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亮，回来，没看见红灯吗？”赵心源在身后叫道。
白晓亮僵住脚步，抬头看见人行道对面是红灯。
他尴尬地退回教父身边，道：“刚刚没注意。”
赵心源道：“你经常这样心不在焉地走路？很危险，下次一个人时不要这样。”
他在关心我！
白晓亮在内心笃定地说。
“谢谢，下次我会注意的。”白晓亮满脸通红地说。
赵心源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心中奇怪，让他不要过马路闯红灯而已，脸红成这样干什么？
两人走到工地门口，保安内线通知工程部经理。
不一会儿一个一身灰尘的中年男人小跑了出来，他长着一张非常有特色的“囧”字脸，手里拎着两顶安全帽，看起来有点滑稽。
赵心源道：“顾经理，麻烦您了。”
顾经理忙道：“不麻烦不麻烦，小赵总来视察我们的工作，我们很欢迎很欢迎。”
赵心源接过安全帽，递给白晓亮一顶。
顾经理带俩人进了工地。
顾经理一看就是个资深马屁精，他一路殷勤地讲解，哪个地方地下室开挖了，哪个地方已经建筑结构达到三层可以开始准备预售了，哪个地方以后是做成景观花园，哪个地方可以做出一套样板间。
“这边的景观绿化啊，是林总来视察过后，亲自去法国找的老同学设计的，您看啊，这条路以后就是中央对称线，两边的景观是根据这条路镜像过去的，跟法式皇家园林一个概念，到时候非常壮观啊！听说小赵总也是法国留学归来？长江后来推前浪，现在的年轻人啊……”顾经理滔滔不绝道。
赵心源闻言点点头，道：“的确设计得不错。”
他越过一个泥泞的坑，转头看着白晓亮道：“过来的时候慢点，那边地下有钉子，小心别踩到。”
白晓亮看着他清澈的眼神，只觉得心如擂鼓。
他依旧满脸通红道：“谢谢。”
他跨过泥坑，这边赵心源一手接住他，扶住他的手腕让他站稳。
赵心源莫名道：“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脸怎么这么红？”
白晓亮尴尬道：“没有，我挺好的，走吧。”
赵心源只得继续跟着顾经理前进。
待把工地逛完一圈，顾经理还在滔滔不绝地拍马屁：“小赵总您真是年轻有为啊，这么年轻就能为大赵总分忧，我那个儿子跟您差不多大，哎呦，我头发都要被他愁白了。”
赵心源道：“顾经理您过奖了。”
顾经理道：“您去我办公室坐坐？我那儿有上好的金骏眉。这工地上风沙大，这待久了呀，唉鼻孔都发黑！”
赵心源道：“不用客气，顾经理您平时也辛苦，我们这就走了。”
“啊？”顾经理失望道：“这就走了？真的不上我那儿去坐坐？如果不爱喝茶，我这儿还有上好的鸡尾酒，我儿子他们就特别喜欢，叫什么来着？对了！锐欧鸡尾酒！”
白晓亮：“……”
赵心源微笑道：“真不用客气，您快上去忙您的事，我们还有其他工作要做，今天麻烦您了。”
顾经理只得一脸遗憾地将两人送到出口。
赵心源将安全帽递给顾经理道别，俩人走出很远了，还能看到顾经理在后头热情地挥手。
白晓亮道：“顾经理人很热情啊。”
赵心源笑道：“一只人精。”
俩人站在马路边，对面是新家一水湾的接待中心。
新家一水湾先于香江小区启动，接待中心已经装修完毕。
基本的一些单页设计也都已经完成，并且投入了使用。
赵心源不经意道：“我们进去看看？”
白晓亮盯着对面的建筑看了半晌，总觉得新家这个名字在哪儿听到过。
新家一水湾的LOGO，是一只在湖边扬翅欲飞的白鹭，很柔美的设计，非常贴切地体现了水系景观住宅的概念。
新家一水湾。
新家……
白晓亮忽然想起了什么，瞳孔微微放大。
周小雨帮他添置生活用品后，三人一起吃饭的那个晚上
周小雨扬言要把王思亚的女干夫人道毁灭。
顾维达教训周小雨道道：“不要闹了！你知道张崇江是什么人？新家置业最大的股东就是他老子！你当思亚是傻子吗？这么多年不肯出柜，现在突然公布是什么意思？新家置业以后在咱们J市的所有VI系统，都被他王思亚包了懂吗？”
白晓亮愣在当场，周小雨也沉默下来。
白晓亮又想起那天在寰球国际楼下遇到的那个跋扈的傻逼。
所以说面前的新家一水湾就是他家的。
面前这个白鹭欲飞的LOGO是王思亚为他家设计的。
白晓亮神色复杂地凝视着对面的接待中心。
赵心源道：“晓亮？”
白晓亮回神：“对不起啊，刚刚走神了。啊，你是要进去看吗？”
“你不舒服的话我们先回去吧。”
白晓亮忙道：“没有，走吧，我们进去看看。”
赵心源又在他脸上看到了那种可怜兮兮的神色。
这种可怜的萌感……
俩人进了接待中心，坐在那边的一排售楼小姐齐齐双眼一亮，仿佛看到了肥肉的饿狼。
一位非常漂亮的姑娘迎上来，盈盈笑道：“您好是来看房吗？第一次来？”
赵心源直接往沙发走去，看都不看一眼美丽的售楼，霸气十足。
白晓亮歉然道：“我们是第一次来，这是我……表哥，他要看房子，帮他介绍介绍？”
美女笑道：“好的，你们是兄弟？看起来不像啊。”
白晓亮道：“我表哥是比较帅。”
美女立即转圜道：“不是这个意思，他很帅，你看起来也很可爱。”
白晓亮脸红道：“谢谢。”
赵心源眼角余光瞥见他们走过来，白晓亮又红着脸，非常无语。
他今天是怎么了！血压太高了吗？
美女坐到赵心源对面，自我介绍道：“我是小宋，这是我的名片。”
她递出名片，赵心源随手抽了一张宣传DM单在看，白晓亮怕美女尴尬，忙接过名片。
小宋道：“想看多大的房子？”
赵心源淡淡地说：“大一点的。”
小宋道：“这些是我们户型图册，有几套是180平米以上的，大平层，您看，在这里。”
小宋很热情，她一手托着下巴，细长的手指在户型图册上指点着，面带微笑地给赵心源介绍，而教父始终不冷不热。
白晓亮在心中感叹道，这真是华丽丽的变身啊，瞬间从温馨的邻家大哥变成高冷白莲花。
可是为什么这么高冷了，那位小宋姑娘还双眼熠熠发光地盯着教父呢？
果然女人是复杂的生物啊。
白晓亮百无聊赖地坐在教父身边喝水，小宋一看他就是吊丝，所以也很自然地无视了他。
于是白晓亮就在接待中心随便逛了逛，拿了一些DM单、手拎袋，又将电视上放的楼盘宣传短片拍了一段下来，自己坐在教父身边研究。
从整个DM单上可以看出，设计的主色调是米黄色，暖色系，风景元素大多都是青山绿水，人物元素用得多是成功商务人士，和穿着晚礼服的美女。
很大气，是王思亚的风格，白晓亮默默地想。
12.谁的风景
小宋带两人参观了接待中心，提着一袋完整的资料，恭送赵心源到门口。
她笑着道：“有兴趣记得给我打电话。”
赵心源继续高冷范，白晓亮只得说：“好的，谢谢你，再见。”
回程途中，赵心源开车，漫不经心问道：“刚刚对面那家做得怎么样？”
白晓亮手里提着资料袋，抽了一张DM单，又仔细看了一遍。
“整体色调做得很适合，有端庄典雅的气质，文案很大气，你看，他用了一句‘时代人物府邸’来阐述，就一下子明确了这个项目的客户群定位。”
“看来你很认可这套方案。”
“的确做得可以。”白晓亮认真思索道，“设计得中规中矩，非常稳重，要说唯一的缺陷，那就是显得太死板了，体现不出创新感。但是设计感这回事你知道的，不可能既体现出了创新的设计感，又有沉稳的感觉。就好像大家都觉得糖果色靓丽，但是要用糖果色搭配出端庄高雅的感觉就非常难。”
赵心源笑道：“所以你的意思是，穿普拉达的只能是女王，不会是小巧靓丽的女孩儿。”
白晓亮道：“对，每个体系都有它固定的色彩。这是您在《灰派简史》中说的。”
赵心源沉默片刻，道：“你在寰球思亚做得不错，可能再熬两年就是主设计了，为什么没坚持下去？”
白晓亮一愣，这是他一直回避的问题，自从到公司来，不少同事问过他这个问题，他都打哈哈敷衍过去了，现如今教父问出这个问题，他却不能敷衍了。
“因为一些个人问题，我跟同事有一些……呃，矛盾。”白晓亮淡淡地说。
赵心源不依不饶地追问：“我记得你刚跳槽到我们公司那会儿，失恋了？”
白晓亮道：“……”
那段时间教父不是在法国吗？看来公司的八卦系统真是太成熟了，连他这个新来的人都不放过。大家竟然能从他的面部表情判断出自己失恋？那段时间我果然很颓废吗？
车里尴尬地安静了片刻，白晓亮说：“算是失恋吧。”
赵心源道：“你前任是在寰球思亚的同事吗？”
白晓亮瞬间浑身一僵。
赵心源道：“我就是随口问问，抱歉，你不想回答就算了。”
赵心源开始在心里回忆寰球思亚里符合条件的知名女强人。
最后只筛选出一个四十多岁离婚的女人，但那女人的风流名动全城。
赵心源纠结地在心里想，原来这男孩儿之前是被她包养的？
那就说得通了。
赵心源道：“晓亮，这世间的事，很多都是没有结果的。与其为一段无望的恋情失落，不如尝试着好好爱自己。”
白晓亮道：“谢谢教父，我现在已经走出来了。在正庭的生活是我从业这些年以来最充实的。”
赵心源勾起嘴角，温和地笑。算了，不管他经历过什么，本质上他还是一个阳光开朗、乐观善良的好小伙。
他侧头看了白晓亮一眼，温柔道：“有点堵车，要不你先睡会，到了我喊你。”
白晓亮又红脸，道：“没关系的，我不累。”
他掏出手机佯装看信息，心里惴惴不安地想，他刚刚还问了我情史，难道他知道了我跟思亚的什么事？想让我承认自己是基佬，顺势告白？
教父刚刚说话的样子好温柔，鼻血都要流出来了好吗！
白晓亮只觉得这一切太不真实了！
两人回到公司，赵心源刚进办公室，不一会儿卢青山敲门。
卢青山道：“观察的怎么样？无间道？碟中谍？”
赵心源道：“扯淡，应该没什么问题。我记得你在寰球思亚认识几个老设计师？回头找几个放心的问问看白晓亮为人。”
卢青山道：“好吧。当然，我还是建议找绝对放心的人来参与设计，你非要用白晓亮我也没办法。”
赵心源道：“别废话了，白晓亮现在手头还有案子？”
卢青山道：“就一个吊车的案子。”
“好，那你组织一下，明天大家一起开个会。”
下午，白晓亮带着红妹去三马吊车提了案，果如老钟所言，那位秃头一身金的陆总非常满意，非要留白晓亮吃饭。
白晓亮拗不过，便带着红妹等人跟着陆总去吃晚饭。
在寰球国际的二十层便是顶层旋转式餐厅，陆总很阔气地定了包厢。
觥筹交错间，白晓亮不善言辞，还不如红妹能说会道，把陆总逗得全程“哈哈哈，呵呵呵，汪汪汪”，老钟很有眼色地给陆总及其助理发烟，自己也点上。
白晓亮在烟雾缭绕间狼吞虎咽填饱了肚子，然后悄悄地溜了出去透气。
二十层的旋转餐厅可以俯瞰整个城市中心，白晓亮站在窗前，感觉天空就在眼前，而城市在自己脚下。
这里是全市赫赫有名的餐厅，站在这里，很有一种身份象征感。
没有人不爱成功，没有人不爱权利。
白晓亮至此，算是可以理解王思亚的一系列追求，虽然自己还没达到他那种境界，但是如果有一天能凭自己的实力站在这里，的确是一件让人艳羡的事情。
白晓亮深吸了口气，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充满了新鲜的人和事，让他很充实。
他不知不远处的绿植后面，有人也在看他。
王思亚沉默地站在那里，站成了一栋雕像。
没有人知道他为了今天付出了什么，他不能后悔，这是他的选择。
自己选择的路，即使再苦也要走下去，即使张崇江的父亲再对他冷嘲热讽，他也要笑脸迎人；即使每晚躺在张崇江身侧，委身以人多么令人崩溃，他也要忍耐；
即使他很想念白晓亮。
但王思亚是这样有魄力的一个人，既然放了手，那将永不打扰。
能这样站在他的身后，安静地凝视他的背影，已经足够他在午夜梦回时，慰藉自己腐烂枯萎的心灵。
会让他在偶尔为了功成名就超负荷付出时，让自己安慰一些，好歹他晦涩的只能成功的人生里，曾经拥有过那么一件，和金钱名利无关的事情。
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王思亚这天是跟张崇江的父亲在这边讨论新家一水湾即将到来的开盘细节。
张昌国坐在另一个包厢里，对张崇江道：“你们平时也给我低调点，昨天我看那什么微城市又曝光了你们照片，你们不嫌丢人，我还嫌你们丢人！”
张崇江白了父亲一眼，不屑道：“嫌我们丢人，有本事你找别人帮你设计啊。设计得像思亚这么好，又收费这么低的，你自己去找啊。”
张昌国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虽然恨铁不成钢，气得牙痒痒，但把他当祖宗宠惯了，这会儿也不忍心太大声吼他。
他暗暗在心中想，等王思亚做完新家这个案子，他跟王思亚各取所需结束，也差不多是可以让他们断掉了。
“算了算了，等明天我找他们主编来谈谈，赞助个什么活动，让他们以后也收敛一点。这些做媒体的啊，都是大老虎，唉！”张昌国无奈道。
13.担当大任
白晓亮对身后的一切毫不知情，回到包厢被陆总硬灌了两口白酒。
但鉴于他的恐怖呕吐历史，红妹和老钟一致拦住了陆总。
三人吃完饭，拒绝了陆总的盛情KTV之邀，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白晓亮刚到家，闺蜜兼奶妈就一个电话打过来。
“小雨？”
周小雨温柔道：“回家了没有啊宝贝？”
白晓亮立即警觉：“在家，你要干嘛？”
只听周小雨甜腻腻道：“那宝贝你今晚是不是可以收留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女子呢？”
“这个可怜女子不会就是你吧？”
“唉呀宝贝你真是太谅解我心了么么哒我五分钟后到！”
白晓亮：“……”
他无奈地丢了手机，把床铺整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