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鹤轩嗤笑：“他们说有就有。所以你说我现在能走开吗？仡熊村的人还不定倒向那一边，你一白纸，卓道南一傻x，面对一群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人怎么应对？”
“我想去现场看看。”
“可以，”游鹤轩爽快答应，“但你要答应我一点，不许下车。疯子容易失控，你要被人打了，我怕我忍不住犯罪。”
余文佑犹豫了一下，闷闷的说：“好。”
两个人下楼，趁游鹤轩去拿车的功夫，余文佑买了几个包子当做早餐。县城并不大，但车多路窄，早上并不好开。游鹤轩冲着包子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来个肉包子。”
余文佑翻个白眼，别以为他不知道游鹤轩的小心思，恨不得他教不成书，好跟着去玉明市。恨恨的捏起一个包子往游鹤轩嘴里一堵：“专心开车。”
正好碰到红绿灯，游鹤轩停车腾出一只手把包子拿下来，笑着说：“偏偏就对我小心眼。”
回答他的是再一个肉包子。气闷！
教委不远，路再堵也不过十五分钟就抵达目的。今天是工作日，教委自然上班，门口堵着一群拉着横幅的人，外面还有一圈看热闹的群众和各路记者。“志愿者”们很有组织，一直在有节奏的喊口号。周围的人在指指点点。游鹤轩打开顶窗，喧闹声立刻顺着开口涌了进来。余文佑垂下眼睑，道听途说的冲击果然没有现场大，呵呵。
“看到了吗？做好人做好事并没有什么好下场。”
“每个人都只愿意做坏人，世界早没救了。”余文佑反驳，“我不愿过战战兢兢的日子，我不愿没有希望。如果从来没有人去乡下教书，我现在还在田里挖土。”并永世不得翻身。
游鹤轩痛苦的趴在方向盘上：“如果我有孩子，坚决不让他上学。”
余文佑不说话了。
外面的人越聚越多，网上的谣言被更多人转载，已经登上了头条。不明真相的群众看到病历后的愤怒可想而知。警方发布的辟谣也被诸多人质疑。“志愿者”显然跟网络上有密切的联系，口号几乎是及时更新。上午十一点，警察开始出现控制现场，以避免踩踏发生。突然，一群穿着苗服的仡熊村民浩浩荡荡的抵达教委门口，看热闹的人更加兴奋。
仡熊村民和志愿者相互对峙了半分钟，熊大率先炮轰：“神经病啊！你们有证据吗？警察说话也不听？刚才警局的人都说了，病历是假的，还拉个p的横幅，你们什么意思啊？”一大早跑去警局看人，结果得到教委被围攻的消息，熊大从不知道熊安民有如此通天的本事！
领头的那个立刻跳起来对骂：“警方说的是小诊所没有接待过病人，谁知道你们有没有给小诊所钱？为了自己的私利欺负孤儿寡母，你们有没有良心！”
“欺负你娘！”熊晓莲冲上去在领头的脸上抓了三道痕，“我是熊远的亲娘，谁欺负我了？明明是你们欺负我！”
领头的万万没想到当事人出现在现场，一时想不起怎么应对。志愿者二号语重心长的说：“熊女士，您别误会，我们是为您讨公道的。您不用怕，我们大家都会帮您，不需要惧怕宗法。熊远小朋友需要心理干预，否则对成长不利。”
“你耳聋啦？我说没有就没有！”熊晓莲暴怒，冲上去把他们的横幅扯下，还在地上踩了两脚，“你们滚！滚！”
余文佑在车里看到熊晓莲眼睛都要突出来了，急的想下车，被游鹤轩一把按住：“不许去！”
“晓莲姐不能激动！会加重病情的。”
“不许去就是不许去！”游鹤轩道，“她要连今天都过不去，以后更过不去。他们一家害了你，村里以后不会再有老师了。她不出头会被排挤到死。”
余文佑怒道：“谁说我不教书了。”
“你以为由得你选？”
“为什么不由我选？”
游鹤轩冷笑：“你自己数，超过十五家媒体，教委抗的住压力才怪。仡熊村的人来了也没用。也就你个傻子才在这年头讲良知！”
“讲良知的就是傻子？那你是不是也一样坑蒙拐骗？”余文佑说着就要推门下车，连掰几下都掰不动，转头对游鹤轩厉声道：“开门！”
“不开！”
“游鹤轩！”
“不开就是不开！”
余文佑气的发抖：“你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女人在外面冲锋而不动于衷！她在帮我！她身体不好，发病了谁来治她？你要让我愧疚一辈子吗？”
游鹤轩冷哼：“她在帮她儿子。要怪就怪那帮人，熊远真名都丢上媒体。她要不死命证明你的清白，熊远一辈子都顶着被强x的印记。连找个工作人力资源都要心里说一句——哦，小时候被强过的倒霉蛋。没心理问题都要给弄出心理问题。帮你？上一次怎么没下这样的死力气？”
余文佑瞪着游鹤轩，面如寒冰。
游鹤轩也毫不退让，就是不开门，车内一触即发。车外两帮人已经打起群架。记者的闪光灯不停的闪，一波一波的警察赶来维持秩序。整个街道交通大乱，烦躁的喇叭此起彼伏。砰的一声，教委外面的玻璃窗被石头砸烂，有人大喊：“不要脸的教委，欺负老百姓。逼着女人替你们说话！”接着教委的玻璃一片一片被砸烂，玻璃碎末飞溅，好几个看热闹的人被误伤。场面一下子就乱了，余文佑惊呼一声：“会踩踏！”
游鹤轩没好气的说：“还要下去吗？”
余文佑一噎。
到此时，游鹤轩才道：“你去解决不了问题，除了吸引火力，还能干什么？看见你挨打，仡熊村的人要不要帮？不帮，那是见死不救；帮，那是刁民欺负志愿者。你要受了伤，熊晓莲真关心你的话，更加生气。嫌场面不够乱？我要能控制事态，会在一旁看戏？就是一场猴戏，演员既不是你也不是我，看电视看生气了你能砸了电视机？”
余文佑扭头不语。
游鹤轩叹了口气，太小了，完全不知险恶，事情根本没完，且看吧。
在警察的奋力疏散下，骚乱开始平息。好几个路人受伤，救护车却完全进不来。就在此时，教委出来了一个拿着扩音器的人对外面的媒体喊：“我们已经决定开除余文佑，你们别闹了！”
一锤定音！整个仡熊村的人都傻了！村长忙冲上去抓着教委的人大喊：“那老师呢？我们仡熊村的老师呢？你们开除余老师，总要赔我们一个老师吧？”
声音之大，连车里的余文佑都听的一清二楚。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说不清是一种怎样的心情。胃部一股气流直充咽喉，强忍着才没吐出来。怎么会！怎么会！教委居然真的开除他！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就因为几块玻璃抛弃了他！法庭判案都要讲证据，他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吗？写一篇长微博，伪造一份病历，就可以轻易斩断他的前途。
人血馒头，呵呵，人血馒头……
第41章：报应
志愿者得到满意的结果胜利昂扬的撤退了；记者们拿到漂亮的新闻兴高采烈的离开了；围观群众见好戏散场，意犹未尽的回家了；只余仡熊村的人始终与教委纠缠。人群疏散，交通逐渐恢复。游鹤轩悄悄的一踩油门，离开现场。
回到家中，余文佑瘫软在沙发上。游鹤轩挨着他坐下，将他的头枕在自己腿上。余文佑顺从的倒下，面无表情。游鹤轩轻轻揉着他的头发：“柚子，别气了。你真喜欢教书，我们过一阵再活动活动。风口浪尖上，教委不敢动作。很快的，最多两个月，咱们就起诉，把该拿的拿回来好不好？别这样，有气发出来，摔个杯子也好，冲我发脾气也好，别闷着。”
余文佑沉默了许久，才道：“算了。”
“就算了？”
“嗯，不想教书了。”
游鹤轩一呆，不是吧？馅饼掉的有些快啊！
余文佑爬起来：“我其实就想安安静静的生活，教委不让就算了。再找其他的活吧。你高兴了。”
“没良心的，说的我好像幸灾乐祸一样。”游鹤轩道，“我不想要你教书，是想你风风光光的跟我发财，不是像落水狗一样夹着尾巴溜走。”
“没区别！我要找律师起诉。熊安民诈骗网友的捐款，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游鹤轩想了想：“你要自己起诉？熊远也是受害者，他也可以的。”
余文佑很不想自己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就问：“熊远也可以？”
“差不多吧，熊远起诉成功，你跟着洗白。他是当事人，最多你出庭作证。我知道你的性格，最不喜欢冒头。你要不想亲自出口恶气，我安排人帮熊远就是。他有监护人，这事好办。”游鹤轩不想让余文佑陷在其中，最好就是给熊远家弄个律师，他带着余文佑早早的去玉明市，他在这里耗的太久了！
“你还有事情要办，先去办你自己的事吧。”余文佑忽然转移话题，“我借住你家几天。”
“你跟我一起去玉明市好不好？”
“不好，”余文佑拒绝，“你办完事再回来接我。”从今天的事看出游鹤轩并没有太多的善心，若非他冷眼旁观，局面应该会好很多。当然也没什么不好，一如仡熊村，最关心的首先是自己的利益，帮他不过是怕自己没老师，假如熊安民本事更大一点，到过来坑他也不是没可能。但是不管别人怎么做，他都做不到这么绝，他要安顿好熊晓莲和熊远才能走。游鹤轩对仡熊村整个印象都不好，会干扰他。再则就如游鹤轩分析的一样，因熊远家导致他离开，熊远母子必定无法在仡熊村立足，脚趾甲想都知道，等村民吃了再次接送孩子的亏之后，一定会有人怀疑熊晓莲也从亲哥哥那里弄了好处。百口莫辩的滋味他可太知道了。那是帮过自己的人，不能不管。还有这次的事太恶心，他还要跟熊远长谈一次，孩子千万别长歪了才好。要操心的事如此繁琐，几乎没空去想那帮人渣！
游鹤轩大致猜到了余文佑的想法，心里五味陈杂。生意场上尔虞我诈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从没见过一个心软到懦弱的人。甚至没有迁怒熊晓莲，换他完全做不到。他不知道余文佑到底长着个什么脑袋，坑过他的轻易原谅，帮过他的至死不忘。如果他只是一个看客，一定会跟骆驼和熊猫嗤笑着骂好大一个傻x。可他是余文佑身边的人，傻x两个字在心里都骂不出来。如果收伏了，永远不会背叛，说的就是这种人吧。叹口气，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你先带熊晓莲去看病吧。我们去玉明市后，这套房子就空了，你可以要他们母子来住。熊远转到县里来就是。”
余文佑难以置信的看着游鹤轩。
游鹤轩用卡敲了一下余文佑的脑袋：“为了在你面前装好人，更多的钱都花过了，还差这点？”
“鹤轩……”
“行了行了，我就是一生意人。谁让我看上一圣母。”游鹤轩把余文佑捞到怀里狠狠的勒紧，“省的你没办法了又偷偷摸摸去找卓道南！我不碍你的眼，但你不许去找卓道南，听见没有？”
“卓道南又不是同性恋，他喜欢小姑娘，你吃哪门子飞醋？”
“我说不许就不许，”游鹤轩道，“我看他不顺眼，哪里都不顺眼。”
“……”这是无理取闹吧？“我总要跟他道别啊，不然他以为我失踪了怎么办？”
游鹤轩不情不愿的说：“只许道别，不超过十五分钟，不许对着他做的菜流口水。”
“……”
“快答应快答应！”
余文佑无可奈何的说：“我跟他真的只是普通朋友。要跟他有什么，我寒假那么长时间，早就在一起了好吗。”
“你还说！一声不吭的跑去别人家过年，害我一个人呆在这里等的望眼欲穿。”游鹤轩一肚子酸水，“你严重恋父情节，丫以后是不是要去当警察？是不是很像你爸？对了，他还跟你一样是警察的儿子。坚决不能跟他玩！坚决不行！”
“……”这么一说卓道南的身材还真挺像他爹的。他爹一米八几来着，窝了个去为什么他才一米七！
游鹤轩见余文佑被他缠的不再想那破事，微微勾起嘴角：“三天后我来接你，顺带处理熊远的转学事宜，你别去跟教委啊学校之类的地方缠，他们暂时不会见你。把东西收拾好，不重要的就别带了，书本什么的都可以扔在那里，后来的老师用去吧。你要用我们再买新的。衣服带一套换洗的就行，我们到玉明市再买。说句认真的，我看你的打扮不顺眼很久了。”
余文佑看看自己一身黑夹克黑裤子：“挺好的啊！”
游鹤轩恨恨的道：“白瞎了你那张脸！还有头发！你再给我图省事理平头试试？”
余文佑咕噜：“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不！一！样！”游鹤轩强调，“我跟你长的不一样，风格不同，懂？”
“……”
“好了，”游鹤轩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我送你回仡熊村收拾东西，三天后进去接你。”尼玛放县城，不是妥妥的找机会让卓道南趁虚而入嘛！
余文佑丝毫没有察觉游鹤轩的小心思，点点头道：“也好。”三天的时间并不长，游鹤轩开车去玉明市要三四个小时，加上去仡熊村消耗的时间，办事满打满算都只有两天。当机立断，两个人立刻就启程去仡熊村。仡熊村民在教委闹了半天，反倒落在余文佑的后面。游鹤轩嘱咐了余文佑半天，正准备撤，迎头就撞上卓道南，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卓连长你太有空了吧？”
卓道南忙问：“柚子呢？”
一脸关切，游鹤轩的火气蹭蹭的往上冒，就听余文佑说：“咦？老卓你怎么来了？鹤轩你不是赶时间吗？我不用你担心，快走吧。”
游鹤轩一脸便秘的表情，我忍！反正就三天。气呼呼的走了。
卓道南跟游鹤轩一直不对付，哼唧了两句，转入正题：“你电话打不通，上次游鹤轩打过我电话的，我又找不到了。只能跟着他们回来碰运气。”
说着话，村长一探头：“余老师回来了？”
余文佑朝村长点头：“收拾东西。”
村长一脸的失望都掩盖不住，是啊，不收拾东西还能怎么样呢？都被开除了。他在路上想，要么就村里聘请好了！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先不论余文佑是否答应，村里也没有这笔钱。唉，作孽！
众人见余文佑回来，纷纷围上来，却又说不出什么。余文佑扫了一圈：“晓莲姐呢？”
“我送去医院了，”卓道南回答，“得甲亢的人本来就容易心跳快，虽然不是心脏病，太激动了总归对病人不好。我也不懂，就看她神色恍惚，直接送去医院。医生说要住院观察。”
“医药费呢？”
“先垫着，以后再还我呗。”
余文佑想道谢，又没立场，只好闭嘴。村里的气氛很压抑，众人也只知道围着余文佑，却说不出话来。半晌，熊大憋出了一句：“别让我再看见熊安民！”
余文佑满心的疲倦，摇摇头说：“别，自有法律制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