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政翻了翻那份文件，干脆地回答：“如果你能帮我保护好小晨，并且查出这次事件背后的真凶，这些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慕青云听他这样说，挑了挑眉，不解地问：“背后的真凶？这次绑架不就是你那不成器的弟弟想要用那个小孩要挟你么？说来也奇怪，你究竟把你弟弟弄到什么地方去了，总不会让他逃了吧？我的人到的时候，那个地方除了那辆车，别的什么也没有，真是害得我白跑一趟。”
“我没抓他，”周政回答，“他应该是被人带走了。”
“他还有同伙？”慕青云讶异，“就他那智商，就算能找到同伙，也……”
“应该不是同伙，”周政打断对方的话，“他们目的应该不一样，那群人是冲着小晨来的，估计就是他们撺掇周宸来绑架小晨的。”
慕青云看着他不说话，周政继续道：“我要你把那群人的身份、人数、潜伏的地方都查出来，如果可以，我就答应你提的这些条件。”
“老实说，”慕青云道，“我的确查到你弟弟在那次绑架事件之前曾和一个人有过密切的联系，但那个人的身份背景实在普通，我看不出其中有任何一点异常——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唯一异常的就是他和周宸的联系。”
周政心念一动，问：“有那个人的照片吗？”
慕青云掏出手机调出照片来让他看，周政一眼就认出了这正是周宸那个莫名失踪的同伙。
“就从他下手吧，”周政说，“这个人应该是那群人派来跟周宸接触的。”
慕青云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哦？”他停顿了一下，又说：“既然如此，这人在我看来不过就是个极其平常的普通人罢了，周大少总要再给我提供点别的什么信息吧？不然就这样没头没脑地查下去，我就算把他祖宗十八代都查出来，大概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周政抬眸：“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慕青云一愣，随即轻笑了几声：“没错，这单生意我左右不会亏，而且看样子还很有意思？”
周政点点头，道：“那你就从五年前的‘曲乡实验室惨案’查起吧。”
苏晨醒来的时候周政并不在自己身边，他一个激灵，慌忙从床上爬起来，顾不得整理衣服和头发就打开门往外看去，然后就听见一个男声说：“咦？”
苏晨还没看到对方的脸，周政就已经大步走到他身边，蹲下来温柔地帮他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领和头发：“醒了？”
苏晨点点头，抓着周政的衣袖好奇地往他身后看去，然后就看到了那个曾在医院里出现过的、衣冠楚楚的男人。
慕青云朝他笑笑：“你好！”
苏晨又悄悄缩回去，用周政的身体挡住男人的视线。男人轻笑出声，周政摸了摸苏晨的头，起身冷淡地对男人下了逐客令：“既然事情已经商量好了，我就不耽搁慕先生的宝贵时间了。”
慕青云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开了。
下午周政拿了一块平板电脑给苏晨看视频，苏晨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很快就把平板丢到一边，又重新拿起自己上午看的书接着看起来。周政下午的事情不算多，四点多的时候就带着苏晨了回家，他们先后洗完澡，周政从衣柜里找出了一套小西装来让苏晨换上：“晚上带你去一个宴会上玩。”
苏晨乖乖地换衣服，不解地问：“宴会？”
“对，”周政给他系上小小的领结，“就是一个聚会，会有很多人，也会有很多好吃的。”
小孩一听到吃的就眼睛发亮，周政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伸手刮了刮他的小鼻子，声音里满是宠溺：“小馋猫……”
17、 保护
这次的晚宴是谢家办的，明面上说是庆祝谢总五十大寿，不过私底下大家都清楚，谢总是想借此机会为他的独女谢蕴物色一个好的对象。周政带着苏晨到的时候会场里已经来了不少人，周政心中念着小孩还没吃饭，就领着苏晨径直走到餐桌旁，取了些食物看着他吃。
“周先生。”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周政回过头去，就见一个穿着一身蓝色晚礼服的姑娘正朝他微笑，“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周政朝她点点头，努力回想着对方的身份，直到看到台上富态的谢总，才想起眼前这位就是那个和自己有过几面之缘的谢蕴谢小姐。
谢蕴看到跟在周政身边的苏晨，弯了弯腰，温柔地跟他打招呼：“小晨，好久不见了。”
苏晨倒是记忆力不错，一下子就认出了对方，乖乖地喊人：“谢姐姐好。”
谢蕴跟周政寒暄了一阵子，然后就红着脸有些欲言又止，周政大约猜到对方想要说什么，心中暗道糟糕。他实在是不明白这位谢小姐究竟是看上了他哪一点，他自认对她已经足够冷淡了，可对方却偏偏不死心，一而再、再而三的缠上来。这要是放在从前也就罢了，但自从那次在黟山上苏晨哭得肝肠寸断之后，周政就对这种烂桃花避之唯恐不及，尤其是现在小孩还没从被绑架的阴影里走出来，周政着实不愿让他再受任何一丁点的刺激了。
可惜的是，周政还没来得及找借口带苏晨离开，脸红得快滴血的谢小姐就已经攒足了勇气，羞涩地开了口：“周政，我喜欢你。”
万事开头难，第一句话说出口后，后面的话也就容易得多了。谢蕴虽然还是不太敢看周政此刻的表情，但早就准备好的一肚子的话倒是顺顺溜溜地说了出来：“我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你救了我，你大概已经不记得了，但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一直喜欢你，虽然我那时甚至都不知道你的名字。后来父亲带我去参加宴会，我又看到了你，父亲告诉我说你就是周家的大少爷……”
她说得情真意切，周政却完全无心去听，直接打断了她的表白：“抱歉，我并不记得我曾经救过你。”
谢蕴一愣，脸色血色褪尽：她当然知道这就是周政委婉的拒绝，但她却不甘心就此放弃。像她这样出身豪门的女子，联姻就是她们的责任与使命，她好不容易才能遇到一个自己喜欢、门当户对、父亲也觉得满意的对象，如果就这样放弃了……想到这里，谢蕴咬了咬唇，努力为自己争取道：“我知道你是担心小晨，我也很喜欢这个孩子，要是我们以后在一起，就算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也会待小晨如亲生的……”
周政皱着眉正要再说什么，就听到苏晨朝谢蕴吼道：“阿政是我的！你走开！阿政不要别的孩子！”周政低头看到小孩的脸都急红了，原本拿在手上的饼也被扔在了一边，两只小手扯着周政的裤子，像极了领地被侵犯的小兽。谢蕴被他吼得愣怔了一下，然后就试图跟苏晨讲道理：“小晨，阿政不是不要你，但是阿政总是要结婚的啊，他总会有……”
“谢小姐！”周政连忙喝止住谢蕴接下来的话，蹲下将苏晨搂进怀里。苏晨看起来就像是快要哭出来了，周政感觉到怀中人的身体在不住地轻颤，不免有些心疼，对谢蕴说话时的语气也不由得严厉了许多：“谢小姐，我对你并没有任何爱慕之情，小晨也不喜欢你，请你以后不要再说这些话了！”
谢蕴一愣，眼中也渐渐含了泪，看了眼抱着苏晨轻声哄劝的周政，忽然想起大半年前自己在温泉旅馆时心中的那个愿望。
要是他哪天也能对我像对苏晨那样好就好了！那时的她这样想。而如今她终于明白，这个愿望大约是永远不会有实现的那一天了。
她垂下头，低声说了一句：“我明白了。”然后起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看周政一眼，而周政只顾着怀里的苏晨，压根就没有注意谢蕴的离开。
周政哄了苏晨好一会儿，才终于让小孩的情绪冷静了些，但是他说什么也不愿意在这宴会上呆下去了，周政干脆跟谢总打了个招呼，带着苏晨先离开了。
走出会场，苏晨的心绪似乎平静了不少，周政拉着他往停车场走，就听到小孩忽然忧心忡忡地开口问：“阿政，我刚才那样……是不是很坏？”
周政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打趣道：“怎么，现在回过神来了？”
苏晨停下脚步，炯炯有神地看着周政，固执地说：“阿政答应过我的！”
周政看着小孩眼底的坚持和一丝丝害怕，在心中叹了口气，温声回答：“是啊，我们说好的，还一起挂了同心锁，不是吗？小晨不用担心。”
苏晨听他这样说，心情立刻就好了起来，周政见他脸上渐渐带了笑，只觉得自己心里也高兴起来。他们两个人放慢了脚步往停车场走着，周政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了一声：“周大少。”
周政停下脚步回身：“慕先生。”苏晨跟着停下来，好奇地打量着慕青云：这是他第三次见到这个男人了。
慕青云走到周政面前，问：“周大少这么早就走，难道是因为佳人有约？”
周政冷淡地回答：“小晨有些不舒服，我先带他离开。不知慕先生有什么事？”
慕青云道：“我已经派人把你要的人送到你那儿去了，他们会按你的要求行事，你今晚就可以做些安排了。”
周政点点头：“多谢，生意上的事情我也会尽快处理好，不会让你久等。”
慕青云一笑：“这倒不急，毕竟都不是短期内能解决的事情，咱们按约定慢慢来就好。”
“也好，”周政看他一眼，“既然如此，如果慕先生没事的话，我今天就先离开了。”
慕青云见他转身，目光扫过苏晨小小的身躯，忽然开口道：“你要是真的想保护好他，不如教会他自保。”
周政闻言全身一震，停了下来，却没有回头。
慕青云继续道：“你如果愿意把他送到我这里来，我可以保证，不出三年，他就能够轻松打发掉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绑匪和歹人。”
这次周政却没有犹豫，立马就拒绝了他：“多谢慕先生的好意，不过还是不必了，我能保护他。”说完他就牵着似懂非懂的苏晨往停车场走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建筑物的阴影之中。
18、 时光
周政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他走进屋，没有在客厅看到苏晨，就问女佣：“小晨还没回来么？”
女佣回答：“少爷已经回来了，不过一直呆在房间里没出来。”
周政点点头，换好家居服后上楼敲了敲苏晨房间的门：“小晨？”
门很快就被打开了，面容清秀的少年几乎是欢呼着叫了一声：“阿政！”
周政摸摸他的头，笑道：“嗯，吃饭了。”
如今已经十六岁的苏晨仍然和周政很亲，虽然已经是个高中生了，却总是忍不住想要依赖周政；但随着年纪渐长，他也渐渐开始懂事起来，不再动不动就窝在周政怀里撒娇了。有时候，苏晨也会想出一些坏点子来，他从小就聪明得很，长大了就更是古灵精怪，常常搞得周政哭笑不得，最后只能无奈地帮这个小家伙收拾烂摊子。
周政把苏晨的这些表现都归结于青春期的小叛逆，只觉得相比起其他人，自家小孩既乖巧又聪明，真是怎么宠都不够。
他们俩照例一起吃完晚餐，周政忽然想起一件事，开口道：“明天晚上有个宴会，你要一起去吗？”
“好啊，”苏晨不假思索地回答，“这次又是谁办的？”
“谢家办的，谢总的外孙满周岁了。”周政说完，见苏晨皱着眉头不由得有些好笑，问，“怎么，还记着人家呢？她可是婚也结了，孩子也有了，和我是真的没有半点关系。”
苏晨轻哼一声：“没有关系她请你干嘛？”不过他嘴里虽然是这样说，心中却也明白自己的这种心情来得莫名，看到周政含笑注视自己的眼神，脸也渐渐红了起来。
周政见他脸都快红透了，就好心换了个话题：“那明晚我派小季去学校接你，你自己挑一套喜欢的礼服——顺便也帮我选一套，等我回来咱们就一起过去。”
苏晨的注意力立马就跟着转移了，他一边为能够帮周政准备礼服而暗喜，一边关心地问：“又要加班吗？”
周政踌躇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没有，我明天下午约了慕青云商量事情。”
在听到“慕青云”三个字后，苏晨果不其然地炸了：“怎么又要去他那儿？！”
周政无奈地回答：“毕竟都是做生意的，有些事情本来就避不开，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听到周政突然停下来，苏晨不解地问。
周政顿了一下，回答：“没什么。你们快期中考试了吧？”
苏晨点点头：“老师说大概在下个月月初吧。”
“准备得怎么样？”
于是话题就再一次被周政给带偏了。
不过苏晨显然不再像小时候那么容易哄，晚上睡觉的时候，苏晨就直接面朝墙壁躺在床里，背对着周政沉默地闭着眼睛，一副“我生气了”的模样，让洗完澡出来的周政有些想笑，又有些无奈。他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还是熄了灯躺到苏晨旁边，沉默地轻轻拍着他的背，无声地哄他睡觉。
周政的手刚刚触到苏晨的背，就明显感觉到对方身体的僵硬，随着他手掌的轻拍，苏晨的身子渐渐软下来，呼吸也变得悠长，没多久苏晨就在这缓慢的节拍中睡得迷迷糊糊，习惯性地翻了个身，蜷缩到了周政的怀里。周政小心地将苏晨搂住，看着对方睡得香甜的样子，微笑着宠溺地轻声说了一句：“晚安，好梦。”
四年前，也就是苏晨十二岁的时候，周政曾经也想过孩子长大了、应该让他自己睡，但是在收拾好苏晨原来的房间、让小孩回去自己睡的第一晚，周政半夜去他房间里查看，就看到苏晨抱着他的小枕头坐在床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里毫无睡意。
小孩见他进来，不确定地小声喊了一声“阿政”，周政觉得心脏仿佛都被人紧紧攥住了，快步走到床边问：“怎么了？是怕黑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苏晨回答：“就是睡不着……”他说完就眼巴巴地看着周政，周政几乎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小孩不习惯一个人睡，所以睡不着。在苏晨的注视下，周政坚持了没一秒就妥协了，从此苏晨就在周政的房间里长住下来。
所以即使前一天晚上还在赌气，但第二天一早醒来，苏晨睁眼开到周政的笑容时，还是习惯性呢喃着说了一句：“早安，阿政。”他说完后才清醒过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昨晚的单方面冷战，但是看着周政温柔宠溺的笑容，苏晨实在是不舍得将这样美好的一天毁掉，于是他最终也没有再提昨晚的事情，而是乖乖地和周政一起吃完了早餐，然后坐着周政的车去上学。
到学校后，苏晨下车跟周政道别，背着书包往教学楼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个由远及近的声音喊道：“小——晨——晨——！”
苏晨转头，随着最后一个“晨”字从耳边飞过，一辆山地自行车“嗖”的一声与他擦肩而过，拐了个小弯停在教学楼右边的车棚里。苏晨走到车棚边上，袁冲正好锁好了车飞奔出来，哥俩好地拍了拍苏晨的肩膀：“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