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他无数次对自己说，绝对不要让同样的事情发生第三次！
就差这么一点儿，他心底最隐秘的担心就再次发生了。
袁骁渐渐握紧了方向盘，力道大得能听见咯吱声。
忽然，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重重捏了一下他的肩膀：“车开稳了。”
“要你提醒！”袁骁口气还是很冲，心却奇迹般地安定下来。
他必须得开稳，逃脱这一劫，他还要找战扬算账呢！
前方的视野越来越开阔，这里看上去像是废弃的采石场。后面的车紧追不舍，托坑坑洼洼路面的福，他们一枪也没打中。
袁骁加足了马力，爬上装载砂石的斜坡，朝采石产生的一个悬崖冲过去。
那个虽是人工形成，却非常高，如果不小心摔下去，谁也活不了。袁骁却好像不知道危险一般，车速不减，直奔而去。
“……”林清眼看着距离悬崖越来越近，吓得闭上了眼睛。
袁骁从后视镜瞄了一眼战扬，见他依然保持着淡定便笑了一下，转头藏好所有的情绪，将全部精力投入架势上。
距离悬崖越来越近，林清星心跳如擂鼓，就在他的恐惧达到最高值，快要崩溃的时候，伴随着可怕的刹车声，身体猛地往左甩，力道大得让他以为自己握着把手的手臂跟身体分开了！
一切在那一瞬间之后便结束了，没有超高的车速，没有子弹打在车身上的可怕声音，只有风声，呼呼地吹。
短暂的寂静之后，从侧边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紧接着一声巨响，风将热浪掀起，使得风化的悬崖边一层层簌簌剥落。
第一百一十一章： 李龙之死
林清慢慢睁开一只眼睛，眼前的景象吓得他浑身僵硬——他距离断崖如此近，好像整个人都悬空一般。
他坐在副驾驶室后面，由此可以推断，此时他们的车停在一个怎么样危险的位置。
袁骁偏头看悬崖下绽放的火焰花，咧嘴一笑：“掉下去了！怪我忘记提醒他们前面是悬崖！”
引诱敌人一起走向“绝路”，再凭借超高的车技使得对方刹车不及时，坠落悬崖——在能力范围内的自大，确实是袁骁的作风。
战扬看着前面笑容张狂的袁骁，眼里尽是掩饰不住的赞赏。
林清努力平复着剧烈的心跳，过度的紧张过后，他发现自己全身疲软，四肢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只能依靠在车门上，以免在战扬面前丢脸。
摆脱了追杀的人，袁骁心情不错，对战扬说：“让王恩耀改道去李龙那儿，咱这里用不着了。”
战扬嘴角也是掩不住的笑意：“要你提醒！”
袁骁可没忘记这句话前几分钟自己刚说过，他边往回行驶边跟战扬抬杠：“战哥，报复心这么强可不行，以后兄弟们哪儿敢犯错儿啊！”
战扬刚开口想说什么，电话忽然响了。
他接起电话之后很久没说话，最后似乎是轻叹了一口气。
“去刺竹林路口，”他对袁骁说，“开快点。”
袁骁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异样，追问：“发生什么事了？”
战扬看着窗外，沉默很久，淡淡道：“李龙死了。”
随后赶到的袁骁，战扬他们一下车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
路面上四处散落着车的碎片，不少碎片还在着火，空气中飘散着橡胶燃烧后刺鼻的气味儿，还有蛋白质和脂肪的特殊香气。
李龙是被炸弹炸死的，死状很惨，尸首与车的碎片混在一起，拼不出完整的人形。
林清登时脸色一变，跑到路边干呕起来。
袁骁默默站到了战扬身后，手搭在他肩膀上，轻轻捏了一下。
战扬嘴角绷得紧紧的，看着一地的狼藉，良久之后终于开口：“到底怎么回事儿？”
王恩耀走过来，表情沉痛：“战哥，车上原本就安装了炸弹，对方见到我们追上来就引爆了炸弹。”
“那人呢？”战扬喉头酸涩，声音沙哑。
“跑了。”王恩耀说着低下头，为自己办事不利忏悔。
李龙死得冤枉，原本战扬换乘袁骁的车的时候刻意让追兵看到，以此转移对方的注意力，让李龙得以逃脱。
却不想，对方这么丧心病狂，居然在车上装了炸弹。
战扬做了一个深呼吸，冷声道：“把乔函抓起来！”
“乔函是谁？”袁骁问，王恩耀也一脸疑惑地看着战扬。
“演员乔函，不管用什么办法，今天之内必须抓到他！”战扬眼角有些红，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着巨大的怒气。
王恩耀领命办事去了，袁骁改搂着战扬的腰，问：“我们先回去？”
战扬还没回答，一辆车飞速驶来，停在事故现场边缘。
“阿龙！”管家第一个从车里下来，连滚带爬冲到前面，目瞪口呆地看着满地狼藉，身子一点一点开始发抖。
“这……”张子娟随后下车，看到那些焦黑的碎片，刚发出一个音节便捂着嘴哭起来。
袁骁垂眼看了战扬一眼，见他并无异状之后，放心地朝管家走去，正巧扶住他下坠的身体。
管家好像攀到浮木的溺水者，紧紧抓着袁骁的手，苍白的唇抖了半天，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谁、谁干的？”
“还不知道。”袁骁将管家搂紧，“别哭，我会替他报仇！”
“不！”管家听到他这么说，并没有觉得欣慰，而是死死盯着袁骁，“到此为止，不要再冒险了！”
“……”袁骁低头看着怀里瘦小的老人，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管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挣扎着站起来，颤颤巍巍朝一边冷峻得如同大理石雕像的战扬走去。
“战先生，我们回加拿大吧，啊？算老头我求您了！”管家一个踉跄，跪倒在地，“看在老头我服侍您这么多年的份上，战先生，您听我一句吧！”
夜幕下，充满诡异味道的风中，年过半百的老人无助地跪倒在地，低声呜咽着求战扬离开这片充满杀戮的土地。
战扬面无表情地看了管家一会儿，举步朝他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伸手搀扶他：“先回家，有什么事儿以后再说。”
管家用不在清澈的眼睛看了战扬一会儿，无奈地叹气。
他在战扬身边工作了近二十年，对方是个什么性格，他比谁都清楚。
说什么到此为止，不过是管家自己的美好愿望。
如果战扬真的愿意放下一切，当初就不可能回来。
将瞬间老了十岁的管家送上回家的车，便交代张子娟照顾好他，又叫人将林清送回去，战扬和袁骁回到李龙去世的地方，看着满地的狼藉，默默不语。
良久，袁骁道：“如果，我没接到电话，死的不止是李龙。”
他身边的人依然沉默。
“战扬。”袁骁侧头看身边的人，笑得有些勉强，“你必须要清楚一件事！”
战扬也偏头看他，上挑的眼角配上晶亮的眼睛，勾起袁骁心底所有的温柔。
“如果你死在我前面，我会恨你一辈子！”
战扬牵了牵嘴角：“我死了，你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来恨？我以为你会殉情。”
袁骁看着战扬，忽然扑上去，凶狠地吻他，然后恶狠狠地盯着战扬：“我没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有。”
战扬眼神无比认真，袁骁忽然想到了一句矫情得要死，却无比准确的话：在他眼中看到了天荒地老。
袁骁捧着战扬的脸，狠狠亲了一口：“这条命是你的了，随你怎么用！”
“回家，抓乔函，调查他背后的人！”战扬嘴角慢慢勾起，给袁骁露出一个充满危险诱惑的笑。
袁骁有瞬间的失神，等他回过神，见战扬慢慢转身，朝一地的碎片鞠了三个躬。
晚风中，他的脊背挺得笔直，像一座碑，为他的兄弟担下所有的不甘。
在回去的路上，战扬接到一个坏消息：乔函失踪了。
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并不在战扬的意料之外，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特别是自己还活着，没被炸死，乔函还不逃跑才奇怪呢。
“你有什么想法？”战扬问身边的袁骁。
“我怀疑是唐家于。”
“证据？”
“直觉。”袁骁轻笑一下：“我怀疑唐家于背后的人是文哲。”
“也是直觉？”战扬问。
“很快就能证实我的猜测。”面对战扬疑惑的眼神，袁骁只是笑而不语。
他的直觉一直很准，更何况，种种迹象都表面他的猜测是对的，眼下只需要稍加证实就行。
为了尽快确定对方的身份，袁骁没跟着战扬回家。他提前一个路口下车，走进小区敲响了其中一户的门。
凌晨3点，对方居然很快就来应门。
那人似乎从猫眼里往外看了一眼，袁骁特意弄亮了楼道里的声控灯，方便对方。
门开了，传来一个粗哑的男声：“半夜三更，你就不能换个时间来？”
袁骁哪管那么多，啪一声开了灯，似笑非笑看着眼前不适应光线眯着眼睛的男人：“战扬今天差点死了。”
“什么？”脑子还不是这么清醒的南荻瞬间瞪大了眼睛，看清袁骁的表情之后又闭上，“你快别笑了，怪吓人的！”
袁骁没心思跟他瞎贫，直奔主题：“你不执行追杀令，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
南荻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凭两人多年的交情，袁骁知道，他又猜对了，南荻确实知道内幕！
确定这点，袁骁也不着急了，在沙发上坐下来。看见窗前的望远镜，他好奇地走过去，看了一眼，调笑道：“效果不错。”
才说完，他打开窗户往下看了一眼，确定楼下没人之后，将价值不菲的专业望远镜扔了下去。
“喂！”南荻只来得及说一个字，他的装备就从屋子里消失了。
袁骁关好窗户，若无其事地拍拍手，转头看向南荻：“可以说了？”
南荻无奈叹口气，打开电脑，调出一个页面，示意袁骁过来看。
袁骁狐疑地靠近，瞟了一眼，立刻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第一百一十二章： 往事不随风
这个页面上有相继发出的两条最高指令，第一条是袁骁亲手发的追杀令。
第二条是同一个账户，发的内容却与袁骁自己发的截然相反！
袁骁没想到，陈司彦居然紧接着就取消了追杀令。
不过，比起这个，他更想不到的是南荻居然能进入这个系统。
“你怎么有权限？”他问南荻。
“你不需要知道。”南荻将电脑合上，对袁骁说，“文哲执意执行追杀令，是刻意针对你和战扬。”
袁骁从原先的惊讶中冷静下来。
事到如今没有什么好怀疑的，这一切都是文哲一手导演，他利用职务之便试图谋取利益，遇到对手，拉不拢就除掉！
想必唐家于只不过是他手上一枚棋子，用来转移人们的注意力。
“谈判无果动了杀念吗？”袁骁低喃，眼神极度冰冷。
南荻道：“想到什么了，跟我说说。”
“跟你说，然后让你找机会杀了我？”袁骁笑。
“你知道我不会这么做。”南荻顿了顿，“你知道摩尔肯吗？”
又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袁骁忍不住翻个白眼：“我知道这三个字而已！”
听出他语气里浓浓的怨念，南荻笑道：“不告诉你，是为你好，不知者无罪。”
“放屁！”袁骁怒道，“一个两个都一副德行！”
“你在战扬面前也这么不拘小节？”南荻打趣地看着满口粗话的袁骁。
“你少转移话题，快说！”
“说什么？”南荻脸上的笑容不减，不急不缓地跟袁骁打太极。
“摩尔肯怎么了？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跟战扬又是什么关系？”
南荻低低笑起来：“摩尔肯没怎么，我之所以能有权限进入这个系统，是他们的人帮忙。至于战扬跟摩尔肯的关系……无可奉告。”
袁骁深知南荻笑面虎的性格，闻言没有追问，而是问了别的问题：“摩尔肯对战扬来说是敌人还是朋友？”
“对他来说是朋友，对你……那就不一定了。”南荻的笑容别有深意，在袁骁看来别提多讨厌了。
他缓了缓，问南荻：“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追杀令废止，只剩下抓战扬一件事。”
袁骁勾起嘴角：“那我就放心了！”
南荻不甘示弱地回答：“照顾好你家那位，别让除了我之外的人碰到。”
袁骁笑笑：“当着我的面儿这么惦记我的人，胆子够大啊！”
“还行。”南荻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还有事吗，我要去睡觉了。”
袁骁自觉地往门口走，刚要离开，听见南荻在背后道：“记得还我一架新的望远镜！”
“想得美！”袁骁笑骂回去，摔上门，走了。
袁骁回到家，见这里的布置已经换了，客厅的一角摆上李龙的遗照，四周点起了白色的蜡烛，而平时常见到的鲜艳花朵也变成了白色和黄色的菊花。
战扬换了睡衣，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不出是刻意等自己回来，还是在悼念李龙。
“先去休息一下。”袁骁揉了揉战扬的头发。
“你去哪儿了？”
见战扬不动，袁骁俯身强硬地将他带离沙发：“去见南荻，证实我的猜测。”
管家端着果盘从厨房出来，首次无视了战扬和袁骁，在李龙遗像面前站了很久，看样子，也不打算休息了。
袁骁边将战扬往卧室带，边对管家下达去睡觉的命令。
管家头也不回，哑着声音道：“我多陪他一会儿，没事的，袁先生放心。”
他执拗起来也不容易劝，倒是战扬，拗不过袁骁，顺着他的意思站起来边往卧室走边问：“跟南荻见面的结果如何？”
“跟我猜测的一样，文哲跟唐家于是一伙的，拉不拢你，就想杀人灭口。”
也许是前面铺垫太多，对于这样的结果，战扬并不感到意外。
“这么说，乔函也是他们的人。”
“人还没找到？”袁骁问。
“没有。”战扬进屋前回头看了管家一眼，犹豫片刻，折反身走到管家身后，对看着李龙照片沉默不语的他说，“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更重要。”
他的话虽然无情了些，却是真理。
管家抹了抹眼泪，哽咽道：“战先生说的是……我只是觉得，一个个都走了……”管家话说到一半，想起什么，忽然停了。
见战扬垂下眼帘，一言不发，管家自知失言，张了张嘴，又想不到要怎么解释，只好干巴巴说了句早点休息，微微躬身后退下了。
战扬心里很清楚，刚才管家想起的另外一个人是阿德，对于阿德的死，他自己有逃不掉的责任。
“别想了，先去休息！”袁骁走过来，不容分说拉着战扬进房间，亲手服侍他睡下之后，袁骁才去洗漱。
战扬躺在床上，脑海中回想起阿德的死，他忽然有些明白当时袁骁愤怒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