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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柳记 下+番外篇——by雨中岚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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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洵头上大汗,抬头怯怯叫道:“裴兄弟,这个……”见裴青挣扎欲起,连忙上前搀扶。两人正在官船之上,顺着淦水,逆流而上,还有一两日的路程便要到达淦京。裴青喝下汤药,方知谢石亦是受了些内伤,在隔壁静养。他昏睡数日,这时醒觉,便拉着阮洵说话。知道自己那日倒下后,便闹的众人鸡飞狗跳了好一阵。苏别鹤要留自己在御剑山庄静养,谢石却执意带自己回淦京。走了半日,阮洵醒过来,问明事由,一时担心便从陆路追了上来。好在他中毒甚浅,其姐又是药王传人,施救得宜,方无大碍。

裴青想起梦中情景,问道:“小洵可知十年弱柳?”

阮洵一愣,犹豫一会,方答道:“裴兄弟不知,自那位殿下去后,太祖曾下秘旨,世间再无此毒。”

裴青亦是一惊,一时无言,过了一会,再问:“那毒从何而来?”

阮洵支吾了一会,只得道:“听姐姐曾说过,是我大师伯当年应那位殿下之命制出来的,后来殿下又擅自改变了配方,我师伯去世后至今,仍是无人能解。”

裴青倒吸一口凉气,追问道:“为了何事,用于何人?”

阮洵摇头道:“我也不知,只知那位殿下后来也后悔非常,小时候曾有段时间到御剑山庄小住,为的就是和我父亲研习医术,解开此毒。”

裴青闻言不语,仔细回忆梦中情景,渐渐了悟。韩清商曾说,前朝白氏太子,名上琼下玉,字雪湖,雅人深致,一身清气,人之水镜也,见之若披云雾睹青天。现在想来,此言恐有内情。此人聪明绝顶,恐怕不下白细柳,心性却如孩子一般。这位殿下想必是恋姐成狂,私自制出这等伤天害理之药,原来只是为了阻一阻姐姐的姻缘,哪知姻缘天定,超越性别伦理,倾心处便是一朝一暮又有何惧。何况惹得武帝大怒,不但自己失了宠,也连累姐姐远嫁异国,受尽羞辱。他遂生悔意,便潜心医术,想寻出解药。只是制毒难,解毒更是难上加难。便只有想方设法将姐姐身上的毒渡到自己身上,慢慢寻解……

裴青想到这里,苦笑不迭,这白家人,不但他母亲,他祖父,便连他舅舅,个个都是稀奇古怪,却又偏生天赋异禀,有寻常人没有的智力体力,操纵天下苍生福祉,又个个都是情种,对这江山社稷而言真不知到底是福是祸了。

他转念一想,阮师道在白琼玉死后便被烈帝杀了泄愤,这药既已禁绝,当年能在自己身上下药的,算来算去也不出十个。他这样数着,这些人无一不是自己至亲至秘之人,一时眼眶发热,心内酸楚。

他怕给阮洵瞧见,转头遮掩,不经意间却看见对面的墙上挂着一柄剑,黑黢黢地,在雕梁画栋间甚为显眼。

阮洵见他愣神,顺他视线望去,忙道:“姐夫让我给你送剑来的。”他见裴青目光惊愕,便起身将墙上的剑摘下来,双手递到他手。

裴青尤有迟疑,双手捧剑,入手一沉,宝剑似有灵性,忽生寒意,裴青不料这剑冷寒若此,不禁打了个寒战。剑身极简,没有任何装饰,让人简直不能相信闻名天下的凤鸣剑就是这样一块黑铁。细观处,剑鞘上有浅浅纹路,巍巍翼翼,如流水之波。裴青拔剑,竟然没有拔出,脸上微红,使出平生之力再拔,只听“锵”一声,眼前一白,神兵出鞘,旁边阮洵忙道:“小心。”

黑色剑脊中间略厚,至剑峰已薄如蝉翼,由黑转白,白峰闪闪,寒光逼人,裴青点头道:“杀人不饮血,是把好剑。”说着将剑回鞘,递还给阮洵,奇道:“苏盟主只是让你送剑?你剑送到了为何不回?”

阮洵点点头,脸上可疑地红了起来,支吾道:“我瞧你还没好,随行又没有医官……”

裴青好笑道:“你想说什么,小洵?”

阮洵结巴了一会,终于鼓起勇气道:“我想随你去淦京。”

“你,”裴青愣住,过了一会道:“苏盟主和苏夫人知道吗?”

阮洵点点头:“他们说随便我。”

药王庐历来只潜心研究医术,并不过问世俗之事。因前代药王师兄阮师道入了皇家做事,最后身首异处,前代药王更立下重誓,门下弟子不许沾染江湖恩怨。眼下这个正是这一代的药王,天下杏林之首,却趴在他床前无辜地看着他,裴青便有些头疼。

“你那个绛珠丹的方子是从哪里来的,我觉得很好用。我们在一起正好可以一起研习……”

裴青无语,知他毒刚解便连夜送来凤鸣剑,欠了他人情,又不好赶人回去,

“你身上我瞧着不大好,那位谢大人也是,我跟着你们总好过那些庸医。”

裴青怔忡,见他目光诚恳,胸中只觉有股暖流穿过,过了一会回想他的话方省悟过来:“东山怎么了?”

第六十八章

昭仁三年实是不同寻常的一年,奇事一件接一件而来,先是昭仁帝选妃,然后是小公主夭折,接着刑部尚书张烟不知什么原因触怒龙颜而被贬谪幽州知州,随后大学士谢石领太子詹事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而立之年登朝拜相,上书青苗、盐铁等诸法,昭仁帝命令在蜀中行新法。

这虽是平定蜀中之后朝廷不算太大的一次变动,但是事前毫无征兆,且起事之快,影响之深广甚至超过了当年淦京宫变。以至于户部右曹言默休沐归来闻言惊愕了半晌,他素来受张烟关照,升职极快,身上打的是张烟私人的印记,这时见同僚见他无不退避三舍,不由暗暗苦笑。下了班匆匆赶往张烟府邸,见大门外排了三四辆马车,正要着人通报,张烟一身月白长衫已经走了出来。看见往日门庭若市,如今空荡荡只言默一人,眉头习惯性地一皱,眼中却是一暖。世态炎凉,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世上始终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难。却不欲与他多说,伸出手指比了个“二”,便上了马车,车马粼粼扎过小胡同,朝城外驶去。

言默追了几步,停下来,想起半年前在酒楼上曾见过的如雪容颜,眼前一片茫茫。

那人,终于要出山了吗?

他自知张烟不理他是为自己好,也知道这时更该撇清关系,却还是觉得有些怅然若失。垂头丧气地往家中去,离得老远却见门前停了一队人马,赫然是禁中打扮,不由吓出一身冷汗。

那当中一个太监打扮的正焦急地原地打转,忽见言默远远走来,大喜过望,忙小碎步跑过来,尖声道:“言大人,可把你等到了,皇上等着见您呢。”

言默一时摸不着头脑,迷迷糊糊中上了软轿,进了皇城,直到披香殿前跪下侯旨方才醒转过来,可怜他当了几个月的九品小官连皇帝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却不知天子如何知道有自己这么一号人。他冷汗涔涔而下,等公公进去禀告之隙,脑中急转,草草想了想应对之法,方才定下心来。听见有人唤他,忙跟进殿去,也不敢抬头,瞥见大殿前影影绰绰的地方,走上前当中一跪,三呼万岁。

殿中寂静,言默伏在地上并不敢动半分。

过了一小会,方听一人笑道:“言默不要紧张,起来说话,赐座。”声音分外年轻,却隐隐透着无上的威严。

言默受宠若惊,忙起身,一个小太监在旁边置了一个四开光坐墩,他坐下了,大起胆子抬头打量四周。殿中一个紫檀透雕花牙平头案,一把云龙纹红漆宝座上坐着一个年方三旬的年轻人,容貌儒雅,双目炯炯,不怒自威,正是当今天子昭仁帝裴煦。下首边摆一把紫檀木梳扶手椅,坐着一个看上去年级稍大的男子,身着三品服色,腰配金鱼袋,面目寻常,鬓边苍白,显见风霜之色。

但听皇帝介绍说:“这位是谢相,今个是他有事找你。”

言默心下一惊,暗骂自己眼神差,原来这位就是朝中近来议论纷纷的昭仁帝新宠,却看上去一点不显山露水的模样,乍一眼好像一个乡下的土秀才。为什么这位谢大人和皇帝实际年级差不多,看起来倒是要老上好几岁的样子,他一边心中腹诽,一边起身行礼,对这趟莫名其妙的召见已有了几分猜测。近日朝堂之上风风火火讨论的青苗、盐铁、货值诸法,俱是出自这位乡下土秀才之手。今日殿前召对,想必也是为了此事。

谢石尚不知自己被安了个“乡下土秀才”的名号,只将新法条陈递了过去由他看了。

言默先一目十行看了一遍,已是心有戚戚焉,复又细读一遍,更生敬畏之情。他自己貌不出众,读书功名之上也是一塌糊涂,唯靠走偏门捞了个小官,整日埋头故纸堆和旧账簿之间,空有满腹谋划无人赏识亦无处发泄。新法条陈只有四品以上官员才能参详,官僚之间口耳相传,颇多谬误,此时亲见,竟有不少与他往昔所想不谋而合,却又大胆新颖超凡脱俗。

待他放下折子,青年皇帝已经温声道:“言默什么想法,大胆直言吧,朕恕你无罪。”

不消一刻钟的功夫,寥寥几语,言默已大致摸清了面前的皇帝和重臣的性子,当真是明白人明白说话,不多一句废话,只是自己和这两位连半面之缘也不曾有过,这样的信任又是从何而来呢?联想到将他引荐入朝的张烟如今因触怒龙颜左迁边关,又或者张烟的贬官其实另有门道?他不过略为踌躇,殿上二人心下已是了然,但听谢石道:“言大人不必过虑,你我一殿为臣,尽忠王事而已。”

言默心想我哪有资格和你站在一起,方打起精神,朝谢石问道:“敢问谢相,变法最终的目的是什么,结果又是什么?”

谢石愣了一愣,回首看了看皇帝,见后者眼中同样意兴盎然,答道:“富国强兵尚不敢言,谢石平生所愿不过是人尽其才、地尽其利、物尽其用、货畅其流罢了。”

殿中余下二人皆是一震,皇帝尚在回味之中,言默已经忍不住道:“好。”又飞快接道:“新法虽好,非长时间缜密推行,不易见效。”

谢石莞尔,道:“别无他长,但性耐烦耳。谢石自有此奏议之始,不复计身为己有。”

言默又干脆道:“青苗诸法之中,许多实务难以下手,只怕推行起来,要走样。”

谢石答道:“前人智力之所穷,正后人心思之所起。天下事,虑之贵详,行之贵力,谋在于众,断在于独。”

言默问道:“谢相觉得行此大策,最重要的是什么?”

谢石眼含笑意,目视言默,徐徐道:“一曰理财,二曰人才。”

言默语噎,先不论他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被这两位看中,他原先投身朝事,不过是见大周立朝不久,名士贵族便是一股脑醉生梦死,朝廷持重守旧,畏难因循之风渐长,而民力凋敝,无所从出。他自持奋发激进之气,原看不惯那些读书人置四海之内穷困而不言,终日讲危微精一之说,便想挺身而出为国家为黎民做点事情。却万万没有谢石这样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因为任何的效忠都伴随牺牲的危险。古往今来,凡变法者没有不流血的。也许人人都认为必须改革,但是必须是在不损害自己既得利益之下改革。就像皇帝虽然开明,但是也无意于放弃自己的特权一样。所谓万古长空,一朝风月,为这一时的快意,是否值得将身家赔上,纵是精明如言默,也算不好这笔账。

殿堂之上一时沉默,昭仁帝咳嗽了一声,清清喉咙道:“事大不可速成,朕原有心寻一处试行新法。言默你觉得在哪里好?”

言默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心道你们不是早已商定,却要多此一举来问我:“臣闻益州知州赵琰赵大人沉毅渊重,深得民心,微臣觉得蜀中百废待兴,若行新法阻力较少。”

昭仁帝微微颔首:“朕谓乱离之后,风俗难移,近岁阅及益州奏章书信,比观百姓渐知廉耻,官员奉法,盗贼日稀,故知人无常俗,但政有治乱耳。治天下不患法度之不立,而患人才之不成。人才不成,虽有良法美意,孰与行之?赵子明曾言以一人之力,周转西川,甚是辛苦。新法初行,朕须派人一步一步盯着,以免贻误事机,使新法流于虚名而忽视了实际。朕与谢相斟酌良久,有人向朕推荐了你,今日一见,果是个明白人。朕命你即日起任益州通判之职,监察新法施行,令朝廷耳目外通,下无怨滞。”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言默被硬绑上了变法这辆战车,尚不知自己是被谁出卖了。

言默默默沿着汉白玉台阶走下殿去,领了这么个棘手差事,一时千头万绪,欲哭无泪。

抬眼一看,见台阶扶手边站着两个小太监,正在磕牙,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他听见。一人道:“那天瞧你在皇后宫里待了好久,干嘛呢?”

另一个苦脸道:“今春进贡的蜀中新茶太妃宫里用完了,太妃命我再去要一些,谁知皇后那里也没有了。”

那人奇道:“什么茶,这么香?”

另一人道:“叫什么青城雪芽的,太妃说那茶金贵,今年得了一两,一直舍不得,才喝到今天。”

那人啧啧道:“原是那劳什子,也怨不得你那宫的,我告诉你,”他伸出三个手指,道,“自从赵子明到益州,那茶盐蜀锦进贡的数目一年比一年少,市面上青城雪芽可是三两金子不知能不能买个一两茶叶。今年统共就送了三斤来,除了太后太妃们,连皇上皇后都没得喝呢。”

另一人吐吐舌头,道:“竟是这么个金贵法。不过,你说皇上都没喝过,我可不信。”

那人敲了一下他头,又回首四下打量。

言默不知为何,连忙矮下身子,等他自己反应过来,恨不得也捶自己一榔头,为什么要躲起来。他正要起身,听见那小太监压低声音说:“我告诉你,长乐侯爷爱喝这茶,分完了太后太妃宫里的,剩下一斤多皇上让都送到侯府去了,自个都没留一片叶子。你那宫的还好意思到皇后那里去要。”

另一人“哎哟”一声,道:“竟是这样宠着。”

那人道:“你知道什么,皇上前些年在贡品中除了软烟罗的名字,天下禁制此物,也和侯府有关,听说侯爷不喜欢这玩意。”

言默听了,轻轻站起身,走几步台阶,咳嗽一声。那下面的两个人一惊,见有人从这边过,忙袖手站好,再不言语。

第六十九章

言默出了皇宫便直奔长乐侯府,此时不过月上梢头,府里的人却说侯爷已经睡下了。言默在前厅一边喝着茶水,一边打量府里的雕梁画栋,见一切无不鲜花着锦,光亮夺目,想到这是皇帝一登基就修建的第一个工程,心里暗暗感叹。这位侯爷是皇帝的亲弟弟,虽然是庶出,却是独一无二的一个兄弟。今上还在晋城做郡王的时候,这个弟弟就已经到淦京来了,和诸皇子一处学习,据说深得太祖赏识。宫变之时消失过一段时间,皇帝对外只是说在养病。如今回朝,封了个不尴不尬的侯爷,领了个闲差,不许就藩,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衅起宫掖,祸成藩翰”,言默忽然想到这八个字,不由失笑。皇帝是这样宠爱着一个人,却又防他甚严,住在这里的人,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呢。

他这般胡思乱想,厅后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不待他反应过来,一个修长身形的青年已经走了进来,身穿青色文士服,头上戴着一顶玉冠,脸上苍白,瘦得颧骨都突出来,下巴尖得可怕,衬得眼角一道伤痕更是凄厉刻薄。

言默吓了一跳。春天见他时还要丰腴些,整个人如珠似玉,好一个翩翩佳公子,却不想半年一过人却仿佛大伤元气一般,成了这副模样。他再仔细打量,见长乐侯面容虽然憔悴,双眼却精光内敛,奕奕有神,有着说不出的神韵,和第一次见面之时清和寡淡的眼神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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