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言堂敛了笑，叹息着撑坐起来，环顾了一圈，淡淡道：
“你们要我道歉吗？”但他一点不觉得他哪里需要了。
楚纤眼珠子一颤，咬了咬下唇道：
“戚帅……”
戚言堂看向她，一字一顿道：
“我从来没有说过自己不是戚言堂。”
可这是中关节不是当事人谁想得到？
楚纤被堵住了，戚简仪捏了捏她的肩膀，看着戚言堂沉声问道：
“那你还是我弟弟吗？”他最后几个字说得艰难，眼神缓缓黯淡下来：还是说你其实就是那个千年前的元帅。
戚言堂紧了紧拳头，眉目疏淡：
“我一直就是我。”所以把不把他当亲人全是他们的主意。
“唉——”初景晔大大叹了口气，目光在戚简仪和楚纤身上溜了一圈回来，其实他才没有这戚家两母子那么纠结，他垮着脸看戚言堂：
“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们，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自己是戚言堂的？”
戚言堂眉头一颤，觉得还是不要说他回去过的事情好。见他沉默，初景晔猜测道：
“两年前？”
戚言堂没有否认。
“那以前的言堂呢？”楚纤抖着声问道，以前那个她怀胎十月，却在年幼的时候被抛弃流落近二十年的戚言堂呢？
“我说了，我一直就是我。”戚言堂神情冷峻。
楚纤猛地一愣，颇为无措的眨了眨眼睛，愣愣道：
“所以，你还是我儿子？”
戚言堂别过脸，口气生硬：
“那是你们的事情。”
虽然他口气不善，但莫名其妙的，就这么一瞬间，之前一直压在戚简仪和楚纤心头的石头轰然碎裂，他们表情柔和下来。
“你之前受了很多苦……”楚纤似乎想摸摸他的脸，但手还是有些犹豫，她说的是他流落的那十几年，尽管她已经道过谦了。
戚言堂瞟着她：
“所以因为我是戚言堂，你还要再道一次歉？”他眼神冰封，看不出喜怒。
楚纤一时怔然，戚言堂眉间飞过一丝冷怒：
“你不欠戚迹，何必道歉？”你之前欠戚言堂已经道过谦了。
“哥？”门外传来戚言薇询问的声音，她听见了戚言堂口气中浅浅的怒气，加急了两步进了门看见屋里多出来的一圈人，表情一厉，冷声道：
“你们在这干嘛？”接着就想喝：滚出去！却听戚言堂沉声叱道：
“薇儿！”
戚言薇嘟起嘴吞下后面三个字，蹬蹬跑上前去，也没管吓得全身僵硬的一圈人，娇笑着邀功道：
“我把大哥带回来了。”说着她回头看着门口缓缓走进来的古离阙，他脸上一副纠结的神情到现在还没散去，戚言薇笑脸一顿，心虚的回想自己刚刚应该没有干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除了——把那个笼子扔出去？还是把一个活人吓得半死把一个死人吓得半活？这些应该都够不上出格吧？她眼神更心虚了，不着痕迹把头摆了回来。
戚言堂在看到古离阙的时候腰背猛地一立，僵了僵又靠回去，挑眉一笑：
“古家还住的舒服？”心里恨得牙痒痒，他还记挂着他目送他离开时候那怡然自在的口气。
古离阙翻着白眼，随即皱眉：
“你受伤了？”他大步跨去，边走边瞪戚言薇：居然一个字不说。
“嗯哼？”戚言堂舒了口气靠回枕头，上下扫着古离阙，问道：
“没受伤吧？”
古离阙没好气的瞪他，然后在戚言薇身旁坐下，伸手就要去掀戚言堂的被子，下一步就是扒他的衣服了。
戚言堂猛地一把按住他，重重的咳嗽两声，盯了他半晌，古离阙动作一顿，似乎猛然反应过什么，动作就这么不尴不尬停在那——是不是太近了？他控制着没往戚言薇身上瞄。
戚言薇眨眨眼，拉出古离阙的手，笑道：
“毛手毛脚的，放心，我看好了，没伤到要害，才包扎好的等换药的时候大哥你再来看不是更好？”
古离阙闷闷的点头，手顺从的收了回来。
杵在旁边不知道该留该走的众人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戚言薇似乎还不知道古离阙和戚言堂的关系。一千年前……同性关系合法了吗？他们壮着胆子把视线投向戚言薇。
戚言薇敏锐的偏过头，眯起眼，正要说什么的时候戚言堂抓住她的手，她看向她哥哥：
“血缘上来说，那个是我母亲，那个是我兄弟。”
戚言薇愣住，抓着戚言堂的手本能的收紧，眼巴巴的瞅着他：那我呢？
戚言堂叹了口气，一时语塞，脚一动悄悄踹了古离阙一脚，古离阙嘴角抽搐着道：
“你哥的妈不就是你妈，你哥的哥不也是你哥？”
这逻辑通顺的天经地义——不过戚言薇瘪下嘴嘟囔道：
“我不需要母亲。”母亲的印象在她脑海里苍白的可怜，唯一一点与鲜活相关的，就是年幼时那灼烧着皮肤的大火，还有皮开肉绽的疼痛。
戚言堂垂下眼将她揽到怀里，不是不需要，是因为没有过所以觉得不需要。他们的童年被苦难扯得支离破碎，虽然他们顽强长大了，但这不代表他们就不希望一个完整的家。
“如果你觉得她不好，咱就不要。”戚言堂在她耳边悄声说道。
他没有多少愧疚，楚纤爱他他知道，但全天下在他心里真排个名，他只看得见戚言薇和古离阙。
戚言薇喜笑颜开，轻轻哼了一声表示妥协，然后瞄着僵杵在那的众人，扬了扬下巴：
“找位子坐去。”一副发号施令的模样。
戚言堂看到他们几个艰涩的动作表情，无奈叹了口气，拍着戚言薇的脸蛋，觉得曾经那个温柔乖巧的妹妹在记忆里越走越远，然后看向众人道：
“有话晚些说，我们兄妹三人很久没有聚了，现在想单独叙叙旧。”
众人如蒙大赦，鱼贯而出。
“现在的人胆子越来越小了。”戚言薇瞄着他们小跑的背影，恶人先告状。
戚古两人似笑非笑看着她，她回望回去，一点没觉得脸热。
戚言堂朝床中间挪了挪，拍拍身前的位置，往后一仰，一副茶话会开始的模样。
戚言薇绞尽脑汁想给他们说说她这一千年来发生的趣闻，但蹦两句就卡壳，最后索性托着腮听两个哥哥给她说这天地大变的现代社会，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她趴在床头听着两个兄长吵嘴，顺便啃着他们给她捎上来的零嘴，听着他们说山下的趣闻。
她生命里少有的幸福，几千年都不会褪色。
“古大哥现在是个……明星？”戚言薇咬着手指头代替曾经的零嘴，皱着眉没吐出“戏子”两个字，不过——那个电视机是什么玩意？
戚言堂下意识拍下她咬着的手，笑道：
“是啊，如果你来的早些，就能看你古大哥出门里三层外三层的往身上套东西，否则都不敢出门。”他戏谑的看着古离阙。
不料戚言薇一拍床板，柳眉一立：
“谁敢不让我大哥出门！”
戚言堂和古离阙面面厮觑片刻，哭笑不得的跟她解释是中奥妙。
戚言薇讷讷道：
“这破地儿穷的，连个护卫都不能请吗？”
“你出门喜欢带一圈护卫？”古离阙挑着眉看她。
将心比心，戚言薇同情的看着古离阙。
……
她决定，一定要着人把那个叫电视机的玩意弄回来。
……
末日很久没有这么平静了，现在最纠结的是姓戚的，钱丹盈前一阵子的担心过后，现在整个人就像一张松弛下来的弓，她坐在台阶上懒懒的看着月亮。
日子要是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有戚少在，戚公主就像一只乖乖的小绵羊。除了……她猛地一激灵，想起这两天阙爷和戚少些微不自然，难怪她觉得这两天少了什么，她好些时候没看见那两人秀恩爱了……
至于原因，她想到武力值爆表的昭阳公主，脸上一抽一抽的疼。她挣扎了很久，终于趁着夜色摸进昭阳公主的房间，等站到门口的时候，她才猛地醒过神来：她发什么神经？！！
“谁！”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她干笑着看见戚言薇美艳的脸出现在门后，支支吾吾道：
“那个……月色不错……”她一定会死于胆大包天。
戚言薇挑起眉，到没有什么情绪，戚言堂跟她说过这个小丫头，好像帮了他们不少忙，就这点也够戚言薇对她稍微和颜悦色一些。
她点了点头：
“然后？”
“然后公主要是睡不着的话要不要出去走走？”她确定了，她昨天喝的汤里加了雄心豹子胆。
“你有话要跟我说。”戚言薇断定道，她微微让开身子：
“正好，我也有话想问问你。”她突然想起一茬。
钱丹盈战战兢兢坐进公主屋里的沙发上，头也不敢抬大气也不敢喘，于是听到戚言薇稍显不耐的声音：
“我像是会吃人吗？”
那时候说不和你心意就灭了人家的人可不就是你？钱丹盈心里默默道，却火速仰起脸，郑重的摇摇头。
戚言薇面色稍缓，嘴角翘了翘，她凑近小声问道：
“我哥娶妻了吗？”
钱丹盈迟缓的眨眨眼，不确定的摇头。
戚言薇微微嘟嘴，两辈子了居然还打光棍？
“那有心上人没有。”
钱丹盈哭丧着脸，迟疑的点头。
“那人不喜欢他？”看见她的表情戚言薇立即理解成这个意思，口气冲了起来。
钱丹盈头摇的像骰子一样，戚言薇顿了顿，皱眉道：
“那姑娘死了？”
那不是姑娘啊……但确实死了……钱丹盈心理哀嚎着，却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戚言薇若有所思的自语道：“这可就难办了……”并不是每一个尸奴都能醒过来的。
“其实不难办。”钱丹盈冷不丁蹦了句，戚言薇看过来，她鼓起勇气道：
“戚少还没有结婚……”戚言薇点头，钱丹盈涨红脸说完下面半句：
“是因为姑娘不合适。”她猛地呼了口气，觉得心脏跳回去了。
戚言薇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钱丹盈突然来劲了，屁股一挪一挪的凑过来，她笑着，循循善诱：
“你想啊公主，戚少一天在外东奔西走的，以前也一直南征北战，铁打的人也需要一个靠背啊，好多姑娘，当然不是全部，但真的很多姑娘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如果戚少受了伤只会在哪嘤嘤嘤的哭……”
“这种女人坚决不能要！”戚言薇说的斩钉截铁，就是她哥喜欢……她哥才不会喜欢！
“对啊！”钱丹盈一拍大腿，继续道：
“可有人和戚少朝夕相处，战场上并肩作战，战场下喝酒谈心，他们是朋友是知己，是可以交付后背的兄弟，也是可以一辈子相伴到老的……”钱丹盈给了个“你懂的”眼神。
戚言薇微微皱眉：
“你是说男人？”她不是没见过养小倌的男人，但那些涂脂抹粉说话声音比女人还娇嗲的男人……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过一起上战场和她哥并肩作战的……她眯起眼。
“我知道，公主您一定很担心戚少这么多年都没几个贴心的人在身边，他自己也不在乎这些事情，您替他挑三拣四想这个想那个都不满意，但如果戚少真的找到自己喜欢的，您又何必费那功夫呢？”
戚言薇看着她，抿着嘴道：
“可我哥没有说喜欢谁啊。”他就怕他谁也不喜欢，尽管骨子里她觉得没有一个女人配得上她哥……就是这种认知让她在为自己选嫂子的路上走得分外艰难。
不过这丫头说一起上战场的兄弟……
“你难道说王大哥？”那个五大三粗的莽汉，不是贬低他，但他和戚言堂站在一起怎么也不协调啊……其余人，要他们直视戚言堂都要推三阻四半天，一堆义理上下，还是省省吧。
钱丹盈居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
“怎么会是他们？想想啊，阙爷啊，咳，古离阙啊……”
钱丹盈双眼晶亮：
“公主，您和阙爷是结拜兄妹，他什么样的人您知根知底，省了多少您挑女人的苦心，您挑中的姑娘没准戚少都看不上眼，但碍在您的面子勉强自己接受了，最后弄得大家都不开心……
可阙爷不一样啊，戚少对他和您情深意重，这感情基础实现就足够坚实，就算他们后来在一起一辈子都不稀奇，为什么就不能多一层那啥呢？”
他大哥和二哥……戚言薇眼里亮光一闪，如果真行，那直接免了她操心完二哥继续操心大哥这种操蛋事情。
“要怎么做？”戚言薇表情认真。
她也觉得他们俩成天腻在一起，就差最后这一步了。至于离经叛道？那是什么东西？戚言薇表示想不起来。
第66章
“你说他们之间真有些什么吗？”戚言薇和钱丹盈躲在门板后，窥视者门里面的两人，仗着戚言薇强悍的精神力，钱丹盈第一次实现了自己偷窥的梦想。
她两个哥哥靠的是紧了些，但她从小看他们勾肩搭背都习以为常了，这有什么稀奇的，如果哪天两人开始保持距离她才该开始忧心呢。
可这不能代表什么啊，万一他们压根没那意思，自己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吗？戚言薇兀自纠结的蹙起眉头。
这世上估计再没有人比他们俩之间还有些啥的了。钱丹盈心里暗暗翻白眼，突然抓起戚言薇的手，语气激动压低声音道：
“公主你看！他们靠在一起了！”她本来想说他们快亲到一起了，出口前终于拉回一丝理智，生生换了动词。
戚言薇应声看去，看着戚言堂和古离阙脸上亲昵的笑意，眯着眼摸摸下巴，似乎比起以往的时候要多出些什么……没准真如这丫头所说的，有戏。
“那帮老东西现在都闲的快长毛了，似乎本来打算大展手脚要开始的计划，如今没人敢轻易动弹。”古离阙笑的幸灾乐祸，边说边把戚言堂往床里面挤。
手无意识的拽过被古离阙抢过去的被子，戚言堂挑起一侧眉头：
“路漫漫其修远，等把轮回的事情解决了再笑吧。”
古离阙笑容顿住，沉默片刻：
“如果轮回重开……”他眼神瞬间茫然，他们该何去何从？
戚言堂抬手盖住他的脸，指尖摩挲着他下颌扎手的胡渣，眼神渐渐柔软：
“无论去哪，我们一起。”
古离阙嘴角扯了扯，垂下眼拉下戚言堂的手：
“煽什么情，等真的能解决再说吧。”只是心里下了决定，这次黄泉门前一定等他。
“那薇儿王猛他们呢？”古离阙拧眉。
戚言堂猛地躺回床上，顺带拽着古离阙一起，古离阙猝不及防间还顾忌着没压倒他的伤口，然后听戚言堂闷闷的笑，懒洋洋道：
“干脆这世界将就着先凑合吧。”
“说的好像真是一个好主意。”古离阙嘟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