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闻讯赶来的希尔照例被骂了回去。此后的时间,这两人就像是不死心一样,天天试图在曲峥寅面前刷好感。曲峥寅琢磨着,这是不能当他最信任的人了,至少要让他对他们的出现毫不在意?方便行凶?也不怪他这么想,实在是见识过这两人的人品,谁又会继续相信他们,又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这趟行程就在应付曼西达希尔以及痴汉了不少的斯莽的过程中,到了到达了终点,与祁芒接壤的马尔斯城。
斯莽来为曲峥寅打开车厢的门,这些天他一直是坐在马车上的,搭着斯莽的手下了车,这才开始好好的打量这座城市。
因为连年的战争,这里显得并不十分繁华,不过由于最近两国签订和平条约,这里的气氛看起来并没有弩张剑拔,路上的来往行人都带着笑脸,显出一份活力。马尔斯城并不穷困,身处两国交界处,这里常有商人经过,然而随着战争中心的转移,商业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加上土地贫匮,两天稀少,战争期间的马尔斯城市民的生活可谓是水深火热。战争的结束给这个城市带来了新的生机,只可惜,这短暂的和平并不能持续多久。
曲峥寅心下叹息了一声,骑上士兵牵来的黑马,驱马到军队的最前面,跟着出来迎接的城主,带领军队进了城。
马尔斯的城主是一个人近中年的高阶大战士,看面相便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物,不过面对着曲峥寅这位身份高贵的王子殿下,这位城主显示出了与外表完全不同的样子。
“王子殿下,这里就是特地为您准备的房间,您看看还有哪里不满意的。”西蒙城主搓着手,殷勤的问道。
他们被直接带到了城主府,这个据说是专门为曲峥寅准备的房间的确是极尽奢华,且不说那装饰的奇珍异宝,就是外面一排美艳的侍女也能看出西蒙为了讨好曲峥寅花费了多少心思。
只可惜这个马屁完全没有拍对地方。
曲峥寅似笑非笑:“沿路的见闻,似乎马尔斯城还未能从战争中完全恢复,但就城主府的装扮而言,看来是我见识浅短了。”
西蒙的冷汗一下子就落了下来,他如何听不出曲峥寅话中的嘲讽,可这位王子明明就是一个生活极尽奢靡之风的人,这番布置按理说不应当是这般效果啊。抬头偷瞄了一眼曲峥寅,右眼中的黑洞仿佛在蠢蠢欲动,将他吞噬的丝毫不剩,西蒙的腿顿时软了。
他咄咄索索的说道:“下官只想着让殿下满意,绝无异心。”
曲峥寅也不和他多少,带着斯莽就往外走,竟是连多看一眼这房间的意思都没有:“塞拉斯元帅是要留在这里的,不过我们还要继续往前走,前往祁芒国呢。这房间就留给你慢慢享受吧。”
马尔斯的城主给了他一个非常不好的印象,可也只是认为这个人是一个贪官之类的,未能想到晚上他与斯莽在走廊上游逛之时,竟看到了庭院的阴暗处,西蒙与一个黑衣的男子正在密谈。
虽说隔得很远就是连声音也听不清,那个黑衣人的身影曲峥寅却是一眼便认出来了,那是希尔。
为什么这两个人半夜里会在庭院中密谈?莫非这个西蒙也有问题,他是否也已经不是天辰的人,而希尔又在计划着什么。
曲峥寅想了半天,远远地也看不清那两个人的动作,只看到不多时,他们便分开回到了城堡中。
“斯莽,我觉得,现在去一趟祁芒国真是多余。”曲峥寅舔舔嘴唇,“你看,他们分明已经将这个城市掌控了,希尔在祁芒国一定有了准备。”
“那么殿下想要怎么做?”斯莽俯下身,贴近他的耳朵轻声问道。
“如果天辰的王子,竟然在刚刚进入祁芒的国境就遇刺受伤,愤怒的王子当然可以任性的挑起一场战争了。”曲峥寅狡猾的笑。
“遇刺可以,受伤免谈。”斯莽暧昧的贴着他的脸颊,唇瓣似有若无的触碰着他。
“当然。”曲峥寅转过身,回抱了他。
第90章
无论是用什么理由挑起的战争,终究都是战争,少不了离别与死亡。
曲峥寅深深知道这一点,然而他依然不改自己的决定。第一,目前马尔斯城有战神塞拉斯元帅带领十万大军坐镇,后方还有他这个大杀器。第二,对方一定还未能做好作战的准备,既然未来一定会有一场战争,此时挑起战争对己方更为有利。
然而其他人的想法便与他不同,谁都不知道祁芒国必将掀起一场战争,战神塞拉斯将会死在这场战争中,被帝国视为塞拉斯的接班人的竟是叛国之人,而保全帝国的最后一道凭仗,身负神之眼可吞噬世界的曲峥寅王子竟然死在泯灭之下,就连灵魂都消散了。在这种才和祁芒签订和平条约,人民的生活重新安定下来的时刻,曲峥寅的举动就是在挑衅所有人的忍耐。
他们在马尔斯城没有多留,次日,曲峥寅带着斯莽和曼西达,希尔一同踏上了前往祁芒国国都的路程,而战神塞拉斯则以休整军队为由,留在了马尔斯。临行前,曲峥寅特地找了塞拉斯,告诫他小心西蒙,这位老将低头微微沉思半晌,便懂得了他的意思。
“真没想到,祁芒国竟已经谋划了这么长时间,布下了这么大的局面。若不是殿下您的出生,恐怕对方也不会一再推迟发动总攻的时间,推翻我天辰第一帝国的地位。”塞拉斯赞赏的看着曲峥寅,“前路属下不能继续守卫您了,殿下万事小心。”
曲峥寅有些自嘲,低落的说:“不瞒您说,峥寅这次怕是到不了祁芒国都就要回来了。”
“这是何意?”塞拉斯一惊,立刻追问道,“您此行不正是为了解决祁芒国的问题吗?”
曲峥寅摇摇头,苦笑道:“没什么,此番再见您,恐怕又是一番光景了。”
从昨晚的回忆中抽离出来,马车还在微微颠簸着前进,曲峥寅疲惫的谈了口气,将头埋在斯莽的怀中:“我觉得,只要多浪费一点时间,完全可以不用这种方法挑起战争的。”
斯莽紧紧抱住他,低低的应道:“无事,即使世间所有人都背离你而去,我一定会留下来的。”
曲峥寅又抱紧了斯莽。
谁都没有再次说话,两个人就这样陷入了沉默之中,车厢摇摇晃晃的,像是他们如今的境地,摇摇摆摆,四面楚歌,然而只有前面的路,丝毫没有动摇,丝毫没有退缩。
曲峥寅忽的想起了什么,伸手去拉斯莽的领口,吓得对方一把按住他的手,红着脸问:“峥寅,你这是要做什么,外面还有人……”
“你在想什么啊!混蛋!”曲峥寅被他这句话搅得脸红,狠狠地捏着他的脸颊,“我是在找之前给你的那个琥珀项链啊!”
斯莽被他捏的口齿模糊不清:“窝……窝错了……”
曲峥寅放开手,拍了拍他的胸口,命令道:“快点给我找出来!”
衣服的领口系的很繁复,斯莽的手指却是一勾一挑,便解了开,从脖颈中将橙黄的琥珀项链拉出来:“你找它做什么?”
曲峥寅却不理他,将项链从他的脖子上摘下来,捏着红绳子,很是开心:“这东西跟了我三个世界了,第一个世界被我大哥送给我,第二个世界是我和我的友人扒开地面把他找出来了,第三个世界它一早就挂在我身上。”
“我跟你说啊,有的时候我害怕的不成,就把这坠子拿出来看看,那个时候这里面还有个小虫子呢。红红的挺漂亮的,不过之后就消失了。”
“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一份礼物,能走到今天我绝对少不了它。真的,你不要笑,它给别人带来绝望,痛苦,甚至屠杀,但至少却护了我三世安稳。”
“那个时候我把这个送给你,是当做你完成任务的奖励的,而现在,我想将它再次送给你。”
“希望它能将你守护好,不再受伤,也没有死亡。”
“希望即使是下一世下下世,一直给你耀眼的身世,绝世的才华。”
“希望你快乐。”
“希望你幸福。”
“希望你美好。”
“但是我的王子。”斯莽将他拉过来,一手扶着他的后脑,鼻尖碰着鼻尖,嘴唇碰着嘴唇,“拥有你才是我的幸福,我说过,我是为你而生,若是为你而死,我也甘之如饴。”
“不要说了,这件事你已经做到了,总该轮到我。”曲峥寅的声音轻轻的,他不敢眨一下眼睛,生怕错过对方的一个表情,“我也是,你幸福,我幸福。但是我离开大祭司那里的时候,总有一种预感,我快脱离现在这种境地了。”
“不知道是一个世界,还是几个世界,总之,我要从这无尽的轮回中离开了。”
“但我不知我将去往何方!”
“那时的你,没有我,将会怎样……”
“你应当有你的人生,而不是将它挂在我的身上。如果我不能给你幸福和快乐,那就忘掉我吧,永远的忘掉我,然后要……要永远的快乐永远的幸福。”
斯莽握着他的手,通过他的手捏着琥珀项链,举了起来,放在双唇间,用牙齿微微触碰着石头的硬度:“我爱你,倘若有一天,你永远的消失,而我依旧存活在这世上,那我便会自己牢牢的记着你,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记得你,这是多么浪漫的一件事,你的所有都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不是吗。”他咬着那琥珀,亲吻着曲峥寅,“那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你完全的属于我,而在遥远的不知名的彼方,我也完全的属于你。”
那真的是一件,最最美好的事情不过了。
“我……真的……将要离开……了。”
“没关……系……我……记得你……就够了。”
沿着他们的吻,那穿过了三个世界,他的亲人送给它,他的友人挖出它,那承载着最亲近之人的爱意的琥珀项链,终于借由爱情之名,由他之手送了出去,挂在了他最爱的人的脖颈上。
担任马车夫的士兵挥舞着皮鞭跟上队伍的进程,夏日的烈阳让在空旷的土地上的这一行人无比的突出,偶尔吹来阵风,也是带着丝丝暖意,让人心中徒生烦躁。
然而就在这兵疲马倦之时,前方却出现了穿着黑衣的不速之客。
魔法,斗气,鲜血,嘶吼,哀嚎……
一场自导自演的刺杀开始了。
马尔斯城的守门人觉得自己似乎出现了幻觉,早上才带着几百个人的护卫队从这里出发前往祁芒国的王子殿下,竟然满身血的和他的护卫回来了。
天色已经暗淡,城门也早就闭合了,那护卫一手护着王子,一手把厚重的城门敲得阵阵发响,声音里带着十足的疯狂:“开门!开门!”
守门人不敢怠慢,叫上同伴,一溜烟跑了下去,推开了大门,将两位大爷迎了进来。
“去。”曲峥寅的声音有些嘶哑,他吩咐着守门人,“把塞拉斯叫过来。”
身上的血衣已经褪下,曲峥寅的皮肤像是上等的暖玉,温润白皙,并不见一点伤痕,斯莽为他换上新衣,表情有些闷闷的。
“你还在不高兴吗。”曲峥寅看着他的样子,眼中更是柔和了几分。
“我以为你真的受伤了。”斯莽抱着他的身体,很是后怕。
他未能想到,那半路上前来刺杀的人,并非他事先安排好的那些人,是真真正正的刺客,未能将王子殿下身边的所有危险都排除,斯莽深感自己的不足。
“哒哒哒。”外面的人敲了门后,也不等他们回答,立刻推门而入。
来者正是塞拉斯,他本是隐忍着满脸的怒火,但见了房中两个拥抱着的人,这火气顿时压不住了,难得有些阴阳怪气的说:“殿下做了这出戏看来很开心啊。”
曲峥寅与斯莽这才分开,他拉拢了自己的衣领,眉眼淡淡的说道:“出发前我就告知元帅了。”
“你所谓的告知,就是做这么一场戏?殿下,谁不知道您是有着神之眼的人,还会不长眼的过来刺杀您!?”塞拉斯气的捏起了拳头,但眼前人的身份让他不得不放弃了给他一拳的想法,“这场戏太愚蠢了,我从未想过能将祁芒国的阴谋挖出来的您,竟有这么蠢的做法。”
曲峥寅看着这位身负盛名的元帅脸上的颓然之色,道:“本来是想要雇个人当刺客的,只不过那个我付了钱的没来,上门的是免费的。”
“免费的?”塞拉斯狐疑的看着他。
斯莽忙上前一步,为自己的王子作证:“是的,那伙人是真的刺客!”
“那跟着你们上路的那几百个人呢!”塞拉斯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些许,又问道。
曲峥寅推开斯莽,直面着塞拉斯,笑道:“我自然不会让本国的士兵白白送死的,他们现在都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王子殿下这又是何意?”塞拉斯心中顿时升腾起不祥的预感。
“当然是挑起战争,我觉得,与其等祁芒国准备齐全了,不如我们率先发难。”
塞拉斯看着曲峥寅,满眼的震惊:“真是个疯子。”
第91章
曲峥寅的名字又一次席卷这片大陆,不同于他出生时的那种对神之眼的震撼和敬畏,这一次是结结实实的恶名。在前往刚刚签订和平条约的祁芒国都的路上,遭到了歹徒的袭击,满身鲜血狼狈的回到马尔斯城池。事情进行到这里,很多人还会同情这位王子殿下,然而他之后的行为真的是挑战了所有人的道德底线。
声称自己受伤,要求祁芒国道歉,还未等对方有什么反应,就带着他的护卫率领一个带着两百魔法师的豪华千人团队,悍然攻击了祁芒国边境城市,莲城。两百个魔法师是什么概念?魔法师的数量本就稀少,参军的魔法师就更加少,这次塞拉斯带领的十万人军队,魔法师的数量也不过将近五百人,曲峥寅这是将几乎一半的魔法师带走了。
与数量稀少相对的,魔法师除了自身脆弱,攻击性那是个顶个的强。莲城本就不是一个军事重镇,再加上两国刚刚签订和平条约,万万没想到竟然遭受到有两百个魔法师加上八百个战士组成的军队的攻击,后果可想而知。
那一天的景象几乎是所有幸存的莲城人的噩梦,城里的军队毫无抵抗能力,铺天蔽日的火球水龙从天而降,城墙上的守备力量瞬间崩溃,战士们的斗气附在兵器上,发出锐利而绚丽的光泽,生生将城门撕裂。
所有试图抵抗的人尽皆死亡,莲城的百姓抱着他们的家人,被战士们一个一个从家里从地窖里拎了出来,哆哆嗦嗦的站在被猩红的血液浸泡透的大街两侧,满心的茫然。谁能知道这场无妄之灾是怎么发生的?
曲峥寅骑在他眉心一点白色的黑马上,单手持着缰绳,驱马缓缓前进。他就像是教廷的圣经中记载的恶魔,优雅而傲慢,带着令人战栗的恶意,带着令人坠入地狱的诱惑的笑,踏着满城的鲜血尸骨,坦然的微笑。
“祁芒的百姓,今日,这里就是我天辰的城市了。”他微微启唇,清冷的声音从薄唇间迸出,“以后请好好相处。”
此后,这场战争被当做是这位王子殿下的传奇人生的开始,永久的记入了史册,与此同时,曲峥寅这个名字也作为恶毒阴狠的代名词,深深刻在了祁芒国人的心上。
塞拉斯元帅坐在书房中,面前放着从帝都过来的加菲尔德国王的质问信,其中大肆指责了曲峥寅私自攻打莲城,并且大放厥词一事,话里话外都在问为什么对方没能制止曲峥寅。叹了口气,塞拉斯揉了揉眉头,对于这件事他也并不赞同,甚至在曲峥寅的面前强硬的说明自己是不会借给他一个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