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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鸭——by乌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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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经意的一转,他站在通往后院的小栈道上,户外雨景尽收眼底,雨水冲刷青草的气味新鲜,何季潜不由得更朝户外走去,脚下地板湿润冰凉,加上淋了一阵子雨,还真有些觉得冷,孔雀那样怕冷的人,现在应该正躲屋子烤火吧。

不接客的时间他都在做什么。这个问题浮上何季潜的意识,如果是一般女子应该是刺绣,穷人家可能是做家务,那男子呢?写字看书他一下就厌烦了,要是天气允许,通常不是在树林玩就是上街晃,雨天就睡,实际都还干了哪些他记不起。

「天空多了道墙就差那么多啊。」

花鸟楼的园院美得让人惊讶,各式花卉,受束缚的花依旧狂放,就是样子低了些,似乎也知道不可太过张扬。

要是一直在外头,孔雀或许会更傲气吧。

「他那样子再傲还得了,会嫁……」

想到上次孔雀的哭诉,何季潜心情一下到了谷底,不由得叹气,抚摸怀中的纸包。

35.

远远的,一抹蓝色的身影抓住了他的注意力,孔雀望着另一个方向,身上只披着花瓣似的纱,长可置地的黑发绑成中等长度,发尾披散肩膀,头上插着彩色玻璃制成的发饰,俨然是个清纯少女。

又费了番时间,何季潜才偷偷摸摸的绕到孔雀身后,几乎忍不住心里的笑意,心脏急且强的跳动,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怎么不到里头去,这冷。」

何季潜细细的开口,怕打破他的平静,放上肩膀的动作停在半空。

「我不冷。」

孔雀显然还是吓到了,垂下睁大的眼,他不在乎的说,边甩了一下衣服弄开风打的结。

「别逞强了,怕冷就怕冷。」

他笑着摇头,直接拉住孔雀的手臂,掌心传来的高温让他惊讶不已,笑容一下变成担心,连忙上上下下的把孔雀摸了一遍,好像在检查他是不是多长一只手或脚。

「你在发烧。」

「没生病,才不是发烧。」

心情特差的孔雀很不客气,站起来闪过,脚却拐了下。

「看大夫了没有?我去请,不用担心钱。」

看他那么反抗,何季潜只稍微接住就又放开手,一脸担心的看着连眼睛也红肿的他。

「就说不是病,请大夫没用。」

「总不能继续烧啊?」

「常有的事,死不了。」

是有些昏沈,孔雀脑袋倒是清楚的,没有高烧反应出来的那么严重。

「别说那个字。」

慌了下,何季潜严肃的说。

「你还忌讳那个啊?要是有用我早进棺材去了。」

这辈子听过的死搞不好还比自己名字多,他早无所谓,越被说他越要好好活着,气死那帮人。

「海芋呢?」

何季潜不迷信,自然也懂说说不会少块肉,就是本能的厌恶孔雀把它挂嘴边,好像发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似的,让人莫名的急躁有气。

「她有她的去处,我不该限着她。」

「不去看大夫也罢,最少别再吹风了。」

穿成这样想必是原本有客人,却被大雨毁了吧,也难怪他心情差了,海芋又正好不在。

「这样舒服。」

「等下有客人吗?」

「这种烂天,鬼和疯子才来。」

下雨是孔雀第二讨厌的气候,下小雨时客人特别臭,老有股鱼烂掉的气味,而再大些楼里又静得烦人。

「我不是人啊?」

「礼物送了?」

孔雀看了他一眼,在原地坐下,何季潜发觉他今天没用香,身体周遭漂荡着几不可闻的残香,还有几分药味。

「最近她心情不好,还没。」

「那才是好机会,真傻。」

庭院不小,可终究没目光能见的大,视线被硬生生的挡在墙上,落下的花瓣也吸引不了孔雀的注意,只能戚在他的衣裳上。

「反正她也不喜欢聪明人。」

「少来,谁喜欢傻子。」

「傻人有傻福嘛,伯父就没我这福气,能与你赏花呢。」

「老爷可好?」

上周是期限最后,老爷并无照当时允诺的出现,这是合了孔雀的意了,却也让他更担心。

「走了有一周了,寄了信说一切安好。」

他不喜欢孔雀勉强自己去关心伯父,紧张兮兮的样子更让他满肚子说不出的不快。

「那就好。」

也许是自己想明白了吧。孔雀这么说服自己,心底却一点也不相信。

「做什么?」

「取暖。」

固执抱住孔雀的他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说的做的有什么不妥。

「说了不冷。」

「但我冷。」

冷死算了。孔雀心里马上出了这句,却迟迟没说出口。

「花也看够,可以进去了吧,我能给你服务喔。」

「说什么,满脑子那些。」

知道他故意笑话自己,孔雀涨红了脸,如他说的有没失去活力。

「我意思是帮你倒茶。」

「倒你个……干脆喂我喝好啦。」

雨虽然大,阳光倒还是挺卖力没偷懒,照亮了外廊,也晒黄两人的头发,影子在地下早黏成一团,孔雀粗话到了嘴边实时停下,那句终究太伤人,他没法对何季潜说。

「可以,这有什么问题。」

长长的衣袖随风飘,如云如浪,难以捉摸,布料薄而轻,光捧着就会融化碎掉般,没兴致在人上心也会被这衣衫绑住,何季潜当真佩服发明这种衣服的人。

「说实在的,那感觉也不错吧?」

「一点也不!」

「哪里不合你的意?」

这哪能承认,气呼呼的孔雀辩解着,经何季潜一追问又沉默下来,嘴唇蠕动着,似有什么想出口。

「说吧说吧,很舒畅是吧?」

「很痛。」

好半会孔雀才低低的说。

「少来,怎么会痛?」

实际上没做什么,比起孔雀客人们一定温柔多了,不舒服也许,但痛真的太夸张。

「那是哪里痛,现在好点了?」

发觉孔雀真的被冒犯,何季潜连忙追问,感觉上也不是那么了解这事,或许是孔雀太年轻?也许和那不明的烧也有些关系,真傻啊他,居然没确定孔雀没事才走,这样和那些为了欲望而来的禽兽有什么不同。

「也许只是闹肚子。」

「就算只是闹肚子也得治啊,吃了什么不新鲜的了?最近城外传瘟疫呢。」

已经严重到了不许人出城的地步,粮食却没有禁止,机会虽小,却也不是不可能。

「该是药造成的,没什么。」

「什么药?」

「身体保养的药罢了,不小心吃了大夫嘱咐别吃的东西,有些药性相克。」

「把药给我看看。」

没错还畏缩不是孔雀的作风,再怎样也得叫人闭嘴才正常,何季潜一下就看破他有些隐情。

「药正好吃完了,原本要再去拿,谁知道下了大雨。」

「那总有药单吧?」

「在大夫那。」

孔雀不是笨蛋,也知道早被看破,却还是嘴硬继续扯谎,只上淡粉的脸脸色变得很差。

「不给我我找海芋拿去。」

「这和你什么关系,没事去和你情人甜蜜,为什么总要找我寻开心?」

胸口揪成一团,何季潜越对他好他就越难过,越知道他们属于不同世界,他没命被这样对待!孔雀眼白发红的叫,和他决裂的恐惧爬满背,他并不真的要说这些。

「你最近是怎么啦?」

只是烦闷的话,这情绪起伏未免太大,认定是自己让他病坏脑袋,何季潜觉得不该不管。

「没空陪你。」

「等,我有东西给你。」

「我没理由拿你的东西。」

突来的一拉,有力的臂膀制住了他,孔雀看着何季潜,眼神没有期待,也没有不耐,只有深深的敌意。

「总之是要给你的,现在是你的东西了,不喜欢丢掉也行。」

「你能走了。」

还想借机拒绝上次的邀约,但直接丢了这东西,忘记为好,也不能再和他见面了。孔雀抢过纸包,居高临下也无法看何季潜的眼睛。

「饶命啊,外头街道都是烂泥,至少等雨停吧。」

「随便你。」

他赖,哪有自己先逃跑的道理,孔雀也不走了,继续喝着茶,当何季潜不存在般。

「你不拆吗?」

「烦。」

「穿看看嘛。」

衣裳,里头是衣裳吗?孔雀很惊讶他是认真的。

「我还……」

「才不是说笑的。」

好像知道他想什么的何季潜接着说。

「我是要说我还没答应。」

「反正就给你了,快穿看看。」

不顾孔雀一脸困扰,他啪啦啪啦的打开纸包,拿出上面一件衣服。

「哪能在这里换衣服。」

「都是男人有什么关系。」

何季潜不罢休,直接拉住飘逸的衣袖,怕衣裳裂开的孔雀只能闪,一不注意披肩就到了何季潜手上,情况一下成了员外抓丫鬟。

「别跑。」

外廊一路向前,长得看不见尽头,念及孔雀脚上有伤,何季潜没有全力追赶,但又有种放他走就再也见不到面的预感。

「那你先别追啊!」

躲到屋子内就能用复杂的转角甩开他,可是要是碰上人就要丢脸,而何季潜是不怕惹事和丢脸的,不过几件衣服,干什么搞这样。

「喂!」

被追急的孔雀只想逃,也不顾淋湿衣服脏了,纵身跳下走廊,拖着泥和脚步继续跑,没料到他会这么做,何季潜愣了一下,直到他身影越来越远才丢下纸包边追边说道:「不强迫你,你还发烧呢,别淋雨了。」

可是雨声真的太大,淹没了声音,别无办法的何季潜只能用全力追,反倒也逼孔雀不得不加速。

「哇啊!」

大雨让院子池水上升不少,平时只在石头晒太阳的乌龟借机出来溜达,一听到骚动赶紧缩起身体,足够保护体型不小的它,来不及闪过的孔雀脚下一绊,眼前是越来越近的水面,还没来得及有什么想法,冰冷的水就包围住身体。

脚都还没碰到池底,何季潜抓鸭子似的捉住腋下,把孔雀拖出水池,放上廊下。

雨水让纱衣都变得透明,瞄过他略微隆起的胸口,何季潜脸上闪过一丝黑暗,默不作声的把纸包里的衣裳披到孔雀肩上。

「这……新做的。」

不管要不要,孔雀不想弄脏何季潜的心意,他能叫人丢掉,却无法自己下手,这样活生生的关心反而让他难受。

「不是什么高级品,洗洗、就算再做个几件也没大碍。」

身体也真的冷了,抓紧有些粗糙的衣服,孔雀一句话也没说,心里却鼓噪着。

「真是好大的一只乌龟。」

「好像有50岁了,海芋管他叫龟爷。」

轻松的话题着实让孔雀松了口气,不由得也微笑起来。

「听上去不错。」

何季潜欢快的笑说,心情好到顶端。

原来雨天也是有好事情发生的,虽然如此狼狈,衣服又脏又破,孔雀却没有丝毫不开心。

36.

不分日夜、能夜夜笙歌的花鸟楼难得暂停营业一天,聚集所有在这挣钱的人,菜色不算珍稀,但看得出厨师下了很大功夫,瓜雕成龙,萝卜成了花,生鱼片得能透光。

12迭的房间在花鸟楼里算大的了,但要挤进20多个人还是有些勉强,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这宴会为何而办,紧张兮兮的,别说吃饭喝酒了,连话也不敢多说几句,却又有好多话想说的样子。

雪枭旁边坐着白莲,孔雀坐在白莲旁边,对面是女红牌梅花,隔壁是杜鹃,在这桌的人互相没什么互动,两个老板自顾自的说着悄悄话,3座摇钱树自己喝自己的茶、吃自己的菜。

「各位。」

雪枭站起身清清喉咙,不大却清晰的声音直达最后一排,原本就紧绷的气氛更是蒙上一层雪。

「最近很可惜的又有些兄弟姐妹离我们而去。」

都不会再回来,其中有死有活,更有半死不活的,老板对每个人总有妥善的处理方式,他不放的绝走不了,不收的绝不会留下。

几个年纪大的好像没再看到了,几个太浮动的也是,自己还能在这真不可思议。孔雀偶然想起还有和其中几个说过几次话,关系也算不错,还互赠过礼物,没想到才几年就物是人非,只是想了一会,他又转念到餐桌周遭,提醒自己现下才是要紧的。

对面的梅花眼眶红红的,妆化得很淡,始终低着头,当听见老板惋惜表情时脸上现出更浓的悲伤。

「值得开心的是孔雀能够留下,他拒绝了客人的赎身,愿意继续待在花鸟楼。」

说到这时下方已经一片窸窸窣窣,憎恨、不屑、爱慕的眼神一齐射到孔雀身上,他继续喝了一杯茶,早习惯被这样赤裸裸注视。

「希望大家都能以红牌为目标,并以身为这的一分子为荣。」

下头零落的拍手,算是结束这场讲话,老板们没有多待,互相说了下话一前一后的离开,整室人目光都在他们身上,直到拉门挡住视线,影子也消失在白纸门上。

「你没事吧?」

孔雀问着梅花,话一向不多的她摇摇头,用手帕捂住了脸,梅花比孔雀还多了十来岁,但从孔雀进这开始,梅花赚的钱财一向是第一,惟独几次趁她生病拼命才能少少超过;谁也不信这样柔弱的她会是第一红牌,事实上,花鸟楼对外宣称的第一总是是孔雀,或许是因为不想失去她吧,毕竟她每夜都可抵半个花鸟楼的营收。

「没事,你呢?工作还是那么重?」

不同于孔雀,梅花真的是卖艺维生,只要是说得出来的乐器她就会,偶尔会有客人呈上他国乐器供她赏玩,她摸个一周半月总能上手,随便一曲都蕴含十年功夫。

「没事……」

梅花也是他这辈子所知最好的人,几乎没脾气,不会记仇,长得虽然不美艳,却总有让人想亲近的依恋;她几乎被『藏』起来,客人都经过筛选,连花鸟楼里的人都不太认识,平时也很难遇到,只有美妙飘渺的琴音能证明她的存在。

「你就会勉强自己,累了就休息,他们不会因为一天见不到就不要你的。」

她也长着一副好歌喉,说话虽然总是气虚柔软的,高音却有如奔腾的瀑布,尤其擅长战曲,只是听那客人少些,也没什么好谱,大多数津津乐道的还是琴。

「我知道。」

无法忤逆这样的关心,孔雀只能答应下来,杜鹃边听她们的对话,边挑起了眉,似乎很不以为然。

「孔雀,老板请你出去一下。」

一个小杂工怯怯的说,头低得抬不起来,不知为何,他们这些年纪小的都怕孔雀,他可从来没对他们凶过。

「你真的不离开?」

在他站起来时梅花说,途中犹豫停顿了一下,好像在想这样说对不对。

「等等就回来,到时再说。」

37.

四周寥无人气,门后廊间的细语没了,孔雀不禁想到花鸟楼没落的那天会是什么景象。

出了门,他看见了意料之外的人,早该在南方的老爷站在大门口,还没从惊讶中恢复,就被用力抱住,脚后跟麻了一下,差点没跪倒在走廊上,他张望了一下,将老爷拉近最近的房间里。

「本爷好想你。」

「老爷怎么在这?」

照常理应该回说也想他的,可是孔雀讶异的组织不起文字。

「没你的生活本爷没法再多过一天,好寂寞,没人关心我。」

老爷身上并没有酒味,说起话来却严重的颠三倒四,比起对孔雀说话,更像在和看不见的人抱怨。

「怎么会呢,老爷还有夫人们。」

「她们只会吵,吵得本爷夜不成眠,再来念本爷不理她们。」

他抱着孔雀,没要放开的意思,完全是个求抚慰的孩子。

「几个夫人又吵架啦?老爷就是那么会为人着想,也难怪她们会为了你争宠。」

「为了钱才是真的,每个人都是为了钱才接近我。」

不知是哪句点到他的穴,老爷突然大声起来,手使劲用力几乎要捏碎孔雀手腕。

「可是你不会对不对?大家抢着要你,你却选了我,所以你是真的关心我的对不对?」

「疼……老爷您先松手。」

再这样下去可不妙,一脸吃痛的孔雀边唉叫边想法子,怎偏选这时候,外头现在可都没人,想起被叫出来的时机,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碍着谁的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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