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担心成真
言诚家的房子从外面看要比村子里其他房子好得多，听阿爹说当年言顺叔可是下了血本的。
“吴阿么在吗？我是小鱼。”言小鱼站在门口喊了一声，不一会就听到里面地应答声。
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吴秀儿笑着走出来，褂子披在身上一眼就能看出，出来得很匆忙。
“小鱼来了，快进来吧。”
“唉。”言小鱼被吴秀儿牵着手走进院子里。比自家大了一圈的院子只盖了三间房子，显得很是空旷。空地上被分隔开，种了几趟青菜，只是这会还未长大。
“阿姆炖了鸡让我拿来给您尝尝。”言小鱼边说边将背篓放下来，伸手去拿砂锅。
吴秀儿连忙接过来，摸着还带着余温的锅身一阵地感动。
“这种时候也就你们家想着我们了。”
言小鱼笑着催促吴秀儿把锅子拿进厨房，将里面的鸡肉和鸡汤倒出来。
“阿姆炖了一下午，吃的时候添点菜进去就行了，不过阿姆叮嘱一定给言诚哥先倒碗鸡汤出来喝。”
看着言小鱼笑呵呵地一边叮嘱一边帮着收拾厨房，吴秀儿心里一阵的感叹。想着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更是觉得自家言诚命不好，摊不上这么好的哥媳。
等把东西放好，言小鱼就把空了的砂锅放回背篓里准备回家。言诚不在，有些话也不好问吴阿么，只能等下次遇到的时候再问了。
吴秀儿却拦着他说让他等等，这会天还早俩人也可以说会话，等言诚回来送他也好。
言小鱼面上笑呵呵边推辞着边朝门外走去，心里想着守着吴秀儿问言诚话，有些也不好说出口。到时候再问不出个所以然，更是尴尬，倒不如私下见面再问。
只可惜言小鱼的如意算盘没打成，他刚出门转头就看到了言诚。
“阿诚回来的正好。”吴秀儿拉着言小鱼的手笑着对言诚说道：“小鱼来给你送鸡汤，眼瞅着这天色黑下来，你赶紧送他回去吧。”
“不用吧，吴阿么两家离得挺近的，我自己走回去就成。”言小鱼客气地推辞着，眼睛却瞄向言诚。
吴秀儿刚要开口劝，就听到言诚说了句“那成，你自己路上小心点”，这刚到嘴边的话生生给噎了回去。
言小鱼这会也笑不出来，看着言诚正眼也不给自己一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赶紧跟吴秀儿打了招呼，匆匆地跑开了。
看着言小鱼逃也似的的背影，气的吴秀儿牙痒痒。狠狠地冲着言诚的后背就是两巴掌。
“你这是说的啥话啊！你李阿么特地炖了鸡汤让小鱼给你送来，你就这么回敬啊！”
“阿姆，咱进屋说吧。”言诚挨了两下也没抱怨，只是劝着吴秀儿进屋。
李秋儿看着回来的言小鱼闷闷不乐地问了两句，见他只是摇着头笑也就没有深究，让他进屋歇着，转身回了厨房。
言小鱼因为言诚的变化郁闷了两天也就放下来，毕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依他对言诚的了解应该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最有可能的就是言巧儿那边又生了是非出来。
言小鱼心里有了盘算，就常常借着出门遛狍子的引子，去言诚砍柴和采药的地方看看，希望能遇到言诚把话说清楚。只是不知道是言诚故意躲着，还是怎么着，一直未能遇到。
这天言大力趁着去东岭地里干活的空子，逮来了两只山鸡。很久没有聚在一起的言山和李大柱一家也约好了吃饭。
李秋儿一边炒菜一边跟旁边打下手的苏青儿说着家常话。
院子里李梅儿和言小鱼围在一起，看着言山他们收拾家里的空地，准备着给傻狍子搭个棚子。
“大山哥，大山哥在家吗？”门口传来急促地敲门声。
“小鱼，你快去开门，我听着怎么像是你吴秀儿阿么。”李秋儿因为手上占着油来不及过去，就急忙招呼着言小鱼去开门。
“来了。”言小鱼蹬蹬蹬跑去开门。
“吴阿么？”看着站在门口跑地气喘吁吁一身狼狈的吴秀儿，他难掩惊讶。
“小鱼，你阿爹阿姆哪，在家不？在家的吧！”吴秀儿一脸焦急地抓着言小鱼的手问道，因为太过着急将他的手腕勒的通红。
“在的，都在的。阿爹，阿姆！”言小鱼顾不上手腕处传来的痛楚，赶紧扶着吴秀儿往里面走。
“怎么了？”李秋儿听见呼喊赶紧地擦干净了手擦走出来。看着吴秀儿的样子也是一阵地惊讶。
“秀儿，这是出啥事情了，是不是言顺不好？别急，快，小鱼，叫你阿爹和大柱叔去！”言小鱼点了头，急急忙忙地往后院跑去。
李秋儿扶着吴秀儿坐下，安抚道：“秀儿，别慌张。凡事有我跟你大山哥在哪。”
“嫂么么，阿城出事情了，我怎么办啊。嫂么么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吴秀儿见到李秋儿心里的委屈再也藏不住，抓着他的手大哭起来。
“顺子家的，你说啥哪，言诚怎么了？”言山跟李大柱匆匆忙忙从后院跑过来就听见这一句话，赶紧地追问道。
“大山哥，你赶紧地去找找阿诚吧。”吴秀儿看到言山出来也顾不上哭了，赶紧地上前拽着言山的衣角。
“大山哥，我听村子上的人说看到阿诚往大巴山跑去了。我求你了，大山哥，你快去把他找回来吧！”吴秀儿边说边挣脱了一旁伸手扶着的他李秋儿，整个人跪坐在地上，作势要给言山和李大柱磕头。
“你这是干嘛！秋儿你还不赶紧地把人扶起来！”言诚边喊着李秋儿扶起吴秀儿，一边招呼着言大力让他去言顺家照看言顺。
“弟么，谁告诉你阿诚进山了。”
“村子西头的阿忠叔告诉我的，他说看到阿诚去的方向就是大巴山。大山哥，我害怕这孩子是当了真，真去山里了。”吴秀儿哭地上气不接下气。
“行了，弟么你和你哥么先在家里等着，我和大柱这就去找人。”言山边说边急匆匆带着李大柱走了。
“秀儿，你别着急了，阿诚不是没走多久，肯定是能追上。”李秋儿一边安慰吴秀儿，一边让言小鱼去把炖好的鸡汤盛一碗给他压压惊。
言小鱼端着满满一碗鸡汤劝着吴秀儿喝，吴秀儿却是一口也喝不下去。
“秀儿，这是怎么回事，前几天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阿诚怎么就想着要去大巴山啊。”苏青儿看着一脸憔悴的吴秀儿担心地询问着。
“是啊，秀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秋儿也焦急地问道，一边的言小鱼心里也是担心得很，这回却没法插话，只是眼睛紧紧地盯着吴秀儿，想要看出些因由。
“到这时候了，我也不瞒你了。哥么，刚过完年那阵子，当家的和阿诚都想好了，定下了心去王桂花家把婚事给推了。阿诚当天就拿着从镇子上打短工挣来的钱去说了。”
听到这话，言小鱼心里喜忧参半。喜的是他没有看错言诚，忧是只怕后面言诚进大巴山也与此相关。
“当天阿诚回来一直闷不吭声，我怎么问都不说，最后也只说王桂花就是想要钱，他自己解决就是了。结果阿诚第二天进镇上找一起做过短工的伙计借钱的时候王桂花又到家了去闹了。”吴秀儿哽咽着说道：“当时顺子也在屋子里，一时没留神我就让他跑了进去。他当着顺子的面一个劲地说想要解除婚约也行，对外得说是咱们两家的错，而且还得给他银两。要不就闹得全村子都知道是顺子拖了阿诚没法成亲，让阿诚说不上亲事。”
“他敢！”李秋儿气地直哆嗦，他知道依着王桂花的脾气话定然是说的不会这般好听。
“他说说看看，我非拔了他的皮不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就不来跟我说一声啊。”
“那会当家的气得厉害，硬生生地吐出了一口血。他脾气拧嫂么么你也是知道的，而且他老是觉得事情到底是我们没有办好，才连累了你们家，死拦着不让我告诉你们。我担心他再气出个好歹来，也就瞒下来了。”吴秀儿接着说道：“顺子心里闷着气，说什么都不肯去看郎中，也不肯吃药。谁要劝他，他连饭也不肯好好地吃的。”
“你啊，就是太实心眼了。顺子最听大山的，出了大事你就应该直接让阿诚来找大山啊。”李秋儿叹了口气，知道现在说什么也不适合了。
“哎，嫂么么我想过让阿城来说的。只是因为退亲的事情是阿诚去说的，顺子只觉得是阿诚惹出来的祸。后来爷俩关在屋子里说话，也不知道是说到什么不合适，顺子又动了火气直接动了棍子抽了阿诚一顿。而且还说了，要是阿诚再敢来你家乱说，就把他赶出家门。他正在气头上我也不敢劝啊。这不是前两天脾气下去，好说歹说才让阿诚找来的朗中给看了，只是父子俩闹了矛盾谁也不低头，顺子半句话也不愿意同阿诚说。”
“哎，父子没有隔夜仇，你也不要担心。郎中怎么说的？”李秋儿这会也顾不上关心言诚的事情赶紧地追问道。一旁的言小鱼听说言诚挨打倒是想要问两句，无奈插不上话。
第三十六章：银色烟雾
“郎中说是伤了心肺，又是寒冬腊月的寒气入了体内，久聚不散。”吴秀儿叹了口气说道：“郎中给开了个方子，这药引子却是要百年的老参。那郎中只道这方子如果服下定能好的。只是这百年老参又怎么是咱们这种人家买的起啊。我本来想着各处借些个银钱凑凑看能不能去镇子上买来。”
李秋儿听到这点点头，家里最近虽然因为大力准备成亲花销大一些，但是存着的银钱还是有一些。村子上的人大多关系都是不错的，若是真地开口定然是能借到的。
“可是哥么么你也是知道顺子脾气倔得很，心里因为王桂花那番言语说什么也不肯让我们出来借银钱，一直说要是他知道了立刻就去死了彻底。”吴秀儿一边说着一边又哭了出来。
“他那阵子病的厉害，我是真不敢再说什么了。而且阿诚也不肯再来麻烦大哥一家了，只说他自己去想办法。我那会子只以为他是跟他阿爹赌气，我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就听说了大巴山里面有人参的事情，这悄不声响就进山去了。”
“哎。”苏青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一时间整个屋子里只余下吴秀儿低低地哭泣声音。
言小鱼几次张嘴想要说话，却没能说出一个字来。事情来得太突然了，他突然有些后悔。如果去送鸡汤那天自己不那么在乎面子，直截了当地问了，也许吴阿么会告诉自己，这样就可以早点告诉阿爹，言诚就不用进山……
不，言小鱼兀自摇了摇头。依着言诚的性格这件事情觉得不会让他知道的，要不那天也不会急着赶走自己。而且言诚一直忙着地里的活，想来进山的事情也早就盘算好了。
但是什么也不肯对自己说的言诚究竟把他放在什么位置，这种过度的保护他言小鱼不需要。
言小鱼叹了口气，现在只能等着阿爹和大柱叔的消息了。他下定决心等找到言诚一定给他一巴掌，然后告诉他好多事情并不需要他自己扛着，他可以陪着他一起走下去，再难都不怕！
不说言小鱼自己怎么想。这会李秋儿只觉得心里沉甸甸地，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是看着哭的伤心的吴秀儿，他只能甩了甩头将那个想法从心中抹去。
“秀儿，你别担心，大山他们肯定能把人给追回来的！”李秋儿安慰道：“你可不能哭伤了身子，顺子那里可是还要你照顾的！”
吴秀儿终于在李秋儿和苏青儿地劝说下平复下来。他担惊受怕了半天这会也是疲惫不堪，强打着精神等着言山回来。
众人焦急地等了半天，一直等到太阳快要落下，言山和李大柱才走了回来。
言山见众人看到他都站了起来，一脸着急地看着，只是摇了摇头，便默默地走到桌子旁边端了一碗水喝起来。
“你倒是说话啊！人那，阿诚人那？”李秋儿见状心中已经有了感觉，但是却又抱着希望。
言山也不应话，只是一味地低着头喝茶。
“嫂么么。”李大柱看了眼屋子里的人，顿了顿开口道：“我们沿着小巴山往里找，没能追上。倒是碰到了刚好从山里面出来的言蒙，他说下午的时候远远地看见言诚跑进大巴山了，他也没能喊住。”
这话音一落下，就听见吴秀儿本来压抑地抽泣声再也抑制不住。
“顺子家，你放心吧。我这就出门去找人手，明个一早就进大巴山去找人，指定能把阿诚找回来。”言山沉闷了半天终于开口说话了。
“你今天先在这里住下，顺子那里我已经让大力去照看了。先瞒着他，就说你和阿诚回趟阿姆家。饭就有你哥么么做好了送过去。”
李秋儿一边点头应声，一边同旁边的苏青儿安慰着吴秀儿。
言小鱼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蒙了，阿爹后来的话也没在细听。来到这里有一段时间了，关于大巴山的事情听人说起过不少，所有的人都知道那是一个只入不出的地方。
大巴山不光是地势险峻，其中猛兽颇多，因此虽然都听说过山间多有珍贵药材，却也少有人进入。
以前战乱年间民不聊生，周围村子里的人为了养家糊口也曾经组织了村子里的青壮劳力进过山。虽说也会带回一些好东西，却是死伤颇多，而且常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十去九不归。
等到了太平年间，人们就更是不再去冒那个险了。大多离着它远远的，觉得这山邪性得很。
言小鱼想着这些，心里七上八下再也安宁不下来。等他回过神来就见阿爹同大柱叔又出去了，八成是去找人帮忙了。
李秋儿陪着吴秀儿说话，指使了言小鱼去将饭热好了先给言顺那边送过去。
等忙活了半天，言小鱼觉得肚子一阵阵的抽疼，才反应过来现在虽然是晚上了，他们却是中饭也没有吃。
李秋儿见他伸手按着胃部，也是想了起来，就没有让他去送饭。一来是心疼小哥儿怕他饿着，二来则是怕他小孩子心思，再去言顺家说漏了嘴，就干脆自己去送饭了。
在李梅儿和苏青儿地安抚下吴秀儿的心情终是平复下来，他知道这会家里绝对不能再出事了。接过了言小鱼端给他的稀饭大口大口吃着，像是要把那份无助与担心一起嚼碎了咽下肚里去。
等照看着吴秀儿吃过饭，又将人苦口婆心地劝慰到言小鱼的屋子里躺下休息，苏青儿才同李梅儿他们一起坐下准备着吃饭。
言小鱼捧着碗坐在李梅儿对面，用手里的筷子慢慢地搅着碗里的面，肚子里饿地钝痛却死活吃不下去。
一碗白生生的面条要是放在平时可是要抢着吃的，今天却好像失去了香气，就连苏青儿也只是端着这碗平时只舍得给家里小哥儿吃的面愣神。
李梅儿看着大家这般，心里焦急得很，忙劝道：“阿姆，小鱼你们快些吃点吧，再不吃这面可就要凉了。”
苏青儿回过神来，想着平时言小鱼身子底子就弱些，这节骨眼可不能生了病。连忙也跟着劝解言小鱼叫他多吃，只说这好人定是会有好报的，老天爷公平得很。
勉勉强强撑到吃完了饭，言小鱼就搬着个凳子坐到大门前面等着。看着门前通向大巴山的路，他在心底里期盼着，也许等天黑下来，言诚就会像以往一样笑着从路的另一头慢慢地走过来跟他打招呼，然后背着柴火赶回家里去……
天渐渐黑下来，月亮悄悄地爬上了天空，银色的月光撒在路上，薄薄的雾气铺散开来。言小鱼的眼睛困得眯了起来，却仍旧不肯听劝，执着地守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