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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爸爸 上——by忧杳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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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天琪盯着台上冲他比小指染了五颜六色头发的小子,一脸煞气,抬腿跳上了台。

嗡——音响里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声,响彻在天空。

主办方工作人员和保安一拥而上,陆天琪抢过话筒一指那小子:“敢不敢比一场,谁怂谁滚蛋!”

肖蒙死抱着保安大腿:“让他唱吧!我们也是受邀歌手!”

杭杭那哥们匆匆忙忙从后台一溜跑上来:“陆天琪,别给我闹事!”

转头又对主办点头哈腰:“我一哥们上来串个场,绝对不会闹砸,你看台下都燥起来了,亲就放行了好吧?”

台下观众配合地大喊:“PK!PK!PK!”

主办抽了抽嘴角,五千多人看着,彩虹小子骑虎难下:“比就比,怕你啊!”

那哥们拉着工作人员到后台说情,陆天琪和彩虹小子一首接一首PK。彩虹小子背后的乐队也算是官方的,不偏不倚,双方选好歌让乐队即兴演奏。

被挑衅的热血,四处碰壁的郁闷,混着沉淀在心底愈来愈重的思念,全力付诸于他燥动的歌声中。

生活的变化快没有你的节奏快

享受享受无聊的生活

听见电话里充满了快乐

快快打开收音机

收收收了兴奋的消息

让这新一代的故事延续

潮流潮流在欺骗自己

你是我的雷蒙斯

你是我的雷蒙斯

你是我的雷蒙斯

你是我的雷蒙斯

天琪在台上抱着话筒蹦,黑发甩掉飞舞的汗,歌声和鼓点在空中造成巨大的回响。台下疯狂一片,跟着他蹦,和声漫过整片海域。

他独自站在一束光怪陆离的灯光中,耳朵轰鸣,什么都忘了,徒留一身沸腾的热血。

他在台上大张旗鼓唱这首向传统朋克致敬的《你是我雷蒙斯》,青春的狂躁不安、叛逆、狂妄、无上崇拜,将今晚的演出推向疯狂的高 潮。

他兴奋地跑下台,撞进肖蒙的怀抱里,两人嗷嗷叫着,回头看到黑着脸的梁孟春。

黑发湿透,脸上却像发光一样清透白亮,神采飞扬。

杭杭又在一旁欺骗老少妇孺地笑出酒窝。

因为场面火爆,四人又上台安可了几首。

琴鼓铮鸣,默契合奏,周围都是同类人,为同一种音乐呐喊。再不是商场里无数人的漠然冷眼,而是所有人感同身受,在这个孤独又热烈的世界里燃烧。

陆天琪舞台上也不再是冷漠怪异的少年,他源源不断散发着来自心底的热情,无所顾忌挥洒在这广袤天地中。

台上伴着灯光和鼓点肆意蹦跳,衣角飞动宛如一只浴火的凤凰。

这一夜,他嘴角翘着,面上装着不动声色,心里私密地悄悄笑。

他缩进被子里,呼吸间还似存留着清明的味道。想着他心里潜滋暗长愈来愈重的念想,他光裸的两腿夹着棉被缓缓磨蹭,柔软的棉质刺激着他不能见人的暗鬼,身上越来越烫,心底温热而酸涩,呼吸够不着不可抵达的彼岸,在一片求不得和怅然若失中,他释放了出来。

空间里粘腻而暧昧,他陡然一惊,跳下床开窗,冷风袭来,吹不散的鬼魅魍魉。

清明的计划早在半路就土崩瓦解,他不仅没有走出他的世界,反而越走越狭隘,卡在了懵懂而求不得的执念中。

21.破晓

时值入冬,四人瑟瑟缩缩在天桥上卖艺,陆天琪用帽子遮着脸,歌声在寒风里抖出一条诡异的曲线。梁孟春一脸嫌弃,对着唯一亢奋的杭杭抱怨“丢脸,太丢脸了”。肖蒙乐滋滋跑去点吉他箱里的钱,被陆天琪一脚踹了出去。

“这样有用吗?”陆天琪整了整帽檐。

敲得激情四射舍身忘我的杭杭一晃头,“这里相当于台湾西门町,你说呢?”

陆天琪一瞥远方阴沉灰蒙的天空,天桥上各色街头艺人,犹如戏子杂耍,天桥下车水马龙人潮熙攘,丝毫看不出哪有什么星探娱记的迹象。

皮箱泛着常年流浪旅途的皮革味,摸上去湿冷,大多数人面目模糊麻木,哼着天南地北的调,见缝插针地流窜在这个城市里。

天琪胃里有点恶心,从心底升上一股无能为力的疲乏。

梁孟春一心扑在杭杭身上,肖蒙懵懂不知,唯独杭杭似见惯了这番漂泊,保持固定鼓点冲刷着这百无聊赖的孤独。

天琪皱着眉,深呼一口气,继续唱起烂大街的芭乐。

贩卖梦想,和贩卖一头猪,也许并没有什么两样。

此后几天他们都会在天桥这边唱一会,同时晚上也在酒吧驻唱。一个冬天,乐队磕磕绊绊的成长,四人都受了不少苦。天琪一直在感冒,嘴里含着喉糖。脾气横,与人一言不合就动手。酒吧里鱼龙混杂,看他长得俊俏,年纪小,不免都要上去调戏欺负一下。结果陆天琪不假颜色挨个“欺负”了回去。肖蒙帮着打架,梁孟春跟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乐队消耗大,梁孟春可谓是捉襟见肘,惨不忍睹。

一群人感冒的感冒,穷困潦倒的穷困潦倒,疲惫不堪赶场子,赚了几个钱又被一堆设备给吃了进去。所谓的梦想渺茫遥远,不过蒙着头在犄角旮旯苟延残喘。清明不在,陆天琪的脾气愈发怪戾,杭杭的房子没有暖气,排练完手便僵冷不能再动,冻疮好了长长了好。这个冬天,是他们最苦的时候了。

梁孟春心疼地握着杭杭的手,攥着呵气,呼吸扑上冻得红红白白的脸,仿若校园谈恋爱的小情侣。杭杭缩进他的大衣里,从身后摸进他的腰侧,立时冰得梁孟春一哆嗦。

肖蒙个头窜成了大小伙子,身强体壮,浑身散发着无穷热量。陆天琪咔吧咔吧咬着嘴里的糖,靠在他背上把弄新箱琴。

晚上梁孟春非要赖在这里,冰窖一样的屋子没有一丝人气。硬梅干的被子底下梁孟春抱着杭杭打哆嗦,床底泛上来的潮气湿哒哒阴冷,两个人抖啊抖,没抖两下又都笑了。

独自闯荡惯了,已然不觉温暖是何味道,骤然被这死皮赖脸的大猫缠上,也不过有所谓没所谓的应付着,对方毫不计较,他倒像个穷狠了的贼,给多少要多少,不为所动,有去无回。

天寒地冻,两人互相依偎。天花板摇摇晃晃一只黄色灯泡,也是梁孟春踩着梯子给他按上的。他缓缓抚上梁孟春温热的侧脸,目光意味不明又若有所思的望着他。

梁孟春被他看得一身鸡皮疙瘩,“还冷吗?”

杭杭不知怎么忽然没有来由地:“我妈死在老家,我是个孤儿。”

暗灯下的杭杭神色平静,与那个人畜无害可爱乖巧的男孩不同,也并非热情带劲,充满爆发力的鼓手。他淡淡吐出这么一句,又沉寂在黑夜里。

梁孟春心里揪得一疼,搂紧了他。

“我爱你。”他无限温柔地吻着男孩的头发,轻声道:“明天跟我回家吧。”

杭杭一怔,心里陡然涌上一股暖,热得他眼角微湿。梁孟春低头吻他冰凉的唇,“我家就是你家,我妈妈也是你妈妈,我爱你。”

他痴恋地吻着他,一反常态的温柔和认真。杭杭想笑,又似要哭,最终他也没作出什么反应,睡着了。

而随着圣诞临近,陆天琪也终于消停了。提前好几天,他就按部就班上起学来,窝在家啃了好几个通宵书,最后堪堪擦过及格线。近来忙乐队,钢琴放下了许久,他又突击了一支肖邦练习曲,以备清明验收。去理发店把一头黄毛染了回来,奇奇怪怪的衣服都收了,打扫干净房子,擦拭好墙壁上的黑白照片,一切准备妥当,只等他回来。

外面街上也早早装饰起来,服务生踩着板凳爬在窗上贴卡片彩灯,天琪心情好,也买了一串小灯回来挂在院子里。天还没亮,冬夜似乎格外的长,他睡不着跑到客厅来回走了两三趟,开了音响放歌。

墙壁上的时钟是凌晨五点半,张姨打着哈欠出来,看他一个人在厅里跳舞步,嘴角噙着笑。大半年了,大人们不管不顾,他都强撑着不露怯,如今活碰乱跳又像个孩子。

她意外地:“怎么这么高兴啊。”

陆天琪手指在嘴唇上嘘了一声,神秘莫测:“我哥的航班要起飞了。”

张姨一惊,激动地狠拍了一下少年,“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我还什么都没准备呢。”

陆天琪笑,“用得着伺候他么,哦,你只想着他,不想着我啊。”

张姨乐得不知忙什么好,笑道:“这也值当的你吃醋,我想着他呢你怪我,我不想着他你可不是还怪我,你让我怎么办好?”

老式英国表一打钟,震得心发麻,他不知想到什么,脸慢慢热了,心慌意乱推着张姨进厨房:“哎呀快给他包水饺吧,晚上就到了。”

随即他意识到角落里那只暗鬼又鬼鬼祟祟出来了,掉不完的头发,白花花的肉体,湿淋淋阴冷冷盯着自己。他不该用那些肮脏的念头亵渎他,每次情不自禁陷落下去,再陡然心惊觉醒过来。求不得和自我厌恶在内心拼力拉扯厮杀,痛苦煎熬,茫然无措。

他浑身冰冷,胃里泛酸,面粉跌落一手。

张姨看他不对劲,不知又闹什么脾气,电话铃响了。

陆天琪一愣,忽然反应过来,往楼上跑。

清明在电话一端疲惫的声音,“这么早?不是答应我好好睡觉么?”

他惊魂未定,抱住电话不松手,心跳得飞快,“要飞了吗?”

汹涌的人潮车鸣,万籁俱寂的夜,清明的声音微弱地断在八个小时的时差里。

“呃……宝贝……”

对不起……

“嗯?”

噩梦缠身,你可千万不要讨厌我呀。

“……我回不去了……”

“诶?”

片刻沉默。

天琪感觉呼吸紧到了嗓子眼,没反应过来,迟钝地在大脑里处理了一遍信息,“你,说什么?”

清明走出人群冷静地道:“教授临时叫我,寒假我不能回去了。”

天琪怔愣着,内心的厮杀蓦然停止,心力衰竭。

又像是被添进一把火苗,火势骤然疯长。

少年在楼梯角握着电话,在自己的世界里凭白受了一次千刀万剐,所有准备付之东流,他不相信地问,“不能推掉吗?不是说好了……”

没说完,已然哽咽。

“别哭,我再找时间陪你。”清明想着孩子,也很难受。

少年抵死挣扎,“……就再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了吗?”

心里堵得窒息,他闭眼忍疼,浑身脱力,汗如雨下。

“……”

心冷如铁:“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什么事比回家还重要!你为什么能够平静无事的说出来,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天琪,你长大了,我不能一直在你身边。你说过会努力变强,难道要让我失望,让言姨永远看不起吗?”

提到那个女人,前尘往事所有旧恨都被翻了出来,烈火膨大疯长,淹没了理智。自我厌恶和被遗弃的恐惧冷冷攫住了他的心,他猛地满心愤恨,言秋、陆逸民、顾清明,一个个都给过他爱,再无情夺走,像扔垃圾一样,世界上最多余的垃圾!

没人要他,也没人爱他,是啊,就这样又一次的,像被扔垃圾一样,扔掉了!

既然做不到,为什么又对他好,他真的宁愿从来都没有过!

就没有人来想想他的感受吗!没有人为他想一想吗!

他一把将电话摔到墙上,歇斯底里:“你们都滚——”

张姨傻站在楼下,看电话被摔断了线,摇摇晃晃吊在半空。少年眼里滚出眼泪,额头青筋暴动,汗湿了头发,不知是汗还是泪混在一起往下掉。

他极缓慢极缓慢地俯下身,沿着墙壁滑下来,蜷缩着抱住了自己。

女人吓得不敢上前,偷偷跑到厨房给清明打电话,哭个不止。

清明听着电话里哭诉,早知道是这样的情况,他还是选了个最坏的方式。

陆天琪缩在墙角抱着自己坐了一夜,清明也再没打电话过来。

恨终于在这刻堂而皇之在心底扎根,它于天琪总似爱的双生,盘根错节,寄生滋长。他们叫嚣攀附着疯长,长成参天大树,遮天蔽日。渗进了满身骨肉血液,磅礴欲出,暗潮汹涌,最终在第一束日光里化成一声悲哀的呜咽。

天色渐亮,逐渐从一片灰蓝中跳脱出一种粘稠沥青般的浓墨,冬夜冗长,浮生如梦。

明明是长梦清醒,却像再也活不过来的绝望,怎么都天不亮。

粘稠的噩梦在指间化作旋律,脑子接连不断蹦出一个又一个音符,第二天凌晨,陆天琪有了他自己的第一首原创作品。

肖蒙小心翼翼觑着天琪的神色,荒草漫生,枝叶凋落。

“你还好吧?”

他们并排坐在一大排台阶上,天琪望了望这个冬天总是阴沉灰色的天际。

他多想一眼望到大洋对岸的对岸去,认真而坚定地,他吐出一句:“我要赚钱。”

“什么啊?”

我要赚钱,我要自己飞过去。

肖蒙陪他坐着,拔了身边一颗荒草,叼在嘴里,又看了他一眼,忽然问道:“天琪,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陆天琪眯着眼,遥望天际那大片日光,凉薄无情。

他沉静良久,起身从后猛地一搡肖蒙的头,“所以,你没有机会了。”

“诶?!你怎么知道!”肖蒙大窘,一口呛住,险些震惊地滚落台阶。

“我怎么不知道,就凭你这个笨蛋吗?”陆天琪凌然俯视他,状似悲悯,又似无情,“肖蒙,你怎么对我我不管,但我只会和你是朋友。你不要让我们朋友都没得做了。”

肖蒙支吾着许久嗯了一声,这个不算暗恋的暗恋,戳穿了又被了然无痕抚平过去。

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

22.Angel,安琪儿

小时候的孤独,可能是爸爸不回家,母亲撒泼打骂争吵不休。长大一点,是来到锦绣山庄,被迫接受双亲背叛的人生。后来,慢慢心里长了见不得人的鬼,他藏着掖着备受折磨。如今,孤独大约是背负着这半调子的爱恨,无人知晓,无人理解,广袤天地,孑然前行。

它们终将是一个个都解不开的死结,嵌进他弱小的人生里。生命如此疼痛,仿佛搁在烈火上煅烧,整个精神都异常痛苦。

十七岁的陆天琪,根本无从学会对生命的宽容谅解,只敏感探知着周围所有伤害,一味加重自身的怨恨,往愈来愈狭隘的地方去。

往后两年,清明都没有抽出空回来过。他拼命赶着双学位的课程,医学是来到英国后他瞒着顾远声报的,平时一个周末都奢侈。

然而不论多忙,他也会每天一个电话,或者连个视频给天琪。

这边他扶了一下黑框眼镜看专业书,电脑放在面前,天琪趴在床上只看到他半张侧脸。清明低着头笔走如飞了一会,沉吟着说了一句:“别睡了,起床吃个饭去。”

天琪抱着手机,闭上眼装没听见。

每天早上都是清明电话叫他起床,两个人视频一会,他再拖拖拉拉去上课。今天周末,他想多懒一会。

电话那头传来清明笔尖摩擦在纸张上的沙沙声,他闭眼默算着存折上的钱。两年乐队终于磕磕绊绊在地下摇滚里抢了一席之地,虽然依旧毫无作为,但总算酒吧驻唱稳定,慢慢赚点钱了。

顾远声给他的生活费在另外一张卡上,清明也给了他一些,他没动这些钱。自己的存折上目前已经攒了七千八百块,部分是乐队赚的,部分他打的零工。

远远不够,攒的永远不如花的多,现在他自己筹钱,方知一毛一块皆不容易。

清明见他许久没反应,停下来揉了下手腕,抬头看了他一眼。

“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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