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这样啊，好的，小放，二叔知道了。是二叔为难你了。”陈二叔顿了顿，就要挂掉电话：“那二叔和你二婶，就先找家宾馆住下来吧。”
“什么宾馆，我们哪里有钱啊，是不是你侄子不肯收留我们？”陈二婶的声音在那边响起，却很快被二叔挂断了，连带着那叫嚣声。
58.
陈放愣了一下，外面这么冷，二叔生过一场大病，年纪又大了，可怎么吃得消啊？
思来想去了一番，陈放换好衣服，走到书房前敲敲门。
“进来。”得到应允进去。
“怎么了？”沈盛阳看着眼前的电脑头都没有抬。
“那个……”不知道沈盛阳还记不记得他和陈二叔二婶之间的纠葛。
听陈放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沈盛阳才抬起头，一双锐利的眸紧盯着陈放，让陈放只能将心里的话乖乖吐露出来。
“我二叔他们今天来C市了，可是现在没有地方去，你看，我们能不能收留他们一晚上。毕竟是两个老人家，这么冷的天……”
陈放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盛阳打断：“既然他们来C市，肯定是来探望什么人的吧。”
陈放老实地点点头：“嗯，他们是来看望他们的儿子。”他没有用更简单明了的称呼。
“儿子……”沈盛阳脸上的表情意味不明，“既然他们是来看自己儿子的，怎么会没有去的地方呢？”
“……”陈放不知道该怎么说，陈二叔也只说是联系不上陈小江，那么他也不想对陈小江过多地评头论足。
“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当初被赶出来，都是拜你二婶所赐。”沈盛阳淡漠的眼神看着陈放。
“……没错，但是……”
陈放的一个“但是”，沈盛阳就知道了他的选择，叹口气起身：“既然你连衣服都已经换好了，我想你已经做好选择了。你先出去，我换一下衣服。”
“哦。”陈放点点头，转身走出书房。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陈放不禁想：沈盛阳是不是对自己很失望了，明明自己的二叔一家把自己赶出去，他居然还想着收留他们，更何况这里还是沈盛阳的家，都不是他的家。
沈盛阳换好大衣出来，陈放下意识就站起来说：“要不……还是不要去了。”
沈盛阳皱眉看着陈放。
“我是说……这是你的房子，我让自己的二叔过来住，要求有点太过分了。更何况，当初把我赶出来的，就是……”
“关于我的房子的问题，不用你纠结。”沈盛阳打断了陈放的话。
“什么？”陈放一时没听明白。
“你可以随意使用这间房子，不必把你的和我的分得那么清楚。”沈盛阳自己都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么肉麻的话来。
“啊……哦。”陈放低头想了想，还是说：“要不然，还是不去了吧，二叔他们应该有钱，可以去住宾馆。”
沈盛阳定了定地看着陈放一会儿：“算了，还是走吧。”
“啊？”
“虽然你话里这么说，但是我知道你不放心。不过我也不是要把他们接到这里来，我可以出钱，让他们去住宾馆。不然，我想你也不会安心的。”沈盛阳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围巾，走到陈放面前，一圈一圈地帮陈放围起来。
陈放感觉自己的脖子多了一份来自沈盛阳的温暖，还有被他包围起来的独特气息。
“外面天冷。”沈盛阳淡淡说了句，便转身率先走了出去，陈放连忙抬腿跟上。
车子开到了汽车站，陈放老远就看到陈二叔和陈二婶，瑟瑟发抖地站在马路边，看着来往的车辆。
陈二婶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在自己面前停了下来，激动地说：“陈胜利，你看，是不是小江来了，我就说我儿子不会……”
在陈放摇下车窗的那瞬间，陈二婶失望了。
陈放看都没看陈二婶一眼，对陈二叔说：“二叔，上车。”
陈二叔没想到陈放还是来了，愣了一下之后连连点头：“好好。”
而陈二婶看到陈二叔进了后车座，连忙带着她的大包小包坐进去，还把陈二叔往旁边挤了挤，叫他不要压坏自己的东西。
沈盛阳启动车子，陈放说：“二叔，我送你们去附近的宾馆先过一晚，等你们明天再联系陈小江吧。”
“诶好。”陈二叔感激地应下来。
“我说，随随便便的宾馆我们可不去住的，那说不定就是黑店，我们要住的，肯定是要最高级的宾馆。”陈二婶插嘴道。
陈放心里一下子有了气：“你想住高级的宾馆可以，只是我没有钱，如果你有钱的话，我不介意送你们去五星级酒店。”
陈二婶一听要自己出钱，这才没了声，但还是在后面小声喋喋叨叨：“我就说嘛，你的这个侄子就是个穷鬼，一点用处都没有，哼。”
即使他刻意小声说话，陈放还是听到了，心里憋着气，却也不想和她多纠缠，要不是陈二叔，他才懒得搭理她。
沈盛阳猛地踩了急刹车，陈二婶一时没抓稳，往前踉跄地撞到了车前座上：“诶哟，我说你们这是怎么开车的，痛死我了。”
陈二叔连忙帮陈二婶说：“没关系没关系的，这天下着雪，是要小心一点开车。”
陈二婶不服气地说：“你怎么回事啊？”陈二叔就压制住了她的嗓门：“好了，你就别多话了行不行。”
陈放紧张地看着沈盛阳，担心陈二婶的话让他不高兴了。
没想到沈盛阳说：“不好意思，车技有限，所以最好还是请你们管好自己的嘴巴，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开车了。”
陈放这才知道，沈盛阳刚才是帮自己出气来着，心里又是感动又好气。气他开车拿生命开玩笑，这是大大的忌讳啊。
陈放心想，自己最近这是怎么了，怎么动不动就被沈盛阳给感动了呢，不，应该说，沈盛阳最近这是怎么了，一直做让自己感动的事情。
将陈二叔和陈二婶送到了一家快捷连锁酒店，用陈二叔的身份证开了一个房间，陈放将房卡交给陈二叔：“二叔，你们上去吧，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没想到陈二婶将房卡一把抢过去，对陈放下逐客令：“好了，你们就回去吧。对了，明天我们会自己退房的，你就不用过来了。”
陈二婶可早看清楚了，刚才陈放开房间的时候可是交了押金的。明天退房的时候只要陈放不来，那么那几百块钱押金就是她的了。
陈放也不想再看到陈二婶那张脸，对陈二叔点点头说：“那二叔，我先走了。”
“诶。”陈二叔应下来：“小放，你放心，等小江来了，我就让他把这房钱给你送过去。”
“二叔，不用了。”陈放撑着陈二婶没开口，就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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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想什么？”沈盛阳感觉到陈放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
“没什么。”陈放想了想，又说：“就是在想，我小的时候，住的地方是什么样的。最疼我的奶奶，我现在却想不出她是什么样子的了，更何况是我的爸爸妈妈。”
沈盛阳以前听说过陈放的爸妈，知道他们在陈放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如果你想去祭拜他们，可以回去看看。”沈盛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嗓音都忍不住柔和下来。
回去吗？陈放不确定，十四年了，还能不能回去了？
自从和沈盛阳说起自己的父母之后，这件心事在陈放的心里一点点累积膨胀，成为他心头一朵挥不去的乌云。
终于在一个契机下爆发出来。
中午临近休息时间，大多数员工都出去吃饭了。
技术部里的人却在紧张地赶APP开发进程，大家都没有时间出去吃饭，都选择叫外卖，就在部门里面把午饭解决了。
这天，外卖还没到，倒是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陈小江拎着几杯饮料还有蛋糕走进技术部，熟络地向其他人打招呼：“大家好啊，真是幸苦了，我买了点饮料还有点心，快过来吃点吧。”
有人送吃的，不吃白不吃。
大家放下手头的工作走过去，陈小江倒也是下了大手笔，是‘盛阳’楼下一家知名甜点屋里面的蛋糕，那价格可不菲。
于是纷纷高兴地大快朵颐。
只有陈放坐在那里，也不走近。
陈小江拿了一杯饮料，放到陈放手边，嘴角挂着笑：“给，请你喝的。”
陈放见大家一边吃蛋糕一边聊天，没有注意这边，也没有去拂陈小江的情：“谢谢。”
陈小江靠在陈放的办公桌上：“那天晚上，是你把我爸妈送去宾馆的，说来我还要谢谢你呢。”
陈放低着头不说话。
“也难怪了，没爹没妈的孩子，见着别人的爹妈，就稀罕地跟个什么似地冲上去，也不管别人看不看得上你。”陈小江突然扬高了声调。
陈放这才听出了陈小江话里的恶意，猛地抬头看向他。
“怎么，难道是我说错了？当年你死皮白赖地赖在我们家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的亲生父母，为生了你这么个儿子感到羞耻呢？”陈小江恶毒地笑着，微微低头看着陈放。
陈放瞪着陈小江，一股难以抑制的火从心底冒了出来，最后，居然也微微一笑：“没错，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儿子。但是比起我来，你就连儿子这两个字都配不上了。”
两人都没有发觉，其他同事此时已经停止了聊天，朝他们那边看过来。
59.
陈放盯着陈小江缓慢而有力地说着：“当你父亲重病躺在床上的时候，你想到的，却是他看病要花掉你上大学的钱，而不让他去治疗。我想我不需要提醒你，我是为什么才没有去大学的吧。”
陈小江被陈放的话噎住了，无力反驳，当初，的确是陈放拿出了他用来上大学的钱来给自己爸爸治病，才让他脱离了危险。
陈放说完，看到几名同事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射到他和陈小江身上，不欲多言，转身走了出去。
陈小江转身，发现技术部的其他人都好像看好戏一般地看着自己，知道自己这一趟来了算是自取其辱。
恨恨地扭过头，陈小江勉强保持着自己的自尊，脸上无漾地往门口走去。
“陈经理。”有人开口叫住陈小江。
陈小江回过头，孙青现在身后，浅笑有礼地看着他：“不知道方不方便，我们聊一聊。”
陈小江慢慢地跟着孙青的脚步走进里面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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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放坐在大厦顶楼的天台上，这天台原本视野开阔，一直都是办公室恋情的最佳约会地。但现在天气冷了，在炙热的感情也抵挡不住这寒冷的冬意，于是这里变成了被大家遗忘的地方。
陈放偶然间发现了这个天台，是个躲避的好地方，便常常一个人来到这里寻求清净。
靠在栏杆上，俯瞰着C市林立的商业大楼。不可否认，C市的发展的确很快，引进了很多高新科技的公司之后，更是走上了一条快速发展的道路。可就在这样璀璨的城市里，陈放没有自己的亲人。
自己的亲人，早就在他七岁的那一年，被埋葬了吧，而他……居然一次都没有想过回去看看，他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儿子吧。
电话响起，陈放从沉思当中回神。
“陈放。”陈放愣了愣，这个声音有些陌生。
“我是俞越泽。”陈放没看清楚来电话的人是谁就接了起来。
“哦，你好。”陈放木捺着，不知道该说什么。自上次从平乐镇回来以后，他就没再见过俞越泽了，也没有听到过关于他的消息。
“陈放，就算你不接受我，也没必要搞得和我这样陌生吧，再怎么样，我们也是老同学，相互问候一下难道不可以吗？”俞越泽自嘲地说。
“不是……”陈放想了想，还是不知道他能和俞越泽讲什么：“最近好吗？”
俞越泽想想，自己刚才的这番话，倒真是给了他客气的理由。
“还可以。”俞越泽又说：“你老家是不是在平乐镇的浦沿村？”
“……你怎么知道？”
“中恒怎么说也是‘盛阳‘的合作公司。”
俞越泽不会说，他调查过陈放，知道他的家老家在哪里。正好中恒和政府合作了一个铁路建设项目。会征用到浦沿村的土地，需要中恒去协商居民的赔偿问题。这也算是中恒旁敲侧击地进军了一个新的领域。
而俞越泽还是一下子就想到了陈放，老家也是在那个小村庄里。
“你问我这个做什么？”陈放疑惑地说。
“中恒会新涉及一个领域，我这两天要去浦沿村考察，如果你也想回老家去看看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去。”
“……”俞越泽说的话的确正中了他的心事。
沉默了一会儿，俞越泽听见陈放说：“好。”
但因为陈放新接了任务，手里的工作有点紧，于是回去的时间定在了两天以后。
陈放也把这件事情和沈盛阳说了，只是隐瞒了和俞越泽一起去的事实。他担心，沈盛阳会因为这个而不让他去，而且他也不想耽误沈盛阳的工作，让他不放心。
收拾了几件衣服，陈放也不知道自己会在那里待几天，便胡乱理了一个包出来。
出门前，沈盛阳也还没有出门，坐在餐桌前问：“我给你的卡带了吗？”
“带了。”这是沈盛阳硬让他带上的，不过他想他也用不到吧。
“我的电话号码背的出来吗？”
“……可以。”
“如果有事情，就给我打电话，所以，一定要在脑子里牢牢记住了。”沈盛阳提醒他。
“我知道了，那……我出门了。”陈放背包转过身，却在最后一刻忍不住加了一句：“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
沈盛阳看着陈放的背影，也对自己刚才的表现很无力，好像就是一个爸爸在唠叨自己要出去玩的儿子一样，这样的角色视角，也不是沈盛阳愿意的啊……
陈放坐公交来到了和俞越泽约定的地点，看到一辆白色的宝马停在那里，车窗摇下，映入眼帘的是俞越泽的笑脸盈盈。
“你来啦？”
“嗯。”陈放点点头，踌躇了一下，打开后车座的门坐进去。
俞越泽显然对陈放的举动有些失望，陈放解释道：“我坐车容易晕车，所以还是坐后面好一点。”
俞越泽立马就对陈放的解释释怀，指指陈放旁边的一个袋子说：“里面有些零食，你要是饿了可以吃。”
“谢谢。”俞越泽买都买了，陈放没有必要推辞，只好道谢。
车子静静地往高速开去，陈放看着外面来往的车辆，车厢里的气氛静得有点吓人。
陈放闭上眼，努力回想自己的父亲和母亲的样子。
陈放的父亲，是一个很普通的工人，在一家电器厂里面做组装工人。陈放的母亲倒是长得挺漂亮的，也算是村子里的一枝花。年轻的时候追求陈放母亲的男子，虽然没有排成长队那么夸张，但也有条件不错的来说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