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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爸爸 上——by忧杳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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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不耐烦地摆手,天琪觉得这画面像针一样扎人,生疼。

他和这里的人成长在不同背景,截然相反的遭遇,崭新的环境。从前他在锦绣山庄,上学就是和肖蒙打打闹闹,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直面他与平常人的反差。

这一切,陌生而刺痛,简直就是洪水猛兽。

清明也在帮忙收拾,没什么话。

身旁一个女人大嗓门,突然叫起来:“哎呀,轩轩要不要给你围个床帘啊,有个什么隐私也不方便啊。还有要不要给你买个密码锁,自己的东西要看好啊,不要和同学混着使知道吗,不干不净的……”

清明皱起眉环顾了一下这闭塞的空间,窗外尘土飞扬,未开荒的贫瘠土地。

简单收拾了下,清明就带天琪逃出了那间屋子。

两人找到餐厅吃了顿饭,去超市买了一些日用品,期间也没什么话。

天琪抱着一堆衣架毛巾紧紧跟在清明身后,临走,清明从车窗伸出手拍拍小孩的头。

“你要听话,周五放学我就来接你了。”

眼泪在干涩的眼眶里汹涌蓄积,没有掉出来,只是水汪汪一片。

天琪沉默地点了点头。

那台黑色的车慢慢倒出自己的视线,眼泪猛地掉出一大颗。

突如其来的汹涌悲痛,天塌地崩的伤心。

天琪低头站在原地掉完了眼泪,他已经从这一刻就开始想他了。

抱着一堆日用品上楼,家长差不多也走光了。其他三个男生忙着收拾,没人理他。

他把东西放在床上,抱着CD戴上耳机开始听歌。

在他听歌这段时间,三个男生自报家门,聊天说笑,很快混成了好兄弟。

下午上课,隔壁床的哥们叫了一声戴着耳机的陆天琪,招呼他:“一起上课?”

陆天琪警惕地看了看面前的陌生男生,摇了摇头。

男生也没等他,关了门跟着一群哥们走了。

最后天琪自己从教室后面摸了进去,他最讨厌的数学课,戴着耳机听歌听了一下午。

想念痛心噬骨,钻进他的耳朵里,钻进他的皮肤里,钻进他的意识里。

他迫不及待想逃跑。

煎熬着忍到放学,他感觉自己快崩溃了。

回到宿舍,CD机的碟换了另一张继续放,隔壁床好心的哥们又约他一起去吃饭,他嘴里发苦,胃里泛酸,毫无心情应约。

有个男生笑他,“你这么瘦了还学女生减肥?”

一群人笑着跑出去,私下议论他是问题少年。

他们那么大声,故意让他听到了。

他想,为什么人都这么坏?清明说,要找到好的,美的,然后珍惜它保护它。但是,他找不到。

想到清明,他又想掉眼泪。这世界上唯独这个人是好的是美的,然而也离他远去了。

抑郁到达极限,他陷入了不安稳的昏睡。

那其实也不算是睡,不过思想太多活跃,疲乏了,暂时进入了浅睡眠。

梦到他非常冷静地在楼顶边缘走,有很多的人看,逼他沿着大理石砖一步一步走。他谨慎地踩着边缘线走,底下是黑黢黢的洞。

提心吊胆一个不慎踩空,无边无底的黑洞把他吞噬。

他猛地惊醒,一身冷汗,心猛烈跳动。

满室黑暗,几点月光从窗外倾泻进来,屋里微弱的呼吸声。

他大喘口气,心急火燎跑出去。

走廊里可怕的静,他摸到公共电话,按下熟悉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那边传来熟悉声音,问了一句:“哪位?”

听到这一声他心里所有坚强都崩塌了,抑制不住就想哭。

“天琪?”对方又狐疑问了一句。

“嗯……你来……”眼泪啪得掉进话筒里,哽咽的呼吸。

“怎么了?”清明惊得心都慌了。

“你快来……”

“别哭,你在哪,我这就来。”

“呜……我在公共电话……”

清明不等他说完就扣了电话,穿上衣服,风驰电掣开着车出去了。

冷风吹凉了半颗心,沸腾的意识终于慢慢冷了,他自嘲他何时也这样软弱,竟然会因为一个电话如此冲动。

一直开到宿舍楼,远远就见一个小人抱膝埋头坐在台阶上。

所有的克制都扔开不要管了,他跑下车过去抱住他,心疼如绞。

“别哭了。”他仓惶道。

单薄的衣服,就那么一个人坐在楼下等,黑暗吞没了他一半灵魂,只剩了这颗救命稻草。

天琪被他抱着,愈发委屈。

“我听话,我听话……你别不要我……”

清明感觉非常心酸。

15.窥私欲

言秋的事业终于在她四十岁的时候梅开二度。玉女头衔彻底被她扔在了八十年代,这一年,她凭借一部单身母亲的作品角逐时下最权威的电影奖项。

当晚星光熠熠,记者摄像师挤满了红地毯,争相拍下各路明星的光彩瞬间。言秋穿了一身紫色锦缎长礼裙,配黑色披肩,长卷发,红唇,稍显浓艳却精致的妆容一点不显年纪。顾远声将她牵出保姆车,她顺势挽上男人的胳膊,对四下热情致意。闪光灯啪啪啪从她高跟鞋踩上红毯开始连拍,主持人在台上解说着女人半生的辉煌,待走到一半顾总握着女人的手保护性地将她拖出闪光灯的重围,又很有眼力夸赞起女人的婚姻。

事业家庭两得意,风光无限,纵然这女人隐退消失过,也遮盖不住她天生的演艺光芒。前面一溜的环肥燕瘦、争相斗艳,刚出道的清纯新秀,年华正好的名媛淑女,或者是雍容华贵的上届影后,仿佛都在这明丽女人前失却了颜色。

她是大胆的、热情的,欲火的凤凰,因为死过了一次,所以眼神举止间透着一种看透世事的从容。然而这并非沧桑,反而从头发丝到脚趾都涌着生生不息的活力。

到了她这个年纪,有过一次致命的遭遇,早深谙命运的智慧。她是破釜沉舟的,绝处逢生,每一秒都积极地处于战斗状态。

镜头前的那张脸不遗余力地展现着她精装的美丽,成熟接着记者们的各种刁钻问题,还反过来打趣一下大家。

摄影师看着无死角的脸不停赞叹,记者相谈甚欢,媒体界破天荒地推崇了一位四十不惑的老牌女星。

网络和电视铺天盖地都是昔日玉女不老女神角逐电影奖影后的消息,陆天琪抱着半人高的熊窝在清明怀里,手里翻着遥控器。电视屏幕一闪,半张女人浓妆艳抹的脸,陆天琪手一抖,抓着熊突然站了起来。

主持人把话筒递给言秋,笑问:“秋姐,时别十多年再次入围最佳女主角的心情想必非常激动哦!能和我们说说此时的感受吗?”

言秋笑道:“当然,我能再次出现在这个舞台上,非常谢谢大家的支持,也感谢主办方,感谢我的团队。激动之余呢,我也非常有信心得到这个奖。因为……”

言秋转头看顾远声,“我们值得。”

主持人聪明地接话,“顾总,不要往后躲嘛!顾总携夫人伉俪出席,真是让我们电影节蓬荜生辉。现场的气氛更是史无前例的火爆,满场都是浪漫的粉红泡泡呢,两位如此恩爱让我们好羡慕哦。大家都知道《妈妈不哭》是顾总一手扶持投资的电影,传闻还会为秋姐打造专人的经纪公司,是不是真的呢?”

顾远声低调摆手往后躲,想先溜。

言秋挽住他胳膊,挨在他肩上向主持人打趣道,“他在害羞。”

现场立刻响起了起哄的掌声。

陆天琪一手将熊扔在那女人撒娇的笑容上,气得跳脚站不住。

“无耻!无耻!”

清明低头翻着一本解剖学,听到动静摘下眼镜道,“怎么了?”

“你看她靠着一个男人爬上位,还厚颜无耻秀给别人看。没有比她更无耻的人了!”

清明迟钝地嗯了一声,“这不很正常吗?”

陆天琪一听这话更怒上心头,“你都不生气吗?她利用你爸,她不要脸,她还和那个男人腻腻歪歪丢死人……”

清明道:“你真正介意的是最后那条吧。”

陆天琪怔了一下,随即大声反驳,“我才没有!她愿意跟谁就跟谁,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就看不惯她!你看她穿得那样,走路扭得,和妖精有什么区别!魔鬼!”

少年站在电视机前大骂特骂,碎碎念不停。清明一笑又低头看书。

天琪气哼哼把熊按在屁股底下坐着,一根一根地拔毛。

整个电影节颁奖典礼,他没有错过一个画面。

女人娇媚地笑,凑在男人身边耳语,受特邀提裙上台大方颁奖给后辈新秀……四个小时冗长的颁奖和表演,天琪都盯着镜头里女人的位置。

一颦一笑,一抬头一低眉,每一个表情,他都没有落下。

嘴也没有停下,每一个表情他都挑出毛病诋毁回去。

终于到了女主角们角逐影后的高朝片段,两位电影老前辈诉说电影节的历史,搭配着煽情的音乐众人回顾往昔感慨万千。话锋一转,大屏幕上开始跳出入围者的名单,参选电影的片花轮回播放。

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追在绿皮火车后,衣着褴褛,泪满两颊,她无声地追着火车跑,火车越行越远,她不知哪来的力量竟也越跑越快。绣鞋脏污遮住了原来的颜色,脸上的汗濡湿了鬓发,她仍然在追。

强烈的日光暴晒地面,像是烧着了烟。片花过了两分钟,她还在追,画面简单到只有这一个长镜头,极度简练却极度强烈,她偏执而疯狂,双脚踩过石子踩过铁道踩过荒烟蔓草,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妈!”

十五岁的少年不明状况远远在站台上喊,厌烦地。

突如其来的脆弱,扭曲在脸上的悲痛、后悔、坚韧霎时湮灭,她傻傻地回头,泪啪嗒掉进烧着了的沙土里。

“获得第二十一界电影节最佳女主角的是——《妈妈不哭》言秋!恭喜荣登影后!”

轰得一声,震耳欲聋的掌声响彻现场,言秋神色不见慌张,仿佛势在必得,她起身拥抱了身边的男人,撩起裙角一步步向舞台走去。

这一路,她献上了自己的青春、爱情、家庭,还有儿子。这些祭品血淋淋地在她身体里扎根,她时刻痛着,时刻铭记。

她什么都不怕,她还怕什么,她什么都没有!

死过一次才知道她只有自己,只能前进,她必须抓住一切机会,过程中牺牲掉些东西算什么。她什么都不怕!

她努力地笑,笑得倾国倾城,笑得风华绝代,她终于得到了。

一切的辛苦都没有白费,是的,她终于得到了。

一切的牺牲都值得,是的。

她激动地抓着话筒,笑得像哭,“谢谢大家!谢谢!谢谢……”

她笑得露出眼角皱纹,哽咽着:“谢谢主办方!谢谢剧组!谢谢我的同事们!谢谢我们一起拍戏到深夜,一起吃冷掉的便当,一起每个镜头致力研究到完美!谢谢我的影迷们,谢谢你们没有抛弃我!也谢谢我自己,谢谢我!谢谢我有勇气再回来站在这里,告诉你们我不会输,我回来了!”

她没法再说下去,长发像从她身上长出来一样埋掉了她半张脸。

场下又响起一波鼓励的掌声。

她再忍不住,泣不成声,“嗯……谢谢我先生,谢谢你的支持,你的理解。我爱你……”

掌声越来越热烈,镜头切到顾远声脸上,他笑着点头示意。

台上的女人哭着哭着又笑起来,哭笑不得,哭哭笑笑,眼妆花了黑了一只眼,实在丢脸的很。

陆天琪把熊的半块头皮拔光了毛,反常地没有唱反调。

他沉静地望着电视机里的女人,她又哭又笑,像只大花猫。

他忽然感到一种极度的悲伤,他被那个女人彻底抛弃了。

即使他们住在一座别墅里,即使他花着她再嫁的钱,即使他名义上还是她儿子。

但是她的心里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了。

她彻底地,抛弃了他。

从前他懵懵懂懂不明白,向她挑衅,和她作战,争取着她一丝一毫的关注。

如今他忽然醒悟了,她把他彻底地扔掉了!

她把一切都扔掉了!

她只爱她自己!

他觉得冷,冷得痛心彻骨,他抱着半个头秃掉的熊钻进清明怀里,抱住男人的腰。

少年美得像精致的小人,他极度脆弱又极度强烈,清明望着电视机伉俪情深的夫妻,摸着孩子的头安慰。

他的手穿插在柔软的黑发里安慰,也像在抚摸自己的心。

因为他们都无法快乐了。

半夜,锦绣山庄的大门砰得一响,陆天琪立即从清明怀里跳起来,跑了出去。

言秋一路被顾远声扶着,腻在他身上咯咯笑。身上的披肩被顾远声挂在脖子上,一身礼服皱皱巴巴缠在身上,女人在庆功宴上喝得酩酊大醉。两人在玄关纠缠着,顾远声摘都摘不下她来。女人醉得发笑,不说话只盯着丈夫笑。

最后看得顾远声也笑了,揽住她的腰从地上拖起来,“笑什么?”

女人甩了甩长发,亢奋地,“高兴!”

海藻的长发缠住顾远声的衬衣扣,抚上男人的脸侧,酒味香水味还有女人身上闻惯了的体味扑鼻而来。

顾远声抱紧了她,抚摸她扭在他怀里的身体,“高兴什么?”

她大笑,“就是高兴!高兴!”

喊声一声高似一声,顾远声忙堵住她的嘴,“嘘,别吵醒了孩子们。”

她搂住男人的脖子,悄悄在他耳边重复,“嘘,高兴!高兴!”

顾远声一把将她抱起来,低笑,“真要命!”

女人在他怀里还不安分,一路咯咯笑。

顾远声不停安抚,“嘘嘘嘘!别吵!”

她笑得更厉害。

房门被顾远声一脚踢开,两人钻进卧室里笑去了。

隐隐约约隔着一面墙的笑声嗡嗡地,格外抓耳挠心,天琪匆忙跑下楼,他跑到门边顺着门缝看到了他一生最刺心震撼的场景。

女人的黑披肩拖延出一条痕迹,上面横七竖八躺着一只银色高跟鞋,然后是皱得白菜样的裙子,男人压在发着怪异笑声的光裸女人身上,拽下内裤扔出床外,摸上女人还穿着黑色文胸的胸脯。女人在他身下扭得像一条蛇,昏黄的灯光照着她汗津津的酮体,男人还全须全羽穿戴整齐,他只拉下裤子的拉链就急不可耐冲进了女人的身体里。横陈在床上的那具酮体狠狠抖了一下,嘴里发出一声绵长甜腻的呻吟,然后又是咯咯咯地笑声。

男人在她身上冲杀伐战,女人全身汗淋淋地,不时又笑又呻吟。

整层楼都是女人诡异的笑声。

陆天琪腾地一下跳离了那个情潮翻腾的门缝,他的心砰砰砰猛烈跳动,跳到了嗓子眼,整个人却往外冒冷汗,吓傻掉了。

他在黑暗里张了眼,惊恸地不敢呼吸,站在那不断颤抖。

黏糊糊地,刺耳地,扭曲而疯狂地……它是一道闪电,劈开了少年生命里不曾触碰的晦暗角落。

他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已经被甜腻情热的蜘蛛网黏住了。

他心慌地跑上楼,打开门看到清明戴着黑框眼镜的侧脸,迫不及待躲进他温暖的怀抱里。

清明搂着不断发抖的小孩,“怎么了?”

天琪猛地翻脸又推开他,“黏糊糊的!好恶心!”

清明心情也不太好,看书看不下去,孩子更难伺候。

“别闹了,睡觉去。”

“我才没闹!我不去!她好恶心!”天琪大喊大叫,“我要把她抓起来!送警察局!”

他说着又要夺门而出,清明忙拖住他,“大晚上的闹什么,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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