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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沾衣——by公子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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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自然,这是自然!”雷万青连忙点了点头,笑道,“我会让丫鬟们伺候苏先生更衣沐浴的,墨公子尽管放心,尽管放心!”

墨长枢笑了笑,走到了床边俯身在苏九离额间和唇上留下一吻,然后拢了拢他的黑发,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雷万青就看到苏九离耳根都红了。墨长枢起身拿了佩剑和雷万青一起走出了房门。

雷万青见墨长枢走得远了,才招来了小厮吩咐沐浴的事宜,那小厮应了下来,雷万青却又附在他耳边说道:“看紧苏先生,别让他乱跑。”

那小厮怔了一下,继而点了点头就走开了。雷万青又回头看了一眼苏九离的客房,然后径直出了雷府。

隐山到了夜间越发显得可怖了,到处乱石丛生,只闻风声虫鸣,一丝活人的生气都没有,一个黑影就这样穿窜在黑暗的林间,形同鬼魅。

潜伏在黑暗中的人影已有些按耐不住得蠢蠢欲动,但他们还在等,等着来人一步一步走进他们所设的陷阱。

七缠阵。

他们七个人已是鬼丝中数一数二的高手,除却顶上的几位不能透露身份的大人物,他们在鬼丝中的地位已是不可撼动,称得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也是首领为何会将这么复杂又厉害的七缠阵交给他们的原因,因为他们绝对忠心,又绝对聪明。

黑影已踏入了七缠阵的边界,七个人影不敢妄动,只是控制着手指上的丝弦,随着黑影的每一次移动变换着角度,一步一步将七缠阵收缩,在阵中之人完全没有知觉的情况下,他们已将他牢牢得控制在了手里。

他们有绝对的自信,死在七缠阵下的高手都是当今武林赫赫有名的,江湖榜上也是有名有姓的人,就算这个墨长枢武功深不可测,但当他一步一步走进七缠阵的时候,他就已注定了会痛苦得死去,为首的那人已露出了冰冷的笑意,这实在是一件让他觉得心情愉悦的事。

丝弦已在黑衣人身周不动声色的收拢了起来,为首的那人紧盯着黑衣人的脚步,心中默念道:就差两步,再有两步就让你血溅当场。

而黑衣人却停住了,他仰头看了看头顶,七个人瞬间紧张了一下,这个阵法重在隐藏和埋伏,丝弦绝对都在阵中之人的视线死角处,不可能会被发现,唯一可能的便是头上的几根细弦,而夜色那么浓,那几根弦又是透明的,根本不可能会被发现!他们已经演练过无数次这个阵法,根本不存在看破或是破阵的可能!

而黑衣人却只是抬头看了看,然后便低下了头,声音清朗却带着些寒意穿空而来:“七缠阵。”

七个人具是一惊,手微微抖了一下,这个阵法从未有活人见过,更没人能说得出这阵法的名字,首领教给他们的时候就说过,这是独一无二的无坚不摧的阵法,世上已无人知晓!

“我知道还剩两步,你们就可以收拢七缠阵,将我撕成碎片。但或许你们并不知道,七缠阵并非你们所创,而它真正的威力也实在不止于此,若要破你们这半吊子一般的七缠阵,也实在是太容易的一件事了。”

说着黑衣人已迈出了最后的两步,都踏在了阵法的路径上,霎时丝弦破空而来,黑衣人仰面笑了起来,这是一个你从未想过会如此多话的一个人,也是你永远也想不到他笑起来竟这般好看的一个人。

寒忧。

第二十九章

为什么站在这里的不是墨长枢,这七个人已经来不及细想,他们只知道对方已放出狂言并踏入了他们精心设计好的七缠阵,七缠阵下无活人!

寒忧看着漫天飞舞的丝弦笼罩而来,眼中忽然多了一抹哀伤,这种神色本不应该出现在他的眼中,也不应该出现在此时此景,可寒忧却突然觉得心头漫上了一阵浓浓得挥之不去的哀伤,他想起了他爹。

玉阁公子翎,寒双曦。

七缠阵的创造者,九微弦的拥有者,一个活在他记忆中的奇迹一般的男人。

他始终都不相信寒双曦会死在苏家那场大火中,即使没了‘九微’的寒双曦依然是寒双曦,站在苏慕宸身边的寒双曦就更不可能会轻易倒下,他不相信那两个同样风华绝代的人会死在如跳梁小丑般的鬼丝手中,更何况这群跳梁小丑手里拿着的丝弦,用得每一招每一式都是窃犬天外’弦而来。

但是,寒双曦和苏慕宸确实已有十一年绝迹江湖杳无音信了,连杜蘅都早已相信她爹已葬身于十一年前的那片火海之中,不会生还了。

只有寒忧不信。

因为那一日寒双曦将‘九微’交给他,他清楚得记得那个男人眼中有不忍与不舍,却唯独没有恐惧和死亡。他不相信他爹会选择去赴死,他也相信只要他爹不想死,那他便绝对不会死,无论对手是谁!

可是,你为什么不出现?!

寒忧眼角竟缓缓得掉落了一滴泪,他伸手拭去了这滴泪,在漫天的丝弦笼罩之下,他的身形忽然显得有些单薄,他拭泪的手还未放下,那五根手指的指环上便已甩出了五根透明得近乎不存在一般的丝弦,而他的另一只手已高高扬起,另外五根弦也已发出,在夜空中泛起了点点银色的光芒。

九微。

自头上笼罩而下的丝弦被寒忧扬手狠狠得一拽,那些本应坚韧无比的丝弦碰到九微就像砧板上的鱼碰到了屠刀,倏然便全都断了,纷纷扬扬的洒下了一片银色的光雨。寒忧身形一闪,便已脱出了七缠阵的范围,十指丝弦纷飞向着黑暗中七个人的位置甩去,那七人待听到丝弦破空而来的风声已是躲闪不及,其中两人惨叫了一声,被一指丝弦勾住了脖颈,寒忧只微微动了动手指,那两人顿时身首异处。

听到不远处的惨叫声,剩下的五个人顿时慌了起来,在他们还没看清黑衣人手中的武器时,他们并不知道他是怎么脱出七缠阵的,而当他们看到划过脸颊擦着自己脖颈而过的丝弦时顿时就惊了一瞬,对方用着与自己相同的兵器,而很显然对方的丝弦更加坚韧,同时也更为强大。

为首的那人擦了擦脸颊上渗出来的鲜血,他已经知道黑衣人的狂妄来自何处了,七缠阵下确实难有活口,那也只是因为他们并未遇到过可以斩断他们手中丝弦的兵器,这实在是太过可笑,对方不过就是随手一挥就像切菜一样切断了他们引以为傲的兵器,而他们却束手无策。

寒忧收回了左手的丝弦,右手五指随意的在空气中扰动,隐于暗中的五个人已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变换着步伐,渐渐得成了五角之势,将寒忧锁在了中央,寒忧冷讽得一笑,在对方挥出手中丝弦之时便已寻着来路以一弦控十弦,右手微微向后一扯,这一拽之下五个人竟硬生生得被拽出了藏身之处,暴露在了寒忧的面前。

寒忧右手控着他们的丝弦,左手探出,五道银光顺着月色便流淌进了他们的脖颈,只要寒忧稍稍用力,缠在他们颈间的九微便会瞬间要了他们的脑袋,五个人动也不动得停在原地,连呼吸都屏住了。

寒忧叹了口气,看着唯一一个没有带着鬼面具的人,说道:“‘天外’被你们用成这个样子,若是玉阁公子瑾在泉下有知,估计也要被气活了。”

这个没有带鬼面具的人便是这七人之首,他喉结微动,咽了口口水,生怕一个不小心被悬在脖间的丝弦割到了血脉,他知道他这次遇上大人物了,但是这个人物他却毫不知情,江湖上没有任何关于这个人的消息,以至于他从来不知道江湖中竟然还有人将丝弦用得比鬼丝还要纯熟,甚至一口就道出了鬼丝的武功的来历。

“七缠阵当年是玉阁七位公子的阵法,以九微为首,上三弦为主,下三弦为辅,层层递进,变幻莫测,会根据阵中之人的动向任意更换角度方位,非玉阁中人无法习得其中精髓,我不知教你们这套阵法的人是谁,但显然他太过愚蠢,这个阵法你们只学了个样子,摆个架子还行,莫说今天是我破了它,便是来的人是墨长枢,你们也困不住他。”

寒忧右手收紧,那五十根丝弦断裂在了空中,他叹了口气,说道:“我从不说这么多话。你们可会死得明白些?”

“你是——”

寒忧的手指一个一个的勾起,惨叫声随之一个一个得响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散之不去的血腥味,寒忧看着剩下的那个人脸色煞白得立在树下,便向他笑了笑,说道:“我叫寒忧,如果你到了阴曹地府,记得跟阎王说,你的仇家是九微弦主。我相信他一定会告诉你,你死得一点儿也不冤。”

寒忧的手指一寸一寸的勾起,他忽而又说道:“你别担心,鬼丝的人我会一个接一个的送下去陪你们的,你们就算在地下也不会太孤单的。”

右手的丝弦瞬间收回了指环里,地上只留下了七具身首异处的尸体,寒忧冷眼扫了一遍,正待走时却忽然感觉到一丝目光投注到了自己的身上,他皱了皱眉身形一闪便已消失,黑色的身影极速得穿过黑暗的林间,在一棵树的树枝上停了下来,寒忧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再感受时已不见了刚才的气息。

若真有人,那此人武功必然在自己之上,寒忧权衡了一番纵身离开了这片树林。

不远处的树枝上站着两个人,只依稀能辨出是两个成年男子的身影,浓密的树叶与黑暗的遮掩下,并看不清相貌,只看出两人都着夜行衣,没入黑暗便了然无形。

清朗的带着一丝慵懒与沉醉的声音响了起来,只听这人笑道:“我让你离得远些看,你偏要离得那么近,寒忧如今的功夫可了不得,你再看他一眼,他必然会把你揪出来。”

这声音听上去已不年轻,却透亮得带着些醉人的味道,只让人觉得这男子必然是养尊处优奢华狂狷之人,他身边的人不答话,他却似早已习惯了一般,只是慵懒得笑了笑,然后又说道:“我知道你惦记他,你看,他如今这身功夫可是尽得九微真髓,收拾那几个小罗喽面不红气不喘,还有闲心给他们解释大道理。这要换做我,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血溅五步,送他们提前去当真的鬼差。”

黑暗中另外一人终于叹了口气,声音清冷却浑厚,显然已是年近不惑之人,他说道:“这么多年了,你这好杀戮喜血腥的性子还能不能改了?当年死在你手下的人还少吗,你当真不怕哪天真得下了阴曹地府,遭了报应?”

那稍年轻一些的男子笑了几声,笑声带着些桀骜与凌厉,而后风轻云淡地说道:“这世上杀戮比我重的人不知几何,他们还活得那般心安理得,我又何苦与自己过不去?更遑论,我如今已不动杀伐许多年,跟着你真是过着吃斋念佛般的苦行僧似的日子,真要到了快死的那天,来接我的指不定是小鬼还是佛祖呢,我有什么好怕的。”

“小忧心藏仇恨,又跟着北都的那位镇守边关的王爷,我只怕他这几年必是杀伐不断,他不像你,你当时虽然好杀戮却懂得分寸,我只怕他深陷其中不能自已——”

年轻的男子笑着打断了另一人的话,他声音中带着些嘲弄和笑意,说道:“你是怕他步你的后尘,像你当年一样只懂得杀人。但你别忘了,当年你遇到了我,而如今寒忧也有杜蘅。你要知道,既然当年我可以阻止你沦为杀人工具,如今杜蘅依然可以。”

顿了顿,男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莫要不信,寒忧他甚至比你更早便懂得了感情。一个人心中有牵挂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不会太冷血的。”

“你说的对,我应该相信他,相信阿蘅。”

“那今晚的夜宵应该谁来煮?我陪你在树上吊了大半夜,总得给点补偿吧。”

另外一个男人的身影瞬间便不见了。那年轻的男子笑了几声,大喊道:“敢跑!咱们比轻功你哪次赢过我!”

两个身影在林间穿梭而过,只一会儿便消失不见了。

第三十章

凤萧吟在下棋。

她独自对着一盘残局,手里捏着一枚白子,正蹙着那双好看的眉,微微叹气。

她当然不是感叹这一盘愁肠百结的棋局,她只是想不到,即使已经入夜了,苏九离仍然找上了门来,不让她有片刻宁静。

苏九离靠在门边并没有坐下,他目光投注在凤萧吟那盘棋局上,看了许久,才说道:“看来,凤老板今日心情不大好。”

“你猜对了。”凤萧吟将手中的棋子放回了棋盒,叹道,“你们日日来纠缠我,我自然心情不大好。你们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还来我这里做什么?”

“我来向凤老板要一幅画,一幅能要了人命的画。”

凤萧吟手捏着棋盒的边缘,低低得笑了几声,说道:“苏先生何苦为难我一个弱女子,那幅画又有什么紧要的,你们一个两个得争着抢着要为它送命?”

苏九离愣了一瞬,他实在想不到凤萧吟会就此松口,凤萧吟见他不言不语,便微笑着拢了拢耳边的碎发,笑道:“先生必然在想为何我今日想说实话了,其实这也没什么难猜的,你和墨公子实在都是过于聪明之人,既然能查出我与杜大哥的往事,那其他的想必也瞒不了你们几时。更何况你们日日往我这里跑,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意思吗?你们不过就是想将鬼丝那群人引到我这里来,让我不得不对你们讲实话,因为比起鬼丝我或许更应该相信你们一些。”

凤萧吟叹了口气,站了起来,续道:“你们赌赢了,我今日听说杜承修被鬼丝抓走了,就知道南阳城里的鬼丝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我躲得过一时也躲不过一世,终归鬼丝要迁怒到我的头上。纵然我早已生无可恋,但是杜大哥要我好好活下去,我总要努力给他看看的。那幅画放在我这里也是烫手山芋,不如交给先生和墨公子处理,也算有个了结。”

“凤老板的确蕙质兰心,心思灵透。我和长枢要多谢你了!”

凤萧吟笑了笑,未置一词,只是走到了棋盘面对的那面墙边,看着那墙上挂着的一幅山水画,叹道:“就是这幅。”

苏九离抬眼看过去,那只是一幅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山水画,看不出多大的手笔,墨色均匀,笔锋自然,只是一幅尚佳的画作,这或许也是为什么这幅画挂在这里这么久,苏九离和墨长枢却迟迟没有发现的原因,因为它实在没什么特色。

“先生或许不信,但是杜大哥从我这里拿走的的确就是这一幅画。”

苏九离皱了皱眉,将视线移回了凤萧吟的身上,说道:“凤老板,我只想知道,这幅画的来历。”

一幅画说明不了比一幅画更多的东西了,但是一幅画的来历却可以解释很多事情,比如鬼丝,比如朝堂上的林相爷,比如林相爷的女儿德贵妃。

凤萧吟怔了半晌,叹道:“你与那时杜大哥问得一模一样,他便是听了我说的话就将画带走了。这幅画是我儿时——”

“小心!”

一枚燃着烟火的箭羽破窗而入,苏九离将凤萧吟从画前推开,两个人滚倒在地,火苗擦着苏九离的发尾射向了墙上的画,只一瞬那幅画便被火舌吞没,两个人起身去看时那幅画已烧没了一半,苏九离随手拿起手边的茶壶将茶水泼了上去,但是火势不见变小,第二支火箭便射了进来。

苏九离手起刀落,那枚箭羽便被斩做了两段掉落在了地上,火势瞬间蔓延开来,凤萧吟已经喊了人,但是那幅画已经基本被火舌吞噬干净,苏九离只呆愣了一瞬便上前抓住凤萧吟跳出了二楼的窗户。

胜玉坊里已经乱了套,小厮们提着水桶赶往二楼灭火,苏九离眯着眼看着胜玉坊火光冲天,忽然觉得心头一阵空落,所以当一根隐秘的丝弦在夜色与火光的掩映下向他袭来的时候,他只是侧过了身子让开了这试探性的一击。

而下一刻那几根丝弦便缠上了凤萧吟,苏九离叹了一声,埋骨毅然出手挑起了凤萧吟身周的诡丝,一拉一扯间一个鬼面人便出现在了苏九离的视线里,苏九离看不出他的样貌,却认得那双眼眸,那个平时温善又精于算计的古瑞轩老板如今带上了鬼面具,瞬间就换了一双淡定冷然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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