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叶祁，你怎么来了？”赵眠走下楼，目光真诚，看来是被乔一言完全蒙在了鼓里。
白慕辉没再看叶祁，但是一个明晃晃的人站在那儿，还似乎和赵眠有点关系，他也不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只能淡淡道：“这是我的另外一个儿子，你们认识？”
“嗯……”赵眠狐疑的看了看叶祁和乔一言，心不在焉的回答道：“他是乔一言的朋友，我们见过几次。”
紧接着，他的视线又落到了陆肆身上，陆肆从刚刚开始便没怎么说话，乔一言一会儿戳他一下，似乎逗弄他是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赵眠听乔一言提过陆肆，不过当时乔一言说的不是真名，这会儿赵眠还不太确定，于是笑着问道：“这就是……小猫？”
乔一言一秒破功，脸上的表情有些轻微抽搐，赵眠立刻知道自己又被耍了，气的在内心把乔一言翻着面的煎了几次。
“我叫陆肆。”陆肆不满的爆出了全名，赵眠冲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乔一言自知做错了事，不敢在这个是非之地久待，便又戳了一下陆肆的胳膊，笑嘻嘻的说道：“小猫，我们出去聊聊？”
陆肆迟疑的看了看他，又转头看了眼叶祁，叶祁对他点点头，于是陆肆跟着一脸意味深长的乔一言走了出去。
外面的天气已经完全放晴了，并出现了几缕柔和的日光，他们来到别墅外的小花园，周围有一排凉椅，上面推积着一层细细的灰尘，乔一言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随意的擦了一遍，便拉着陆肆坐了上去。
陆肆新奇的四处张望，蓝色的眼珠子来回旋转，不一会儿又转到了乔一言的脸上。
“看够了？”乔一言嬉皮笑脸的问他，陆肆随即点了点头。
“你找我出来做什么？”陆肆问。
他对乔一言的印象还不错，尽管乔一言每次见面都神经兮兮的，但是他能看出乔一言是个好人，还是属于叶祁最好朋友的那个范畴。
乔一言终于被他一双透彻的蓝眼睛盯得败下阵来，讨饶般的说道：“我把你拖出来就是想问问，你和你爹怎么样了？”
“我爹？”
“就是叶祁。”
“……”
“行行行，不叫爹总行了吧，你先回答我。”
陆肆还是不太明白乔一言的意思，于是歪着脖子问道：“什么怎么样了？我们还住在一起啊。”
“我知道。”乔一言扶额：“我的意思是，你们是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在一起明白吗？就是你们有没有开始谈恋爱，有没有本垒打。”
陆肆自动忽略了最后一句话，眼睛瞬间瞪的圆圆的：“你知道我喜欢叶祁？”
乔一言：“……”
“我以为我隐藏的很好呢。”陆肆立刻垂头丧气起来。
“……”乔一言默默地叹口气：“也就是说，你现在还处于暗恋中？”
“嗯。”
乔一言在内心把叶祁翻来覆去的骂了几遍，这么可爱的小猫他也好意思吊着，心思真是坏透了。
“那你也看不出他是不是喜欢你？”乔一言不抱希望的问道。
“……我不确定。”陆肆犹豫的回答，他和叶祁说过喜欢，他也相信叶祁确实喜欢自己，可是他不知道那种喜欢和自己的一不一样，更何况猫大仙说了，人类中的大多数人，还是只喜欢异性的。
“你说叶祁也看出来了吗？我原先还准备给他一个惊喜……”陆肆失落的问。
估计做梦都笑醒好几回了吧，你那么赤裸，他又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看不出，乔一言对天翻了个白眼，摇摇头道：“没有，他蠢得很，看出来的话早说了，所以你的惊喜是什么？”
“还没想好。”陆肆听了乔一言的话，稍稍放下心来。
“……”乔一言见陆肆灰头土脸的模样实在可怜，思索几秒后终于决定拉他一把，说道：“我这里有点建议，要不要听？”
“什么？”陆肆的眼睛又重新焕发出光彩。
乔一言对陆肆勾了勾手指，陆肆立刻把自己的耳朵凑上去，乔一言趴在他的耳朵上吱吱呜呜的说了一大圈，陆肆不住的点头，最后一张脸上开出了一朵灿烂的花。
“剩下的就靠你了，记得反馈成果。”乔一言弯着唇角笑了笑，陆肆重重的点点头，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
宾客已经基本到齐，正在各个角落彼此寒暄着，乔一言和陆肆径直往客厅走，突然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
“陆肆？”
陆肆应声回头，白怡的脸在阳光的照射下白的发亮，她的旁边还站着两个人，男人矮小，女人高大，看起来非常的不协调。
陆肆突然觉得一阵眩晕和寒冷，身体几乎发起抖来，他后退一步，僵硬的和白怡打了声招呼，白怡很快走到他的跟前。
“你怎么来了？”白怡疑惑的问。
“叶祁。”陆肆躲避着白怡的目光，侧着脸回答：“我陪叶祁来的，白轩邀请了他。”
“你和叶祁认识？”
“嗯。”
“难怪那天阿布会往他的身上跳。”白怡若有所思的看着陆肆：“他和阿布早认识了吧。”
“……嗯。”
乔一言发现了陆肆的不对劲，微微侧身挡在了陆肆面前，和白怡互相问候了一番。
他们一起走进大厅，宾客也很快聚集起来，白慕辉和刘莉莲站在客厅中间的位置，向宾客问了好，紧接着有人推上蛋糕，五十寿辰便就此开始了。
白轩和白怡两人分别站在白慕辉的左右，白慕辉微笑着介绍了他们，他口中的一儿一女都十分优秀，儿子继承了他的事业，女儿也有了自己的咖啡店，他就像所有事业有成家庭幸福的成功男人一样，接下去要做的，便是尽享余下的人生。
叶祁在人群中对上白慕辉的视线，白慕辉冷漠的转过头，看向白怡的目光随即变得温柔起来。
白轩说，做不了家人最起码不要做仇敌，毕竟之间是血浓于水的亲情，不是说扔就能扔的。
叶祁一直以来坚信白轩的话，他也确实没有资格恨白慕辉，真正受伤的人是他的母亲，他充其量不过是在年幼的时候挨了一些打，连回报白慕辉的创造之情都不一定足够。
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看着那所谓完满的一家四口，说不刺眼都是骗人的，他娘一辈子为了爱情忍辱负重，死的时候是否后悔没人知道，却肯定是做了别人的笑柄，他没有他娘的气魄，对白慕辉的感情也不够深刻，就算不是为了自己狗血的十几年而恨，他娘的那点冤屈，也足够让他铭记于心了。
白轩没来得及看他，叶祁也不想鼓掌，他有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情绪了，感情的东西总是说来就来，像潮水一样。
一只温热的手突然穿过他的拇指贴上他的掌心，叶祁转过头，陆肆正对他腼腆的笑着，嘴巴轻轻地动了动，叶祁跟着读起来，说的是：“我在呢。”
我在呢，你不要害怕，我说过要陪着你的。
阳关穿透玻璃打在陆肆的半边脸上，陆肆的嘴角微微弯着，睫毛的阴影圆润，他的半边身体逆着光，眼睛通透明亮，好像能洞察人心。
也许这就是陆肆给自己的惊喜，陆肆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惊喜。
叶祁扣住陆肆的手，将他拉近一点，陆肆的脸微微有些泛红，不知是天气的原因还是他害羞了。
接下去的活动是各就各位坐下吃饭，赵眠和白慕辉一桌，乔一言趁他没注意便跑来了叶祁这边，白震吹牛的话瞬间停了，看着乔一言有点憋屈。
可是这一桌还是没有凑齐，白震思忖着是不是叫点自己熟悉的亲戚过来，却转眼看见白怡领来了两个人，一高一瘦，搭配在一起有一种强烈的违和。
“葛盈和李晖，在座有认识的吗？”白怡笑着介绍道。
“那对专门收养流浪猫的夫妻，之前还上了电视吧。”乔一言给自己倒了杯酒，漫不经心的回答道，刚才在外面他便注意到了两人，陆肆的脸色不好，大概也是这个原因。
白怡满意的点点头，招呼两人坐下，葛盈的位置在乔一言旁边，而李晖，和陆肆之间的距离甚至不及十厘米。
陆肆身上的鸡皮疙瘩瞬间全起来了，他往叶祁跟前蹭了蹭，有些慌乱的寻找着叶祁的眼睛。
“别紧张。”叶祁作势低下头，在陆肆的耳边小声说道。
陆肆咽了咽口水，强压住立刻逃跑的恐惧，他已经答应了叶祁会一直陪在他身边，他不想再违背自己的承诺。
这桌的人满了，白怡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叶祁抬起头，白震已经和李晖寒暄了起来，两人聊得异常投机，大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意思。
叶祁将乔一言推上来的酒杯放在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不知你们愿不愿意代养一只猫咪？”
“能说的具体点吗？”叶祁的这句话成功的吸引了李晖，李晖不再和白震说话，而是转过头来和叶祁对视着。
“当然行。”叶祁在桌子底下悄悄地按住了陆肆的手，陆肆慌张的望向他，叶祁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我过段时间要出远门，家里的猫没人养，要是您愿意的话，我会支付那段时间的全部猫粮费用以及一些额外的酬劳，猫比较珍贵，我也很重视，所以钱都是次要的，能给他找个让人放心的好去处就行。”
“冒昧的问一下，您的猫是……”
“布偶。”叶祁笑笑，看了一眼陆肆说：“赛级的布偶，我选了很久才挑中的小家伙。”
第25章
“你刚才在饭桌上说的都是真的吗？”自从出了白家的门，陆肆这个问题已经问了足足有十几遍。
叶祁正在和白轩发短信，闻言抬起头，耐心的点了点：“真的，过几天就送。”
“为什么？！”陆肆抓着叶祁的胳膊闹腾，叶祁按下发送键，这才转过头来直视着他。
他原本就没指望陆肆能理解，这会儿也乐得解释，叶祁想了想，选择了一种最简单明了的方式说：“为了给你报仇。”
陆肆狐疑的看着他。
“鱼吃过吗？假设有一天，被你吃掉的鱼又回来了，并且再次变成了你餐盘里的午餐，你会怎么样？”
陆肆绞尽脑汁的想了想，然后眨巴着眼睛看着叶祁：“再把它吃了。”
“……”
“不对吗？”
“不对。”叶祁有点无语：“你应该害怕，那只鱼已经死了，死去的东西是不可能复生的。”
“可是我就复生了。”陆肆弱弱的提醒道。
叶祁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我针对的是所有正常人类，所以当你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的第一反应一定是，恐惧。”
被归为不正常生物之列的陆肆看起来并不是很高兴，但他还是认认真真的听着。
“所以你要做的，就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冤死的魂，吓吓他们，至于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就行。”
陆肆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叶祁对他这种有自知之明不懂也不问的精神很满意，在他的脑袋上用力地揉了两下。
中午的阳光温暖明媚，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被轻柔的风吹过，就像在和最亲密的恋人彼此亲吻。
之后叶祁又和李晖通了几次电话，敲定了具体的收养时间，李晖那边希望叶祁能把猫咪的照片发给他看一眼，叶祁坐在电脑前眼珠子转了转，然后在聊天框上敲下一个“好”字。
陆肆正在浴室里洗澡，叶祁走到门边，轻轻地叩了一下玻璃门。
“怎么了？”陆肆沾满水汽的声音传出来，湿漉漉的钻进叶祁的耳朵里。
“你现在能变成猫吗？”叶祁直言问道。
浴室里的回答突然消失了，只剩下哗啦啦的水流声，几分钟之后，玻璃门被小弧度的拉出一条缝，紧接着一个湿哒哒的小脑袋露了出来。
虎皮全身的毛紧紧地贴在皮肤上，原本肥滚滚的身子骤然缩小了几圈，一双近乎透明的眼睛在水汽的渲染下有些迷蒙，灯光洒在里面，像两颗璀璨的星石。
即便这样说来，它现在的模样也还是有些丑，但这又正好随了叶祁的意，先不说现在还不是暴露虎皮身份的好时候，就单从一个主人的角度上考虑，自己儿子倾国倾城的照片，也是越少给人越好的。
虎皮想不通为什么叶祁要拍它出浴时的模样，但还是温顺的贴着叶祁的脚跟，尽量把自己的最美好的一面展现出来，殊不知叶祁这会儿正在变换着角度尽抓死角，手机里的不是它硕大的肚子，就是仰视时恍如脚盆的脸盘。
真是长胖了，每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两只耳朵都像是圆了不少，不过也幸好这副模样没连接到人的身上去，否则他真该拖着陆肆去健身房了。
叶祁一边想着，一边将拍好的照片直接发给了李晖，李晖的回复倒是很快，深灰色的字体在屏幕上写着：“出浴图啊。”
后面还加了一个女干笑的表情，叶祁想了想，觉得他在这个方面倒是挺了解自己。
李晖长得猥琐，现在的脸脑补起来，大概也就是这样的。
叶祁又和李晖寒暄了几句，说的都是些苍白无力的客套话，这才挂上手机，虎皮还蹲坐在他的脚跟旁边，虽然现在的天气已经临近夏季，但是晚上还是有些凉，叶祁想也没想的将它抱起来，然后从浴室里抽了条毛巾在它湿漉漉的头上擦了擦。
“今晚就这样吧。”叶祁低下头，虎皮正随着他的动作轻轻地摇晃着脑袋，两只眼睛微眯着，一副陶醉其中的模样。
“喵～”听你的。
叶祁笑了笑，又擦了一会儿，然后抱着它回了卧室。
……
陆肆接下去的一段时间便更忙了，不仅要每天去白怡的店里兼职，还要天没亮就勤勤快快地往猫大仙那边跑，有时饭吃了一半便要出门，连借口都来不及想一个。
叶祁看在眼里，不多问，却每天起得更早了一些，于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陆肆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外面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热乎乎的早餐。
陆肆揉了几遍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己没在做梦，又觉得站在不远处的叶祁身上散发着明亮的光芒，几乎刺得他想流出眼泪来。
他“嘭”的一声关上门，手足无措的转了一圈，又不放心的上了门锁，这才弯腰趴在地上，从柜子底下摸出了一个脏兮兮的木头盒子。
木头盒子里面装的都是钱，他还没有身份证，所以不方便去办银行卡，所有的工资拿的都是现金，放哪儿都怕给叶祁看见了。
陆肆手忙脚乱的数着，突然一滴液体滴在了盒盖上，木头的颜色变深了，陆肆拧着自己的裤管哭了出来。
他还能记得上辈子的事，那家的小孩每天打它，用细细的针头扎它的肚子，吃不吃得饱似乎已经无关紧要，它每天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够安安稳稳的睡一觉，抬头看见碧蓝的天，周围的朋友尚且安好。
可是从未实现过。
叶祁在门上轻轻地推了一下，这才发现陆肆从里面将它反锁了，叶祁沉默几秒，然后靠着墙壁，静静地注视着窗外。
陆肆趴在膝盖上，小声地吸着鼻子。
它在死前许了一个愿望，希望下辈子能够变成人，但是变成人之后又怎样呢，它不知道，它一辈子接触过的人类极少，记忆最深的，也不过是那个面目狰狞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