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谣说:“他是个呆子,会对我一心一意,所以我不害怕。”他这样安慰着。
童珂的担忧他懂得,这份担忧他也受用。再也不是未涉世的小姑娘,这份成长参杂好与坏。她看清了世界的残忍和宽容,学会如何生存,但愿有人护她生存。
此刻,偌大的屋子没有任何声音,没有后话的童珂,沈流景放杯子没有任何声音,静得连鱼缸里鱼游水的声音似乎都能听见。
被沈流景放在餐桌上的玻璃杯,空大的房间显得落寂。而沈流景转身回卧房的身影却那么高大,肯定。
那么相信他的童谣,将所有都倾注他身上,想过万一吗?因为喜欢,太喜欢,所以什么也不害怕。这份感情变得执着与沉重,从未有过的感觉,那么新奇。
全是童谣带来的。
他要对童谣好,现在,以后,将来,未来,只要他活着的一秒,任何流言蜚语见他都要绕道走,所有伤害对他回避三尺。
可能他还没有强大到这种地步,可是为了童谣,有多艰难都想走下去。这刻的他有了以后活下去都是为了童谣的想法。
遇见童谣,在森林迷路的他,海上漂流的他有了方向。
童谣揉着她头,她佯装生气偏头,眼尾瞧见沈流景离开的背影。童珂再一次的偏头,弧度大,童谣的手停在半空。
“我害怕。”
最初,开始,得知自己的哥哥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她惊讶过,想想是自己的哥哥喜欢,而这个男人应该会和自己的哥哥在一起一辈子。
活了二十几年的她,不知道什么是同性恋,你看,被保护的如此珍贵。因为不知道便不会想太多,将来,以后,好与坏。
但是当一切有了联系,一切有了源头,你不知道的,不想知道的,想知道的,都会知道。如同洪水猛兽,偏偏里面夹杂的都是不好的居多。
她开始知道同性恋在他人嘴里的恶心,思想里的偏见。这么难走的路,她想让童谣喊停。即使沈流景再怎么深情,她也害怕,恐慌。
“你被别人戳脊梁骨骂怎么办?”
“没关系。”
童谣再次伸手去揉童珂的头,被童珂打掉。童珂身子慢慢蹲下,视线被泪水模糊。“那个时候,你摔下楼梯,医生说你的眼睛要做手术,叔婶他们说用不着,即使医生一直嘱咐说以后可能会失明。我多害怕,你永远都说没关系。太讨厌这句话了。”
“我不是没失明吗?对不对。”他伸手把童珂抱在怀里,呜呜咽咽的哭声。
他没有失明,视力却下降,带着丑丑的眼镜,遮挡了漂亮的眼睛。
“小珂,相信哥哥,相信沈流景。”
童珂的头埋在童谣怀里,点着头。她不相信沈流景,相信自己的哥哥。
多少人,期盼自己不要长大,那些快乐和幸福会走。可是她却恨不得一夜间,时间快了二十年,她想长大。
刮风下雨给她打伞的哥哥,她也盼着长大后能给哥哥遮伞,因为哥哥总说着你比我小。扭到脚背着她的哥哥,也希望长大后,扭到脚的哥哥虽然她背不起,可是她可以扶着,不累。叔婶的对待,她放弃学设计毅然选了法律,想用自己的方法保护哥哥。
她想做的很多,可是突然间来了个沈流景,好有不甘,为什么沈流景不晚点来,她想好好的保护自己的哥哥。
保护一辈子,如果童谣嫌一辈子太久,会厌烦。沈流景嫌一辈子太长,不想兜转。那就保护一阵子。哪怕回到沈流景还没有出现的时候,一会儿也好。
哪怕晚一点……一点……也好。
还没来得及对哥哥说我要保护你,来了个沈流景,哥哥说要和他一辈子。
九月十号,离别的日子,那天教师节。
童珂上火车那刻,思绪万千,她想,这样的分别,她的哥哥会怎么想。是不是和她一样,年小的时候压住泪水,期盼能重逢。
送他离开的是童谣,为何她也这样难过。
她对沈流景说,要和哥哥在一起一辈子,他受过太多苦。
太多苦那三字,令她内心酸楚。
第 16 章
“你步伐可以放优雅点。”
叶柠走在前面,十公分的高跟鞋踏在水泥地板上,嗑哒嗑哒。加上极快的步伐,看得人,人心惶惶。她的右手拉着宋是凡,后者不大愿意的表情。
叶柠停了脚步,松开手,宋是凡的手腕一片红,叶柠用力的成果。
“我怕你跑掉。”蓬松的长发,九月的风掀乱了两鬓,她用五指打理。
“你应该找周夜。”
“你有过给别人惊喜,却让他先看见惊喜吗?”
她的回答让宋是凡再无辩答。
“你们这么快就要见父母了?”
“快吗?”叶柠反问,“我连跟他一辈子怎么过都计划好了。”她的雀跃高兴全在脸上眼角。
宋是凡有些嫉妒,他再也无法这样纯粹的去喜欢一个人,连后来都满心欢愉的计划好了。
她见宋是凡思绪外游,再次的不经同意用力的拉着他快步的跑着。宋是凡被突然一拉扯,吓了一跳。
他偏头看见远处,一辆黑色的小车,一个男人环抱手臂,惬意的靠在车上。那个男人一直往他这边看着,是唐择柚,隔太远,不知晓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宋是凡笑了一下,被叶柠拉着的手,他跟在后面。最后提快步伐,挣开叶柠手,走在她旁边。
“这件怎么样?”叶柠手里提了一件玫红色的裙子,拿不定主意,询问着宋是凡。
“不知道。”
“喂,你可是来为我挑衣服的。”
“你应该喊周夜而不是我。”宋是凡视线环视店内,视线最后到叶柠脸上,见她委屈样“你去试穿一下。”
他手指指着试衣间,指甲修剪干净。叶柠乖巧的拿着衣服迈着步子。
宋是凡步伐优雅,路过一件件衣物,手指拂过衣架。他转身像后面的衣服看去,转身的动作,看到镜子里出现的人,停了下来。
这时叶柠正巧从试衣间出来,无袖的玫红色连衣裙,果然姑娘穿裙子最美,一颦一笑引人注目。
“好看吗?”叶柠问。
“不错。可是……你是去见周夜父母穿小清新点,这样讨长辈喜欢。”他只是这样猜想着,毕竟他没见过所爱之人的长辈,而他也没到做长辈的年纪。
叶柠搔着头发,皱着眉,挑了许久的衣服她也没辙了。“那怎么办?”
宋是凡左手取出一件连衣裙,嫩黄色,腰间系了一个白色蝴蝶结,裙身点点碎花。“这件。”
叶柠接过裙子,提在手上,正面反面来回掂量着看。看表情与动作,在诉说她不适合这条裙子。她抬头看宋是凡,用表情询问,她真的适合吗?
宋是凡点点头,叶柠耸肩,提裙子进试衣间。宋是凡手撑下巴,视线回到镜子上,镜子里映着对面的的服装店,还有街道。
好奇,那人从开始碰见就一直跟着他吗?
“好看吗?”叶柠低着头向宋是凡走去,没有穿玫红色那件来得自信,像在窘迫。
他拉过叶柠,把她推在镜子前“抬头看看,很漂亮。”
受了宋是凡的鼓舞,直视镜子里的自己,随后脸上是欣喜的表情。
“很好看。”宋是凡这样说。
“谢谢,我请你吃饭。”
“你说请我吃饭,就请我吃肯德基。”
叶柠把包放桌上,拿着零钱包“好久没来吃过了,陪我一下。我去点餐。”
宋是凡左手放在桌上,撑着下巴。右手食指指节着桌面,发出嘣嘣的声音,太无趣。来来往往的顾客,还好不大吵闹,他喜欢安静的地方。
等待叶宁的耐心快完之际,叶柠托着餐盘姗姗来迟,双份的汉堡可乐还有薯条。叶柠坐他对面,餐盘放中间。宋是凡拿了可乐将餐盘往叶柠面前推“我不爱这个。”
“那你要吃什么?”
“什么都不想吃,你吃。”
叶柠遗憾的拿起汉堡默默地吃着,身边来往的人。
“是凡有喜欢的人吗?”叶柠问。她没在这句话前面加宋是凡或者是凡,似乎彼此的关系不用见外,也不想被这些条条框框的称呼束缚。
“以前有过。”抹灭一个人在你心里的存在,曾用最重要的人这几个字来形容。不是闭口不谈,而是别人问起时你能说出来,最轻松和从容的口气。
没必要让不必要的人占了内心的容量。
“哦~”叶柠的意味深长“被伤过,所以不想喜欢了吗?”
“是吧。”他没有掩埋,没有否认,韩靖望这个人再也不会在他心里起一点涟漪。
“是吧,你就是这样的人。”
“什么?”
“自以为筑了高高的城墙,谁也不能往你心里走,知道吗?这样的人最孤单,别人的一点关心,你就会毁了城墙。”她手里捏着汉堡,双手的小指翘起,留着指甲,擦着粉色的指甲油,亮亮的,水洗过一样。
他想起以前,想起韩靖望。
韩靖望的好,天真的他以为就这样过下去。喜欢太纯粹,只想了彼此,喜欢太盲目,他没看清韩靖望的为人。
那些岁月,这些记忆,已经泛黄模糊。也早已不想计较谁对谁错,就在这些不计较下落下帷幕。他一切安好,惟愿韩靖望也安好,没必要因为离开咒怨他让他一辈子不好过。
“所以啊,宋是凡,在他可能会对你构成危险前推开他,不要下一刻是危险才抽身,没用。”她拿薯条蘸番茄酱,准备送进嘴里的她停了下来“爱情就是一根筋和死心眼。明知道下一刻万劫不复,还是会笑着说喜欢。”
宋是凡咬着吸管,低头喝着可乐。叶柠从餐盘里拿起纸巾,眼里,宋是凡的睫毛,白皙的皮肤,好看的唇色。竟然没有仔细注意到,宋是凡生得如此俊秀。
吃完了叶柠嘴里所说的请你吃饭,两人分开。
夏季还在九月里安静的熟睡着,下午一点的阳光,闷热燥热。宋是凡伸着懒腰,他想倒在床上睡到日暮降临,然后再从日暮降临到日上三竿。
不知何时起有了这样的想法,想一辈子碌碌无为一事无成的过活着,过过井然有序的生活,也有了想过这样生活而产生的荒唐的想法。想在陌生的地方关门闭户的生活,不要来打搅他,死亡了也不要。
是不是陌生的地方,就在这个城市也没有人会时常挂念,在被需要的时候才想起任何人都讨厌。
想有一个家庭,会有人记挂他,就这一点都难以实现,而他不能结婚生子。所有的不开心都是因为太贪心。
“你挺惬意的嘛?”
东百,十字路口那一条街,店面均是服装店,有一家麦当劳和肯德基,一家冷饮,像打商量好了再开店一样。
在行走的宋是凡停下脚步,低着头的他缓缓抬起头,他没有急着看向说话之人,而是抬头之间视线扫到右面橱窗,橱窗上倒映的画面。
唐择柚,在他左手边,西装,没有系领带,白色的衬衣敞到胸口,带着墨镜,像个纨绔子弟。宋是凡看唐择柚时,眯着眼,明晃晃的阳光会晃坏眼睛。
宋是凡笑,似嘲讽似无奈似可笑。他说:“唐少爷一路跟着我,累吗?”他瞧见不远处的冷饮店“我给你买杯柠檬水吗?”
唐择柚取下墨镜,双眸垂下的他抖了一下肩,抬起头犀利的眼神,不屑的语气“不稀罕。”
那句不稀罕,宋是凡僵在脸上的笑,他越活越回去了。唐择柚那四位数的衬衣,他哪里会稀罕一杯冷饮,他们之间这样站着,隔很近。家世,见闻,礼仪,家教隔太远。
不在乎钱财,贫富,贵贱的他,此刻竟然在意起来,还是在唐择柚面前,什么都没有的他,在唐择柚面前卑微的抬不起头。
唐择柚双手环抱,右手拎着墨镜,下巴上挑“那是你女朋友?眼光没好到哪里。”
“我不喜欢女人。”
“那你喜欢什么?”
宋是凡左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呵呵的笑着,双肩抖动,双眼微眯,右脸有个梨窝。“这个世界除了男人和女人还有什么人?”话完,嘴边的手放下,他像被遥控器调了频道,脸上没了笑,一脸正经。
不管唐择柚于他危险与否,他都不要接触,在恐慌害怕。一接触唐择柚他就不是自己,恶心他吧,不要和他来往。
唐择柚表情震惊,皱眉咬牙。沈流景是,宋是凡也是,恶心,这个世界恶心。忍不住逃离。
唐择柚消失的背影,宋是凡摇摇头,他在期待什么,只有一点,一点期待,走掉的人不会走掉。
他怎么了?生病了?开始莫名其妙,开始不像自己,像神经病。
唐家的饭桌上,唐择柚紧锁的眉头,心不在焉。沈单瞧见他模样,想起自家哥哥,还有母亲的唠叨。唠叨自家哥哥现在是家都不回,不知道忙活着什么。
“大哥?我哥哥最近很忙吗?”
唐择柚拽着筷子,听见沈单的话,想起沈流景然后宋是凡。手使劲捏筷子,手背的青筋突起。
不能,不能,宋是凡不能喜欢男人,他要让在走歪路的宋是凡走上正确的道路。唐择柚这样想着。
沈单瞧着唐择柚的表情,手肘拐了一下做旁边的唐明非。唐明非不明所以的看着沈单,沈单用眼神示意唐明非瞧唐择柚。
唐明非对沈单摇摇头,然后埋头吃粥,他在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奇怪……”童谣站在衣柜前,手抓着衣柜门,衣柜里挂得整齐的衣物。
“怎么了?”
童谣手一件一件的攀开衣物,神情凝重,攀过一次后,不死心的再来一次,确认衣物不见了。
“你那条蓝色领带不见了。”童谣转头,脸面向沈流景。
沈流景躺在床上,侧卧着,一直看着童谣。“可能是晾阳台被风吹楼下了吧。”
童谣侧坐于床,对沈流景说:“等我有时间给你买一条。”他转身,脚放床上,睡在沈流景身边。沈流景身体往后退,伸右手去揽童谣的腰,摸索到了床沿,他的身体再次往后面退着,把童谣往怀里抱着。
如此小心对待,如此珍贵,爱情终是在心里汇成了一条流淌的长河,终年生生不息。
九月的月尾,听不到蝉鸣声,森林里河边,没了萤火虫。是夏天的末尾,这个时候她还那么固执的不愿离开,闷热的气候还在这个城市流转。
夜晚的凉风吹起窗边的窗帘,一阵阵的扑扑声。屋外的阳台,皎白清冷的月光。
童谣双手环住沈流景的脖子,那双含情脉脉的眸子倒映着沈流景。“沈先生。”他呢喃着,情不自主的吻上沈流景干涩的唇。动作轻浅,爱情浓厚。
沈流景的唇上似乎有浓烈的酒,童谣红着脸,眯着眼,喝了酒的模样。闭合的嘴唇,两边的弧度,他在笑。下巴靠在沈流景肩上,在他耳边呢喃“我喜欢你。”
“嗯。”
因为年轻,喜欢太简单。没有那么多世俗的想法,或者参杂的利益,我爱你,想和你在一起要和你在一起,这么简单。
这份喜欢,干净。
第 17 章
他坐在这家咖啡厅喝了不下十杯的咖啡,跑了六七次厕所。
他的视线从未离开过店内,离开过这店内正同人谈话的服务生,右边胸膛上佩戴着一枚写有宋是凡的胸牌,脸上带着讨好的笑。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妈的,心里的闷气一股脑全在胸口堆压。
冠冕堂皇的说着服务生不能同顾客搭话,他进店内同他搭了十几次,全是点咖啡点咖啡,已经快看见这饮品就有想吐的心了。
唐择柚靠在椅子上,头仰着,手遮住双眼,好疲惫,身上如同放了一块大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