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手中不断闪烁地灵符，那一头的灵符估计还正在那人脱掉的外衣内闪闪发亮，幸好早有准备。
看师兄刚才的态度，并不像突然忘记了什么或是失去了神智，而是很清醒很理智的样子。
那是什么导致了他态度突变？
霍昊想到梦髓的效果，让人不断回忆最痛苦的事情。师兄回忆了最痛苦的事情，对他的态度就猛然冰冷无比。其中发生了什么，根本不用猜测。
他竟然会是师兄最痛苦的回忆？！难怪师兄对他的态度一直忽远忽近，时而冷酷时而亲近。
但他的记忆里确实没有蓝御风。而且在他来到这具身体之前，他肯定也没有机会接近身份高贵的东陆州大家族蓝家的少主。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霍昊觉得自己已经抵达了问题的核心，但还是不明白该如何做。
犹疑不定中，忽然看见大片梦髓从街道另一头飘过来，悄无声息地进入靠街的那间房间。
霍昊顿时心中紧张万分。原本蓝御风就是在梦髓的影响下突然改变了对他的态度，充满仇恨。如果再来一次，他没有把握可以平静接受对自己态度更恶劣的师兄。
而且，受到大片梦髓的攻击有多么痛苦他清清楚楚！
梦髓虽然只是以人的情绪为食，但次数多了不是没有危险。而且常常不得不回忆自己最痛苦的回忆，还有接受梦髓的侵袭，迟早会精神崩溃。
他悄悄地跃上房顶，看向蓝御风的房间。
绿色的光点包裹着沉睡的青年。他无知无觉，但眉头却皱起来，神情越来越痛苦，嘴唇紧紧抿起。
霍昊看得担忧不已，却不敢直接进入房间。那些光点还好，他若进去了，以蓝御风的警觉性，一定会发现。
第42章：仇怨
那些绿色光点渐渐消失在蓝御风身体里。
霍昊担忧不已，忽见床上的青年霍然起身，长剑在手。
那双红色的眼瞳冷静而凌厉，看着在自己周围围绕的梦髓，没有一点方才在梦中苦苦挣扎的狼狈模样。
霍昊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师兄也是一个和他修为不相上下，独自在修真界历练了许久的修士，并非是柔弱的凡人。
蓝御风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突然抬头，手中一道刃符滑出，带着锋锐的风声。
同时，青年以极快的速度游鱼一般从窗口跃出，警觉地看向四周。
房顶上，一道刃符深深陷入瓦片，四周安静死寂。
霍昊收敛全身气息躲在一楼房檐之下，听到他离开的声音才放松。
他身体一翻，刚刚站在房顶上，就感觉到一道锋锐之气从脖颈处闪过，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哼！你还敢跟来！”
霍昊有些狼狈地抬头，就看见蓝御风一脸冷酷地看着他，玉皇锋刃处闪着寒光，对着他的脸。
“师兄，你怎么了？我做错了什么？”霍昊一脸又是伤心又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刚才还一起行动的师兄忽然间对自己横眉立目，拔刀相向。
蓝御风冷笑了一声，现在的霍昊当然没对他做什么，但是曾经做过的事就可以一笔勾销吗？
“你现在的确没有做错什么，但你迟早会和我不死不休！”
“师兄，你在说什么？我们怎么可能不死不休？我心悦师兄，师兄忘了吗？”
蓝御风的眼睛猛然睁大，这件事，他一开始就没有当真，没想到似乎是真的？但是不管霍昊对他是什么感情，他只有仇恨。对一个曾经毁你两世，还让你两世都家破人亡的仇人，怎么样都不可能发生什么除了仇人之外的关系吧？
“你心悦我？”蓝御风的语气有些玩味。霍昊眼睛发亮地看着他。
“你心悦我与我何干！”迎来的却是一句冷嘲。蓝御风一脸冰冷，对于这种情绪根本不屑一顾。
霍昊一脸失魂落魄，看着蓝御风的眼神满是失望，悲伤和痛苦。
蓝御风竟然诡异地觉得痛快！让自己的仇人爱上自己，给他无尽的打击和痛苦不是也很是解恨吗？
不，不对，这是耻辱！被自己的仇人爱上绝对是耻辱！
玉皇长吟一声，拉回蓝御风的思维。他看了霍昊一眼，突然开口道：“你说你心悦我，你怎么证明？”
霍昊的眼睛猛然亮起来，“师兄想要我怎么证明？我愿意为师兄做任何事！”
蓝御风看着那张满含期待的脸孔，满是对自己仰慕的人的热情，好像一个眼神就可以让他掏出整颗心，甘愿去死。
他心里嗤笑一声，好一个青涩的为情所困的青年！不过，他可是一点都不信！
前两世霍昊勾引女人有多么熟练，他知道的清清楚楚。否则他那个未婚妻怎么会放弃他堂堂蓝家少主转而投向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小子？现在在这里装青涩，骗得住谁！
他不清楚霍昊想要做什么，既然被自己警告了，为什么还会追上来？自己身上有什么是霍昊想要的？他竟然追踪自己，又监视自己？
蓝御风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是缓缓扯出一个冷笑，将玉皇缓缓收起，就好像真的动摇了一般。
“那我要你去死！”
霍昊一脸不可置信，万分哀伤绝望的眼神简直让人见了就觉得同情。
“师兄……你……”
蓝御风在心中冷笑，看吧，果然只是一个借口，现在又会怎样推脱呢？
“你既然想要这样，我不会违背师兄的意思。”霍昊眼神深深地看着蓝御风惊讶的表情，“但是师兄能不能先告诉我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蓝御风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看着霍昊，神色莫辨。
半晌，他轻笑了一声，“你想知道？好啊，我告诉你。”
霍昊一脸欣喜，看着他。
“我和你有宿世仇怨。”蓝御风平静地说了一句。
霍昊一脸惊愕，心中已翻起惊涛骇浪。宿世仇怨？师兄竟然是重生而来？他一下子理解了师兄为何一开始就对他态度恶劣。事实上，如果他是重生的那个人，他一定做不到师兄这样平和。
“第一世，你抢了我的未婚妻，杀死了我，又将蓝家屠戮殆尽。”
蓝御风带着冷笑，声音依旧平静。看着霍昊紧缩的瞳孔，眼里闪过蔑视。
“第二世，我怀抱复仇的想法想要杀死你，没想到我的好弟弟为你鸣不平，亲手用我送出的灵器杀了我。”
说完，蓝御风淡淡地看向霍昊，“现在你知道了？你说你是不是应该去死？”
霍昊低垂着头，没有应声。蓝御风一脸嘲讽地看着他，也没有说话。
师兄竟然是重生而来，和他有两世的仇怨！两世的神魂俱消之仇，根本无法消除。但他心中也有疑惑，这样的事，他真的会做吗？
他承认进入修真界后，他很快的就适应了修真界弱肉强食的规则，甚至隐隐觉得要比上一世还要自由。毕竟，有哪个男人没有过肆意恩仇的愿望，心底没有对鲜血，力量的追求？
但他绝不会抢其他人的未婚妻。
那个人真的是他？霍昊心里不由得有这样的想法。而且，抢师兄的未婚妻？抢师兄才对吧？这想法在他脑海里一略而过，让他嘴角勾起一丝苦笑。
无论如何，那些事情已经对师兄造成了后果，他根本无法再接受自己的感情。
事实上，霍昊觉得如果是他站在师兄的位置，他一定不能像师兄一样，之前竟然可以和他和平相处那么久。
“怎么？考虑清楚没？”蓝御风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带着讽意。
“如果我死了，师兄是不是就可以放下对我的仇恨？”霍昊低低问了一声。
他忽然伸出手，抓住玉皇的剑身。
鲜血顺着手腕留下，玉皇忽然发出一声剑吟，颤抖起来。
蓝御风抬头看了他一眼，将剑抽出。锋利的剑刃再次划开一道伤口。鲜血喷涌而出，霍昊的右手几乎被斩断。
蓝御风甚至感觉到了剑身在骨头上擦过的滞涩感。那感觉如此清晰，伴随着心中涌出的复仇的痛快深深印在他脑海中。
“师兄……”霍昊没有看自己的手，因为失血有些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我只是想要借一下玉皇，我想要死在你手里。”
“死在我手里？”蓝御风看了一眼手中的玉皇。
“既然如此，就满足你的愿望。玉皇饮了仇人的血，也会痛快吧。”
霍昊抬起没有受伤的左手，接过玉皇，再次抬头看了一眼那人的表情。
冰冷无情，眼睛里只有大仇得报的痛快和期待，没有一点点怜惜，矛盾。
霍昊的心蓦然冷了下去。
事实上，他并不想去死。他还没有找到设计自己的那个幕后的人，而且，如果他死了，谁会站在师兄身边？他不能接受师兄成为别人的。
他只是想要借自己的“死”来缓解师兄的仇恨。如果只有这样才能让师兄正视他的感情，那么也不妨一试。
但亲眼看见师兄对他的死感到痛快，潮水一般无法抑制地涌出的心痛还是淹没了他。他的死对师兄竟然是这样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那他对师兄的感情也只会是一种困扰。
这样让人觉得无望的爱意，真的可以实现？
但他别无选择，师兄始终是他无法放弃的人，是他不能忍受属于别人的所属物。
只有他可以拥有师兄！只有师兄可以站在他的身边！
玉皇的剑刃雪亮，带起一道决绝的弧度。
蓝御风的瞳孔微微紧缩，看着这一幕。一切似乎都成了慢动作，他一点一点地自己观察，不肯放过一点点细节。
心中不断地重复前两世自己的死亡，和眼前这一幕重合起来，让他得以一点点细如毫发地感受到复仇的愉快。
看到剑刃在空中移动的痕迹，锋利的刃接触皮肤，划破血肉的声音，霍昊眼中痛苦无望的炙热情感，这一切都让他感觉到从每一寸肌肤里，从心灵深处生出的快感。
这种看到恨到切齿的仇人痛苦绝望，自己寻求死亡的感觉，就像是成丹或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身体每一处都感到慰贴。
鲜血喷涌而出，霍昊的身体轰然倒下。
“师兄……”他发出一声气音，眼睛里炙热的光芒依旧有逼人的热度，但是明亮的眼眸却慢慢暗淡下去。
蓝御风心中的快感慢慢消褪下去，他看了一眼霍昊。
鲜血沿着屋檐慢慢流下，那具身体在屋顶滑动了一下，忽然从屋顶滚落而下。蓝御风看着那具身体滚下去，头也不回地返回自己的屋子。
空气中的血腥气浓郁起来。
地上的身体忽然动了一下，空气中闪过一道波动，那具身体忽然消失了。
西华州，清御宗。
掌门忽然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
夜风吹过，带着一股木叶的芬芳。男人身上剑一般锋利的气场忽然间有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他叹了一口气，“竟然真的成功了。”
随即，却平静下来。就好像那一声叹息不过是一场错觉。
“那么是不是很快就要回去了？”他自言自语了一声，说到回去，眼里却没有一丝欣喜。
而是看着夜色中的归一峰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