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活人都能接受像你身边这小朋友这样的死人吗?”那人摸着下巴捉摸着,或许可以希望两厢和睦共处?
“不出十个。”戚言堂的回答依旧简洁利落,噎的那人一时哑然,随即恨骂道:
“你这混蛋不能多说两个字吗?”
戚言堂挑了挑眉,沉吟片刻补充道:
“嗯好。”
噗嗤几声,三人在一旁闷笑不止,因为对面那人青青白白的脸色好不精彩。戚言堂眼里掠过一丝笑意继续道:
“现在换我们,你其实并不想与活人为敌是吗?”
那人眼睛一亮,咳了一声,含蓄的点点头。众人心头暗喜,戚言堂沉着脸继续问道:
“那么你还有同伴吗?”
“你是说和我一样不想与活人作战的家伙?”那人想了想,突然大大吐了口气:
“你小子真是会占便宜,这是要一网打尽吗?”
戚言堂笑笑不否认,只是道:
“我以为我们这是双赢。”
“你想的没错,确实有些人和我一样是不情不愿从坟里爬出来的,可这不代表我们就愿意和你们联手。”他当然知道戚言堂打的什么算盘,在他说话前他摆摆手:
“得,你想说什么我还不知道?可这是要我们冒着生命危险才能行的事情,你们就四个人,能接受我们的还不过十个,凭什么要我们倒戈?”
“可你已经没命了。”初景晔凉凉讽刺道。
那人张了张嘴,恼羞成怒:
“可谁知道死人再死一次会跑去哪,你他妈敢试一试吗?”
“难道你以为到时候的形式还会允许你们这种中间派的存在?墙头草一向是很多人的眼中钉。”
“除了你们谁又知道呢?谁又相信呢?我只要老老实实听吩咐行事,谁又会来计较我肚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他冷哼一声,表情不屑。
“那你刚刚何必废话那么多?”戚言堂眼神冷下来,
“看你也不像个软性子的,上头行事与你意愿有违,你难道就只愿当只王八,命是够长,可窝窝囊囊唯唯诺诺,为什么就不放手一搏?”
“说得轻巧,你们总共不足十人,一旦我们联手相当于两面为敌,无异于螳臂当车蚍蜉撼树,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没兴趣再死一次。”
“今天十人不代表明天十人,活人势弱,一时不接受,可后来情势会逼他们接受。何况这和再死一次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你连改变现状的勇气也没有,不过是你死后被吓破了胆,连反抗的胆量也没有,果然在土里躺久了,以前有的什么风骨傲气通通被磨得干干净净。你既然懦弱如斯,何必来我们面前叽叽歪歪?”戚言堂冷眼蔑视,唇畔的弧度愣地刺骨异常。
“你以为激我有用吗?”那人瞪着眼,龇牙冷笑。
“我以为没用。”戚言堂眼睑微垂,声音里浸满嘲讽。
那人鼓着眼瞪他半晌,呼哧呼哧喘着气,这死小鬼知不知道他生前是干什么活计的?!他还真不知道……他陡然泄气,就像一只被戳破的气球一样软了下去,气哼哼道:
“你就算说服了我,不代表你能说服其他人。”
“只要你带我去见他们,能不能成就不关你的事了。”戚言堂气稳如钟。
那人盯了他半晌,神情莫测,一笑摇摇头:
“你不行,你去了就相当于一个开打的信号,他们不会给你说话的机会了,你当谁都像我这么好脾气么?”
戚言堂皱眉,沉声道:
“那你要如何?”
那人勾唇一笑,指了指他身边的古离阙:
“那小家伙跟我去就好。”
古离阙一挑眉,和戚言堂对视一眼,看见他眼底的拒绝,拉住他拦下,朗声道:
“好。”
戚言堂手心捏紧,横瞪了他一眼,古离阙无辜一笑,耸着肩道:
“怎么,我虽然没你这么会蛊惑人心,但也没那么不可靠吧?”
“我我我,我也要跟着去!”钱丹盈忙不迭从他们身后跑出来,涨红了脸举手道。戚言堂不是怀疑古离阙的本事,但那群人不知根不知底的,万一有个好歹古离阙连个求援的地方都没有,戚言堂怎么会放心。
听到钱丹盈的请命,初景晔没好气瞪她一眼:
“你去干嘛,塞牙缝都不够,忙也帮不上,没准还拖后腿!”
“我不会拖阙爷的后腿的。”钱小姑娘说的认真,她的确是他们四个里面最薄弱的那一节,可真如果到了那个关头,她就算死成渣也不会拖累他们之中任何一个。
瞧她表情认真,初景晔来气了,他当然不是说真的,如果古离阙都应付不来,这丫头跟去又能有什么用?还待反驳,就听对面带着欣赏笑意的声音响起:
“这姑娘不错,跟着去也好,姑娘家的正好容易让人放下戒心。”
钱丹盈龇牙一笑,笑容里满是胜利的味道。
三两下就把这件事拍砖盖板,戚言堂和初景晔愣是没有还嘴的机会。古离阙用力抹平戚言堂皱紧的眉头,哂笑:
“养兵千日,好歹给个表现的机会,否则别人都把我当成你家养的小白脸了!”
戚言堂眼神犹带不渝,表情却松了一点,抿了抿唇,他正要说什么,古离阙高声打岔道:
“我知道我知道,保证完成任务!他们要是不肯,我绑也把他们绑到您面前!”说着,他朝戚言堂眨着眼,嘴角挂着贼笑。
戚言堂要说的肯定不是这个,可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妥协,只是警告的看了看那个长袍男和古离阙,最后又把视线转回去长袍男那:
“你们那些人在什么地方?”
“百里外吧,前天才碰见几个……”长袍男搔着下巴回道。
“那我们三天后在皇都门前汇合。”
三天?长袍男眉头一抽,到底没有反驳。
三天就三天吧,反正死人不沉,反而跑的贼快。
……
“不进城?”初景晔偏头问着。就算刻意放缓了步伐,他们也已经到了皇都脚下,看着戒备森严的城门,冰冷的金属灯密密麻麻嵌在门框,隐约可见那里空气若隐若现的扭曲。
戚言堂看了看身后紧闭的大门,又转过来对着地平线绵延的方向,面沉入水,淡淡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通讯器嗡嗡嗡的响起来,初景晔按开按钮,戚言堂断断续续的声音夹着电磁滋滋的干扰声响起:
“言……你们……哪里……”
初景晔和戚言堂飞快交换一个眼神,按理来说靠近皇城不该有这么强的干扰才对,勉强明白了戚简仪的话,初景晔大声回答:
“就在门口了。”
“情况……你们……别……快!”那头干扰的声音更强,但戚简仪变得越发急迫的声音还是可以听得出来。
出事了?戚言堂微微皱眉,正要安抚他大哥,厚重的城门却在这时传来动静,加固了的城门与地面发出巨大而粗糙的摩擦声——门开了。
两人应声转过去。
谁也不能否认戚言堂如今确实名噪一时,从门前来迎接他的阵仗就可以看出来。训练有素的战斗人员熟练地从门后冲出来,背着沉重的火焰喷射器,急速高效的驱赶着周围的丧尸,可为首迎接的却不是戚简仪,这倒是有意思了。
站在最前面的是楚家的老头,戚言堂没见过,或许上次见面的楚家家主已经故去,现在楚家已然易主。那个老人脸上挂着可亲的笑容,遥遥看着戚言堂,用沙哑而苍老的声音大声道:
“戚少还不进来?在等什么呢?”
戚言堂朝身后望了一眼,然后看向初景晔,看见他眼里的警惕和不信,他朝他摇头,示意这个老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身边和他出来的人却是真心实意来迎接他的,戚言堂看见他们每个人眼里的期待和崇敬,每个人都一副已经等待许久的模样。
直到戚简仪笔直的身影也出现在城门口,他们俩眼神一松,踌躇片刻,戚言堂领着头缓步迈出脚下的朱砂圈。
那老头狭小的眼睛死死盯住戚言堂,头随着他走近而偏转着,枯树一般的面皮绷得很紧,甚至隐约还有一丝不正常的痉挛,直到戚言堂和初景晔穿过大门,人群自然让开两道,万众瞩目下,他们站在了皇都里面。
戚言堂挑眉回头,看着楚老头,不知道他刚刚在等待什么,现在居然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戚言堂觉得这词或许不是很恰当,也不在意,然后把视线转向戚简仪,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眼神却有些不对劲。
“戚少?”人群里有人怯生生的走出来,咽着口水看着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戚言堂居然真的就在眼前。
戚言堂点点头,扫了人群一眼,眼底收尽皇都长街上满满的疮痍。上次他来的时候不过匆匆一顾,那些繁华还来不及在心底烙下深痕,如今就这么永久的消失了。
“听说戚二少找到了解决丧尸们的方法,精神异能者对不对?”楚老头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大步上来,用刻意轻快地声音问道。
戚言堂没有看他,只是看着所有人,人们从他凌厉的目光里感受到了压迫,感受到了沉重,也感受到了真实,原本悬着的心,就这么诡异的放了下来。里面其实还有些相熟的人,像从别的安全区迁过来的人,他们不是第一次见戚言堂,不是第一次接触这个神话,莫名的,迎着戚言堂深沉的目光,他们胸膛高挺,有种莫名其妙的自豪。
“你们好奇我站在这是为什么?”他突然出声,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却没有说话的声音,戚言堂继续道:
“我们在皇都以外的地方,打赢了一只高级丧尸,打赢了他率领的军队。现在外面,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有一群高级丧尸,每个都能率领一支规模不下于我们那场苦战所的尸群,他们有组织,有预谋,对这个地方虎视眈眈。你们想知道我来这里干嘛,这就是原因。”
这个消息没有藏着掖着这么过了好几天,在传出的第一瞬就飞遍了整个皇都,所有人都以为末世都来临了,已经不能有更糟糕的情况了,现在证明还真有,可麻木的心脏只是急促了几分,然后又是诡异的死寂。直到戚言堂要上皇都的消息接踵而至,那个领着人类打赢了第一场胜仗的皇子,他们或许可以把胜利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这就是原因,人群突然不再骚动,似乎那一瞬间找到了主心骨,就是原本已经归附了一些势力的异能者也不得不承认,戚言堂说完最后一句话后,他们对明天总算多了几分期待。
啪啪啪!掌声响起,楚老头带着慈祥的笑容走到戚言堂身边,高举着手掌拍着,朗声道:
“戚少这一来是众望所归,本来以为您昨天就能到的,这满城的百姓可都仰着头等了您一整夜呐!不知道您是什么事情耽搁了,听说是因为找和高级丧尸对抗的办法,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法门,说出来也让大家安安心不是?”
戚言堂冷眼看着他,戚简仪突然从人群里走了出来,面带微笑,对着楚老头道:
“楚世伯这么大岁数了性子还是这么急躁,如果不是您的脸皮骗不了人我都快以为刚刚的话是个十七八岁的小毛头说出来的。我弟弟这一路奔波也不给他一个喘气的机会,就咄咄逼人要他夺胜的战术,您就算辈分够高也不能这么欺负小辈不是?”他眼里闪着冷光,锋锐非常。
这上头几家相互间的龃龉末世后就没藏着掩着过,下头百姓三天两头看他们掐架,多是打嘴仗的多,知道死人也会变丧尸后,抄家伙的行动几乎没有了。
“简仪,怎么跟你楚世伯说话的?”戚繁秦姗姗来迟,一来就听见戚简仪夹枪带棒的话。
楚老头摆摆手,哑笑道:
“这算什么,我只是好奇戚二少对付那些高级丧尸的本事罢了。毕竟我们前段时间好不容易捕获了一只高级丧尸,整个皇都所有异能者轮番上阵都没能把他干趴下,偏偏你家这小儿子就办到了,怎么不让我挠心挠肺的好奇?这不感应器才感应到有东西接近我就迫不及待赶过来了,可能问的口气呛了些,还希望二少莫怪,莫怪!”
他说的谦逊,却在转过来和戚言堂面对面的时候终于露出一丝狠辣,他裂开黄褐的牙,桀桀笑了一声:
“虽然我这老头子口气不好,但在关乎这么多人性命的事情上,我也不能温柔的让你们蒙混过去。因为那只高级丧尸可是说了,他们就算被切成碎块也是能完好恢复的,他们更耐高温,对付一般丧尸的火焰不起作用。剧毒,高压,电击,什么手段我们都尝试过了,他们几乎水火不侵,甚至在后面几天他们差点控制了守卫,靠的就算那什么缥缈的精神力。这精神力整个皇都,甚至皇都以外的安全区都没发现半个能掌握的,原来都集中到戚少身边了。”
戚言堂眼神渐渐冷下来,初景晔也绷紧了神经,不着痕迹感受着四周,来者不善啊。
楚老头还在继续,声音越来越尖利,在安静无风的城门口甚至老后面的人都能听清楚。
“戚少所找的办法,我们这些老头子其实也不在乎,毕竟只要能胜利又有什么所谓呢?但我只想听戚少一个答案,你找的那些所谓的精神异能者,到底是死的?还是活的?”
是死是活?
随着戚家放出的警告还有戚言堂北上的消息同时愈演愈烈的,就是这个传闻。戚言堂没有否认,没有惊慌,甚至没有愧色,他冷厉的眼神还有无动于衷的脸让所有人不约睁圆了眼,那些拍着胸膛打包票说这根本是无稽之谈的家伙更是惊呆了。
“戚二少啊戚二少,您这是在玩火自焚啊……”楚老头笑的残酷,却大大的叹息了一声:
“我们真的一点也不想怀疑您,毕竟您……但我们后面又忍不住想您这样的目的是什么,我们一开始以为其实您也早就死了,只是和那些高级丧尸一样装作活人在安全区里行动,可你通过了科研中心最新的生命探测器,我就纳闷了,你一个大活人和死人勾结在一起是什么原因?难道你已经倒戈那一方,正准备和他们里应外合把南华所有的活人一锅端了?”他厉喝道。
他尾音落下,众人呼吸一窒,瞪大了眼看着戚言堂,眼里闪过不信,慌张,惊惧……百味陈杂。
“你还有同伴呢?那个姓古的小明星,他早就死了吧,你把一个死人养在身边,嗤……”楚老头摇着头,缓声猜测道,口气却笃定异常:
“你已经派他联系其他丧尸了?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沉重的吐出最后几个字,毒蛇一样的目光终于不在戚言堂面前遮掩。
戚简仪的脸色铁青,牙关死死咬着,他早知道这些人不会这么轻易放戚言堂和古离阙进城,但等到他接到他们连夜换了探测设备,正堵在城门的消息时已经缓了几步,他不能不怀疑己方有细作,火速冲出来就听到这糟老头已经废话那么多了。
“我的狼子野心……”戚言堂突然轻笑一声,淡淡扫了眼神情各异的人们,最后放在楚老头身上,那老头忍不住瑟缩一下,随即立马挺直腰背,似乎看到了谁的眼色,他面上一喜,高声道:
“你别急着否认,你敢说门外没有你勾结的丧尸,你敢说他们没有正在朝皇都走来?如果你否认,那么现在在门外的七八只高级丧尸是哪来的?其中还有两个是你带到其他安全区里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