐手,传闻能把冬天弹暖、夏天唱凉,客人中来求曲的也有,但那些只存在孔雀的脑袋,想学也学不起来,最近才试着用自己的方法记录下来,试着讲解给海芋听。

「别那么躁。」

海芋很勤劳、也不笨,听几次就能奏出八成,但曲调是对了,韵味却怎么也不像同一首,越想着要弹好就越别扭,手指都快按出血,孔雀阻止了她,在她手上绕上细布。

「前几天上街,有没有听到什么新曲?」

孔雀知道这是个性使然,自己的悲戚歌不适合海芋,可自己也真只有那些能教了。

「可是……没你的那么好。」

「音乐听开心就好,我想听。」

住这那么久,照理会给人带来巨大的改变,海芋却依然维持着孔雀初见到她的纯真闪亮,说话都带着愉悦生命力。

海芋还是困惑一下才开始,僵硬生疏的琴音响起,孔雀能听见市集中的嘈杂浓缩在里头,木制车轮碾过石头砂土地,越来越靠近市集,小贩叫卖着冒烟的馒头,随兴的弹几下,海芋又停下手、顿了半晌才又继续;三弦的琴响起欢快的节奏,似乎是南方一带饮酒会弹奏的曲目,像带着醉意跳舞玩乐,不如酒楼歌谣哀怨。

「嗯……我只记得这样。」

茶都还有半杯海芋就停下了,孔雀有些错愕,总觉得听不够。

「继续。」

「后面我真的不会了……」

她双颊通红的放下乐器,别扭得有些奇怪。

「好吧。」

孔雀知道她八成是去幽会的,但知说了没什么用,白把自己弄得气鼓鼓。

「我……下次会更用心听。」

「没在怪你,上街嘛,玩得开心就好。」

「你有没有什么喜欢吃的?」

海芋认得出来孔雀没说谎,但还是隐约感觉到他在为什么烦心,不由得也担心起来,她从没看孔雀离开过花鸟楼,连上街闲逛都没有,甚至没看过他整天做普通装束,好像自己就当自己是笼中鸟,『要是能让他和自己一起上街就好了』,海芋曾这样想过,却又瞬间觉得这句话会伤了孔雀的心,他何尝不想离开?

「我没什么喜欢吃的。」

他停了好久,久到海芋觉得被故意忽略,孔雀才淡淡的说,手指转动着茶杯,指甲轻刮上头的釉彩。

「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喜欢?」

「凉圆、我喜欢凉圆。」

「凉圆?」

海芋很是惊讶,但立刻就懂了,凉圆不是什么稀奇东西,市集上随便都有几家在卖,但拿来待客太过寒酸,连当甜品都不够格,酒楼真的是完全没有。

孔雀没有再强调,只是默默的从衣柜衣服下掏出一些钱,塞进海芋的手中,让她涌现莫名的使命感。

「我一定买回来!」

「再把我教你的弹一次。」

孔雀心里开心却没表现出来,伸手遮挡住笑,故意板着脸说。

15.

「欸,你说他为什么能当红牌?」

「还能怎样,不就是没羞耻心嘛,先前我还听说他去求了增加女人味的药方。」

闲言碎语混杂在每个转角,空有闲时间的人一遇到就没完没了,丑陋的嫉妒一发不可收拾。这种话孔雀也真是听惯了,可每次听就每次痛心,胸口被压得连气也吸不进,但他是不能被这打败的。

「所以你们才不是红牌。」

拐过弯,孔雀抬起下巴说道,从来不忌讳树敌,不干粗活也不愿低头去拉客,也不想象自己是靠谁才勉强有饭吃,难道楼里的饭菜会自己长?

「呃……阿,我们是在说别楼的小姐。」

其中一位干笑,她头上插满艳丽的假花,一身遮掩不住重点部位的薄纱。

「对啊对啊,孔雀是我们的典范。」

「这身衣服真好看,又是哪个有钱人家送的吧,做工布料都是一等一的好。」

另一个忙着转移话题,脸上厚粉像是用面粉涂的,还有种受潮发霉的怪味。

「不管是不是我们的人,能当红牌就是有实力,多和人家学,别有时间就只会说闲话。」

她们恐怕用不了多久就得沦落到廉价女支院去,到这种地步也没什么救了,孔雀还是多说了几句,他对她们有点印象,自己刚进来时她们正是青春年华,也还有一颗善良的心,有些固定恩客。

「是啦是啦,说得对。」

她们挂着假笑,那真是最丑恶的表情了,哭恐怕都比现在还好看得多,那份阴暗让孔雀强烈的想吐!

「你们……」

捂住嘴,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什么?」

「只是突然忘记我的客人在哪里了。」

他摆出故意的伤脑筋,发饰上的流苏垂挡脸,轻佻的看着两人,女子脸全都垮了,几乎连礼貌也维持不住,眼角愤恨的含着泪。

「真可惜你们不能一起来。」

「老爷?」

门后多了些说话声,少说有4、5人,还有几个店里人的笑声,而老爷向来只点自己台,孔雀很确定自己没走错,但还是在门外犹豫一会才拉开门,里头除了老爷外还有两个没见过的客人,年纪都和老爷差不多,一个正和小姐玩搔痒,另一个则享受着左拥右抱的喂食,最让他惊讶的是何季潜也在其中,身边没人不断的吃着花生,只瞄了一下孔雀,好像不认识般。当下孔雀真迷糊了,在门口愣到每只眼睛都跟着自己。

「过来。」

他在老爷隔壁的布团坐下,不自在的环顾其他客人,老爷不急着介绍,撒娇似的把玩孔雀的头发,新客无不投来好奇的眼神,小姐目光们混合嘲笑和妒火,让他狼狈的别开头。

「这两位是……?」

正坐加上气温低让脚很快麻痹,孔雀说得小声又含糊,不去想头皮上摸来摸去的手。

「这两位是我生意上的朋友,这个小子呢,叫何季潜,是我妹妹的儿子。」

根本没人在听,有女伴的两个完全笑得忘记自己是谁,何季潜继续吃菜配酒,眼神有些茫然起来,筷子上的菜夹了就掉,似乎已经有些醉意。

「怎么都没听老爷说过。」

孔雀突然有个恐怖的想法,也许何季潜来这经过老爷安排,为了更深入自己生活。

「也没什么好说。」

头上突然一松,稳稳被发簪固定住的头发散乱开来,发带也断了,装饰用珠子滚得满地都是,小姐们都偷掩嘴笑着。

「这簪子不是我买的,是吧?」

16.

「是。」

被看成笑话娱乐,接客很久没让孔雀如此难堪,老爷的性子他清楚,他有几分像小孩子,再形容得多点,是喜欢拔虫翅膀来得到满足的小孩,忍耐通常是让客人满意,但对于老爷,却是出于恐惧的顺从。

「本爷不喜欢你戴别人送的东西。」

粗鲁的翻来覆去的看,细丝折的蝴蝶翅膀都有些变形,让孔雀有些心疼。

「是……一个女客戴的,我看着真的喜欢,才拿衣裳和她换。」

「哪件?」

「黄丝绿腰带的。」

他随口说了一件不讨喜的礼物,想着可能的破绽。

「我没看过?」

愤怒的拳头禁锢住细小金属,蝴蝶扭曲到无法振翅,锐利的一端急着划破某人的喉咙。

「腰做得太小,穿起来不舒服才一直放着。」

「下次喜欢什么和我说,我会弄来,别再用自己的东西换。」

老爷放下可怜的发簪,握住孔雀的手,一脸疼惜,瞳孔中的明亮让人无法直视。

「你会不会气本爷?」

爱恨就在一线间,当其中一种情绪到顶点时很容易混乱其中,孔雀看多了,这就是个爱恨交缠的地方,但他却一点也不恨老爷,就算做再多错事,也只会有更多害怕和愤怒,孔雀发觉自己甚至不想花时间解读回忆老爷的作为。

「就看您要怎么赔我。」

「你要开口我就能弄到。」

「今天为什么带朋友来?」

孔雀垂下眼帘,暗暗的数着地板上的珠子,珠炼的样子他还记得,全都捡回来就还有机会修好,这么一瞄还少了3颗,希望不是到了捡不到的地方。

「想让大家都看看你。」

「哪有什么好看。」

老爷自己来都不单是为了『看』,又不是珍禽异兽,动手动脚完就走吧。

「当然不让看最好看的。」

「老爷……身体痒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恩爱前老爷说的暗示语,也是记忆中极差的一次,和老爷的每一次都难以忍受,孔雀曾刻意做些让老爷反感的事情,盼望着他能主动离开,那次后没多久,酒楼就被恶意放了火,起火点就在孔雀房里,收了10年的衣服全没了,接着风光得意的老爷点了连头也没法好好梳的他。

『别闹脾气,你知道本爷喜欢你吧?』

那天他带来了好几箱的新衣,让他对着新铜镜,用新梳子梳顺长发,接着扯烂火灾时穿在身上、唯一完整的衣服,野蛮的对他宣泄了大半夜。自己大不了命一条,他担心的是海芋出事,其它事情孔雀有把握多痛苦都会过,就是没办法想任何有关海芋的坏消息。

「不醉不归,哈哈。」

何季潜笑着打了个酒嗝,态度嚣张得很,一点也不像是在对长辈说话,老爷却还是开心的很,好像他说的是称赞的话,这时孔雀才觉得他们是一家人。

「隔壁还空着,再找人来陪何公子吧。」

17.

连蜡烛都没点的房间闯入两条人影,桌子撞上它们,连带弄倒紫藤花样的小茶杯,茶杯叮咚咚的相互推挤好不容易才稳住,倒下的杯了才松了口气,一只手却扫来,连同茶壶都摔在地上,破成一堆紫白色碎片。

破碎的声音打醒了孔雀,被压上桌的他缩起脚,深怕踏到碎片。老爷倒一点也不在乎,只顾着享受美人的香气,凑在衣领间的脸全是满足。

「衣服、衣服会坏的。」

冬天的衣料比较厚也比较多,老爷死拉住衣袖就想剥,孔雀急忙喊,差点来不及关上门,可还是救不了断裂的腰带。

「别担心,再给你新的。」

衣料摩擦让肌肤起了红,房间没事先准备炭炉,也没有点香,孔雀觉得异常的冷,光裸的脚直接踩在地板,冰得有些刺痛。

「有件事情和你商量。」

出乎意料之外的,老爷并没有立刻要了他,只是抱着光裸的孔雀许久,顺了好几次长到踝后的头发,凑在孔雀耳边说,听起来有浓浓的不确定。

「怎么突然那么正经。」

被这样温柔的抱着,孔雀有些扼腕,如果他们的身份普通一些,也许他们是能够好好相处一辈子的,要是性别正好互补,当夫妻也不是不可能。

「南方有新生意,想把这里留给我妹夫做。」

奇怪的是何季潜和他算同家,老爷做的却是裁缝,而且也没什么听过他谈这个,也许是兄弟分家有些问题吧。

就算前方有老爷的体温挡住,孔雀的背还是冷得很,正想说些什么,环在腰的手改变了方向,将他打撗丢进床铺,一阵天旋地转,孔雀死揪着身下被单,等待即将到来的不适。

「来。」

头晕的感觉退去,他能听见自己狂跳的心脏,一切还是平平静静的,直到侧卧的老爷说道,张开紧闭的眼睛,孔雀没把握该如何,扯来被单盖住下身才爬到他身边,轻手轻脚的解开锦织外挂上的钮扣,扣子是用绳子打上的,梅花型的样式很难解开,他能听到老爷呼吸愈来愈粗,盯住的眼被占有染色。

「这……这扣子的样子真特别。」

「喜欢吗?」

「蛮稀奇的。」

抓到诀窍,孔雀手上加了些速度,一路解到最下面一个,却又卡住了,紧张得他头皮发痒。

「下次教你打。」

手朝着孔雀身后去,扣子正好在此时开了,孔雀帮他脱下上衣迭好,也顺势躲了过。

「老爷常奔波忙碌,帮您按按肩颈放松。」

身子在微弱的月光下发出银白的光,孔雀小心的闪过光源、低着头,无论如何眯眼也看不清,风一吹,银亮的长发飘舞,淡香满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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