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南生盯住江之清的眼睛，还是尽早拉开距离的好。“你不收下银子，那你有什么想让我做的，说就是。”
抬头看看天边的落日，“这个时候，客栈应该已经满了。今晚我没了去处——”满眼担心，“不如我就留在你这里。反正也是你害我没地方去，你有提前让下人收拾好客房吗？”
“只留宿而已是吧。那你现在就可以去让小武替你们准备房间了，有什么需要也可以跟他们说。”
玩赏白瓷杯的手靠着石桌，“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来者是客，请随意。”等江之清渐渐远离了后院，楼南生也站起身。靠近围墙，犹豫着抬起的手还是敲响了石墙。
“少爷，夫人让奴婢来叫你，她有话要对你说。”
睁开眼，“什么话。”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好，我知道了。你先去告诉娘，我一会儿就去找她。”
表情有些难为地说：“少爷，你不现在去见夫人吗？”
“我还想再多待一会儿，你告诉娘我会去见她的。放心好了，再说晚饭的时间也快到了。到时候再说不迟。”
“那——好吧。奴婢会转告夫人的，告退了。”
直到丫鬟粉红的身影消失在拱门处，回头看围墙。没听错的话，刚才是有声音的。站在墙下，跃身到对面。刚好挨着松柏树，抬头看树梢上的鸟巢。
“你还真当我是盗贼吗？”没想到他竟然听到了！
“没有的事。”看着楼南生，不由自主地想到那天的事，眼里溢出担心的神色。伤口应该没事了吧。
那种表情——几步走向吴穹，紧贴着胸膛。右手扶着他的肩膀，闭上眼吻住微张的唇。
砰砰的声音，是心脏在跳动，响到连自己都能听见。嘴里的舌被温柔地缠住，有丝丝清淡的味，肩膀上的支撑是说不上来的感觉。一直睁开的眼，注视着面前的人。束发的白色缎带渐渐地松开，伸手去接住不让它掉下地。
停顿在发中冰凉的手掌，忍不住地想去依靠。
吴穹张开的手里满是细细的发丝——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脑后的依靠突然不见，放开手。
嘴里没了缠绕，只留下淡淡的茶味。喉结上下移动。
脸上没有了表情，难道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你是因为听到声音才过来的——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我——”不能出口问，咽下担心的话语。
“你总是在对面的，是不是？那天的话，你都听到了。”
“如果你觉得为难，我会忘记的。”而且，“这和刚才的事有什么关联？”那个吻，不会是向自己还情的吧…捏紧右手，张开嘴，又合上。
“你以为我是这样想的吗？”
吴穹的眉头皱在一起，明显的愁容——“我会忘记那天所有的事情，你不必担心。至于刚——没什么。”移开眼。
“我原以为——那件事随你，和我无关。”
吴穹额前的碎发遮住双眼，“没事的话，我走了。”
转身背对着围墙坐下，没有回答。一阵风吹过，披散的发飘散在身前。后面已经没有了那个人的气息——那个吻，左手食指不由地触碰下唇。他当成了什么？他根本就不明白！
“穹儿，你怎么现在才来！要让我们等你多久？”
“娘，有什么事，您说。”
无奈地叹气，注意到吴穹下垂的手。“你拿着什么？”
“什么？”低头看着右手，这个——忘了还给他。“这个，是我捡到的。”不动声色放进袖口里，“您有什么事找我。”
回到走廊上，却发现江之清躲在柱子后盯着后院不放。偏头看看，不就是那位楼公子在喝茶吗！“少爷。”
心里一震，转头看江力。“呼——是你啊。”
“少爷，你待在这里干什么呢？有什么好看的。”
江之清笑笑说：“没什么。”最后一眼看过远处的人，“江力，你去和这里的下人说，让他们准备好两间客房。”
“啊？少爷，你在说什么啊？”
“这个时候客栈肯定已经满客。都是因为他叫我来，才害得我们没地方可去，所以就留在这里。”
江力看周围的天色早就暗了，“这倒也是。”
“说起来，江力，我们到这里多久了？”
惊讶地看着江之清，“少爷，不是吧！你怎么连时间都不知道了？我们到姑州镇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
“要在这里待多久？”
“三四天。少爷，你——”睁大眼盯住江之清，“少爷，我们到这里是来做什么的，你还记得不？”
到了刚开始来的前院，“爹不就是让我到这里来玩儿个几天嘛。”四处看看，那个没礼貌的下人到哪儿去了？“江力，你去找找这里的下人，让他为我们准备房间。”
“不是——”看他这样子像是要打算长住似的。“少爷，你可不是来玩儿的。老爷吩咐说要带江小姐回去的，明天我们就该启程了。”
“不是说好有四天的吗？明天也才是第三天而已，着急什么。江小姐她的家就在这个镇上，你还怕她飞走了不成？”
“可是来的时候，是少爷你计划的第三天就回去的——”
怎么看都没人，干脆自己进了客厅里。随意地坐下，“江力，你怎么突然变得话多起来了？计划不也是说出来的而已，现在好不容易离家这么远。不用忙生意，你也可以好好地偷闲几天。还是说你想回去干点儿重活了，我可以安排你去搬运木材。怎么样，这个适合你吗？”
“不是不是！少爷——我不说了！”
叩叩，“你们主仆两在说些什么？肚子不饿是不是。”
“楼公子，我们只是找不到你家的下人，在这里等着。”
“江少爷，我这里小门小户的，家里只有两个侍童。比不得你的府上，还请见谅。”
“怎么会？这里很好——”
“那就请移步了。”
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比起先前来，现在变得似乎更冷淡了。是因为那个人拒绝他的原因吗？
“少爷，少爷！”怎么又发呆了。“我们快迟到了——”
“走吧。”
跟在江之清身后走着，想不通为什么。从刚才开始，就变得怪怪的。怎么回事啊？还有他说的话也开始没有以前的有条不紊了，头一次没有按照安排好的事情发展…
“小文，房间准备的怎么样了？”
“主子，已经准备好了。”看着楼南生身后进屋的人，向正在摆碗筷的小武投以疑问的眼神。
“主子，饭菜准备好了。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下去了。”走到小文的身边，眨眨眼睛。一起出门，远离了光亮。“那个人是主子叫他来的。应该也是主子以前的熟人吧。”
“那让我收拾了两个房间，是要让他们住下的意思？”
“应该是这样了。”回头看前面投出光亮的房间，“下午主子一醒过来，就出了门。看来就是去找这个人的。”
“算了，我们还是去厨房好了。夜里太冷了。”
说着肚子就响起来，用手摸摸。“我早就饿了！”
坐在江之清的旁边，没想到自己竟然和少爷一起吃饭。这家的主子人也太不拘束了，竟然让下人同主子平起平坐！
一扫桌上的饭菜，还是很丰盛的。唯独少了一样，“那两个孩子忘了把最重要的东西拿来。”
“什么？”
“当然是酒了，楼公子没有发现吗？你应该不能少它。”
静静地吃着饭菜，“我记得自己没有这样说过。”
“可是你酒量很好的不是吗。”
虽然胸口的伤已经结痂，但还是会隐隐作痛。大夫有说过只要伤口发痛就重新换药的，思及此。起身离开圆桌，“江少爷，是我招待不周。我这就让下人拿酒来，就不奉陪了。”
“我——”江之清泄气地放下竹筷，耳边的脚步声也渐行渐远。
“少爷，你怎么了？”趁他们两个说话的其间，以最快的速度吃遍了桌上的每一道菜。肚子已经撑到不行了，而江之清倒是没怎么动筷子。
“你吃吧，我先出去了。”
“少爷，你去哪儿啊？”转眼人就不见了。
脑子里一直都在重复着先前在后院看到的情景，楼南生主动吻上那个人的时候，心里突然间的剧烈跳动止不住——并不是厌恶，反而是别的什么滋生起来。
走进房间里，只是——想要确定一下。
楼南生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转身看。“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这还是你的错。”
“不要转移话题！”快速系上腰带，“你跟我来干什么？”
“你的待客之道，未免太失礼了。”江之清一步步靠近，“哪有客人还没下桌，主人就先离开的。可是你让我来的。”
“你不要靠的这么近！”绕过江之清准备出门，手臂被大力地抓住。“你这是做什么？松手！两个男人拉拉扯扯算什么！让人看见你不觉得这才是失礼吗？”
“男人又怎么了，那个人不也是男人吗？”
“你在说什么——”让他看见了！自己只是无心之举，没想到吴穹真的过来…这一切，都被他看到了！
双手紧紧抓住楼南生的肩膀，向毫无防备的红唇侵去…
14、渐变的心
到了商铺，吴穹突然止步不前。
“少爷，有什么事吗？”
“洛歌，我口渴——”
“属下这就去沏茶，少爷请先进账房等我。”
面对大门，看向左边长长的街道，眼神里多了些复杂。一番犹豫后跨进门槛，到里面的账房中坐下。
徐洛歌一进门，就看到闭眼的吴穹。将托盘轻轻放上书桌，翻过白色瓷杯倒了八分满的绿茶。水面冒着热气，“少爷，属下已经沏好茶了，请用。”
吴穹的眼睛缓缓张开，连着黑色的眼珠，有几丝红。
“少爷——你还是回家休息吧！”
“才从家里出来，这就回去也太早了。”拿着茶杯靠近嘴边，清香的滋味在嘴里萦绕不去——淡淡的就像昨晚的吻一样，思及此，胸口又是不安地跳动。
“可是少爷，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吴穹右手捂住心脏的位置，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
“少爷，你没事吧？还是回家休息一下，这里属下会处理的。你还是不要硬撑了，夫人一定会担心的！”
抬头看徐洛歌的脸，放下手去拿茶杯。“我没事。”
“可是——”一直心不在焉的，究竟怎么了？
几滴绿色的水珠落入杯子里，滴答溅在茶叶上。什么时候，已经没有茶水的？
“少爷，你脸色不太好。是身体不舒服的话，属下这就我去请大夫来！你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
“洛歌，你再去沏一壶茶来。”
略大的风从窗户吹进屋里，扬起的碎发暴露了吴穹不安的神色。“现在天气还是有些冷，少爷你一定是受了风寒！”在房间里四处找着衣物，但是一无所获。没办法了——“少爷，你不要介意！”将脱下的外衣披在吴穹的身后。
“你这是做什么？”
“少爷，恕属下失礼了！”伸手探向吴穹的额头，不烫。
“洛歌，我什么事都没有。”冰凉的触感立即让人清醒过来，平复心境。“放心，我可能是今天起太早的原因。”
“是吗？”徐洛歌收回手后退几步，“那少爷你就不要再喝茶了。既然你不回家，那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好了。属下就不打扰少爷，先出去了。”
“等等！”拿下肩上的衣服递给徐洛歌，“我倒是真的没事。可你要因为穿得太单薄而受凉的话，就是我的过错了。”
“少爷，那——属下去别的地方找些可以御寒的衣物来。”
“好，那就麻烦你了。”
徐洛歌关上房门，背对着木门穿好外衣。不禁的摇头，太不像他的作风了。怎么会因为一点小事就伤了身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是绝口不提。是因为无关紧要还是不想说。
沿着河边散步，从早上到现在几乎都没没有说过几句话。身边的人突然停下，还是一言不发。爹娘临死前说要好好找机会向江家提起婚事，才有以后的依靠——虽然他现在先说出来，可是心里一点也松懈不下来。始终觉得，他并不是心甘情愿的对自己说出那番话…
“小敏，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还是我脸上有东西。”
“表哥，没有。你脸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那就是你在想什么事情了。”
不再看江之清的脸，面对着河水。再怎么不确定，也不能说出来！万一让他觉得厌烦——自己就没有依靠了。”
刚好是站在柳树下，发出嫩芽的枝条在风中扭动身姿。还有少量的枯叶舍不得离开，春风也没有放弃对它的追求，持续不断地轻拂。
突然出现在耳边的手，让自己惊了一下。“表哥——”
江之清伸手让江敏看，“这个落在你头上了。”
“是我误会了！”只是柳树的枯叶而已。
“小敏，你怎么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和我在一起，然你觉得无聊吗？”难得抽出时间来陪你。算了，只是例行爹的吩咐而已，在乎那些干什么。
“不是的表哥。我——我只是太久没有和表哥相处这么长时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表哥你不会生气了吧！”
扯动嘴角，“怎么会。倒是你，一直没有精神。”
“对了！”突然想到重要的事情，看着江之清的脸说：“表哥，你会在这里待多久？”
“这次来，是我好不容易腾出了几天时间。”
失落爬上脸，自己是满口答应了婚事。可是他也没说要带自己回昌娘镇——“那，表哥打算何时离开。”
离开的话——心里很不情愿。“就在这几天了。不过小敏，不是我离开，而是你跟我一起回家。你忘了我们的婚约吗？我也说过这次就是专门告诉你的。”
“真的吗！表哥你要带我一起回昌娘镇？”
“当然是真的了。现在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也不放心。”撑住江敏的肩膀，认真的说：“你要做好准备，因为你马上就是我的人了——小敏。”抬手抚摸白皙的脸颊，脑海里却想起另外一个人。连忙地放开江敏，“是我逾越了，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