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
言小鱼听见声音抬头去看，就见言诚穿了一身深蓝色的粗布衣服，手脚的袖口都用布条束着，背着个大框子站在他前面。
他四下望了一下才看到自己已经走到村子东头了，不远处就是言诚的家。只是言诚这幅打扮像是要出去，但看着却不像是要上山采药材。
言小鱼礼貌地打着招呼：“言诚哥你是要去哪？”
言诚笑了笑，消瘦的脸上露出深深的酒窝，说道：“恩，我去镇子上一趟。”
言小鱼看着言诚皱了下眉，自从上次教完了字两个人就没有见过面了。现在言诚的精神看上去很是不好，眉宇间透漏着疲惫，整个人消瘦的厉害。
“言诚哥，言顺叔的病不是好多了吗？你怎么……”后半句话言小鱼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是憔悴还是狼狈？
言诚笑着点点头，见言小鱼一直上下地打量着自己解释道：“放心吧，阿爹好多了，我也没事。就是昨天晚上没睡好有些累着了，休息过来就好了。”
言小鱼眼里透着不相信，言诚这情况明摆了就不是一天晚上没睡好的事情。看着言诚不打算说实话，言小鱼心里有些生气。他刚要开口再问却被远处跑来的人打断了。
“言诚！”言巧儿气喘吁吁的从东面村口跑过来，看也不看旁边站着的言小鱼，劈头盖脸地冲着言诚问道：“你这些日子是不是躲着我！我都找你好几趟了也没看见人，我不是让你阿姆给你带话了，让你回来以后找我你，怎么没来啊！”
言小鱼看着言巧儿一来就像平时大街上撒泼打架的悍哥一样，一副要发疯的的样子，很是反感。就跟言诚打过招呼，搭理也没搭理言巧儿，牵着狍子就从言巧儿身边走了。狍子还特别“嘚瑟”地冲着言巧儿喷了口热气，吓得言巧儿一下就躲到了言诚的身后。
言诚见言小鱼走了，挂着笑的脸也终是撑不住了。他拉下脸来看着言巧儿不自觉地皱着眉头，带着几分无奈说道：“巧儿你找我有事情吗？你要买簪子，我不是把银子给你了吗。那些银子该是够用吧。”
言巧儿嘟着嘴看着言诚说道：“簪子我买好了，我这次不是为这这件事情来的，我想着跟你谈谈，就是我阿姆说的那事情……”
“行了，这件事情不是你能插上话的。”言诚眉宇间的怒气更是重了，他忍了忍看着站在面前的言巧儿一脸委屈地看着他，终是闭了闭眼将心理的火气压了下去。
“巧儿，这件事情我和你阿姆说得很清楚了。我不会跟阿爹分家，我是家里的独子，咱们村子也没有分出去过的说法。而且这件事情也不会影响咱俩的亲事。你想来也是知道，我这阵子在镇子上打短工也可以挣不少银钱。放心好了，定亲的事情会尽量照着你们说的来。”
言巧儿听了话撇撇嘴小声地嘀咕着：“你挣得那些银子还不够你阿爹卖药那。”
言诚听见这句话闭了闭眼没有接话。他转过身，背对着言巧儿说道：“好了不和你说了，我要赶去镇子上了，迟了是要扣工钱的，你也回去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言巧儿在后面叫了他几声，见他不回头也没停下来的意思。气地冲着他喊了几声跺跺脚转身跑了。
言诚最近已经习惯了。阿爹因为入了冬天有些受凉，病得厉害了些。言巧儿的阿姆几乎是一天一次地来家里闹。
起初的时候还只是阴阳怪气地问着“什么时候好，这吃药看病得花费多少。”
后来话里话就是嫌弃言顺，说着：“果然应了当年算命的话。命不好谁都克。现在连自己都克上。”还劝着他家捐点香火钱，别到时候把言诚也克上了。
因为这个吴秀儿后来都不愿意让他进门了，每次来了都要呛他几句，可是这样子也是堵不上他的嘴。
后来言诚一方面是被言巧儿闹得烦了，一方面也为着阿姆的原因给了言巧儿一些银钱，让他去买簪子。只想着这样家里能清静些。
谁知王桂花清净了没两天，就又跑到他家来。这次直言让言诚和言顺分家，要不就不把言巧儿许给他家，还会到村子上去嚷嚷，让大家知道言顺也克到自己家小爷没法子娶亲，看言诚以后还能娶哥儿不！
吴秀儿因着这件事气的不轻，但是又顾忌着言顺的身体和言诚的名声也只能忍着。言诚看着阿姆这般，心里也是难过得很。但是他是个小爷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本来他都说好了，想要去言巧儿家里把亲事退了，但是他阿姆让他先缓一缓等着阿爹身体好点了再办这事情，以免气到了他。
言诚慢慢地走着去镇子上的路。心里下定了决心，等着阿爹身子好了，就跟言巧儿去说。至于当年欠下的情分，他自然会攒够了银子还。想来这般言巧儿家里更是乐意。想到这里没有休息好的身体也充满了干劲，他提快了脚上的速度，想着早点赶到镇上能多赚些银钱。
第二十三章：偷听往事
虽然大早上出门就看到言巧儿，但是言小鱼的心情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反正他已经习惯了言巧儿盛气凌人的脾气了。
因为一路上磨磨蹭蹭，等言小鱼赶到村头的肉摊时，摊子上的肉已经卖掉不少了。也亏了昨天言山已经给郑屠夫先说了，郑屠夫给留好了肉。不然言小鱼这趟算是白来了。
郑屠夫叫郑铬，是个长得很是壮实小爷儿，今年也不过十九岁。但是因为常年的杀猪身上带了几分戾气，脸上又没怎么有表情，村子里的孩子大多怕他。那些个游手好闲的混子都不敢招惹他。言小鱼虽然见过他几次，但是这也是第一次单独到他摊子上来买肉。
“小鱼来了啊。”言小鱼正在踌躇着怎么上前，就听到有人喊他。抬头望去就见是郑屠夫的哥媳柳璃。刚才正好在郑屠夫身后被挡住了，所以没有看到。
柳璃是个长的得很是普通的小哥儿，但是只看一眼就会让人觉得脾气很好。据说郑铬因为长得太“凶”，又是做这种行当的，村子里的人多少有些忌讳。再加之郑屠夫没有阿爹阿姆，一直跟着自家舅舅过日子。虽然他舅舅把杀猪的收益传给他，但是后来生病撒手而去不说还花费了不少的银钱。
郑铬的亲事因为种种的原因一直拖了下去，直到了十七也没能说上小哥儿。前几年有个离着这里不远的镇子遭了地龙。那边村子上的农户家，遇到这般的天灾没法子之下开始卖小哥儿、小爷的。这柳璃就是被叔叔家卖到了言家村，让郑屠夫给看中了。
柳璃长的在小哥儿里不算是漂亮的，但是胜在性子好。因为家里以前是猎户也不害怕郑铬，俩人的日子过得平平淡淡却也是很不错的。
言小鱼乖巧地上前喊了声“柳璃哥”，又说了是阿姆让他来买肉的。
柳璃因为小时候在叔叔家里受了不少苦，伤了身子一直没能要上孩子。因此格外地喜欢村子里的孩子。对着平时见了他都会主动地说话的言小鱼更是喜爱得紧。
“恩，昨天大山叔跟郑哥说好了。我给你留了二斤腿子肉和五斤五花肉。”柳璃笑着将用绳子拴好的肉递给言小鱼。
“这钱昨个大山叔也已经留下了。你直接拿着走就是了，离身子远点，别蹭上油了。”
言小鱼走到柳璃身边接过肉笑着说了谢谢。柳璃看着他的笑脸就觉得亲近得很，又拉着他的手聊了好一会子话，看着时候有些晚了，想着他中午还要回去做饭才依依不舍放离开。
郑铬看着自家哥媳盯着言小鱼离开的方向发了一会子呆，就放下了手里的刀走到他身边将人揽到身前。
“阿璃，你是不是特别喜欢小鱼。”
柳璃看着郑铬露出开心的笑容，将头倚在他宽厚的肩膀上。
“恩，小鱼这孩子乖得很，每次见着我都要陪我说上一阵子话，也没见他厌烦过。”
因为柳璃是被卖到郑屠夫家里的村子上的，好些眼界低的人都觉得他不是好人家的孩子才会被卖出来。经常扯着自己家里的孩子不让靠近他，又加之郑铬是个宰猪的，小孩子们本身也怕得紧，如此种种倒是让俩人在村子上没有孩子缘。
不过言小鱼倒是个特例。他好像是特别喜欢柳璃，得了空或者在路上遇到了都会跟着柳璃说上一大会的话。就算是郑铬守在旁边也不会害怕地跑掉，让柳璃这个喜欢孩子的人着实高兴了不少。
“阿璃，你心里别难过，村子上那些多事的哥儿就是爱嚼是非，你别听他们瞎说。”郑屠夫笨手笨嘴地安慰着他。
“等着我去镇子上帮你买点糖块，你拿出来分给这些孩子吃。小孩子都是爱吃的，有了吃的就跟你玩了。”
“噗嗤。”柳璃听了这话笑着推开身后的人，“我又不是小孩子整天地想着玩。行了赶紧地干活，在大街上拉拉扯扯也不怕笑话。”
虽然嘴上说着不在乎，他心里却是暖暖的。自从阿爹和阿姆死了后，郑屠夫是第一给对他这么好的人。
看着郑铬有几分纳闷的样子，柳璃解释道：“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天天拿着糖在外面不吓着人家才怪。我想着你既然不让我帮着你一起卖肉，那我就在家里做些针线活，而且有空了我也可以去小鱼家。昨天大山叔还说让我去他家里帮工一起做喜被，要不是知道今天小鱼今天过来拿肉，我又没和你提前商量，今天一早我就去了。”
郑铬听了这话皱着个眉头，表情有几分吓人。要是早前刚成亲的时候说不准柳璃还会觉得是他恼了自己，现在却知道他只是不想自己累着。
“这事情你可得应了我，我去帮忙也累不着，还能跟着小鱼他们说说话，心里也舒服好多。”柳璃抬头看了郑铬一眼，脸上带了几分红晕低声的凑到他耳边叮嘱道，“你下午去镇子上的时候记得再帮我带两副药回来，我觉得最近吃的这几次身上好多了，怕是真的管用的。”
郑铬听了两只眼睛透出惊讶，直盯着柳璃猛看，两只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肩膀见他冲着自己点了点头，原本紧张的脸上瞬间绽开了笑容一瞬间那张狰狞的脸更是人见人怕了。
言小鱼回到家的时候李梅儿正好也从家里出来，就上前帮着言小鱼拿着手里的肉，七斤肉说沉不沉。但是拎着走一路子把言小鱼本来白嫩的手勒出一条红红的印子。
“让你出门带个筐子说什么也不听，你看看这手上勒出来的印子，你也不觉得疼。”李梅儿握着他的手看了一阵斥责道。
言小鱼只是笑着看着他也不接话，倒是把李梅儿看得有几分不好意思了，刚才那口气可真是十足的嫂么么的架势。
李梅儿看着言小鱼脸上的笑就知道他心里又打着主意想要取笑自个，索性直接拿了肉就走去屋子里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言小鱼呵呵的笑出声将狍子赶去了院子，自己就跑到屋里准备去喝点水。
他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里面谈话声。听声音是村东头的言齐家的哥媳刘瑾的声音。言小鱼本来是没想着偷听的，但是听见那人提到了“言巧儿”，瞬间就想起言巧儿那张阴沉着的脸，鬼使神差的就蹲在了门口听起来。
屋子里的人不知道言小鱼在门外，也就没了遮拦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言巧儿的事情。这次李秋儿请来一起帮着套喜被的都是平时处的好的，性子上难免的有几分相似，都是直爽的性子，自然是看不上王桂花一家子。
“你们是不知道。王桂花这次是真地豁出去了，半点亲家的情分都不要了。跑到言顺家的大门口就撒泼。还非说是吴秀儿要是不让言诚分出来过，就嚷嚷着让整个村子上都知道言顺是个克人的命，连自家小爷的哥媳都能克没了。”刘瑾一边穿针引线一边说道：“哼，吴秀儿这是顾忌这言顺在家里养病，不想把事情闹大了。我可不怕他，我和吴秀儿家可是亲戚，秀儿还得喊我声哥哥哪，我看不得他受欺负，拿了院子里的一盆水照着他脸上就泼了上去。”
刘瑾咬断针上的线拽了拽被子，看着那一趟引得很直，就又拿了根线穿到针上。接着边绣边说道：“当时那王桂花还想跟我这里耍横。我直接指着他的鼻子就骂了。‘我小时候可是跟着老爷子进过山打死过狼的人。人我虽然不敢打死，但是揍得他不能下床的胆子却是还有的。’他那个破胆子，听了这话吓得直发颤，灰溜溜地跑了，我寻思着言顺家里也能清静一阵子。”
李秋儿听了叹了口气，有几分懊恼地说道：“我和大山这阵子光忙活着大力的事情了，也没得时间去看看言顺，还不知道又出了这档子事情。”
“嗨，秋儿你别多想，我说了就是让你知道，别到时候王桂花又生事的时候你在不知道，你这阵子忙的着前不着后的，先不用管他，我教训他这一次能管个三五天的，”刘瑾豪爽的挥挥手，又拿着针线飞快的缝起被子来，“要我说啊，言顺家是真的倒霉怎么就修了这么一个亲家，那个言巧儿啊也不是个省事的，你说小时候这孩子就是性子别扭，但是也不和他阿姆似的不讲理还，死认钱啊。哎，好好的孩子啊，教坏了。”
“怎么着，这事情还有言巧儿掺和？”苏青儿停了下手里的活，有几分不相信地问道：“他可是和言诚有婚约的啊，这会子不向着公公和婆么也后的日子能好过了？这小哥儿是拎不清啊？”
第二十四章：知晓往事
“那是你的想法，你以为那言六家的孩子能这般想。不说王桂花胡搅蛮缠，就是言六那性子也是个见缝就钻。他家的孩子胆子可大着哩。”刘瑾啧着舌头嘲讽道：“我那天从他家门口走，可是亲耳听见这去言顺家闹的主意是他教给他阿姆的。他想着他阿姆先去闹着，等着言顺知道了下不来台，他再去劝和一下。这样既得了言顺家的好感又能分了家，说不准到时候言诚就能把家里的钱都分了去的。你听听，这小小年纪心思多深啊，吴秀儿是个直肠子，哪里会想到这些个歪歪门道啊。我也没法直接去说，索性就浇了王桂花一盆子水，把他这出戏提前给唱完了，让言巧儿接不下去。”
“这事情原来就是这样啊。哎，小小孩子就这样心机，平时真是看不出来。见了面说话嘴勤快得很，也没见过和村子里的小哥儿红过脸，哎，真是……”另一个一起帮忙的哥媳说道，“只是言诚这么好的一个小爷配这样的小哥儿真是瞎了。”
“是啊，言诚这孩子很是不错啊，这半年家里这么多事落下来，要是别的小爷只怕是会吓慌了手脚。这孩子硬生生地扛了下来半点抱怨都没有，我看着他每天又是上山采药，又是去镇子上打短工心里都替他苦。”胡鳕也停了手里的活。
他家里当时也是遭了难，阿爹一下子就去了，阿姆把他和哥哥带大了，他性子软常常躲在被子里哭。后来嫁的言正是个老实的庄稼汉子，就是性子也是太过木讷。他就狠了狠心将自己唯一的小哥儿言初九交给哥哥教养。
看着言初九性子大咧，敢作敢当也不怕事情，总算是没费了自己的心。虽说小哥儿性子强的不好，但是他受够了性子软的苦了，可不想初九走他的老路子。幸亏初九是个好命的性子虽然像个小爷却还是得了李木的心，总算是能有个好归宿，他的心也就放下了。
“谁说不是啊！你说言诚以前跟小鱼定下亲事的时候多好，那时候村子上可不是家家都羡慕啊！”刘瑾口无遮拦的说着。
只是这话说出了口就有些后悔了，他拿眼睛撇了李秋儿一眼，见他没生气就说道：“秋儿，你别怪我管不住嘴。我知道你不想提以前的事情，但是我是真打心眼里觉得言诚和小鱼这亲事好。你看看小鱼现在好得很，言诚家里虽说是最近不太平，但是他是个好的，我觉得当年那个算命的说的话不能全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