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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柳记 上——by雨中岚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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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煦见他脸上有不安之色,便握住他手,温言道:“你放心,朝事尚未妥帖,朕无心骚扰江湖。只是侠以武犯禁,不得不防。阿柳若是闲极无聊,自可代朕便宜行事。”

这话说得不明不白,不伦不类,却透着全然的信任与宠爱。裴青心中更惊,盯着裴煦目光游移,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裴煦便轻笑一声,双手合十,将他单薄的手掌捧在掌心里。他原想将裴青一辈子关在淦京城里,却又见不得他一日比一日憔悴消瘦,眼中了无生机。御剑山庄的试剑大会来得正好。经过蜀中之乱,武林力量正在重新整合之中,朝廷也有心找几个合作的门派与之结盟。裴煦本有别的人替他打点,却突然想到了裴青。

裴青手中有清商馆,天下消息尽在掌握中,他脾气秉性倒也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模样,想必与江湖中人会相处融洽些。他对这个弟弟又怜又爱,端的是百般滋味在心头。防是必须要防,管却是不忍心去管。他作皇帝日久,渐渐走出那段风雨飘摇、朝不保夕的动荡岁月,现下朝事稍安,也历练出一股霸气来了。也罢,便是如此顺其自然好了。

毕竟江湖虽大,也不过是在他掌心之中。

裴青正在迟疑不决之时,忽听裴煦道:“试剑大会在六月初六,还有十来天的时间。你快去快回,待你从中州回来,我有一件事情要对你说。”

清商馆里众人品竹弹丝,酒酣情畅。裴青悄悄离席,跟在采薇后面走进一间密室,见密室墙壁四周挂满了字画,价值连城。采薇掀起一幅《兰亭序》,在画后面的墙上按节奏轻敲了几下,那面墙壁应声而退,露出一个小小的入口来了。

裴青随采薇钻进了那小门,墙壁又关上了,黑乎乎一片。采薇从怀里拿出夜明珠,裴青才发现,这狭道只余一人通过,似是在地底开凿,一眼望去似看不到头。走来一刻钟的功夫,前头开了一个小口,裴青出来一看,却是与先前密室一般摸样的一个密室。见采薇又掀开了一幅画,打开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小门,只得认命地跟在后头又钻了进去。如是者三,行走了约有一个半时辰的光景,裴青从狭道口钻出,却看见一个不大的房间,四周并无字画,只是简单的家具,似是在客栈里面。韩清商正站在一面墙壁前,看见他来,以手势招呼他。

裴青走过来,见墙上有一个小孔,外面的情形一览无余。

外面是一间不大的房间,正坐着四五个人,一个女子,俱是燕服打扮,正在谈话,用的亦是燕语。

那女子不过二八年华,娇声道:“十三哥也说要来,我们是等他到淦阳一起,还是先去中州?”

一个中年男子便皱了皱眉,道:“宝印,谁跟你说十三要来?”

裴青听了他的声音,浑身止不住颤了一下。他迅速回忆起来,当年在蜀中逼死芳华阿姨,数度追杀他与谢石的正是此人。

那名唤宝印的女子便扬眉笑道:“三哥对我哥说得,我偷听到的。”

坐在桌角背对众人喝茶的男子一阵咳嗽,转过身来,正是萧宝卷,满脸无奈,抹了一嘴的茶叶沫子,道:“没大没小,要叫三爷。”

却是避而不谈偷听一事。

那中年男子便瞥了萧宝卷一眼,眼风似刀,萧宝卷忙转过身去假装看不见。

萧宝印乖觉得很,忙道:“四哥,不关我哥的事。”

旁边几人亦是帮着求情打岔。那中年男子便沉声道:“宝印与十五、十六先去中州,我与十三稍后便至,萧大人在淦阳且作接应吧。”

众人称是。

韩清商与裴青见他们余下聊的不过是些南方风土人情,便循着原路悄悄退回。

裴青一路走,一路大是无语,原来清商馆号称掌管天下消息,却不过是偷听璧角而来的。

他自然不知偷听璧角亦是大有学问,何况璧角也不是哪里都听得的。

回来清商馆,便听韩清商细细解说。那萧宝卷、萧宝印兄妹不必说,剩下三人却是燕云十六骑之中的,没有名字,统统姓萧,互相间以排行称呼,是摄政王萧殊手下的一支精锐,俱是武林高手。昔日裴煦手下有“八俊”,萧殊手下亦有“十六骑”,端的是针尖对麦芒。那萧宝卷口中的“三爷”便是萧殊,人称“萧三”,萧家排行第三的瘫子,却是后来居上,以残疾之身杀了前面两个哥哥,坐稳了萧家家主之位。

裴青正暗自咬牙,忽听采薇道:“萧殊派了手下精锐前来,必有所图谋,试剑大会只怕另有玄虚。”

韩清商便道:“正是如此。皇上既然要侯爷去联络武林,侯爷切不可以身犯险,最好在中州府等候消息为妙。”

却听裴青轻轻一笑,声音之中似有切骨之恨:“无妨。我与这位萧王爷倒有几笔积年的旧账要算一算。”

不意之间,想到旧年在蜀中被人追杀,萧殊手下所说“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深深叹了口气。

萧家虽是鲜卑种,但自萧瑀一辈开始读汉书习汉典,早已汉化的与周人无异了。传闻北燕萧氏一族家仆奴婢皆读书,这一代家主萧殊更是精通谋略,有旷世之度,钩深志远,非浅识之人能测。见过他的周人曾评价他有“乱臣凶相”,自然也是一个难相与的狠角色,裴青思量这一去,不知又要生出多少波澜来。

翌日便打点行装,与韩清商等一干人南下,不几日便抵达中州境内的宜城。宜城是南北水陆大通衢,素以牡丹花而闻名,这个时节又正是牡丹怒放的季节,城里城外挤满了从四面八方来赏花的人。

既有牡丹之艳,不能无丝竹管弦之妙,中州府最大的清商馆分馆便开在宜城城中。裴青入了后院,见楼阁亭亭,廊桥宛延,清泉茂林、花草药果、飞禽走兽应有尽有,凡为娱目欢心之物皆备也。他知清商馆家大业大,见此情景也不由啧啧称赞。在馆里用了晚膳,沉香又服侍着梳洗一番,出来一看天光尚早,便要往城中一逛。

城中遍值牡丹,路边桥下,尽皆吐蕊怒放。裴青沿着运河一路行来,细细观赏,面露微笑。河上画舫云集,彩灯高挂,人影翩翩,众人依红偎翠,品丝弹竹,好不热闹。

萧宝印坐在一艘三层画舫的底层,抱着一把短剑,无精打采地趴在雕花窗户边,瞅着脚下的流水落花。楼上众人正在密谋大事,她这个小丫头自然不能参与,只得在下面放风,无聊地要死了。

这次中州一行,众人本不欲带她这个拖后腿的。她苦苦哀求,又有旁人替她求情,才得了萧殊的同意。初次来南朝,自然事事新鲜,哪知带头大哥既不许她参与大事,又不许她随意走动召人注意,竟然比在燕京还要严厉些,弄得她大呼上当,后悔地要死。

她不过才十七八岁,一张圆圆的脸蛋,与南朝女子细眉细眼不同,五官轮廓鲜明,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灵动无比,这会儿换了男装,英气逼人,竟比中原寻常男子还要俊朗几分。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眼神无意往岸上瞟了瞟,见远处慢慢走来一个男子,一身白衣,暮色低沉,这人衣锦夜行,依稀可见眉目婉转,体态风流,举止闲适,颓唐如玉山之将崩,衣袂翻飞,卓然若游云惊龙。萧宝印未曾见过这般人物,一时看呆了。等反应过来,再抬头张望,人早已不知去向。

她大叫一声,倏地站起,忽听身后一个青年男子含着笑意问道:“你大惊小怪什么?”

萧宝印心头狂喜,立时转过身来,见不大的船舱中站着四五名男子,为首一人剑眉星目,风尘仆仆,身线笔直,俊颜之上并无半点疲色,高兴地扑过去,道:“十三哥,你什么时候到的?”

萧十三双腕运功,已将她轻轻托起,隔在一臂之外,淡笑道:“就在你发呆的当儿。”

萧宝印见被他推开,不由撅起了嘴,脸上有愤愤之色。

萧十三怕她又要念叨,赶紧含笑换了个话题:“你刚才在看什么?”

萧宝印“啊”了一声,接着正色道:“我看见一朵夜游的牡丹。”

满舱之人呆愣半晌,俱是爆笑出声,一人笑骂道:“小印啊小印,说你什么好,真是……”

萧宝印小小年纪,武功已是北燕女子之中的翘楚,却是天性纯真,心思城府明显和武功不是一个层次的。

萧十三忍笑咳嗽一声,转头问萧宝印:“那你看清是什么花了吗?”

萧宝印呆了一呆,脑中灵光一现,脱口道:“夜光白。”

她在宜城已待了几日,牡丹的名品也见过不少,想起那人风姿,委实只有“昆山夜光白如雪”可堪比拟。

众人闻言更是哈哈大笑,只当她一个小姑娘春心萌动,在发花痴,唯独萧十三听了此言,眸中深沉,棱角分明的面容瞬间柔和了起来。

第五十三章

宜城离御剑山庄所在地尚有三五日的路程,是去御剑山的必经之路。裴青细细观察,虽然离六月初六还有好几日,往来人群之中却多了不少带刀带剑外表奇异的江湖人士。他一时好奇便留心打量,众人皆是风尘仆仆行色匆匆,自顾自地行路打尖,倒是与常人无异,忽然想起旧年曾有人夸口说过“大侠从来都是飞檐走壁的”,心里不由暗暗好笑。

此时尚在一年一度的牡丹花节之中,入夏天气炎热,晚饭后人们纷纷出门纳凉赏花,花街庙会灯火辉煌,人声鼎沸,大运河上艳帜高涨,歌声袅袅。裴青沿着河边街市走了一走,见沿河开着一座“宝音阁”古色古香,进去一看,却是一座乐器坊。店里到处摆满了琵琶、琴筝、洞箫之类的乐器,皆是镶金嵌玉、美轮美奂。裴青转了转,见店里靠里面的墙上挂着一具古琴,漆面新旧颜色相杂,斑驳陆离,似一副山清水秀,云蒸霞蔚的水墨画,抚之琴声悦耳,老音枯枯而鸣,便知是旧琴修复而成,新旧相间,却更呈旧器之美,当真是修旧如旧了。

裴青爱不释手,欲买下此琴,掌柜却道是一名客官早前送来修缮的,如今修好了,正等人来取,见裴青从绣暗纹的华服袖口拈出一片金叶子,眼神便亮了一亮,却还是连连摇头。

裴青便笑道:“君子不夺人所爱,我不是要买此琴,却是想向你打听斫琴与修琴之人的消息,这不会让你为难了吧?”他凭着感觉一眼认定斫制此琴与修复此琴的应是同一个人。

掌柜听了不是买琴,自然无有不应,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裴青听了皱了皱眉头,此人有这般好的手艺,竟然是籍籍无名之辈,又居无定所,心中唯有不住叹息而已。

离了宝音阁,兴致忽然没了,便转头循来时之路回清商馆分馆去了。

他转身走了七八步之后,堂前走来一男一女,齐齐跨过宝音阁的门槛。

萧十三与萧宝印俱是南朝寻常男子打扮,掌柜见他们穿着朴素本不欲搭理,萧宝印却大呼小叫起来,满店堂乱窜,狼爪不时摸摸这个,弹弹那个,一时间魔音贯耳,穿云裂石,掌柜忍无可忍,正待发作,却听萧十三喝了一声:“宝印,不要弄坏了掌柜的宝器。”中气十足,浑厚沉稳,立时压住那阵群魔乱舞,闻之令人心安气畅。

萧宝印吐吐舌头,回到他身边,见他从袖中拿出一张契纸递给掌柜,掌柜忙接过仔细查看,抬头喜道:“原来是这位客官的琴。”

萧十三将腰间钱袋解下递给掌柜,掌柜点了银钱,毁了契纸,将先前裴青看过的那具古琴放进琴匣装好,交与他手。萧十三取了琴出了宝音阁,门外已有一人一马待命。

“好好将琴送回燕京万琴堂,若有一点闪失,自去领罚。”

萧宝印见来人背着琴匣纵马远去,撅嘴道:“这劳什子有什么好,琴弦又多又笨重,还不如我们草原的胡琴简便好听,偏你爱收集这个。”

萧十三闻言微微一笑,道:“宝印不知,南朝风流,尽在此一弦一柱之间。”

裴青此次来中州是奉了谕旨的,是以到达的第二天中州知州便找上门来了。裴青本来还想在试剑大会之前四处走走,如今屁股后面跟了一队人看什么都索然无味起来,于是便由水路提前往御剑山庄去了。

这日与一众官员登上了好大一艘画舫,一路吹吹打打,引得沿岸路人驻足观望。中州知州面有得色,裴青气得转身便要回舱中去,忽听岸上一阵呼喊吵嚷,却是有人落水了。

那中州知州趴在船舷之上看得兴起,嘴里还“哎呀呀,糟了,糟了”直叫唤,却半点也无命人去救的意思,裴青颜面铁青,正要发作,忽听一阵欢呼之声,水中一道人影掠过,一阵哗啦啦的水声,片刻之间人影已经落在裴青他们的船头。

定睛看去,一个青年男子怀里抱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孩童,浑身湿透,那孩子面色苍白,嘴里不住咳嗽呕水,小小身子不停抽搐。

裴青忙脱下身上的长衫,走过去披在那孩子身上,又蹲下来号脉。

身边那名男子倏地立起身子来,四面打量,沉声道:“这里谁当家?”

他眼神凌厉,气势惊人,一众官员竟然呆愣半晌。

裴青觉得这声音熟悉无比,疑惑地抬头去看,午间光线强烈刺眼,一时看不清那人面部,只觉他高大魁梧,气度不凡。

中州知州站在船舷旁边,见那人眼光扫射过来,手下人才反应过来,抢先喝道:“你是什么人,见知州大人为何不下跪?”

那人冷笑一声道:“知州大人见有人落水为何不施救?”

“你好大的胆子,还敢管大人的事?”

那人上前数步,力有千钧,踩得甲板咯吱吱直响,逼退众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踹了一脚出去,眨眼间,中州知州整个人已经从船上飞入水中。众人大乱,亲随皆知知州不会水,一窝蜂叫着“大人”扑通通跳下水去营救,哪知饺子下得太多太急,那知州在水里被十七八双手拽着又沉又浮,喝了一肚子水。

那人双脚牢牢立在船舷之上,双手抱胸哈哈大笑,笑声爽朗。船上的打手已经围过来,几十把刀剑朝他身上砍去,他混不在意,身子轻旋,已有六七个人被踢飞到水里了。余下人正要继续冲过去,忽听有人喊道:“住手!”

长乐侯立于舱门之前,只着中衣,胸前一片水渍,怒道:“还不退下,救你们大人去。”

一干人等立时跳入画舫旁边系着的小船里,那小船经不起这许多人下饺子一般往下跳,摇了摇翻了,又是一片鬼哭狼嚎。

裴青见那人立在雕花栏杆之上,衣摆迎风猎猎作响,便上前一步拱手道:“多谢大侠仗义相助……”

他话音未落,忽听那人喊了一声:“小七,是你吗?”

裴青猛地抬头去看,那人已跃至眼前,面目俊朗,五官都长开去了,足足比裴青高了半个头,唯独眉眼间依稀还有青涩的痕迹,裴青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良久方喃喃道:“十三。”

萧十三见他就在自己眼前,面目气韵,恍惚生动,忍不住伸手去抚他的脸颊,却笑道:“小七,你的脖子还是这么细。”

裴青呆了一呆,等反应过来立时怒目而视。

萧十三仰头哈哈大笑,复又长啸,一时间响彻山林,潮水斗涨。

他二人重逢皆是欢喜之极,携手正要入得船舱,忽听岸上一片刀剑之声,一个女子高声叫道:“十三哥,快回来。”

裴青往岸边望去,岸上已聚集了一队府兵,一边护着狼狈上岸的知州大人,一边与几个江湖打扮的人士斗在一块,其中尚有一个女子,亦是身手矫健,瞧着摸样应是萧十三的同伴。

裴青面上微微变色,眼神闪烁,一时说不出话来,萧十三瞧在眼里,只是春风一笑,容颜坦荡,朗声道:“今日不是叙旧的时候,小七,我们三日后御剑山下再见吧,到时可要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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