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内力的压制,疼痛更是毫无克制地席卷全身,慕忆闭目感知,气海丹田空空如也,半分忙也帮不上。
心口的抽痛更是无休无止。
慕忆将手盖上,掌下的心脏停顿了几响,刹那后又恢复剧烈跳动。
“呃……”慕忆浑身颤抖,若困兽一般从喉咙里蹦出一个单音,嘶哑得不似本声。
余下的几声呻6吟,都被他狠狠地压在喉咙深处。
痛,太痛了……
这种痛苦带走了他所有的力气,慕忆十指攥紧,汗湿重衣,连翻身都无法做到,眼神无力而空洞,静静等待着黎明的降临。
长夜漫漫,只有他还在黑夜的最深处苦苦挣扎,然而此夜似是无止境一般漫长……
如同这附骨之蛆的疼痛一般,不死不休,终将带走他所有的生气。
就像他这个人一般,生于暗夜,本便注定被抛弃在暗夜深处,无人察觉。
是啊……生死何益?最重要的存在理由已然弃他而去,唯一的师傅不知如今身在何方。
往昔依赖的,今已远游;往昔信任的,都尽数背叛。他不再被需要,不再被仰望,不再被敬慕,他的存在甚至成为这些人的眼中钉,跗肉之刃。
慕忆放松了绷紧的全身,似乎是放弃了一般,颓然地任由疼痛流窜全身。
“大哥……”
与周念的一场缘分如同诅咒。恍然回首,原来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前生一定是他欠过周念什么罢,是以才如此痛苦,如此悔恨。
七年了,这个人一直离他那么远,又那么近。是他爱不成,不爱更不成。悔不得,恨不得。
千般万般思绪都纠结在心底,纠结得他几乎窒息,却依然能在周念面前展颜欢欣。
人生有多少个春秋,又有多少个无憾无知的七年?周念抛弃他了,这个认知在黑夜中慢慢清晰。
那个人注定属于光明,他自己杀孽重重,血腥难赎,是以总愿意那般靠近光明一点。偶尔也会闪起那样的念头,若那个人同自己一样黑暗,是不是,就会有一丝可能呢?
可是不会再有那样的机会了,从此之后,终是要他孤身一人,独自踟蹰于禹禹长夜。
哪怕再过无数个七年。
哪怕白发满头。
慕忆只觉得满身满心涌上绝望,不止是因为那经常需要忍受的非人剧痛,更是因为曾经丰碑的一夕倾塌。
第12章
“公子,昨晚很热吗?怎的出了这么多的汗。”唐芜收拾着床铺,不期摸到床褥都是汗湿的。
奇怪,还未到夏季啊,昨日教主还感叹过天气凉爽呢。
慕忆已经换了一身银色衣袍站在房内,闻言抬头,淡淡的嗯了一声,面上看不出什么神色。
“是么……”唐芜有些奇怪。“那我这便去为公子换一套薄一些的被褥来,公子稍待,先行喝药吧。”
说罢,没有看慕忆,径直抱着被子出门了。
这么长的时间以来,慕忆的随性也放松了唐芜的警惕,现在服药已经不会再死盯着他了。
慕忆走到桌前看着那碗药汁,指节分明的手掌拂过碗沿,厌恶地蹙眉,片刻后将它端起,倒进了手旁的一盏盆景内。
这像废物一般圈禁的日子,不知何时是个结尾。凌云教总坛离澜溪镇不远,按时间来算,在追魂阁第五分楼的慕五应该能够大体摸到自己的处地,若是能再等一段时日,或许能助自己脱困。
只是慕忆从来没有等别人救济的习惯。况且,自己能否再等得还是个问题。
这药再喝半月一月,怕是废了。
慕忆再次试着调动气息,那可怜的一点仅余的内力一入丹田,就如泥牛沉海一般消失不见,一切都是徒劳。
若是内力尚余几成,至少还有一拼之力。
慕忆闷咳几声,冷风灌入肺腑,引发了一阵更剧烈的咳嗽,牵动断骨处又是一阵阵抽痛。别说迟渊,赵承华,就是武林中稍有名气之人的一拳,他现在也是受不得。
唉……生死有命。强如慕忆,此刻也有些无奈了。
慕忆一回身,差点撞到一个玄衣男子的身上,对方的大手正举着,要不是慕忆有感应回了身,那手就拍到他肩上了。
对方灵活地一闪身避过,风流的桃花眼上带着不羁的笑意,“慕阁主,幸会啊。”
见慕忆不语,对方也毫不介意,“在下裴拓,听说教主在东边养了个美人,特地跑来看了看。”
说着,又上上下下将慕忆打量了一遍。
“唔……背影看,我见犹怜,倒真是个美人。可惜正面…虽不失清秀…哎……也没有传闻的好看啊……”裴拓自顾自地说着,完全不顾别人的反应。
慕忆倒也不动怒,拂了拂袖道,“来者即是客,裴少侠请坐。”
“你不问我是什么人?来做什么?”裴拓挑眉。
“既能绕过唐芜和院外的护卫,又知晓在下身份,自然不是一般人。”慕忆随之坐下,给他添了杯茶。“若你想说,自是不必在下问。”
“倒也是个有趣的人。难怪教主要头疼。”裴拓也不否认,“可惜,我这便要离开些时日,否则定要多多来拜访你。”
慕忆点头,也不多问。“若要详谈,来日必有机会。”
裴拓见那人一脸淡然,心中称奇,也是起身道,“我本是顺道拐过来看看,如今要走了。慕阁主,你可要等我啊。”
慕忆淡笑道,“好。”
第13章
伤后慕忆精神不济,经常容易困倦,傍晚夕阳的温度尚好,他便拿着一卷书倚在椅子上睡着了。
感觉到不妥睁眼的时候,迟渊的脸正在眼前,伴随而来的还有阵阵酒气。
“迟教主这是做什么?”慕忆不悦地皱眉。
“上6你。”薄薄的两片嘴唇一碰,蓦地爆出两个字。也不等慕忆有所反应,把人扛起来粗暴地扔到了床上。
慕忆猝不及防地在床上滚了个滚,支起身子道,“迟教主疯了不成。要撒酒疯别处去,慕某不是女子!”
迟渊置之不理,重重地覆上还在挣扎着的身躯。口中热烫的气流正好拂上慕忆的脖颈,“本座为了捉你费了那么大一顿功夫,又担了这么多风险。没想到倒是捡回来一个这般无用之人。”
“既不能为我所用,留之何益?不过慕阁主之长相倒是与苏州秦馆中人相似,不若让本座先尝尝滋味。”
这话里话外,竟是那他当小倌了?慕忆气的浑身发抖,“滚……”
挣扎中,慕忆领口微开。他本就肤色白净,如今顺着领口,能看到半边裸6露6出的锁骨,还有因为支撑而起的小小颈窝。经过半月清减,这半边锁骨的轮廓更加清晰,搭着薄薄的肌理,振翅欲飞一般美好。而那掩盖在衣料内剩下的部分,更是引人遐思,无声地诱惑着人去揭开。
迟渊冰凉的手指已经顺着微敞的领口探入,掌下触到的肌肤温软滑腻,虽然并不如女子一般凹6凸6有6致,却是匀称得当。他的手掌顺着锁骨一路向下,划过瘦削的胸膛,感觉肋骨根根分明。口中不禁调笑道,“恩?怎的这般瘦了。莫不是唐芜未将你喂养好?”
话语未尽,直觉颈侧一阵寒凉,迟渊毫不迟疑的侧首,精准地捏住那手腕的内侧,顿时来袭之势被紧紧制住。力道之大,顿时慕忆听到了自己骨骼传来的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一根闪着幽蓝光泽的细针,被夹在两根长指之间,而这只手的主人眼神凌冽坚定。
迟渊啧了一声,将这根针夺了过来打量片刻。“细雨?倒是本座大意了。”说罢,反手一掷,将那根针整身掷入墙中,顿时墙上之留下一个细密的空洞。
“呵。慕阁主还有什么招数么?”迟渊冷笑道,伸手扯开慕忆的发带,最后的几根细雨都无处遁形。
可恨他身受重伤,内力又被诸番压制。慕忆衣裳凌乱,头发披散,只觉自己此刻说不出的狼狈。
迟渊本便不存怜惜的意思,扯过慕忆的长发,将他的脸拉到近前,满意地观察着对方因为被扯痛而露出的忍耐表情。手上扯得力道加大,慕忆的下巴牵动不由得抬起,露出一段长长的颈线。白玉一般的色泽,在昏暗的光线中,依然折射着柔和的光彩。
这样扬起的姿势正好将喉咙暴6露在迟渊的眼皮底下,如同濒死的白天鹅一般,优雅且美丽脆弱。他没有犹豫,俯身啃啮。
“呃……”慕忆猝不及防。感觉自己全身被一阵强势的气息笼罩,脑袋更是被牢牢固定,动弹不得。
他实在不习惯这样脆6弱的地方陷6入别人的唇齿之间,这样细碎的啃啮,让他如同被扼住一般呼吸滞涩。
托了那味五散子的福,他现在一点内力也提不起来,完全反抗不得。
迟渊扣住慕忆的腰,手下沿着腰线反复摩6挲。这般狎6昵的姿态让慕忆脑海一片空白,又惊又怒。
一路摸索到最关键的地方,温顺的器6官纳入掌控。从上俯视,身6下的人表情有些晃神,又带着几分无措。迟渊本是三分的火气,愣是被那意外滑腻的手感给激得燃成了十分,将无力的那人捞起来摆成屈6辱的跪姿。
慕忆的右手被制住摁在身侧,右肋的旧伤经过一番牵动痛感又开始活跃,几番折腾,他张口也是有些嘶哑,“放手……”
迟渊充耳不闻,长指寻着那处紧闭的所在,直接并指探6入。身6下的人顿时如砧板上的鱼一般弹跳了两下,却还是被他死死压6住。
“啊……”
“先生这是忍不住了?莫急。”迟渊凑近对方的耳朵,调笑道。手指被润湿,他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他存心侮辱,男子那处本便不是用来做这种营生的,两指便可将干6涩的入6口撕6裂。
一点点血腥气弥散开来,迟渊越发有些难以抑制地兴6奋。若说美人,他贵为一教之主,怎会没有人愿意前赴后继地自建珍惜,何苦去强迫?更何况,这人又不是美得天仙似得。
只是身6下这人身份特殊,他曾经那般高贵不容亵渎,如今一朝落尘,反差之大非常人能忍受。
囚禁不能让他疯狂,如今这般折辱他,才是能教他生不如死,教他的骄傲无处秉持。
正如困在笼中的老虎,即便是被猎人捉了过来关在笼子里,仍是野性难驯。若是一朝跃出笼子,定是要反噬其主的。不若拔其锐齿,去其利爪,让其从一山之王变成一介病猫,再加以鞭打呵斥,这样才能居高临下地进行驱使。
即便效果必定不如野生老虎一般勇猛,也聊胜于无。
“先生这是舒服的说不出话了?说是大哥,先生定也曾承欢周念之下罢?在你看来,本座与周念,那个更厉害一些?”迟渊不无恶意地问道。
手掌略过的肌肤原本干爽,此刻已然汗湿,有些粘腻。慕忆整张脸埋在床褥之中,一把窄腰尽数落入迟渊掌控,全凭他支撑。闻言浑身巨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迟渊忽觉有些不妥,伸手将慕忆翻过来,只见其脖颈之间全是冷汗,细白的下颌上蜿蜒着一条血线,眼睛紧闭。
“你敢自尽?”迟渊怒道。出手如电,咔哒一下利落地卸了慕忆的下巴检看。其动作和反应干净利落,哪里有半分醉酒的影子?
慕忆闷哼一声,连反抗都没有力道。
谁说他这是咬舌自尽了,慕忆觉得自己委实冤枉。然而此刻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右肋闷痛,转眼便晕了过去。
妈6的!迟渊暗骂了一声,顾不得自身“火气”难消。立刻起身叫唐芜请来胡老。
胡老来到后,先是掀了掀慕忆的眼皮,又慢悠悠地给他切脉,片刻后方道。“急怒攻心,引发内伤咳血罢了。”
“之前已然伤及根本,老夫费了大力伤势方见好。若是再来这么几次,怕是撑不住了。”胡老慢悠悠地说,眼皮都抬不动的样子。
迟渊本便是憋着一肚子窝火,此时更是发作不出来。“那他何时能醒?”
“约莫两三天。”胡老说了一句,忽然想起道,“老朽切脉,发现这位气海仍是翻腾不定。斗胆问一句,可是日日服用散功之药?”
迟渊阴着脸道,“是。”
胡老也沉下脸色,“老朽不知此人是何人,只是医者父母心。老朽必须禀告教主,五散子短期虽与人无碍,但是用在重伤之人身上,实则为大伤之物。”
“以此人这等情况,已是经不起这般折腾了。”
迟渊不答,无言俯视着昏迷中慕忆的脸。再瞧了几眼,突然心中一个搁楞。
此时慕忆全身冷汗,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颈间鬓发间都沁出冷汗,唯有那一张白皙的脸,依旧清爽。
连名字都不为人知,那么脸呢?慕忆为周念义弟,周念与自己年岁相仿,慕忆没道理才是弱冠之年。
一个猜测渐渐成型。
迟渊缓缓伸出手,顺着那脸颊边缘摸索,片刻后,伸手扯下一张精致的面具。
“好,很好。”迟渊沉声道。
躺在床上的人对这一切无知无觉,闭起的长睫如墨翅一般覆着眼下的一圈微青,昭示着其主人多日未曾安眠。面色虽然灰败惨白,却依然不掩脱俗风姿。这样的一张脸,是真的称得上裴拓口中的美人了。
比之易容,更是不知道好看了多少。
这样的风骨,似乎本来就该配着这样清隽无匹的一张脸。
迟渊却是浑身一震,视线凝固在那人右唇角的一点小痣上,忍不住伸手去触碰。“这是……”
长夜……风雪漫漫……锦衣……
迟渊手掌不知觉的攥紧,对身边胡先生的问话恍若未闻。
“原来……竟然……是你……”十指松开,迟渊发出一声长叹,不知是带着愤怒还是释然。
第14章
胡老说得其实很准,第三天日上三竿,慕忆便悠悠转醒。
慕忆心中清楚,自己的底子一向不薄,这次轻易便昏厥虽说与旧伤有关,怕也和前日夜里那一场噬心剧痛脱不开联系。只是醒来时,却是意外地没有太过难受,除却那不可避免的全身酸涩虚脱之感,并无其他感觉。想必是昏迷中有杏林高手为他推宫过血,化了胸口些许瘀滞之气。
唐芜再端来药的时候眼神有些奇怪,慕忆似有所感地顺着她的目光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哦。原本贴着的面具没了。这面皮,是昏迷后被迟渊那厮扯去的么?
反正此时此刻也无需伪装,不必处处提防着外人揭破自己的身份。一个面具么,无妨。皮相而已,不重要。
接过药碗浅尝了一口。能感觉出这次熬制的时间很久,药材的味道都混合到一起,慕忆只能尝出其中几味。茯苓……珍珠粉……人参……其他倒也常见,只是这人参,定然不是七八年的凡品。
只是,往常日日都有,一顿也不落下的那味五散子,倒是没再加。
奇怪,这位教主倒是良心发现了么。然慕忆没多问,仍是将一碗药都尽数饮下。
阶下囚么,就该有阶下囚的自觉。
慕忆自己过手的人也不是少数,他自己就很讨厌手里的人聒噪。这下轮到自己身陷囹圄,更是将沉默配合精神发挥到了极致。
唐芜也不禁对慕忆有些另眼相看,普通人若是乍然遭此大难,身为男子又险些被辱,定是承受不住。可是慕忆醒来后既没有大闹一场,也没有找自家教主拼命——虽然肯定拼不过,而是在喝药!
他现在居然一脸平静地倚在床头,在喝药!
这人必是精通医理,知晓药中大概是什么玩意,然而,不论药中有没有散功之效,这人都是一样对待。教主本是吩咐自己看着这个追魂阁阁主,自己原本也是打着十二分精神的,可是……这人未免也太好看管,太过温和无害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