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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柳记 上——by雨中岚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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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大喜,道:“公子愿意说出沧海龙吟的下落?”

裴青伸手又倒了一杯茶,放到他眼前,笑道:“便在这茶杯之中。”

那人不信,哈哈大笑道:“公子诳我吗?”

“阁下请看。”

那人低头去看那白瓷杯,见不大的杯口中小小一片水面,一片茶叶梗子浮在上面微微荡漾,仿佛大海浩淼,一叶扁舟在碧波间随风摇荡,任意东西。

渐渐水面翻滚,远处潮水缓缓推近,渐近渐快,其后洪涛汹涌,白浪连山,而潮水中鱼跃鲸浮,海面上风啸鸥飞,再加上飘至而来的暴雨,群魔弄潮,冰山融水,热海如沸,而小舟早已不见踪影。

那人只觉心旌摇动,大叫一声,将桌上茶壶茶杯一扫而空,伸手就要来抓裴青,却被裴青当脸洒了一把药粉,迷了眼。那人拿剑劈空就乱砍一气,恨声道:“这是什么妖法?”

“碧海潮起天地惊,碧海潮落鬼神泣。”远远有人声,却是以内力相送而来。那人知道有高人在此,又苦于眼盲,只得翻窗遁走。

裴青靠在墙角,大大喘了一口气。

从门口转进二人,看见裴青就拜倒在地,道:“小主人。”

裴青见为首那女子腰间别着一把玉笛,轻声道:“果然是你,采薇。”

采薇抬头眼含热泪颤声道:“小主人,你终于愿见采薇了。”

裴青便摇摇头道:“我听见有人在这附近吹奏《碧海潮生曲》,便引那人花费内力去听,欠了你一个人情以后再还吧。”说着就起身往房间走去,走了几步却觉得肋下剧痛,眼前一黑,摔倒在地。

昏昏沉沉间听见采薇哭泣着在耳边问:“公子,公子,你经脉怎会如此?这可如何是好?”

裴青勉强睁开眼道:“不妨事,我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闭上眼睛,忽略周遭,凝神去寻找那远处的寂静之声。春山如笑,柳枝轻拂,扬花落尽子规啼。渐渐身处山林之中,只见千岩竞秀,万壑争流,云兴霞蔚,周身疼痛都如浮云渐散。

再次睁开眼已觉耳聪目明,周身清爽。起身活动筋骨,刚要下床,旁边却伸出一双手来扶。

裴青一愣,抬头看采薇,问道:“你还没走?”

采薇双眼通红,一下子跪倒在地,泣声道:“公子,请你不要赶采薇走。”

裴青见她年龄和停云落月一般大小,自己喊她一声“姐姐”也不为过,如今跪在自己面前,便有些过意不去,拉了她一把,道:“你先起来。”

采薇大喜,起来道:“公子,你愿意留下采薇了。”

裴青头疼不已,看着她道:“我娘亲是谢玉,你莫要认错主子。”

采薇含泪道:“当年宫破之时,公主刚刚生产不久,体虚无力,便要我护着谢司乐和小公子先走。我那时才八岁,混乱中和谢司乐走散。这么多年来,采薇一直在寻找谢司乐和小公子的下落……”

裴青看着她缓缓说道:“细柳公主昔日北镇边疆,有贼劫杀财主,主者捕之。公主未至发所,道闻民有在草不起子者,回车往治之。你可知是为何?”

采薇便道:“旁人有说贼大,宜先按讨,公主便说盗杀财主,何如骨肉相残。”

裴青点头道:“原来你也知道。生子不养,世间没有罪大若此的。”

采薇眼中泪如泉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回去吧,我不想再掺和这世间的纷争。”

采薇抬头道:“公子想如何便如何,只是不要赶采薇走。公主怀着您的时候曾说过,将来不愿您为王侯将相,只愿你生在寻常人家,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裴青长叹一声,终是无言。

于是采薇二人便与裴青一起在那小镇上住了下来。

裴青仍是常常入山里打些猎物换些铜钱来花。春天万物复苏,他有时用迷香引来一些怀孕和幼小的动物便不忍心捕杀。只好去砍些竹子,削成篾片,编些竹器来卖,有时也采些草药和珍奇果子。采薇也极是识趣,总是在附近不远不近地跟着,却从不上前打扰。

日子倒也过得舒畅,只是入夏以来,战事吃紧,连这山脚下的小镇都有些浮言胥动,莫知从来的样子。裴青便有些担心,发呆的时候也渐渐长了。

裴青还记得那日黄昏,他刚卖完最后一条鱼,逝川从街那头奔来,跪倒在他面前的样子,风尘仆仆,嘴角急得都是泡。见了面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公子,皇上不好了。”

第三十五章

昭仁二年,淦京初春,陌头杨柳黄金色。

裴思远五岁。

母后问他可知道父皇为他取名“思远”的含义,小孩子毕恭毕敬地说:“父皇是希望孩儿要慎终追远,思慕前贤。”

太傅在一旁含笑点头。

母后却是一脸愁色。

他虽然年幼,却有早慧之名,心里明白得很。那一年,先是天灾不断,乱党横行,随后他父皇被歹人行刺而重伤在身,朝政一直被淦阳曹家、博陵崔家、琅琊王家和建康谢家所把持。他母后曲氏一门早在淦京之乱中被他父皇铲除,他不过五岁,聪慧警敏,天赋异禀,隐隐感到那一年朝中人看他母子二人的眼神俱是闪烁不定,那种贪婪的神色令他心惊胆跳。他虽贵为太子,却无外戚依傍,若是父皇晏驾,势必沦为王谢崔曹的傀儡。

他一连数月常常夜半惊醒,不能入睡。母后把他抱在怀里,泣道:“再等等,我儿,再等等,很快就有人来帮咱娘俩了。”

等啊等啊,碧水浩浩云茫茫,美人不来空断肠。

他又追问这贵人是谁,母后便摇着头不再说下去了。

裴思远还记得六月的那一天,早早地他就被带到父皇的寝殿外跪着。进进出出的宫婢和太监全都神色肃穆,没有一个人看他这个太子一眼。他和妈妈在殿外从晨光微露跪到晚霞满天,中间只有母后出来看了他一次,眼眶通红,却没有泪水,只是亲了亲他的脸又进殿里去了。

直到那个人出现。

那人穿着最普通的一件青衣,不修边幅,不配任何饰品,却生动得好像天地间的灵气都汇聚在他一人身上。

裴青进了披香殿,见院中诸人皆神情肃穆,心下一惊。往前走了几步,见殿前跪着一个孩子并一个妈妈,那孩子穿着太子的正服,神色便有些恍惚。

仿佛时光倒退了十年,回到了晋王逝世的那一夜。

夜凉如水,他也是这般战战兢兢地跪在廊下。

那人也是这样走进他的视野。

裴青便走上前俯身看了看那孩子,孩子微惊的样子,抬着头直起身来看他,眼中都是不安和惶恐。

他抚了抚孩子的脸,问道:“太子几岁了,在这跪多久了?”

裴思远看着他,见他竟敢触摸自己,一时无措,又弄不清他的身份来历,也不知如何称呼和自称,便回道:“五岁了,已在殿外侯了一天。”

却是比他当年还要小的年纪。

裴青笑道:“你父皇是个有福的人,你将来也是,别怕。”说完就进殿去了。

裴思远看着他淡若柳丝的一笑,瞬间觉得心里就安定了许多。

裴青随着逝川走进殿里,见曲皇后立在龙床前,容颜憔悴,看见他身形一晃,竟是摇摇欲坠的样子。

旁边的宫婢一声惊呼,扶住了曲皇后。

裴青急趋而入,跪倒在曲皇后面前,道:“裴青见驾来迟,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曲皇后泣不成声:“二弟可算是来了,太医原说就这几天的日子了……皇上他昏迷中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

裴青便抬头去看那躺在龙床上离他远远的裴煦,问:“皇上情况如何?”

曲皇后只是咬紧牙关拼命摇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裴青从外面进来已看见殿外跪满了御医,想是因为他来的缘故,俱都回避了。回想众人脸上的神色,心里一沉,仍是温言道:“皇后不必着急,裴青懂些岐黄之术,待裴青为皇上诊治一番。”便向逝川使眼色。

逝川乖觉,连忙上前将裴煦的胳膊从被褥里取出,又掀开被子露出裴煦的伤口,却是伤在背上。裴青看过裴煦伤口,又细细诊脉,知道是奇毒未清,重伤在身,血气大失,所以才昏迷不醒,看似凶险却没有性命之虞,便松了口气,回头对曲皇后说:“皇后莫要担心,这毒虽然诡异,却不是不可解。裴青有办法解毒,只是要日夜守在这里,不知方便不方便?”

曲皇后连连点头,忙唤宫人去整理偏殿。

裴青见近前无人,便低声说:“皇后娘娘也去休息吧,纵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腹中的龙种多想想。”

曲皇后面白如纸。她已怀孕三个多月,除了贴身侍婢,并无第三个人知道。非常时期,她为腹中胎儿的安全着想,一直瞒着周围的人。只是数月操劳,近日已有小产的迹象,正暗暗为此心急,却不想只一面就被裴青窥破。

“皇后如若放心,还请让裴青诊脉。”

曲皇后眼中泪水滚滚而下,伸出皓腕,道:“阿柳,我最放心的就是你……外面那些人如狼似虎,你可要千万帮衬皇上和我们娘三……”

裴青斜坐在嵌瓷靠背椅上,手指在紫檀书桌上轻叩。曲皇后的药方已经配好,裴煦的方子中却是少了两味重要的药引。皇后让人寻遍太医院也找不到这救命的东西,虽然已派人出宫去采买,只是用脑子想一想都知道淦京市面上这两味药材只怕早就被人席卷一空了。若是快马到外地采买,一来一回,又要耽误多少时间,对裴煦解毒自是大大不妙。

有一个地方或许有这救命的药引。

只是承情太多,牵扯太多,于他却不是好事。

裴青忽然间就想起了那个尚留在蜀地的人。如果是他又会如何选择?

恍惚间身边的景物就从空旷寂凉的皇宫回到了花木扶疏的山顶上,二人携手,漫步林间,万壑有声含晚籁,数峰无语立斜阳……

“公子。”

裴青抬头,却是逝川进来了,手里捧着一个盒子,道:“清商馆韩馆主命人送锦盒到府上,说是公子等着急用的。”

裴青接了过来,打开一看,果是那两味药引,不由暗叹韩清商真是商人本质,做什么都是两手准备,绝不亏本。

命人拿去煎了汤药喂裴煦喝下,当夜就吐了几大口黑血,折腾了一晚,到了早间脉象已经平缓。

裴青坐在床边,闻听裴煦渐缓的呼吸声,目光在他脸上逡巡。见他面色仍然苍白,眉毛却浓黑有扬,额头丰润而宽广,天中、天庭无暇,日月角突起。便轻声笑道:“哥哥,好一副大富大贵的面相啊。”

最有福的就是娶了一位好妻子,生了一个好儿子。

曲皇后不愧一代奇女子。她生父原是烈帝朝的太傅,嫁于裴煦却是为了牵制和监视之意。曲皇后慧眼识的真英雄,在数次政治斗争中都坚定地站在丈夫这边,甚至在淦京之乱中大义灭亲,曲氏一门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她却赢的了新帝的信任,这个皇后的位置也是越坐越稳。帝后恩爱情深,太子年纪虽小,早慧之名天下皆闻,形势可谓大好。

唯一美中不足的也许就是无外戚依傍,有势单力薄之感。

曲皇后深知这一点,昭仁帝在,她和儿子就是皇后和太子,昭仁帝不在,她和儿子就什么也不是。所以才会派人万里奔波,搜遍巴蜀,千方百计地寻回他吧。

只是她怎么知道要向裴青求救?又怎么知道裴青就一定会回来救人?这其中的内情她又知道多少?

裴青想了想只觉得头绪纷杂,疲倦无比,慢慢伏倒在裴煦身边。

曲皇后前脚本已踏进来了,忽然就停住了,挥手将帷幕拂下,转身对身后的宫婢说:“皇上还未醒转,我们等一会再来。”

如此四五日过去了,裴青日夜都陪在裴煦身侧,不眠不休,累了就在偏殿小憩一会。这日裴青因去太医院查看裴煦旧日的病历,离开了半日,回来的时候见披香殿里宫人进进出出,好不热闹,众人脸上都是一派喜气,走到殿门口听见里面传来曲皇后沙哑的声音:“皇上,皇上,你终于醒了……”

裴青足下一顿,停了半响,见逝川急匆匆地出来,看见了他大喜道:“公子,皇上方才醒了,您快进来看看吧。”

裴青不答反问:“太医可在?”

“章太医、程太医在。”

裴青点头:“有他二人在足可。既已醒转,想必无甚大碍了,日后调理,太医比我更精深此道。我在宫里住了这些日子还未回家看过,现下想回去看看。”

逝川张嘴想说什么,里面却传来急唤他的声音,裴青便推他进去了。

裴青在门口略听了一会,抬脚就往殿外走去。没走几步,听见身后有人唤他。

“皇叔。”孩子的稚嫩的声音。

裴青回头见太子被人牵着正站在殿门口,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问:“皇叔往何处去?”

裴青笑道:“你父皇醒了,你快去瞧瞧吧。”

裴思远见他背影寂寥冷清,一片青衣悠悠地消失在宫殿深处,一时怔忡,竟然忘了为何事而来。

入了内室,看见太医和母后都围在床前,就跪在众人身后又紧张又欢喜地说:“儿臣参见父皇。”

孩子脆生生的声音让大人们都从床前散开,四下“参见太子”之声此起彼伏。

裴思远抬头往床上看去,见父皇正转头朝他微笑,虽然虚弱,眼睛里却有着往日熟悉的神采。小孩子就欢呼一声,冲到床边,握住父皇露在外面的手。

裴煦虽然不能开口说话,却拿眼神示意他,让他不要担心。

裴思远高兴了一会,像想到了什么,抬头问他母后:“母后,皇叔要到哪里去,怎么不进来看父皇?”

曲皇后大惊,慌忙去看床上皇帝的脸色。

裴思远感觉到父皇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也转头去看。

裴煦面目扭曲,目眶欲裂,看着曲皇后嘴角抖动半天,竟然吐出了几个字:“你,你……”

曲皇后连忙让太子和御医离开,跪倒在裴煦床前哭泣道:“是我让他回来的,我没办法了。”

“你,你会害死他的……”音声破裂,或许还有其他什么破裂的声音。

曲皇后大哭:“你一直不醒,我想来想去只有他能救你……原谅我,原谅我……”

帝后关系融洽,只有他二人的时候便如往常一样称呼彼此。

“我哪里就会这么容易地死了……”裴煦疲惫地闭上眼睛说:“若是真死了,这也是命……”

第三十六章

裴青站在朱漆大门前,见门头上挂着“敕造长乐侯府”的匾牌,呆了一会,想了又想,转身还是离开了。

他原想马上就离开淦京,只是从宫里出来,天色已近晚,又实在是疲累的紧了,便寻了一处旅馆,付了房钱,手里剩下没几个铜板,正寻思着吃些什么,却听见隔壁有声音道:“这位兄台,可愿过来同饮?”

裴青寻声望去,见一柄纸扇挑起靠窗一间雅阁的帘子,帘后站着一个身穿华衣的公子,面目俊朗,隐隐含笑地望着自己。

裴青便过去,见那雅阁中只有一个人,桌上摆着清蒸鲥鱼、芙蓉套蟹、四季豆腐等菜式都是平日自己爱吃的,也不客气,坐下就挥动筷子吃起来。他这几日在宫中茶饭不思,如今才尝到了食物的味道。

那人笑盈盈地看着裴青狼吞虎咽,只道:“在下姓王名敞,字茂平,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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