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景的回答,让沈单和她父母眼睛一起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他,表情均是诧异。
沈流景什么也不说的回房间。
沈单敲着沈流景的房门。
“怎么了?”沈流景给她开门。
“没想到哥哥会突然妥协。”她突然间有些难过,想跟自己哥哥说对不起。她能明白那种放弃爱人的感受,好像从一开始的自己就期待着自己哥哥妥协。可是他一妥协竟然会难过。
是不是看见了眼底的黯然,遇见童谣后眼睛的亮光全没有了,他的哥哥不开心。
她错了,不应该那么固执。为什么不能早一点想到,拆散了自己哥哥和童谣,自己哥哥一点也不会开心,好心的认为是为哥哥好,可他过得一点也不好。
“那你要我怎么办?”从家里知道他和童谣在一起的事时,就没有安生过,这事还闹到了童谣家里。他一个男人,不能说累,不能哭泣,不可以像个女人一样抱怨。要和童谣在一起的心越坚定,家人就越坚持要他和童谣分开。
来个人,告诉他,他怎么做。
“哥,对不起。”沈单扑进坐在椅子上的沈流景怀里,椅子的轮子向后移动了一点,沈单的双腿弯曲着。她在哭,活像比沈流景委屈更大。“哥,你要原谅我,对不起。”很小的时候就爱在自己哥哥怀里哭,长大后就再也没有了,是从别人拿她和哥哥做比较时。
“不会原谅。”沈流景感觉到怀里的沈单身子一颤,“你对童谣做的事,我都记得。可如何?你是我妹妹。”因为是妹妹,是亲人,好多事可以不计较,可以忍着。
“对不起,哥,对不起。”说着这话的沈流景,更让沈单觉得亏欠,内疚得只能说对不起。
沈单抽泣着,她会对哥哥的感情闭嘴,不再插手,只是……似乎来不及了。
“要和唐明非离婚吗?”
沈单带着疑问的语气嗯了一声,离开沈流景怀抱,蹲在沈流景脚步,手枕在沈流景腿上。“是吧,我也是在昨晚发现,为了和唐明非在一起,没去旅游过,没看过一本好书,没有太多东西。为他牺牲许多,没得到想要的而愤愤不平。我很茫然,后悔把所有时间都浪费在他身上,还怕这后悔让我们之间的爱渐渐消失。”沈单停下话,抬起头看着沈流景“我想去别的城市走走,如果还爱他我就和他继续在一起,他有了新人我就退场。”
“有什么想要的吗?比如唐诺。”沈流景说。
“不要,给唐明非。共同财产我也放弃。”沈单把头枕在沈流景腿上,闷闷的再次说:“我走进他的世界没带任何东西,离开也不拿任何东西。”如果还有可能,她想为沈流景做点什么,哪怕于事无补。
第 32 章
沈单走后,沈流景经过几番挣扎,还是把童谣电话拨了出去。
在沈流景给童谣打电话之前,童谣的爷爷和童谣谈起了沈流景。
炎炎夏日,住院部的树枝上会偶尔传来蝉鸣,静谧的午后,风带动着树“沙沙”,有说不出的惬意。
“你睡会儿吧。”童谣爷爷躺在病床上,对着十分困倦的童谣说。午后安静的病房,连隔壁也是。
“没事。”童谣从眼镜镜片下揉着眼睛,打了一个呵欠,口是心非的说着,明明已经困得睁不开眼。
医生说童谣爷爷恢复不错,一周后就可以出院。童珂回学校处理事情,然后去童谣生活的城市工作。
童谣父母在童谣爷爷住院第二天来看了一下,后来匆忙离开了,在准备童峥婚事,童谣父亲和童谣聊了几句,无外乎照顾好自己的话。爷爷要用的钱给他讲。留下来照顾童谣爷爷的就只要童谣和他奶奶,童谣伯父母回乡下照看店。
“我看得出来沈流景是个怎样的人。”童谣爷爷坐起来,童谣赶忙去帮扶,肩膀全是骨头。
童谣不知道怎么去接话,没有一丝准备,他爷爷和自己谈起沈流景。自己爷爷是要去夸奖沈流景还是评判沈流景。
“你和他,你们之间要是,谁是个姑娘就好了。”童谣爷爷叹着气。活了七八十岁,第一次听到同性恋这个词,还是自己孙子。沈流景对童谣的好,他看在心里,可是还是不能接受。
“如果我是姑娘,就不会遇上沈流景了啊。”如果他是个姑娘,有很多假设可以遇上沈流景,可它们都是假设,所以终是遇不上。
还有万一,万一沈流景不喜欢他这样的。还有父母,本来就不喜欢他,倘若他真是个女孩早就嫁了,哪里会拿钱供念书,哪还会遇上沈流景。想着这些他很难过,遇不上沈流景,走不进他心。
而如果沈流景是个女孩,他遇上了,也不会接触,因为他太好,太优秀,而自己平庸之极,配不上他。
他在这刻,突然间领悟到了童珂的心情。
童谣爷爷看着童谣笑脸,他忍不住去打击他,他说:“沈流景配女孩子。”
“我觉得我和他最相配。”放在病床上的手撑着脸,眼镜下滑了一点。
“你是痴了。”童谣爷爷说完这话偏过头不看童谣。许久,久到童谣以为他爷爷终止了这场谈话,童谣爷爷再次出声“不管如何,我都不允许你们在一起。”
“为什么?难道我不是个姑娘。刚出生时不是庆幸我是个男孩吗?”他的语气有些重,在医院这几天,因为怕爷爷病情加重,所以爷爷说,和沈流景不要往来,他就顺着爷爷意。爷爷根本就不知道他有多难过,连食物都难以下咽。
“就是因为是男孩子才不能在一起。”童谣爷爷声音比童谣更大,说完还喘着气。老人本就瘦弱,病了一场之后,走一段路都要停下歇歇。即便这样,还有力气与孙子争论。
童谣爷爷话后,病房是沉默。沈流景电话在此时打了进来。童谣见是沈流景,拿着手机走出病房。过道路过两位护士。爷爷说过不许和沈流景来往,电话也不能接,他同沈流景讲过此事。所以沈流景没在白天来过电话,这通电话,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沈先生。”他沿着墙壁走了几步,然后停下,背靠在墙壁上。白的十分干净的墙壁,不久前重新粉刷了的吧。
“童谣。”
那声“童谣”,让童谣以为沈流景就在身边,在他耳边低语。“怎么了?”
沈流景的身子沉进椅子里,有许多话要说,例如想你,例如有没有好好吃饭,很多例如。偏偏要辛苦忍着,不要讲出口,忍着好辛苦。怕话一出口,童谣的回答,会让他再次抛弃家人,去他身边,那么就要失信于父亲。
“童谣……我想我们……”
“沈先生……”他喝止住,是的,喝止。沈流景的话听起来也没多大异常,可是于童谣来讲,就太不平常了。
他不应该以这样的语气开头,还有话题。
那隐隐约约的不安,开始明朗,因为来自内心,不知名的某一处,指不出是哪一方。才会如此不安,不安。
“你在上班吗?”
“今天周日。”
“是吗?”这几天过得连哪月哪日都不知道。
“童谣,你听我说。”
“你吃午饭了吗?。”童谣问。他手掌心触碰墙壁,指甲抓在墙壁上。不想听沈流景说,是他不爱听的话怎么办?
他这个样子是不是,很可怜,知道结局,还想逆转结局。沈流景会说什么,差了七八分,仍是不敢肯定,因为害怕。
“我们不要再见面了。”沈流景斩钉截铁的说。
听筒那边的童谣,身子一怔,泪水大颗大颗往外跑。沈流景还是说出来了,他猜了七八分的话。才沈流景嘴里出来,再插进他心脏,疼得窒息。
“等你爷爷痊愈了,等我父亲病好了,我们再见面。”
“噗。”那是破涕为笑的笑声。童谣的身子顺着墙壁滑落,然后蹲在地上。“我以为……”
“以为什么?”
“你要和我,分手。”童谣擦着眼泪,声音有哭腔。
“你傻啊。”沈流景听出了童谣声音里含有的哭腔,说了你傻啊三字。不想去安慰,当做他没有哭。只是怕一安慰,更会心疼,童谣哭起来,连个擦眼泪的人都没有。
没在身边,什么也不能为他做,这种无力感让他烦躁。想抱在怀里,拍着背哄着,一下一下,似如对待孩子。
“沈先生。”
“嗯?”
“没有你,活不下去。”
他刚以为沈流景要和他说分手,他的心一下子就空了。在悬崖一脚踩空,在梦里从高处跌落,不管哪种都是窒息的感觉。
若是同别人谈起,喜欢可以到何种地步。哪种地步都谈到,就是没有,没有你我活不下去。可是没有你,我真活不下去。
而他在一分钟的时间里,感受了两种极端感受。深爱的人说不要见面,是绝望的感受,深爱的人再次补充说是暂时不要见面罢了,那是深海黑处猛然照进阳光,看见希望的感受。若是沈流景在身边,真想冲他手臂上咬一口,会不会好好说话,故意逗他吧。
他喘着气,是还没有从惊慌中走出来。沈流景太坏了,下次见到他,一定要拳打脚踢,不过不会使上太大的力。
而后,彼此又说了什么,然后挂断。那通电话打了一个小时。后来童谣同沈流景提前这通电话,他说他当时吓得半死。描述的言语有些夸张,不过着实突出了他心里感受。沈流景说:“当时你一直在岔开话题,我只能一下突出中心。”
童谣怒,你还有理了。
不过那时候,他也才意识到,没有从内心深处去相信沈流景,不然也不会有那种想法。
童谣回病房,爷爷还坐在病床上,不同的是他和奶奶聊着天。两位老人见自己孙子红着眼眶,想询问,没有开口,多半是不知道怎么去开口。待观察一会儿,见童谣哼着小曲儿,心情不错,这事也就抛于脑后。
彼此却心照不宣,让童谣红眼眶的人是谁。
沈单早晨离开医院,踏入宋是凡病房的除了医生就是护士。放在病床旁边柜台上的午餐没有动过一口,那是护士给他打的午餐,见他一个人,多半是可怜他。
不是没有胃口,而是太难吃,医院的粥尝过多少次,在哪家医院尝到的,味道都如出一辙。
想要下床接水吃药,上眼皮挨下眼皮,昨夜一夜无梦,竟还是没有睡够。一生病,瞌睡也连串出来折磨他。
唐择柚站在宋是凡病房门口,看见宋是凡坐在病床上,打盹,头像小鸡啄米,一下一下。宋是凡头一歪,重心变化,向右面栽。
唐择柚手一揽,揽到怀里,有惊无险,差一点打盹的人栽倒在地。宋是凡这一揽,吓的瞌睡全无,脑子清醒。
背上肌肤感受到手的温度,揽他进怀的手。宋是凡抬起头望着来人,脸擦过来人肚子前的衣服。
唐择柚三个字,喊不出,遗憾。
宋是凡抬起头,唐择柚的角度,宋是凡的睫毛像女孩子般长翘,只是不太密集,齐刷刷的冲着天。凸出的喉结,脖子上紫红的掐狠,要有多狠心,才有如此成果。
他的心有些泛凉也有难受,更多的是愧疚。难受愧疚,源于他给那个男人宋是凡地址,是他的自以为是,自以为是那个男人会给宋是凡幸福。心凉是那个男人信誓旦旦的话语。
“对不起。”沉默已久的道歉。
宋是凡脖子酸疼,埋下头,左手大拇指扣住唐择柚手腕,四指托住他手背。
阳光从窗帘缝隙中偷进病房,一块一块,瓶盖大小,也有不成型。
宋是凡在他掌心写,指尖轻柔,他掌心酥酥痒,心上酥酥麻麻,有电流经过般。他见宋是凡咬嘴唇,嘴唇充血。有丝邪念,也想咬上那嘴唇,充血的嘴唇咬起来是不是会更软,更甜。
暗骂道自己想哪去了,把视线从宋是凡唇上移开,地板上那光影被遮挡了几块,然后又出现。是风吹吗?那,风又往哪里来?
当掌心的酥酥痒痒停下来,唐择柚才意识到,这个人为什么不直说。“你不能讲话?”错愕的问。
宋是凡还没有在写完字后,画上句号,唐择柚这一问,让他猜想,此人根本就没有看着他所写的字。
不想再搭理他,不点头也不摇头。护士在这个时候送来温水,他送服药后睡了起来。
醒来后,唐择柚还在,坐在他床边,玩着手机。
越是在乎的人,越是猜不透。
此刻的唐择柚,他猜不透。
他应该在自己缄默不语时,解释他给韩靖望地址的事啊,解释他也不知道会有如此后果。他没有,只是坐在自己身边,一起缄默不语。更奇怪的是,他还能留下来,不是说好最后一次见面吗?出尔反尔的人要考虑考虑听着话的人。
当看见唐择柚,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庆幸不能讲话,不然语气会透露太多,难怪哑巴能守住秘密。
到晚餐时,唐择柚问“要不要吃晚餐。”
他摇头。
唐择柚哦了一声就走掉了。
唐择柚情商低他知道,不至于低到如此地步,他在同他置气,看不出吗?没有搭理他,看不出吗?
真想咆哮出来。
宋是凡不知道,唐择柚那句对不起,是生平第一次低头。小时候做错事,打架,从不说我错了,怎么打骂他也不低头。唐择柚父亲骂“还真是有骨气。”
护士送来晚餐,询要了一个便签本和一支笔,把钱加在医药费上。没一会儿他要的东西,护士送来。打趣说:“我送你的,谁让你那么帅。”
天黑尽时,唐择柚回来了。宋是凡惊,拿笔在便签纸上写‘你不回家?’
“不回。”简单明了,两字。
在他来陪宋是凡这段时间里,赵菁打了十几通电话,一律没接,受不了女人哭哭啼啼。还有自己父母,是要和谁比声音更大吗?
简直是家不成家了。
呆在这里至少有片刻宁静,唐择柚看着宋是凡,遗憾坐在床上的人不能讲话。下午趁他睡熟后,找医生打听了下,声带有损。
宋是凡被唐择柚这么一看,有些不好意思,偏转了头。
他这一动作,让唐择柚误以为他还是不想搭理他。“我睡了。”然后脱鞋,上床,背对着宋是凡。
他哪里不会知道宋是凡在同他置气,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又不是女人,送花送礼物便行。
宋是凡盯着那背影,想着唐择柚脸上烦躁表情,想来是因为家里之事吧。说到底都是自己的错,若是没同唐择柚来往,他就没有这烦恼事。羡慕那些后悔之人,他也想后悔,只是不知从哪里开始后悔,从遇见唐择柚,还是从童谣那些劝告的话开始。
夜半,被一阵疼痛折磨醒,原是那一日三餐都未曾吃,胃闹起了脾气。蜷缩着,咬着牙,不让疼痛哼出声,却在床上碾转反侧。
不想让对床的人听见。口是心非。
他听见对床有动静,猜想着唐择柚是不是要起夜。灯光被打开,听见倒水的声音,原来是口渴了。
“宋是凡,起来。”
突然被叫到名字。
认识这么久,从来都是直呼大名,连姓都没有去掉过。有时在想,唐择柚知不知道温柔是什么,对待女人也是这样?
宋是凡假装被喊醒,揉着眼睛,坐起身。
“喝掉。”再装的更像一点。
宋是凡接过一次性被子,水有些烫。
“吹吹给我喝掉,喝点热开水,好受一点。”
宋是凡抬起头。
“我听见了。”梦中惊醒,听见对床来回翻身,没吃晚餐,想必是胃疼。
宋是凡喝完开水,唐择柚问“要不要喊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