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出头的年纪,总是学不会忍耐,换如今这年龄,反而做不出那样的事情了。
这样想,其实霍连生也是二十出头的年纪。
“嗯?”夏琛还在撒娇。
再大的脾气也没了,韩天羽回抱住夏琛的腰,就让他这样腻在自己怀里。
或许该说点什么。
说夏琛,你不许再与霍连生亲近了,我不喜欢。
可是,会不会显得太小心眼了一些?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的响起。
夏琛翻了个白眼,就这么将全身重量压在韩天羽腿上,接起电话:“李婶?”是家中的保姆,怎么会打他的电话?
“少爷,不好了,你快些回家吧,老爷在家里发脾气,谁也拦不住。”
韩天羽挑了挑眉,夏琛一低头,额头撞上了对方的,碰一声,他呲着牙咧嘴问:“颜夙呢?”
电话那端的人哪里看得到这里的小动作,继续絮絮叨叨的回答着,也说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夏琛敷衍的回了一两声,挂了电话,从韩天羽身上翻身坐回到座位上,拉开隔板让司机送他回家。
韩天羽心里叹息一声,“出事了?”
“谁知道。”
就路上堵成那样,真出事现在回去也晚了,该看的戏一幕没看着,倒是家里的饰品少了一些。夏琛心想难道是他那瞎眼爹砸的?颜夙和夏然究竟作了什么孽,让一向宠他们到心尖上的他爹大发雷霆。
夏琛回来了,眼尖的人立即上去向书房里面生闷气的他爹通报消息,果然不到片刻,对方便召见他了。
敲了两下门,进去,他爹满脸乌云盖顶,可见是真生气。
夏琛也不拐弯抹角:“听说你今天教训颜夙和夏然了?”
他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怎么现在才回来?”
有病,就他家离公司那一路堵,现在能回来已经算快的。
见他不答,他爹也只能生硬的转移话题:“虽然子女到了年纪,很多事可以自己做主,可是我还是想多问一句,你和那个男孩子,真的没什么吧。”
都粘腻成那样了,他爹还能说两人真的没什么,也是有才。
“既然知道我可以自己做主,何必多此一问。”
“夏琛!”
“还是和颜夙夏然有关系。”怎么想,对着颜夙夏然后大发雷霆后也不该问自己这个问题,难道其中有什么猫腻?
他爹脸立即黑了:“没有。”
哦,明白了,还真有关系。
第二十八章
事后夏琛堵了家中的佣人,终于问清楚怎么回事,不过那答案太过惊世骇俗,差点令他笑出声来。
起因还是出在他与霍连生那张照片上,那般亲密,那般缠绵,吓得他那在外地拍戏的亲弟弟都回来看望,可却不是看望他,而是看望颜夙。
据说那天他爹原先是不在家里的,颜夙一个人在房间里喝酒,夏然就去陪他,也不知怎么着两个人便纠缠在一起了,场面倒还没突破下限,不过一眼望去就知道不对劲。
夏然哭着喊着抱住颜夙,说哥哥有什么好,你通通说出来,我照着改,一定改成你喜欢的模样。又说颜夙,你明明是应该喜欢我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一直保护我,第一次与哥哥见面,你也是为了我将他推倒在地上,你明明应该喜欢我的,为什么却喜欢上他?这不公平。
事情也巧,两个人在房间里半个多小时,刚开始还克制了,直到最后夏然感情崩溃说出那番话时,他爹回家了。
听了清清楚楚。
别看他爹在得知夏琛与一个男孩子接吻后表现得淡定异常,那是他压根儿不信夏琛是真心,所谓的开明也是做给别人看的,真真看着夏然对着颜夙掏心掏肺的表白,只恨不得把这孩子一巴掌拍死在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他这辈子是作了什么孽,结发妻子病死了,续弦不过是回头找了个初恋情人,结果让他儿子对他横眉冷竖的,另一个儿子吧,没从小带,对他的依赖还不如颜夙多。
或许没人信,他爱夏琛,是真的爱他。从她妈怀孕起,他就将所有的父爱全部倾注在夏琛身上,在B超室第一次听他的心跳,看他渐渐成型。出生后第一个抱他的人也是他,那时公司规模还没有这么大,他也不是很忙,经常带他。他为他洗过澡,换尿不湿,五音不全还要哼着歌哄他睡觉,二月二的时候还亲自为他剃龙头。刚几个月的孩子特别脆弱,夏琛不知什么缘故,嘴角起了一圈湿疹,他心疼的死去活来,熬夜买了金银花回来煮给他擦。
男女之情是一回事,父子之情又是另外一回事,他对他的爱一点也不比他的母亲少,也从未想过停止。夏然真的是一个意外,乍猛看到自己还有那么大一个儿子,自己都吓了一跳,爱也有,愧疚更深。
他总以为自己既可以继续与夏琛相依为命,又可以与夏然重拾父子之情,但是夏然已经大了,他永远也得不到夏琛当初从他那里得到的东西,也只对他的要求一味给予,反造成宠溺他的假象,与夏琛渐行渐远。
怎么会渐行渐远?夏琛即便什么都不做,端端只站在那里,他看着便心生欢喜,夏琛对他,怎么就做不到?
而眼前这样的事又这么惊世骇俗,足以令任何一个家长风度尽失。
夏琛与所有知道内情的人同样想法,颜夙怎么可能喜欢他?颜夙便是喜欢夏然,也不应该喜欢他呀。
这算怎么回事,颜夙原来一直喜欢自己,闷不啃声的,看到自己与霍连生接吻,失意饮酒,而后惨遭夏然表白,被他爹逮了个直播现场。
可笑,实在太可笑了,他爹乱搞男女关系,终于得了报应,三个孩子全成了同性恋,还单箭头乱仑。
此时想起颜夙从前看他的眼神,偶尔接触的肌肤,真真寒毛都竖了起来。
这个时候不去踩一脚,真不符合他这灰姑娘的姐姐定位了。
夏琛信步来到颜夙房间外,敲门。
颜夙容色憔悴,十足的凄苦落魄。
夏琛直接问:“听说你喜欢我?”
颜夙愕然。
唇角弯起,又对他笑得一脸春光明媚,说出来的话却字字诛心,他说:“真恶心。”
第二十九章
路上夏琛哈哈大笑,他从未如此痛快过,几乎笑出眼泪来。
笑着笑着又想起小时候,他刚失去母亲,他的父亲就带着一个女人和两个孩子来到家里,尴尬的指着那个女的说这是你的新妈妈,这俩是你新弟弟。
其实这事儿到现在他也想得通,情爱本来就是浮云,多少男女貌合神离结婚也只为了搭伙儿过日子,便是恩爱夫妻,其中一方身故,另一方十有八九也会重娶。他只恨他父亲娶的人是夏然的母亲,那个让他母亲病重时仍然为之抑郁的狐狸精。
他的父亲怎么不懂,他和夏然从来都是有你没我的关系,指望他成为一个好哥哥,无异白日做梦。
而他刚才将夏然的心上人践踏到尘埃了,多解气。
他实在看不出来颜夙爱他,颜夙从来只保护夏然,防他像防什么似的,这样也算爱的话,这爱谁摊上也算倒霉吧。
到了韩天羽家中,迫不及待的分享一切,韩天羽却不见激动之色。
夏琛微微一怔,心中闪过不可思议的想法:“你不会早看出来什么吧?”
韩天羽想了想,才答:“唔,就是有时候觉得他看你的眼神有那么点意思……”
“什么意思?”
“……酸溜溜的?”
这形容,夏琛脑补了一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大约也被刺激到了,这晚上夏琛做了一个梦,梦中又回到了他敲颜夙门那一刻,他问颜夙说,你是不是喜欢我?颜夙说是,然后他便成了颜夙的恋人,他拉着颜夙的手向他的父亲摊牌,看着他父亲气晕过去哈哈大笑,又对夏然叫嚣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初我的父亲为了你的母亲负了我的母亲,现在颜夙为了我负了你,这就是报应。
颜夙乖乖的站在他的身后,就像一个听他指挥的木偶。
醒来之后恨不得拿头撞墙,他这是什么梦,为了报复夏然牺牲自己和颜夙在一起,这是病吧?一定是病吧!
恍恍惚惚去上班,临到中午才被告诉最近工作完成不错,职级升了一级,多了九百块,其实这钱还不够他和韩天羽在酒吧一夜消费,不过还是很开心。又被告知要去外地培训,一周时间,夏琛只和韩天羽说了一声,便开开心心的上路了。
陪着他一起的人还有霍连生,夏琛有时也觉得他会霍连生之间有孽缘,否则,兜兜转转怎么那么多巧合,让两个人凑在一起?
因为那个略令人尴尬的亲吻,两人之间互动很少,从飞机到酒店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后来几个同事得空到沙滩玩耍,没想到竟遇到了半个熟人。
半个熟人是自己上门搭讪的,只觉得肩膀被人搭住,回头,一张娇艳动人的笑颜便出现在自己眼前。
“你是谢……谢有容?”他其实记性并不好,只是这张脸实在是太有辨识性了。
“韩天羽说你在这边出差,我还没想到会真的遇见,是挺巧的。”对方接话,顺便指了指身后的男人:“我老公,姓楚,楚应轩。”
夏琛伸出手:“你好,我叫夏琛。”
“你好。”
虽然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可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总能想到那个可绕地球三百圈绿帽的传闻,内心也不禁变得囧囧的。随便聊了几句,更得知他们竟然和自己住了同一家酒店,大家都是人精,都知道对方是可结交的人脉,便默认在一起,倒是几个同事在旁边瞠目结舌,感叹时运,竟然能见着传说中的娱乐圈第一花瓶。当然,这其中不包含霍连生,不是他见多识广,而是人不在了,兴许人家有自己的玩法,夏琛也没想太多,继续和楚应轩说话。
第三十章
玩到差不多回去,霍连生也回去了,不过身边也多带了一个秀气的女孩子。
“大学同学,花砾。”霍连生如是介绍。
夏琛冲她点点头:“你好。”
花砾是和他们一起吃的饭,和自己与谢有容差不多的经历,偶遇。期间同事放开了按捺已久的好奇心问夏琛是怎么和谢有容认识的,夏琛也好奇,和谢有容充其量只是一面之缘,哪怕真真巧合到同时在一片沙滩,又何须亲自来接近自己。
拿起手机直接给韩天羽发了一条短信:“谢有容是你招来的?”
对方回答的很快:“不是啊,我就是请得动她,也请不动她身后那尊大神啊。”
“→_→”
“乖,就这样和霍连生保持距离。”
他还能说什么?看来那两人是真的来这儿旅游,只是恰好韩天羽知道他和霍连生一道,怕再出什么差错,顺口说了些什么吧。
他是不是可以认为,韩天羽在吃醋呢?
到了七点,谢有容说三缺一,又邀请夏琛玩两圈麻将,夏琛索性也去了,他是想看韩天羽能够吃醋到哪种地步,但前提条件是要拉着霍连生一起刺激他,而这样对霍连生并不公平。
他既然对他真的没有那个意思,也不想和他继续发展下次,便不要横生枝节为好。
一周很快就过去,到了最后一天,霍连生竟然和夏琛同房的同事换了床,要和他睡,夏琛内心有些小纠结,摸不清楚对方是什么意思。难道对方因为那一个亲吻爱上了自己?就像颜夙那种似的。如果从前有人说颜夙爱他,他一定能把白眼翻到天上去,可自己亲自确认了,不得不信,也只能说颜夙思路略神经病,要是霍连生再……不,自恋是病,得治。
关了灯,黑漆漆的,安静得针落在地上都听得见,夏琛闭着眼睛,脑袋却一片清明,直到霍连生说了一句“你睡了吗?”后,他心里终于有一个声音道:来了。
“……没有。”
“哦,我也睡不着。”
这显然是一句废话。
霍连生继续说:“还记得几天前我那个大学同学吗?花砾,很可爱的女孩子,她是安宁大学时的好朋友。”大约是由于视线一片漆黑的缘故,他的声音格外清晰,夏琛小声的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她是安宁很好很好的朋友,同时,也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的女朋友,但是,我的好朋友却抛弃了她,移情别恋了。”
“……嗯。”
“她那个时候怀孕了,很伤心,拿刀子捅了我的好朋友一刀,自己也重伤,流产,并且失去了生育能力,她曾经说过,自己这一辈子,只会在仇恨里度过,于是疯狂的报复牵连在那件事里面的所有人,伤人伤己,可是她前两天对我说,她有了新男友了,对方也不介意她没有生育能力,他们在一起很开心。”
这如脱缰野马一般的剧情,夏琛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大约,还是希望谈恋爱的……”霍连生似乎笑了笑:“哪怕我对安宁求而不得,哪怕我还没有做到真的视她于无物,我还是希望再谈场恋爱的,就像花砾一样,哪怕全身伤痕累累,负过伤过痛过恨过,哪怕口中说着心如死灰,真的有那么一个人,认真而热烈的追求,还是会放下防备尝试一下。……所以,我回吻了你。”
“那是一个意外,或者说是一场事故,可是它发生了,我希望它能够成为一个契机,让我的生活改变,我想重新开始,而如果陪我重新开始的那个人是你,我一点也不介意。这个就是我关于那天晚上的一切的解释,夏琛,我知道你知道我不爱你,你也知道我知道你不爱我,可是我们可不可以一起勇敢一次,给彼此一个机会,尝试一下改变的滋味?”
第三十一章
“……”夏琛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桃花运到了?先是颜夙,后是霍连生,一个据说是真爱他,一个想找个人尝试下谈恋爱的滋味,中间还有韩天羽隐隐约约的吃醋,这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磁场,三个竟然全都是男的!
希望,谈恋爱吗?
那他自己呢,他自己希望谈恋爱吗?为什么会希望谈恋爱。
夏琛不想继续想下去了,他怕自己会成一个哲学家。
听着他没有动静,霍连生又问:“你是不是吓到了?”
“不,没有……”夏琛忙答,答完了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似下定决心说:“对不起,你还是找别人吧,我不喜欢太过复杂的关系。”
霍连生顿时流露出一抹语言无法描述的表情,只是那这夜色,夏琛自然无法看到。
“哦,因为韩天羽吗?”
“……嗯,我想,回去之后,我们两个会将一直以来的传言变成事实。”他太了解韩天羽了,就如同韩天羽了解他,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久到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就像刚才霍连生说的,那是一个意外,或者说事一场事故,可这场事故改变的,不是他与霍连生,而是他与韩天羽。
其实他早该想到了,以他刻薄而又防备的个性,即便表面交好,却没几个人真正走到他心里来,于他而言,将心底最柔软的感情交予陌生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在他心中,两个人走到一起并不需要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定终身,热烈如同天雷勾动地火,从此一个非卿不娶,一个非君不嫁。
那应该是一种更温和的,绵软的,细水长流,慢慢发酵的情绪。
如果因为霍连生的出现,韩天羽对他的情绪产生了微妙的化学变化,他也敢同样回之。
霍连生长叹了一口气,遗憾道:“可惜了。”
的确可惜,那个安宁,选了从小陪他一起长大的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哥哥,自己呢,选了从小陪自己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两次炮灰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