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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逝去得太快,我们明白得太迟 中——by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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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利浦电熨斗冒出白雾似的水蒸气,热乎乎,湿润着房屋内的空气。

文子启关了电熨斗,竖放在旁边,而后揭下隔垫用的干布。一条平贴齐整,带着笔直褶痕的西裤便烫妥了。

一只深亚麻色毛发的狐狸趴在沙发上观看。

文子启皱眉,“……我用电熨斗的样子就这么好笑吗?”

“不是,是我开心。”沈逸薪的笑容里有脉脉的温情,“看见你帮我做家务烫衣服,觉得很开心。”

“要是有人肯帮我做家务,我能在一旁闲着,我也开心。”文子启抖了抖西裤,散去蒸汽熨烫产生的湿气和热度。

“我是开心我得到了一位贤妻良母。”狐狸爪子伸得老长,牵过文子启的手,沈逸薪用脸庞磨蹭着文子启的手心。

文子启微微面红,别过脸,抽回手,将更早时熨烫妥帖的衬衣和领带抛给沈逸薪,“先穿上。”

沈逸薪抬手接住衬衣和领带,笑眯眯从沙发上站起。他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三角裤,裸呈一身坚实凸鼓的肌肉——穿衣显瘦,脱衣有料,身材好得令同居人无比艳羡。

客厅的闹钟滴答滴答,细长的指针提示着时间不早。文子启收好了电熨斗,回头见沈逸薪衬衣穿好了,领带却还握在手里。

“怎么了?领带不够直?”文子启凑近沈逸薪,低头查看对方手中的领带。

“没,只是不想现在就系上。”

“可是时间差不多了,你穿齐了还得去接凌绮姐,万一堵车——”

沈逸薪唇角带笑,用修长刚直的手指轻轻按住了同居人的唇。

文子启抬头,宁静的眼眸注视沈逸薪。

指腹摩挲过柔软温暖的唇瓣。沈逸薪摘下眼镜,俯身亲吻。

唇舌交缠,口液滋润。深长的吻结束后,深亚麻色头发的男人在同居人耳畔悄道:“真想现在就抱你。”

文子启垂眸,侧开脸,纠结地想一想自己酸痛的腰,“你昨晚不是才抱过吗……”

“不够呢。”灼热的吐息拂过对方的耳垂。

“贪得无厌的狐狸……”文子启低低埋怨道,顺手将熨烫好的西裤塞进沈逸薪怀里,转身走进厨房。

沈逸薪满意地望着同居人离开的背影,以及他那绯红的侧脸和耳朵,慢悠悠地套上西裤。

留在家中独自一人吃晚饭,文子启打开冰箱,打算随便做个简单方便的菜。

“子启,今晚你真的不去吗?”沈逸薪一边系领带,一边踱进厨房。

文子启从冰箱里取出华联超市买回来的胡萝卜,“送来的请柬只有两份,你和凌绮姐是最适合的。”

“你和雷副行长比较熟。”

“到场的除了雷副行长,还有其他银行高层领导。对付他们,凌绮姐是最适合的公关高手。”

沈逸薪不再勉强——文子启说的是事实,如此盛大的庆祝会,商界政界人物云集,美貌高贵的气质美女白凌绮可以发挥她最大的个人魅力,为赛思克拉拢客户的心做出不可小觑的贡献。

但内心总有莫名其妙的不安,沈逸薪面色微沉,仿佛日落暮云的一道阴影落在脸上。

文子启不知对方心事,有点担心,“……逸薪?”

“今晚吃好些,别委屈自己。”沈逸薪在文子启前额印上一吻,“我出门了。”

随着正门关合的嗑哒音飘散归于无,厅室归于岑寂。

文子启静静立在厨房,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他觉得有些乏,没由来地浑身无力。

寂寞与孤单宛如稀薄却无处不在的空气,包裹着文子启——他愈发体会到,只要沈逸薪在家,房间从不会这般的静寥和空旷。

时间漠漠,兀自流逝。

实际上肚子一点儿也不饿,文子启将食材塞回冰箱,趿着棉拖鞋走到客厅,躺倒在软绵绵的长沙发上。

房间空荡荡——空空的卧室,空空的浴室,空空的厨房,还有空空的客厅。

闹钟依然在滴答滴答,更添了几分幽幽的清静。

累了就睡一觉吧,文子启心想。

视线刚刚变得模糊,一阵急促的手机响铃便将文子启从即将入睡的朦胧中拽起。

他揉揉眼,取过手机一看。

宸安银行的雷承凯?文子启被吓得完全清醒,立马坐起,清了一清嗓子,谨慎接电话。

“喂!文子启!”电话一接通,他就听见雷副行长极为反常地吼声。

文子启怔了——平时雷副行长只会叫自己文工程师,今天突然直呼全名,而且语气冲动,难道是自己犯了什么错事?他小心地应道:“雷行长,我在。”

“你怎么不去周年庆祝会啊?!”雷副行长接着吼,仿佛以前的稳重声线早被扔去了遥远的北冰洋。

文子启更奇怪了,雷副行长您犯不着因为这件事而发火吧,“行长,银行发来请柬只有两张,我们公司有沈总和白经理去了。”

“管它两张三张的!我正开车,十分钟后到你家附近,你给我下来。我带你进会场,你要见见其他主任!”语毕,雷副行长迅速挂了电话。

文子启:“……”

他听着手机里传出的嘟嘟挂音,一脸茫然——为什么要带我一个工程师去见其他主任?

第二个电话接连打进,又把文子启吓了一跳,手机险些跌地上。

“……逸薪?”

“子启,刚才你在和雷承凯通电话?”

“嗯,你怎么知道?”

“我刚接了白凌绮上车,就接到他的电话。他问赛思克有谁来,然后问你为什么不来。我还没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雷副行长他说他在开车,十分钟后过来接我,要带我进会场见见其他主任……”

“子启,他的情绪一反常态,言语有些混乱,我怀疑他喝了酒。但他既然说十分钟后来,就应该会到。”沈逸薪戴着蓝牙耳机,望着保时捷前方的长长车龙,“我现在暂时赶不回来。等下你见了他,看情况,随机应变。他要是真喝多了,你别跟他上车,我担心他万一醉驾出了什么事故,会伤了你。”

傍晚的风吹过余晖染金的大地。

“……雷行长,您喝醉了。”当工程师在自家楼下大门外真见到雷承凯之时,内心深深佩服沈逸薪的猜测之正确。

雷承凯打一个酒嗝,“没错,我是喝了。不过没醉。”

“……我上楼帮你拿些醒酒药。”工程师转身准备溜。

雷承凯穿一套铅灰色暗格纹西装,并不是出席宴会场合的那种,只是寻常上班穿的普通西装,他站在奥迪旁边,霍然推开车门,怒道:“别跑!”

工程师战战兢兢地站定,回过身。

雷承凯见工程师不逃跑了,掏烟点烟抽烟,一系列动作磨磨蹭蹭结束后,才吐出一句:“我和我情妇分了。”

“……”信息量太大,工程师慌忙思索着安慰的语句。

“你不必唠叨好听的话来安慰我。”雷承凯大手一挥,嘴里喷出一口浑浊白烟,表情恣意跋扈,眼神里却隐藏着一丝落寞,“早晚都得分,不如早分早安生。”

工程师闻到了车内飘来的酒精味——果然是借酒消愁。

“你上来!”雷承凯叼着烟,浓眉高扬。

工程师犹豫着往后退。

“你们还想不想要订单了?”雷副行长大怒,“东方旭升和高升各自三张请帖,来了三人,张贵戎亲自授意的发帖数量,明眼人一瞧就晓得他器重哪边。”

工程师看着雷承凯——张贵戎器重哪边?东方旭升还是高升?反正不是赛思克。

“雷行长,我和我公司里所有的人都想要订单。”工程师忐忑道,“但您喝了酒,再开车,是酒驾——”

“你过来!”雷承凯打断工程师的话,烟头一掐,扔在地上。

工程师以为自己说话声音小,对方听不清,便走前几步,站到车旁,“我是说,您喝了酒,酒驾可是要——”

雷承凯一把拉开后座门,抬手捻着文子启的后颈,像拎起一只小猫似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扔进车后座空间,紧接着嘭地关上门。

工程师直接扑倒在车座椅上,身子没稳住,又翻了个身滚到座椅下,磕到了后脑,登时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待到工程师恢复清明神志,摸索着爬起来,却发现奥迪已经摇摇晃晃地驶出了住宅小区,驶上了车行道。

神啊,求您救救我吧!被挟持的工程师内心泪奔。

六十一

夕阳下,一辆奥迪在飞奔。

“雷、雷行长,您还是停车吧……”文子启被车速吓得结结巴巴。

车窗外的行人身影和道旁树影急速地往后倒去,如狂风卷席中的落叶,速度快得惊人——满身酒气的雷承凯副行长驾驶着奥迪车,没有直走大马路,而是拐了个弯,冲进小街小巷。

“我告诉你,这时候开上主干道一定堵车,走这种胡同巷子的看似绕远路,其实更快。”雷承凯表情平静,但双眉嚣张飞扬,完全不把酒驾与飙车当回事。

“不是堵车的问题。雷行长,酒驾是刑事罪,而且开得这么快,万一撞到人——”工程师慌张解释。

“你闭嘴!”雷承凯打断文子启的话,语气饱含雷霆般的怒火,“这地头我不熟我敢开吗?这几条胡同巷子属于拆迁范围,连树都被挖了迁了,早没人住了!”

工程师一愣,诧异朝车窗外张望。

黄澄澄的落日余光之下,触目的是一片与平常街道两侧截然不同的冷清景象。

这附近确实没什么有人生活的气息,仿佛逃难后的空城——路两旁是近两米高的土砖墙,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凌乱散落着破烂的塑料袋和肮脏的一次性空饭盒;车速稍微放缓,经过几间大院,院门大敞,树木半枯,没有人,无声无息;低矮的居民楼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式样,明明是傍晚百姓归家享用阖家晚饭的时候,楼道和窗户却黑乎乎的没一星半点灯光,阳台没有晾晒的衣服,只有几盆枯萎的花草。

“……这儿要拆?”工程师攀住前座椅背,极力在摇晃疾驰的奥迪车中保持平衡,“雷行长,这地方拆迁了是要盖什么建筑?”

“鬼知道是要盖什么!”雷承凯斥骂一句,停顿少顷,缓了口气,又道,“这地头叫孟家胡同,以前是属于几个信用合作社的。当时年代早,城市没那么发达,这儿算偏僻的。附近几个乡村的人集资,办了各自村里的信用合作社,就占了一块地方来盖楼。后来经济发展了,办理信贷的途径大大增多,这几个小型的信用合作社也就支持不下去了。前些年有好五六个开发商陆续看中过这块地,想投资改建成商业住宅或者购物区,但都是因为拆迁的价格和回迁问题谈不拢而作罢。后来,我们宸安银行合并那几个信用合作社,收了这块地,又由戚魁安出面,才解决了拆迁问题。”

工程师清楚地记得,以前得到的消息里曾提及,戚老行长是为了要安置安抚那些因机构合并而提前离退休的人员,才放手不管新数据中心以及客户信息与资金管理系统,交给两个副行长来办。

原来如此,工程师心想,这一区至少百来户,应是费了戚老行长不少功夫。

一个急刹车,硬生生断了工程师的思路,也令他一下子狠狠撞在了前座的椅背上,紧接而来又一个急拐弯,将他抛起撞到了一边车门。

“雷、雷行长,请停车……”工程师强忍胃部不适,“我好像晕车了……”

“啊?什么?”酒后开车的雷承凯没听清,“你究竟咋了?”

“我……我受不了了……”工程师趴回后座椅,恶心反酸的感觉一阵比一阵强烈,“我想吐了……”

“你想吐?”雷承凯拧起的眉头简直可以掐死苍蝇,“你怀孕了啊?”

“……我怎么可能怀孕,我是男的。”工程师哭着脸——完了,完了,开车的人根本就醉得男女不分了。

走拆迁区的小路,虽然总路程较远,但胜在小路不堵车,没多久便到达了举办周年庆祝会的华庭五星级酒店。

曾经习惯于跨市跨省出差的年轻工程师如今结结实实地体验了一回重度晕车的感受,下车时已经是面色青白,四肢无力,胃内翻江倒海,只得弯腰干呕。

雷承凯倒一副轻松神情,将车钥匙甩给门童,走到工程师身旁,神情悠然地打量着他,“真怀孕了?”

工程师好不容易抑止了干呕,结果雷承凯这句话蓦然飘入耳,差点气晕倒地。

雷承凯端详着文子启被气得更煞白几分的面容,这个向来板着面孔的银行副行长反而乐了,兴奋地搓手,“孩子他爹是谁?告诉我,我帮你向他宣布这天大的喜事。”

工程师一口老血噎在喉间,“……这事就不劳烦您了,行长。我还是等产检的时候再宣布吧。”

文子启艰难地直起腰,拍了拍西服上的灰尘。由于是临时被雷承凯副行长喊出门,他只在匆忙间挑了一套日常的休闲西装加白衬衣,连领带都没系,方才在车后座里被来回颠簸抛甩,又沾了些零星的灰尘。

雷承凯的那身穿戴则完全不似一个前来赴宴的银行领导——铅灰色暗格纹西装皱巴巴,敞开着没扣上前扣,内里的白衬衫胸口处有几滴暗黄色的酒渍,领带结已松,领带歪斜。

文子启默默端详雷副行长,终于明白了平时看上去再严肃再古板再一丝不苟的人,也会有酒后疯癫的失常和失恋分手后的落魄。

“我们走吧,雷行长。”工程师满怀同情地说。

天色渐渐沉暗,暮云四合,酒店外的喷水池同时亮起了十多盏水下照明灯,亮白的光线璀璨耀目。

雷承凯扬起下巴,昂首阔步,领着工程师上了台阶,走向酒店的正门。

一进自动门,便可见里面竖立的两张印制精美华丽的展示板,一张以金红大字印了“热烈庆祝宸安银行成立一周年,席设牡丹堂”,另一张则用字号较小的字体印刷,热情洋溢地叙述宸安银行的历史和当前业务状况。简洁展示板旁站有两位酒店服务员和一位宸安银行接待人员。

“雷行长,您来了。晚会在牡丹堂。”宸安银行的接待人员自然认得本银行的领导,脸上立即堆满笑容,躬身迎接。

雷承凯翘起大拇指,指向文子启,“这位,文工程师。”

接待人员转向文子启,见他并非本行人员,于是问道:“文工程师,您的请柬——”

“他跟我来的,不用请柬!”雷承凯抢了话头,朝文子启豪迈挥手,“来!”

在接待人员来不及反应的错愕目光中,文子启尴尬低头紧跟雷副行长快步走向牡丹堂。

牡丹堂的内部是典型的晚宴会场豪华装潢,上有极尽奢华的巨大琥珀色欧式水晶灯,下铺象牙红色牡丹花图案地毯。背景音乐是Secret Garden的小提琴曲,弦音恬静低柔,飘渺徘徊。

庆祝会尚未开始。低调不语的文子启缓缓环视一周——五百多平方米的牡丹堂里,到场人数近三百,男男女女皆穿戴隆重,男士们西装革履觥筹交错,女士们珠光宝气衣香鬓影——偏偏没见到沈逸薪和白凌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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