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想到沈流景会故意抢她话,童柯提起气欲行再次开口,沈流景放在唇边的手指,做着噤声的动作。然后沈流景指了指红豆粥,再指了指童谣。他在给童柯说‘等我喂完他。’
童谣听着着两人对话,一简一长的,最后突然沉默。“说什么?”
“哈。”童柯放下水壶,走近病床,趴在床上抱住童谣腰,撒娇道:“哥,你快点吃。”
“为什么”
”吃了赶快睡觉啊。“要求的话,她说出口,她哥哥对她一直是平常心,可是是沈流景,她哥哥就会突然发脾气。问了好几次自己哥哥,他也是三言两语绕过去。两人到像是越相处约不知道怎么相处,像刚在一起一样。也有不像之处,那就是沈流景的态度,他似乎要加倍对自己哥哥好,而自己哥哥却是那么不领情。
童柯嫌沈流景动作慢,从他手里抢过粥,对沈流景说:“我来吧。”
沈流景出了房间。童柯趁着空挡,拿起童谣手机,给沈流景发了“路上小心。”的短信,下雨地滑。童谣手机通讯录里,给沈流景的称呼是“爱人”,她记得之前是“沈先生。”
沈流景再来医院是夜晚11点,换掉了湿衣服。童谣睡着了,明日是拆眼睛绷带的日子,三个人虽没有讲明话,心里都是担心的。
“诶?为什么不在家里休息?”一周都没有休息好的人。
“不放心。”
“哥他……最近情绪很不好呢?会不会觉得烦?”童柯无奈的笑笑,说话声放得轻柔。
“你不说,我都不会这样想。恰如你说的,他没同我在一起时,是个没有脾气的人,那么和我在一起,就应该有点脾气,他每个样子都恰好是我喜欢的。”他说话时的目光从未离开床上睡着的人,含情脉脉。
“如果我哥的眼睛万一真的一辈子看不见了,你要怎么办?丢下他吗?”沈流景真有那么傻?愿意和一个盲人过一辈子,要一直一直照顾他,照顾一个累赘。如果是她,她会撑不下去。
“没有想过这个事,不会一直看不见,会好起来,我会让他好起来。但是喜欢是包容,是爱就要照顾,也不会有多困难。”
她多想睡着的人是醒着的,然后打趣他说,你看,你冲他发脾气,他待你细致入微。你不用害怕,他可是说了会照顾你,可是说了会让你好起来。他从未想过抛弃你,他就这么爱你。而你呢?又在害怕什么?
如果遇见是条小溪,他们之间一定是有了一片汪洋大海。是由爱与那日日夜夜的相处,心与心之间的包容、不会少的理解汇成的。
第 38 章
是拆绷带的日子,沈流景母亲有来,心生怜悯对童谣。看到沈流景母亲对童谣态度,童珂自是觉得欣慰,但是现在她担心的是自己哥哥眼睛。她瞧了一眼在她对面笔直站着的沈流景,面无表情不知道是忧是愁,垂直身体握成拳的右手。她又把视线转回童谣身上,医生正在拆着绷带,沈流景比她更担心吧。
当绷带剥离眼睛那刻,病房的人哪怕是医生也是屏息敛气的。医生问:“慢慢睁开眼睛,能看得见吗?”
除了换药才会拆下的绷带,突然离开眼睛有些不适应,童谣按照医生话语里的指示,做着睁眼的动作,他也不知道医生此刻站在哪里,只是缓缓抬起头,用那有些干涩的嗓子说话“看不见。”
他慢慢抬起手,试着放在眼睛前,试着瞪大眼睛,非要看见手。沈流景一把抓住他手,“没关系的。”那是来自心上心疼的语气。
童谣挣掉他手,说:“是啊,没关系。”
沈流景盯着被童谣挣开的手,被挣开的那瞬间,他有些慌神,童谣从未做过如此抗拒他的动作,他只是稍微不知道要怎么办。他去送医生,与他步伐一致的医生建议继续留院观察,他也是第一次碰到如此棘手的问题,沈流景真诚的道着谢。
沈流景走后,沈流景母亲语重心长的开导着童谣,出于对长辈尊重,童谣脸上没有任何不悦,有的是木讷和不知怎么办的表情。一时之间也是很难适应,沈流景母亲待他如此亲昵。他听见脚步声,求救似的把头转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是沈流景。
因为眼睛看不见,做的动作与表情十分呆木,看起来很可爱,虽说可爱是用来形容姑娘家,可是现在用来形容童谣也不为过。他说过童谣每个样子他都爱,此刻见着这样的童谣,他心里的喜欢又多了一份,无止尽,无限性的一直多。
“妈,你先回去吧。”他又怎么会不懂得童谣的意起,不擅长应付长辈的人,总那么可爱,仅限于童谣。
“没事,我在这里陪童谣说说话。”语气亲昵。
“童谣要休息。”沈流景道。
“没事,我不累。”
沈流景瞧着心口不一的人,“你可是病人。”
沈流景话后,他母亲站起身来,“对啊,小遥你应该多休息休息。”
童谣没再接话,他还不适应沈流景母亲待他亲昵,当然这种发展他还是欣喜的,这表示沈流景母亲已经接纳他了。
童珂送走沈流景母亲。剩下两个人的房间,童谣突然问“我的眼睛永远也不无法看见了,对吧?”
该来的始终会来,有的话始终是不想说。除了动手术之前,童谣会问眼睛是否会看见的问题,手术后没有再问过,因为可以预见未来,带着眼睛说不定会看见的心情。没有接受治疗前,他便也带着祈祷的心情说着会看见,会好起来。
可是童谣这样突然问,他不想回答,也没有话题可以绕过去,更不想撒谎,那样会愧疚。“医生说只是暂时性看不见,再留院观察,只是暂时性。”
“真的?”童谣话语里欢快,病房的氛围都因为他的话语不再沉闷。他很欣喜,这样难过的日子会熬过头,这样的日子只是暂时性的。他张开双手,沈流景意会,抱住他。
这是眼睛看不见后,童谣第一次对他做出亲密的动作。撒谎会让他内疚,能让童谣高兴,让自己内疚也可。愿眼睛能早点看见,这个谎言不会被揭穿。
“你穿的白衬衣。”
“你怎么知道?”沈流景惊讶。
“这件衣服是我手洗的,用的肥皂,没有洗衣液的味道。”他的脸使劲蹭着沈流景脖子。
“你看,眼睛看不见,可是有的东西你还是知道的,你不用太难过,你还有耳朵,有嘴巴,可以听,可以说。”
“可我看不见你。”松开环着沈流景脖子的双手,沈流景的手还在他腰上,气氛一样子浓重沉闷起来,沈流景懊恼,他不应该说出那样的话。
“童谣,你在害怕什么?”
童谣沉默,他在害怕什么?他知道啊,知道在害怕什么。无非是看不见会是沈流景的累赘,无非是看不见没法办像往常一样,害怕沈流景会抛弃他,哪怕曾口口声声说过一辈子,说过喜欢他。
看不见的自己成为沈流景负担,也会让自己愧疚,自责,说不定彼此熬不过气,然后分开,那样他大概真的没办法活下去了,失去了沈流景,还是个瞎子。
这刻深深怨恨自己的父母,怨恨他们一碗水端不平,从来只会疼爱童峥。
住院的第十三天,沈流景说的谎言被戳破,那时他不在童谣身边,童珂也不在。来查房的医生,童谣询问了自己病情,医生吱吱唔唔大多不愿意透露,最后只说了很棘手的话。
本来就是回家拿换洗衣物的沈流景,来到医院后,却听着童谣说要出院的话。他问着为什么,童谣背对他躺着床上,不置一词,沈流景全当他闹别扭。
沈流景给童谣倒了一杯开水,扶他起来喝,当手碰触到童谣身体,童谣闪躲,沈流景也没在意,再次去扶他。
“不要碰我。”
“又怎么了?”沈流景放下水杯,拉着童谣手把他从床上扯起来,童谣额前的头发往两边滑。
“为什么要骗我?”
“骗你什么?先把水喝了,嘴唇都干了。”
放在唇边的水杯,感受到杯中开水散发的热气,童谣一手挥开,“我的眼睛都瞎了,你还要骗我。”被子摔碎在地上,沈流景裤脚溅有水渍。
沈流景意识到童谣知道了些什么,也不慌神,柔声说:“谁说你瞎了,只是暂时性看不见,会好起来。”
“沈流景,暂时性是多久啊?回答我。”
‘沈流景’三个字从童谣嘴里蹦出来后,他才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童谣是个男人,虽比他小上几岁,但也不是打着哈哈就圆过去话的年龄,他撒着慌,面前这人说不定心如明镜。生病之后的童谣,喜怒不定,真的是换了一个人,之前的随和温柔一点也看不见,只有偶尔安静下来时才能瞧见,不过那时也是毫无生气的。
即便这样,也没有觉得厌烦,因为喜欢,再不堪的一面也能喜欢上。何况,童谣眼睛失明,发发脾气,他才觉得安心,如果安静坐在一旁,大约还要看心理医生吧。
“对不起。“对不起,不能感同身受,对不起,不知道看不见有多难过。
“道什么歉?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我看不见,我是一个废人,即使有手有脚能说能听,看不见就是看不见,就是废人。为什么我遭受那么多痛苦,到头来上天也没有眷顾我。”
到头来,沈流景也没有说出,‘你还有我’诸如此类的话。他也会难受,情愿替童谣受苦,还是第一次见童谣这样哭,手使劲拽着他衣袖,哭得额头和鼻间都有细细的汗珠。
病房外的童珂,捂着嘴哭。那个时候觉得自己一切都完美,可惜的是没有任何神力,不能救死扶伤,起死回生。
那日沈流景还是遂了童谣的愿,把他接回了家。相比医院,童谣在家更开朗一点。办出院手续时,医生也说过病人的心态与情绪是治疗的关键,看着这样的童谣,沈流景也感到安心,心里轻松了许多。
八月十五号那天晚上,午夜时,童谣做了一个梦。梦里沈流景一直在喊他,因为太黑,眼睛瞧不见,只有急巴巴的应声。然后醒来,沈流景在喊他,侧着身子把头埋进沈流景胸。
“做噩梦了?”沈流景亲着童谣额头,撩着童谣耳边头发。
醒来后,依旧害怕,因为眼睛看不见,即使知道不在梦里,也会恍如梦里。“你还记得我前段时间给你讲的梦吗?”声音闷闷。
沈流景撩头发的动作停顿了几秒,然后继续。“梦里,你看不见。”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就在预示我会看不见。”
“童谣,你害怕吗?”
“害怕。”
“在黑夜里我同你一样看不见,看不见所以害怕,但是你在身边,这是令我安心不害怕的原因。” 撩童谣头发的手顺着童谣身体往下,环住童谣腰身“你把看不见当做黑夜,而我在你身边。”
沈流景喷洒在耳尖的鼻息,磁性的声音,腰间来自沈流景掌心微热的温度。想着沈流景的话,即使视线之内黑着,可是,好像他的世界亮了,看不见,却感受到。
后来,他的黑夜一直亮着,行走在黑夜里,也想不到害怕这一词。
由于要照顾童谣的关系,童珂住进了沈流景家里,要耽误童珂寻找工作,这让童谣内疚,所以童珂提出这个要求时,童谣是拒绝的。
自己哥哥想什么,童珂她哪里会不知道,自然也是懂得如何用方法来要挟自己哥哥,或许要挟这词多为欠妥,但是事实就是这样。童谣眼睛失明的事,除了她和沈流景还有沈流景家人知道,此外,再无他人。她只是要挟童谣,如果不让她去家里照顾他,她就把这事告诉爷爷奶奶。态度坚硬的童谣立马松了口。
童谣躺坐在沙发上,双手十指相扣,放在肚子上。童珂双腿盘坐在沙发上,飞快地翻着书,两人谁也没有讲话,房间里翻书声起起落落。
“哥,你要听书吗?我念给你听。”一边翻书一边说,埋着头。
“不用。”由于眼睛的问题,听觉灵敏不少,自家妹子那哪里是在看书,分明是在翻书,他或许应该告诫自家妹子一些道理,再不久就要为人妻,要学会温柔。何况那书也使不得她用力蹂躏。
“你说,我会不会拖累沈先生?”
翻书声戛然而止,童珂手指摆放是正要翻书的姿势,她头也不抬。因为不知道怎么回答,怕一撒谎就暴露在童谣眼前。即使童谣不能瞧见她面目表情,她也没勇气抬头看。“哥哥,不是知道吗?”又开始翻书,翻过去一页后,又停了下来。
“知道啊,因为知道才不敢肯定。”
“可是,你不应该让别人为你做出肯定,不懂你,难免不会做出错的指示。”书放在腿上,去牵童谣与左手紧扣的右手,把童谣右手放在童谣心跳动的位置。“肯定一下自己的想法。”
“那答案不就是,‘是’吗,会拖累。”
童珂从腿上拿起书,放置身后空出的沙发位置上,双脚下地,“你的沈先生这样说了吗?他可没说。”
那日是这个夏天唯一一次的阴天,没下雨而有的阴天,也热的不敢出屋子。因为工作的关系,沈流景没有在家。童珂双手撑在沙发上,左脚做圆心,右脚围着左脚地板上来回画着弧线。她偏着头,视线里不知道是睡着着还是清醒着的童谣。
在为‘会不会是沈流景的负担’而担忧着,为何不把这份精力放在因为眼睛问题而更要开朗生活上,不要如此颓丧。她的哥哥根本不懂得她与沈流景有多担心,为了照顾她哥哥情绪,沈流景一言一行比什么都来的小心,觉得好笑,单纯的想笑而已。
“哥哥。”
“嗯。”
“把你非要和流景哥在一起的勇气晾出来,去问他,你是不是他的负担啊。”沈流景把自己爱人性别公诸于众那刻,这样的决定就如同承诺,如同婚礼上神父说的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许其他原因,都愿意爱着他,护着他,照顾他。童谣好手好脚,能吃能睡,会哭会闹,沈流景不可能会丢下他。
当她想到这里时,才明白原来自己哥哥怕的是沈流景会丢下他,怕的是这个啊……
晚上十一点,童珂被一阵好像是厨房的锅碗声吵醒,心生奇怪,打开灯下床去探究竟。客厅灯没有打开,厨房那盏明晃晃的灯映射到客厅,灯光下站着沈流景。她站在昏暗的客厅,灯光下的沈流景那么不真切。
“流景哥,你在做什么?”她见着沈流景被吓了一下,做什么这么专心,她穿过客厅的脚步声都没有听见。
“还没有睡?你哥哥肚子饿,我给他煮点粥。”
童珂揉着睡意朦胧的眼睛,走到洗碗槽,“我帮你吧。”
“不用了,他非要吃我做的,去外面买都不行。”
童珂听闻这话,伸手去洗手的动作停了下来,沈流景此时剥着玉米粒。瞧那动作与手速,碗中那剥烂掉的玉米粒,生疏的就是没进过厨房的人。既是自己哥哥这么要求,童珂也就不打算帮沈流景。只是指着他手中玉米,让沈流景温柔一些。
“流景哥没有做过饭吗?”
“以前做过,给沈单,我的妹妹,不过她嫌难吃也让我别进厨房了。”
“哥哥很温柔,从小到大都是,做什么都会做的很棒,饭菜也是,所以我父母总拿这个和哥比。”童珂从冰箱里取出葡萄,一边冲洗一边继续说:“小时候啊,希望长大后可以嫁给自己哥哥,因为他简直对我太好了。长大后知道我们是兄妹有血缘关系,是不能结婚的。然后就打定主意要找个和他一模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