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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人渣收集公司——by幕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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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述闻言向前望去,勉力从重重风雪中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但却怎么也忍不出那是什么东西。

他忍不住向前侧了侧身,想要看得更清楚些,但就在这一刻,程守逸拔刀,揉身上前,而下一刻,刺耳的金铁交击声便响遍了这座山。

那人是——姜权!

他到底还是追上来了!

看着风雪后的那人,李述瞳孔一缩,而下一刻,两人都从李述的视线中消失不见。

风雪越来越大了,而交手两人所卷起的风暴却不逊于这酷烈的风雪。

李述被这雪这风逼得步步后退,直到退出了两人的战圈,甚至于退出了那两人的视线,这才堪堪停下站稳。

他远远地站着,纵然心急如焚,但却也只能听那金铁交击声在这座山上响成一片,最后化作雷鸣在山上回响。

李述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只待他张嘴,风雪便狂涌入他的口中,叫他说不出话来。

李述还想要做些什么,甚至于能看到他们就好,可他却被风雪牢牢捆住了脚步,动弹不得。

直到现在,李述才对自己过去对武功的轻慢态度痛恨不已。

若他对武功不是那样轻慢,甚至只需要稍稍习武就当作强身健体一般,那么现在的他也不会被困在这样的风雪中,万般聪明和计较都化成泡影。

但李述再怎么着急也是无济于事,于是他只能沉着脸,静静地等着。

他相信程守逸不会输,也只盼程守逸不会辜负了他的信任。

事实上,程守逸的确也没有辜负李述的信任。

只听一声骇人的声响过后,被两人卷起的酷烈风雪一顿,变得轻缓起来,而那两人也再无声息。

李述心中挂念着程守逸,于是冲进了风雪中,第一时间就找到了风雪中的那两人。

他们一左一右地躺在雪中,身下刺目的红色在大雪中漫开,触目惊心,也不知这样恐怖的红究竟是哪一人的血,又或是两人的血。

李述苍白着脸色跪坐在程守逸身旁,看着程守逸满身的鲜血和剑伤,越发紧张起来。他将手探向了双眼紧闭的程守逸的颈间,直到感受到指尖下微弱但却的确存在着的跳动,这才终于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李述拾起程守逸的刀,瞧了瞧身后同样双眼紧闭的姜权,也不多想,直接一刀刺入了姜权的心脏,最后还唯恐姜权是少见的右心人,于是还在姜权的右胸口上也来了一刀。

“师父,你当初不叫我去害他,却没有说过我不可自保……如今,这誓言已经完成了……”

李述凝视着那具已经再无生机的尸体,道:“如此一来,恩怨终了。”

“从此以后,世上就再也没有姜权此人。”

李述将姜权的衣服割下来,紧紧包扎住程守逸胸前后背的各处伤口,然后再手中沉重的刀扔下,咬牙扶起了程守逸,在雪中踉踉跄跄地走着,渐行渐远。

但这件事却还没有到终结的时候。

风雪中,李述只感到程守逸的体温越发冷了下去,面色青紫。

李述瞧着心中愈紧,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探程守逸的鼻息,但李述到底高估了自己的体力,只是稍稍抬手,就忍不住踉跄一下,脚下一软,竟就这样跌倒在风雪之中,几乎要爬不起来。

李述心中一惊,也顾不上自己,勉力挣扎从厚重的雪中挣扎出来,再次探向了程守逸的脖颈。

糟了!

指下的跳动微弱得几近于无,好像下一刻就会彻底停下来。

李述再也忍不住慌乱,用力抓着程守逸的肩膀,嘶声道:“程守逸!醒醒!”

“你听着,程守逸……你还不能死,你还不能死你听到了吗?!”

“你答应过我,会成为大周的刀,为大周开拓出一个盛世王朝,将大周的疆域拓展到世界的尽头,叫万国都会前来朝拜……现在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开始,你怎么能在这里就死了?!你怎么能死在这个地方?!”

似是听到了李述的呼唤,程守逸眼皮颤了颤,勉力睁开眼来。

李述心中大喜,但却强自镇定,语速飞快道:“坚持一下。”

“这一路上,我已留下记号,我在衮州的心腹看到记号后,定会紧随其后,追上我们,想来现在他们就在不远处,马上就能来到山上搜山,到时候我们就得救了……”

“不会太久的,程守逸,相信我,再坚持一下,不会太久的……”

程守逸看着这张总是挂着漫不经心又或者气死人的假笑的脸上浮出慌乱,心中不知怎的,明知自己已经一脚踏进了鬼门关,但却还是不由得生出了笑意来。

何必惊慌呢?

这样喜怒都形于色的模样,可是太不像李大人了。

但他到底没有调笑这位李大人。

他只是握了握李述的手,道:“你且放心。”

“我不会死的。”

他不会死在这里。

因为就像李述说的,他不会死在这里,不会死在这个地方。

因为大周还在等着他。

20.将军篇⑩

那一天,李述的下属们终于还是找到了两人。

李述陪着程守逸在衮州待了半月有余,一边等待着程守逸的好转,一边派出手下心腹去往潞州,雷厉风行地将潞州的所有异动尽数剿灭。

失去了姜权坐镇的潞州再无任何可称为威胁的人物,因此只不过短短半月,被姜权渗透了大半的潞州又再度回到李述的掌控之中。

但李述并没有半分高兴的意思。

因为自程守逸被救回后,他就再也没有睁开过眼了。

若非所有的大夫都告诉李述程守逸只是伤重,若非李述自己也能感受到指下的脉搏跳动,恐怕他还真的以为这位他预定好的未来的大将军就要死在这里了。

李述等了又等,在他又在衮州耽搁了半月后,李述终于按捺不住,也懒得去理会萧尚渊的脸色,随意编了个借口后,便明目张胆地同程守逸一同回了朝都。

当看到李述与程守逸两人一站一躺地回到朝都后,文武百官诧异非常,心里头暗自思量,流言纷纷,什么版本都有,但这些流言都淹没在了李述大张旗鼓地为程守逸请尽天下名医的举动里。

且不说这一举动令多少人吓掉了下巴,又叫某些人咬碎了牙,对于程守逸来说,这倒是件难得的好事。

毕竟他十年征战,鲜有休息的时日,而这一次的重伤倒是叫他因祸得福,被李述强硬地勒令在床上躺了好一段时间,不但治好了此次的剑伤,就连以往的暗疾也好了些。

不过既然称之为暗疾,那么它较之其他病症总是更加难以拔除的。

被李述从大雪山上那儿请来的一位脾气古怪的名医曾同程守逸直言不讳,道程守逸一身暗疾众多,若不辞官在家好好将养那么几十年,恐怕以后连想将养都不会有将养的时间了。

程守逸闻言,默默想了几天,但还未等他下定决心,恰逢南疆异族不忿自己潞州势力被拔除,因此闹腾起来,在西虎关外同大周对持起来。

萧尚渊大怒,令军中的新起之秀孙泽掌虎符,领兵南御异族。

三月后,孙泽大败,西虎关告急。

萧尚渊怒急,厉声喝问百官,道谁可抗敌击退异族。

百官无人敢应。

三天后,因伤而沉寂了大半年的程守逸上折子,自请领兵。

萧尚渊纵然心中不耐不甘,但却也知道此时此刻能抗敌的唯有程守逸一人,于是将虎符再度交还程守逸手中,令他不可懈怠,速速南下西虎关。

拿到虎符后,程守逸没再有多一分的耽搁,下朝后就草草收拾了东西,连夜离开朝都。

但就在这一晚的城门口,他却遇上了三月未见的李述。

似是因为南疆的闹腾和萧尚渊的各种绊子和不合作,李述瞧起来虽然依然精神奕奕,但却比三月前要清减许多。

李述看着程守逸,眉头微蹙,似是想要叹息,但最后到底道:“虽我想要拦你,但我知我应是拦不住你……”

程守逸只是笑着。

李述顿了顿,目光微垂,到底还是让开了道路。

“保重。”

“你也保重。”

留下这寥寥两句后,两人便再一次分道扬镳。

李述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程守逸的背影消失在无星的夜色下,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知道他的选择是正确的,因为此时此刻,大周上下唯有程守逸能够抗击异族,可与此同时李述又清楚地明白,若程守逸再这样强撑下去,恐怕于寿数有碍。

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冷风中,李述怅然而立,良久之后终于打道回府。

而后,又是一月,西虎关捷报传来,六月后,南疆异族兵退千里,无力再战,程守逸得胜归朝,大周上下喜气洋洋,欢呼不已。

与此同时,李述也知道,自己的计划已不能再拖了,否则待到程守逸死后,他这么多年的准备能够完成几分还是两说。

于是,就在程守逸得胜归朝的一月后,李述上书,做《请开海禁疏》,大周朝堂之上顿时闹成了一团,萧尚渊气得拂袖而去。

十天后,原本意见不一的百官,却是纷纷跪于朝下,请开海禁。

萧尚渊既惊且怒,急怒攻心,几乎要撅倒过去,但却终究无可奈何,只能开了海禁。

但萧尚渊心中到底不甘,于是设市泊司等试图制约李述,但却到底还是不敌李述手段,叫海关诸多要处尽被李述收入手中。

时间慢慢流淌,又是七年过去。

这七年来,无数的金钱从海关流入国库,又流入民间,化作一条条大道一座座高桥一栋栋粮仓。

当道路连通了大周全境后,休养生息蛰伏多年的大周终于再一次露出了它凶恶的獠牙。

在程守逸的带领下,在短短的七年里,在有李述镇守大周朝堂、没有丝毫后顾之忧的情况下,大周的铁蹄几乎踏遍了大半个世界。

无论是曾经的南疆异族,还是叫大周万分头疼的大齐,甚至于是更远的多罗国、婆香国都不得不臣服于大周的长枪之下。

属于大周的疆域越来越辽阔,而李述与程守逸二人的名望也越发高涨,甚至于在十分长的一段时间里,大周子民只知李述程守逸之名,而不知皇帝何人。

终于,七年后,这块被大海包裹着的辽阔的土地终于被尽数划于大周名下,万国臣服。

李述心中越发高兴,只觉得自己的毕生所愿已完成了大半。

而就在他将雄心勃勃的目光投向海的对岸时,一个噩耗却传遍了整个大周。

大将军程守逸性命垂危,寿数已尽,回天乏力。

这一年,程守逸恰好是不惑之年。

李述如遭雷殛,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一刻,李述甚至不知道自己心中想的究竟是“终于到了这个时候”还是“天妒英才”。

他没有第一时间赶去国公府,也没有任何动作。

他只是呆呆地坐在书桌前,一旁摆着的,是他十多年前从衮州那座雪山上寻回的程守逸的刀。

那柄刀在雪中浸润太久了,以至于锈迹斑斑,已经无法再用了,于是寻回之后,李述也没有还给程守逸,而又因一些说不出的心思,他也没有将这柄刀给扔了,反而叫人配了刀鞘,放在书房中,好生收着。

李述看着这柄刀,蓦然感到,这柄刀的主人或许也如同它一般,已经是锈迹斑斑,走到了尽头了。

当年他瞧着这锈刀时,心中除了怅惘之外其实并无太大感触,只是叫人寻了一把好刀,送给了程守逸,就当是他救他一命的谢礼。

可刀锈了,或是置之不理或是寻一把新刀取而代之,但若人锈了,又当如何?

这世上,还有谁能取代程守逸?

李述将手按在这柄锈刀上,默然无语。

程守逸此次重病如同山之将崩,来得又急又快,短短三天之内就已是数次告危。

文武百官都在国公府来了又走,甚至于连萧尚渊都怀着愤恨又复杂的情绪来过国公府一趟,但唯有李述从不曾去过。

保皇党一派自觉拿捏到了李述的错处,在朝堂上对着李述大加攻讦,但李述却丝毫不为所动。

又是四天过去,程守逸终于再也支撑不住,阖眼长逝,大周上下一片哀声。

但谁也不知道的是,就在程守逸死前的那一天,李述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踩在国公府的土地上,来到了程守逸的面前。

他凝视着这张病得几乎脱了形、再不复往昔风采和俊朗的面容,面色不动,心中却是百感交集,不知是怅惘更多还是悲叹更多又或许痛苦更多。

似是知道了李述的到来一般,自倒下后就没有再睁开过眼睛的程守逸此时却是睁开了眼,看到了李述那张这么多年来似是从未变过的脸。

程守逸笑了起来。

“原本我还想着,你何时会来,现在我快要死了,你终于肯来了么?”

病重将死的人还有心思调笑自己挪揄他人,但无病的人却是神色沉沉,说不出话来,就好像两人的位置掉了个转。

终于,李述开口,冷不丁道:“你后悔么?”

“若是没有这些征战,纵然你不是名闻天下的大将军程守逸,但你也能安稳度过一生,既不会受牢狱之灾,也不会这般年纪就得死了……程守逸,你后悔吗?”

程守逸笑了笑,道:“那你呢?你又后悔吗?”

“纵使我不去关注,我也知道,像你这般颠覆了无数‘祖宗传统’,又大动刀兵,极力征战,甚至数次威逼陛下的人,在那些言官心里怕早就把你给骂了个狗血喷头了。待到你死后,那些你生前不会听到的污言秽语都会冒出来,甚至一些目光短浅的史官更是将你否定得体无全肤,笔杆一动便叫你遗臭万年……这样你又后悔吗?”

李述冷笑一声,道:“愚人不知我所求,自是谩骂不已。这样的人又何必理会他?我李述所做之事功在千秋利在万民,就算千百年内无人可给我一个公正评价,但总有一天,后人翻阅史书时,会知道我李述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又做了什么样的事。所以他们也定然会知道,这大周若是无我李述,又怎么会有今后的他们?”

“既然如此,我又有什么可后悔的?”

程守逸笑道:“既然如此,我又有什么可后悔的?”

李述闻言不由怔住了,呆呆看着程守逸,终于大笑起来,转身离去。

在他踏出门外的那一刻,他微微侧头,道:“好走。”

第二天,程守逸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七天后,程守逸下葬,谥封景桓公。

一月后,在程守逸的墓前,李述带着一壶清酒,自远处而来,坐在墓前,自斟自饮,直到天色将黑,这才起身离去。

在离去的那一刻,李述淡淡道:“若有来世,你不必心怀天下,我亦不用满心抱负……可好?”

风声呜咽,无人回应。

又是十年过去,在李述五十八岁的那一年的那一个晚上,他闭上了眼,然后再也没能睁开。

当李述逝世的消息传遍大周后,有人欢呼雀跃,有人掩面痛哭。

曾经被李述在政事上压制得动弹不得如同虚设的萧尚渊,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先是近乎疯狂的大笑,然后又是近乎疯狂地大哭。

曾经属于少年的爱与恨,随着这两人的离去也离他远去,最后留在他手中的,只有他们留下来的大周。

但这个大周,却也不是他的了。

因为他早已在数年前,就已经“禅位”给了他的儿子。

他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能抓住。

千百年后,在一个窗几明净的大教室中,一个梳着利落马尾辫的老师拿着书本走进教室,翻开了教案。

“今天我们要学习的,是有大周持续了近百年了黄金时代。而说到这个时代,就不得不提到两个人。”

她转过身来,在黑板上写下了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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