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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柳记 上——by雨中岚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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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青恭恭敬敬听了,临出书房前又停住了脚步,问道:“哥哥可知清商馆?”

裴煦眉毛一跳,道:“怎么了?”

裴青略一斟酌道:“我见过馆主韩清商,此人不凡,哥哥日后如遇上他还需小心谨慎。”

裴煦点头,见裴青出去了,面上浮出一丝苦笑,真是儿大不由娘,已经知道藏私了。

第二日早晨,裴青与逝川曹冲三人轻车简从悄悄离开了淦京。停云本想跟着,裴青思索良久,还是让她留在了郡王府,停云一双眼睛都哭红了。裴煦一早上朝去了,昨晚就和他道了别。裴青无甚挂念,一辆马车就上路了。

蜀中今春有一批贡品在进京途中遭歹人劫掠,案子地方上已经破了,只是被劫的贡品大半还没有追回,案犯的供词中还有些疑点,烈帝担心是与地方势力勾结,因此在案犯斩首前再派大理寺正去复审。裴青就顶了这个从七品的寺正官职,一路往益州去了。

先由陆路循荆南路至江陵城,然后改乘船溯江而上入蜀,正是当年细柳公主下嫁蜀帝和大周东路军平蜀所行的路线。裴青在江陵城看见了白晴川口中所说武帝白雁声思念爱女所修的摘星楼,当地人却称之为望乡楼。皆因江陵地处连东西贯南北的交通要塞,到了江陵城也算是到了巴蜀的大门,往西便是大江绝璧奇险。所以出蜀的人在此回望家乡祈盼旅途平安,入蜀的人却是迫不及待的在此对巴蜀景色先睹为快了。

巴蜀的春天比北方的淦京要来得早。春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极是柔和,和江南晋城的春天一般无二。裴青在驿馆的窗下坐着,外面就是一条小小的街市,十分热闹。他从前困在家里,并没有多少机会欣赏这些市井生活,现下就觉得十分稀奇,目不转睛地看着。

“公子”,逝川敲了敲门,和曹冲一起推门而进。“船只都已经安排好了,明日就可以起程入蜀。”曹冲道。

“多谢曹将军。”裴青点点头,看见逝川在费力解一个大包袱,奇道:“那是什么?”

“我在外面买了些用度,都是路上用得上的。”逝川道。包袱打开,裴青见衣物、干粮、司南等物一应俱全,竟然还有木屐,直觉无语。拎起木屐,满头黑线:“你连公主屐都带着,当是郊游啊。”

逝川眼睛忽闪忽闪:“人言蜀道难,卖木屐的人说用得上的。”

他当然说用得上拉,因为要你买他的东西嘛。还有,分明是你自己想要买来玩,和蜀道有什么关系,如今的官道不知有多通畅。

逝川似是明白裴青心中所想,作了个鬼脸,道:“公子说错了,这种木屐在这里叫作青云梯。”

裴青愣了愣,立刻明白了。

这种饰以油漆彩画用五彩丝带作系绊,前后木齿可以脱卸的夹脚木屐,正是细柳公主当年所发明的。在当年的成国,现在的大周,人们都亲切地称为“公主屐”。公主入蜀,自是将这项发明也带了进来。只因她是敌国之人,后来大周又平了巴蜀,虽然那时大成已经不复存在,但毕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蜀人有亡国之恨,自是不会叫它“公主屐”。又因它着实方便,便另起了名字叫“青云梯”。就像荆州城外农田里用着的水渠,也是江南的“公主渠”,却偏偏起了名字叫“蜀渠”。

裴青看了那些木屐,突然有了好主意,笑道:“不如,今晚,我们就穿着木屐,与民同乐吧。”眼珠一转,又回看曹冲,补充道:“不过,要好好打扮一番。”

江陵城里,最热闹的地方当属烟雨楼,日夜笙歌不断,高朋满座。这日楼中请的是益州来的乐坊伶人。荆州刺史,临川王王演与朋友正在楼上聚会,品评丝竹。

这王演的女儿便是刚诞下公主的辰妃,王演乃是临沂王氏的远房宗亲,也是朝廷唯一的异姓王。年青时属烈帝的嫡系部将,当年平蜀东路军的统帅,历经两朝两代,看过人世沧桑江山更迭,如今就为烈帝守着荆州这块兵家必争之地,小心翼翼地做着他的封疆大吏。

王演坐在二楼的曲栏边,斜对着大门,见门口走来一个青衣人,手撑一把油纸伞,脚蹬棠木屐,裤脚高卷,衣衫下摆掖在腰间。

这烟雨楼来得俱是世家贵族,豪门商贾,这般打扮的着实少见。那人收了油纸伞,伞下身形单薄,露出一张平凡无奇的脸,略显稚嫩,看样子不过十五六岁。几步迈进门来,木屐踏在大堂之上,“嗒”“嗒”的清脆声响令人侧目。

那楼中的堂倌已经看见,面露厌恶之色,正要走上前来呵斥,忽见那少年身后跳出一个小厮,也是如斯打扮,笑嘻嘻地说:“小二,有没有空桌,我们有三个人。”说着就丢了一锭银子过去。那堂倌见了银子,翻脸比翻书还快,点头如小鸡啄米,直道:“有,有,客官这边。”

少年二人就在一楼的角落坐了下来,点了一壶茶,几碟果脯,安安静静地听起曲来。

王演出身军旅,一双鹰眼如炬,瞅见那少年青衣下的手腕比桌上的白瓷划纹莲花茶盅还要细腻,卷着裤脚,露出细瘦的脚踝,脚面上虽然溅着几点污泥,却越发显得莹白如玉,在木屐绿色丝绦的映衬下,脚趾如同盛开的莲花瓣,仿佛画上观音莲花座旁的童子。王演不由失笑。

“王兄在看什么?”身旁好友青云道人问。

“道长,你看那个少年,很是有点意思。”王演摸了摸胡子,指着门口笑道。

青云道人也笑道:“那是谁家的小朋友,这般胡闹?”

许是他的声音大了些,少年扬起脸,朝这边看了几眼,又被台上的精彩所吸引。

那台上的琴师,刚放下手中的琵琶,又有人送上来一柄古琴,伸手在七弦上拂了拂,又调了调弦,便弹了起来,正是一首《流水》。起手二三段叠弹,若潺湲滴沥,响彻空山,随后见幽泉出山,风发水涌,时闻波涛,已有蛟龙怒吼之象。息心静听,宛然身处一叶扁舟,片刻间已至三峡绝壁,身处群山奔赴、万壑争流之间,目眩神移,惊心动魄。

“人言蜀声燥急,若激浪奔雷,果真一时之俊。”那少年自言自语道,又说:“只是,弦要断了。”

他话音刚落,台上一声异响,王演抬头去看,那琴师手中的古琴果有一弦已然崩断。

“弦断为知音。”身旁的青云道长笑道。

王演见那少年和身边的小厮轻轻耳语几句,那小厮就出了烟雨楼,不知去向何方。台上的琴师不住道歉,叫人换下断琴,重拿新琴,就接着高朝处弹起来,众人听惊涛骇浪过后,轻舟已过万重山,势就淌洋,时而余波激石,时而旋浮微漾,从容不迫,浩浩荡荡奔流入海。

一时掌声四起,都道不愧是蜀中第一的操琴师。

少年笑得狡黠,小口小口地喝着手中的茶水。

春雨飘萍,笙歌不断,曲水流觞。

台上女子持红牙檀板歌“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王演只觉戎马半生,那些倥偬岁月都融化在了这如水一样的旖旎温柔之中。抬头再看,曲中人散,少年也不知何时离开的。

流水抱琴,往烟雨楼的后院走去。行至中途,见廊下有一少年,立于蒙蒙细雨之中,衣衫都已薄湿,正仰面看着空中半弯明月。听见了他的脚步声,转过头来一笑,不过相貌平平的一张脸,一瞬间却觉得如春花般明亮。“公子弹得一手好琴,当真神乎其技,言某好生佩服。”一口淦京官话,吐字如玉珠落盘,溪水潺潺。

流水微一欠身,道:“言公子厚赞,不过一技以谋生,当不得此称。”

那言公子眼珠骨碌碌直转,看着流水怀里的琴又道:“制就七弦器,断残千古桐。正声希世出,群耳此时聋。此琴温劲松透,清越如击金石,不知可有名号?”

流水道:“便是小人的名字,名流水。”

那少年又赞了一声,道:“流水指下听流水,很好很好。言某家中亦有名琴几把,公子的琴可以借在下一赏吗?”

流水冷冷说道:“不过一把断弦琴,有甚好看?”言毕就要离开,少年却闪身拦在他面前,笑嘻嘻地说:“不过一把断弦琴,看看又没什么大不了。”却是照搬他的话。

流水细细看他,忽地一笑:“你要看便拿去看吧。”便要将怀中的琴递出。少年大喜,伸手就要去接,却听见有人喝道:“小心。”

流水袖中白光一闪,剑如流水,直击少年面部。

去势甚急,那少年呆愣间,剑稍已擦着他的额头。却从斜里送来一股力道,将剑尖弹偏,那少年向后一倒,已被来人卷至身后。

来人也使剑,二人长剑在手,缠斗在一起,剑花璀璨,织成密密剑网。

少年在旁边叫:“曹将军,小心那琴。”

流水气结,剑气更如桃花流水,一泻千里,姿态曼妙,又如风行水上。曹冲剑法却简洁实用,没有那么多花哨,更重实战。几十个回合下来,流水气竭力乏,似想脱身而走,又被曹冲缠住,心烦意乱间,长剑已被挑了出去,见曹冲举剑砍来,只得将怀中琴扔过去,飞身遁走。

曹冲剑收的住,剑气却收不住,终于将那琴碎成七八块。转头见自家主子点头,便追着流水而去。

裴青上前见遍地的碎木断弦,叹息不断。细细一看,果见一块木板有异。以手叩之,却是中空,敲开一看,见里面有一枚小小的白玉观音,果然是失窃贡品名单上的。

四周声音忽然嘈杂起来,一队人马举着明晃晃的火把冲进院子来,叫道:“班主在哪,有人报匪盗来袭。”

第二十章

王演早上起床就觉眼皮不停地跳,夫人拿热水给他悟了好一会,左眼不跳了,右眼还在跳。正要用早饭,下属突然报江陵知府来了,有急事禀报。王演右眼不跳了,左眼开始跳。见了满头大汗,眉毛拧了一个结的知府,听了他禀的事,王演左右眼都不跳了,头开始疼了。

所谓人在家中待,祸从天上降,大抵是说他这种情况。王演急匆匆整衣去了江陵府,在府门前看见等着他们的主薄和捕头,二人俱都哭丧着脸,一脸惨白。王演恨不能踹他们两脚,终于忍住了问:“人呢,找到了吗?”

“回禀大人,刚找到了。”捕头颤声说。

“在哪里,有没有事?”知府大喜,竟然不待王演做声。

“掉,掉,掉江里面去了。”

“什么?”王演一瞪眼,他旧时带兵,余威尚在,那捕头被他一瞪,两股站站,几欲瘫倒,话是再也说不出来了。

王演面黑如锅底,转身拂袖而去。

进了江陵府大堂,见堂中有三人,一跪一站一坐。一人战战兢兢,一人满面愁容,另一人风尘仆仆、怒气冲冲。

江陵知府待王演堂前坐定,道:“这位是荆州刺史,临川王。”

堂下两人下拜,其中一人正是昨夜在烟雨楼见过的。第三人高声喊冤。王演一拍桌子,指着其中一人道:“你先说。”

逝川道:“小人昨日与我家公子到烟雨楼吃茶听曲,公子听了半曲对我说乐坊中有贼人混入,让我去报官。我依言引府兵来,公子已从乐坊伶人的乐器中取出失窃的贡品一件。公子让人搜查乐坊,又从其他的乐器物品中搜到贡品一十八件。此时,公子见西南角燃起我家将军的信号弹,便道逃跑的贼人下落已知,要捕头去援驰我家将军,捕头道天晚出城追人之事他无法做主,要先回禀大人。我家公子就抢了贵府的一匹马,道事急从权,他先去看看情况,就丢下我们自己跑了。”他说话条理分明,言简意赅,又无偏私,听得王演直点头。又指了指他身边的大汉道:“你说。”

曹冲压着一腔怒气道:“我依主子命令追人至江边小镇,那人受我一剑逃入农家不见,我一人无法搜查,只得守住来往要道,放出烟花求援。随后我家主子赶到,二人在农户家中搜到贼人时,那人已近濒死。天亮押解贼人回城的路上才遇到出城巡视的官差,交接中那贼人忽然发难,劫持我家主人为人质往江边逃去。我们一路追赶,那贼人夺船时,官差心急发箭,小船倾覆,我家主人和贼人都落水。我们在江边找了一上午都未见人影,还请大人多派人手搜寻。”

王演又朝向那地上跪着的人道:“该你说了。”

那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道:“大人啊,小人真不知道那琴师是贼人啊。三个月前在益州,那琴师自愿卖身到我的乐坊,小人见他琴技了得,当得台柱才收留了他。如今开春上淦京巡演,才从益州走到贵府,就发生了这挡子事,大人,小人实在什么都不知道,小人冤枉啊~~~~~~”

王演一拍惊堂木,道:“你嚎什么嚎,你说不知道,那你班中那么多的乐器夹带赃物又是怎么回事?”

那人哭声更大:“这批乐器都是那琴师来了以后要小人买的,道他有熟人,有一批乐器可以减价卖给小人,小人上淦京巡演可用上。小人见班中乐器物什都已老旧,又着实便宜才买了下来,实在不知其中有赃物藏匿啊。大人,小人当真冤枉~~~~”

事情似乎清楚明白,贡品追回,贼人落江,新来的大理寺正擅自行动,自赴险地,虽破了案子,勉强可算因公殉职吧。

只是若要这么判下去,他王演也不要在这荆襄之地混下去了。只得对江陵知府道:“把班主和其他人收监,派人去益州查明那一批乐器的来路。将贡品护送上京。”又转向逝川和曹冲道:“二位勿急,定当全力搜寻大理寺正。”

裴青落水前已被流箭射中左肩,落水后很快就意识模糊,只朦朦胧胧中感觉水中有人抓住了自己。再次醒来已是好几日过去了。

睁眼便见头顶上烟色的帐子,床铺都是温软的蜀锦,裴青一时以为回到了自己家中。很快就感觉到那床微微摇晃,耳边滔滔水声不断,这才知道自己还在江上。便要起身,忽觉肩头剧痛,又闷哼一声,重重倒在床榻间,正压在那伤口上,冷汗不住往外冒。

“刚醒过来,瞎折腾什么?”一双手臂伸过来,将他抱了起来。裴青抬眼去看,见那人白玉一样的面庞,眼含桃花,眉毛却如出鞘的宝剑直飞入鬓,声音暗含笑意,温润和缓。

解了裴青的衣衫,见裹肩的纱布都已渗出血水,替他清洗换药。裴青缓了一口气,厉声道:“你到底是何人,为什么假扮韩清商?”

那人“咦”了一声,道:“连上在许州,在淦京皇宫,我已经救你三次了,你一开口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裴青切齿:“这难道不正是你设的局?”

那人看着他,喟叹一口气,道:“你怎么一时聪明,一时糊涂?我为什么要设局,你有什么好骗的,骗财还是骗色?”

裴青脸上一红,却不放过他:“你到底是什么人,做什么藏头露尾的不叫人知道?”

“好,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那人笑吟吟地看着裴青:“在下孟晚楼,你可要一辈子都记好了。”

说话间已经把裴青的伤口处理好了,又将裴青放回原处,道:“你体质不同与旁人,再要乱动,凝血不住,我可没那么多凝碧膏给你用。”

裴青哼一声,看着他:“昨晚烟雨楼上那道士也是你扮的吧。”

孟晚楼奇道:“这也叫你看出来了,真是不简单。原以为你未涉江湖,不通世事,却也是个能人。”见裴青脸上露出自得的表情,暗暗好笑,说道:“你好好休息,等伤好了再说吧。”起身要走,却被裴青抓住衣角:“这是在哪里,你要带我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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