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陈艺文只能问,“是他吗?”
贺阳点点头,“是。”
陈艺文当即就皱了眉头,试探的说,“下午我们的法务会跟他们有个接触?你看你有空吗?”
贺阳一听就明白,这是问他是否要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存在,他想了想后说,“不了,你全权负责就是了,他们要问起来,你就说我忙。”
这副不会出错的口气,更让陈艺文意识到,贺阳的身份,是假的。
贺阳没管那个,又将廖鲁川的短信内容给陈艺文说了,陈艺文顿时心里有数。
贺阳并非没有事儿干,既然他都把黎瑞安从野长城背了出来了,那么这层关系,他怎么也要砸瓷实了。从酒店订了束鲜花,他自己开车去了第十医院。
到的时候恰好上午十点,整个医院正是最热闹的时候。贺阳问了问护士,知道他昨天已经醒了,就走了过去,还好黎瑞安的病房倒是安静,他敲门进去的时候,黎瑞安正拿着本书看。
只是没想到的是,一瞧见进来的是他,黎瑞安居然立刻不得劲起来,先是想躺下,后来发现腿被吊着呢,压根不可能,只是尴尬的冲着贺阳笑笑说,“你……你来了。”
贺阳明白他的难过劲儿,去徒步之前,廖鲁川就给他咬过耳朵说,黎瑞安是个同,当然,这点贺阳看出来了。只是他人生最大的目标就是找一个又白又嫩又乖什么都听他的小受当祖宗一样养着,不过他如今已经三十多了,屡败屡战,还未成功。
所以,他大概在看到贺阳第一眼起,又动了这个心思——贺阳的长相小时候是漂亮,大了以后是那种矜贵的漂亮,皮肤细白,身材窄瘦,看起来弱不禁风,再加上那一天,贺阳对他捧场得很,特别符合他对伴侣的想象。他只需要确定贺阳跟廖鲁川没关系就可以了。
可一趟徒步下来,贺阳不但表现出了强大的决断力,还表现出了强大的体力。黎瑞安自觉看走了眼,再说,这样子要追回来,说不准谁压谁呢,自然不太好意思见贺阳。
贺阳倒是还好,挺正常的将花放在一边,问他,“昨天我走的时候,听医生说腿没大问题,只是骨折,养养就好,头怎么样,晕吗?”
黎瑞安挺不得劲的说,“我没事,就是掉下来的时候擦破了,程军伤的厉害,肋骨都断了三根,脑袋也严重脑震荡。”他挺别扭的说,“昨天谢谢你,要不的话,不定要耽误多久。”
贺阳说了声应该的,瞧他实在不得劲,自己又不是来拉仇恨的,就告辞了。果不其然,黎瑞安听了后松了口气,怕是觉得这种态度对待贺阳不太对,又别扭的冲他说,“那个,那个多谢你了。”
贺阳就笑了。他转头又去看了程军,这家伙倒是比昨天态度好多了,挺直爽的冲着他谢了好几次,还说出院后要聚一聚,贺阳自然应下了。
与宏远的会面,并没有在宏远或者young的任何一家公司,大概是双方都有保留。两家约了个比较商务的咖啡馆见面。薛超先到的,瞧见带着律师团队过来的陈艺文,态度倒是良好,薛超大力地握着陈艺文的手说,“虽然在产品上有一些分歧,不过国内市场这么大,我希望我们还是可以和谐同进。”
这话可跟宏远的法务昨天打过来的电话意思不太一样,起码要正面的多。不过陈艺文也没觉得意外,也有可能是宏远看到他们是国外公司比较慎重,所以想要以严肃的态度引起young的注意。
陈艺文询问,“您是?”
“哈哈,我都忘了自我介绍了。”薛超大笑着回答,一副开朗的样子,“我叫薛超,是宏远的投资人兼律师。今天的事儿是我来带队跟您谈。”
这倒是奇怪的组合。哪里有公司负责人不出面,完全交给律师的?纵然是投资人,可投资人也分成很多种,有的参与公司运行,有的只是负责拿钱,这薛超权利可大让他有些难以想象。
于是他提出,“我想见见朱骜,朱总。”
这不光是为了这个事儿,还有贺阳。他倒是想看看曾经让贺阳那么头疼的人,到底是什么样。
薛超倒是面不改色,拉着陈艺文的手说,“朱总实在太忙,不如我们先开始吧,你们有什么想法,我们都会及时汇报给他的。”
而在朱骜这边,事实上他们并不知道这次会面的存在。官司完全是薛超来负责,打电话的也是薛超的助理,连地点都是薛超定的。
投资到位后,朱骜和谢林涛的事情更多了,扩大生产要地方要设备吧,这些归谢林涛总理,推广市场要人力吧,这个归朱骜来弄。看起来一千万很多,其实用到手里就是毛毛雨,他们处处都捉襟见肘,只能想办法压缩开支。
当初薛超既然总览了这事儿,朱骜虽然不算放心,可也只能交给他了,他拿准的主意是,即便是大富豪一千万也不是能够打水漂的,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他想不到任何理由别人会陷害他——除非是闲的没事干了。
可这事儿别说,廖永就是闲的没事干了。他在病床上整整躺了三天,眼前的景物才能重合起来,整个人虚弱的像滩烂泥一样,还被廖鲁川拿刀子差点在他面前割了他儿子。
他原本是对廖鲁川有愧疚的,像他这样色胚都是这样,当时精虫上脑,不顾一切后果,爽了后发现实际享受到的跟即将要失去的完全不对等,自然就后悔了。所以,他对廖鲁川开始是愧疚的,还想着帮他弄个公司,别天天在外打拼。
后来三太太怀了孩子,又查出是个男孩,他那种愧疚就立刻没了。可那时候廖鲁川发现了,几乎跟疯了一样,要杀人放火,要弄死三太太,那时候他求到了老爷子面前,害怕而担忧,唯一的砝码就是,那可能是老爷子这辈子唯一一个男孙了,反正他行走花场这么多年,一共就怀过两个孩子,而且,他如今一年不如一年了。
老爷子思前想后帮了他,将已经患了精神病的廖鲁川弄到了美国。一去就是十四年。那可是亲弟弟啊,被他害成这样,他又是愧疚了,只是这比起上一次来,就浅浅的多。十四年,很快就磨光了。
所以他一回来,就找人群殴他,他是愤怒的,这家伙居然蹬鼻子上脸了,拿他儿子来比划。那简直是要他的命。只要一想着这个,他如何不恨?
所以,这一千万偏偏就是朱骜没想到——找事儿呢。
在宏远与young的协商时,朱骜和谢林涛从最一线被叫了回来,从这项专利自从发明开始,至今做过什么动作,详详细细从头到尾跟拷问犯人一般问了一遍。好像还怕他们记不清楚一样,由两个资深律师,将他们分开问了一遍。
连一向大大咧咧的谢林涛都感觉到了不对劲,等着出来瞧着身旁没人的时候,忍不住对朱骜说,“我瞧着不对啊,这不像是来挣钱的,这像是来挖地三尺的。”
朱骜也不是傻子,瞧着薛义涛这样,他似乎对这个官司太过关心了,反而对他们的产品漠不关心,好想赚不赚钱都不在意的意思。连这几天的股东会,他也没派人参加。他想了想说,“我找人查查young的底。这事儿不对。”
而另一旁,陈艺文和薛超则满面笑容的站了起来,大力的握了手。一出门,陈艺文就给贺阳打了个电话,“宏远表面上有意谈和,不过按着廖鲁川给的信息,再加上他们前后态度不太一样,我觉得他们有什么动作在拖延时间,咱们还是做两手准备。”
等着陈艺文离开,薛超却带着助理,连忙坐车去了薛义涛家。他正在家里遛鸟呢,瞧见他问,“怎么样?”薛超就说,“他们还是希望不打官司的,聊的不错。但那个陈艺文挺精明,背后不知道会不会有动作。叔,专利的事儿有把握吗?”
薛义涛不在乎的说。“廖永在北城混了这么多年,要是这点事都做不了,他还能是神光的大少爷吗?你注意点那个朱骜和谢林涛,等着专利证书下来的时候,别让他们多说话。”
第76章
宏远和young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样子相互切磋,双方自然表面上都松了下来,除了负责人和律师还在扯皮,剩下的人都是一副该干什么干什么的模样。
不过两天,廖鲁川就被他家老爷子给请出山了。不为别的,这位大少爷一个人在里面关的无聊了,玩起了点火的游戏。
他常年抽烟,当时谁也没想到他疯归疯,居然连命都不要,也没人去没收他的烟和打火机,最多是把那把看起来道口锋利的匕首给没收了。
结果他安静了一个半夜晚,一个半白天后,在夜里的十二点,他家客厅的大笨钟敲响的时刻,把窗帘子点着了。
那可是植绒的布帘加上纯麻的纱帘,几乎在火撩上的一刹那,就星星燎原了。黑漆漆的夜里,别墅区巡逻的保安们一抬眼就瞧见了跟火海似得窗口,一个个吓得一边打电话叫消防,一边疯了似得往廖家跑——谁不知道那里面住的是谁啊?
结果到的时候,廖家的火警也响了,整个屋子里的人都醒了来,吓得穿着睡衣就往外跑,全部都聚集在了客厅处,只是还有些懵,倒是是哪里着火了。这时候,就听见保安在外面喊,“三楼左边第三个窗户!哎呀,有人,有人在里面啊。”
廖家人顿时想起来了,那是廖鲁川的房间,他还关在里面呢。
这时候倒是想起来是亲儿子了,廖云山吓得心脏都快停了,冲着人喊,“快去救小三,快去啊,快去啊。”
一群人撅着屁股就往三楼爬——廖鲁川的房间原本在二楼,他大哥成婚了,住在三楼,一楼是给佣人住的,老爷子和他住在二楼。
可廖鲁川回来后就太疯了,老爷子受不住他,不想看见他,可又不想把他憋着了,就让人把他关在三楼了,那里有个露台,可以放放风。
等着好容易有人跑到了三楼了,结果门却敲不开,老爷子也想跟上去,却被几个保镖扶着扯着抬到了院子里,结果就瞧见保安们在底下冲着三楼喊,“到露台上来啊,快点啊,开门啊。”
连廖云山也顾不得体面,吓坏了似得在底下喊,“小三,你出来,你快点到露台上来啊。”
在窗户那儿瞧好戏的廖鲁川,听见廖云山终于肯说话了,这才拿着个枕头当垫子,一推门,就走到了露台上——人家原本就没关门,显然是给自己留了后路的。
他挺没事人的爬在自己家的露台栏杆上,冲着底下一群人——那里头有他爸,他大嫂,其他人就没有了,他老婆和廖成渝那个名义上的儿子,因为害怕躲起来了——说道,“爸,上面空气挺好的,你也上来待会儿呗。”
廖云山就在底下说,“这是疯病犯了,人呢,快点上去把他弄下来。”
廖鲁川就说,“你看烟火多漂亮啊,还挺热乎呢。爸,你让我大哥过来给我赔个礼道个歉呗,你说他抢了我……”
他这话还没说完,廖老爷子就恨不得昏过去了,这里有多少人,那事儿是瞒了多少人的丑事。可廖鲁川显然没真疯呢,话到一半就把嘴巴闭上了。说真的,他此时精神状态真不算好,只能算勉强清醒,瞧着这底下小了一半的人,就有种想跳下去的冲动。
只是这冲动最终却被压抑住了,他在上面嘿嘿的笑了两声,这声音背后就是一片火海,即便不恐怖也有些阴森的感觉,倒是唬得下面的人不敢乱动。他冲着廖云山说,“老爷子,让那边窍门的都一边去,否则我就跳下去。你总不会希望我死吧。”
就算廖云山有这个想法,这里这么多人,有着这么多张口,他哪里敢点头。只能连忙吩咐人停下,然后冲着廖鲁川喊,“老三,你别胡闹,别乱动,爸爸找人救你。”
可廖鲁川瞧瞧远方呼啸而来的消防车,旁边别墅跑出来看热闹的人山人海,哪里会给廖云山上演父慈子孝的一面,直接靠在栏杆上,冲着底下说,“让廖永来给我三叩九拜磕头认罪,否则我就把那些事当着这些人说出来。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让我说,让他们继续撞门啊,人进来我就跳下去好了,也让他们瞧瞧,你是多想弄死我——反正,我死了后这事儿也埋没不了。”
这话廖鲁川给廖云山设了前后两个陷阱,你非让人救我,就是想让我死,欲盖弥彰,以后自然会有真相出来,你就有了杀子的恶名,也遮掩不了廖永干的丑事和廖成渝的身份,你要让廖永来磕头让我消消气,那就没事了。
要是一般人,没人信他干的出来,可廖鲁川不是一般人,他那股子疯劲儿,廖家人十四年前就尝过了。老爷子听着他的话,面色沉重,更有人过来说,门不知道被廖鲁川怎么堵上了,院子太大,消防车必须开进来才行,突袭都行不通,廖老爷子直接拍了板,让人去把老大从医院接回来——“把道理给他讲清楚了带过来”。
于是,那天多少人都看见,头上顶着个纱布的廖永,被逼无奈下,对着三层摇摇欲坠的廖鲁川磕了九个响头,廖鲁川在上面一动不动的站着,看不清他的面色,只知道风骤然的刮起,后面是烈烈的火舌,看起来就像是从阴曹地府里出来的讨命鬼。
等着廖永将脑门上的纱布磕出了血丝,廖鲁川才在上面说了一句话,“你与我妻子通女干,生下个孽种,这是你欠我的,廖永,这是你欠我的。”
谁能想到他真的说出来了呢,可他是个疯子,他就是可以不顾一切的说出来啊。廖永还好,只是脸色难看,廖云山一辈子背信弃义坑蒙拐骗,落到手里诺大家产,可他哪里想得到,临了,倒是让自己的儿子给骗了,这种丑事出了,他如何做人?可偏偏,刚刚廖鲁川逼迫他答应廖永来磕头,廖永那九个响头就是他做过错事的证据——他要是没干这么缺德的事儿,他一个当大哥的,凭什么让廖鲁川揍,给廖鲁川磕头呢?
廖云山几乎立刻喷出来一口血,晕了过去,底下立时打乱,而有心人这时候才发现,廖鲁川不见了。
这份不见,在第二天呈现到了多少人的耳朵里,但最关心的无怪乎是两伙人,一伙是廖云山,他几乎醒来就找这个孽畜,只是却没了他的消息,这家伙仿佛在廖家别墅一下子消失了。而另一伙人,则是朱成功。他一直在寻找贺阳的下落,但唯一的线索就是廖鲁川。
这是廖家的三少爷,他派出的人不能监听不能盗号不能使用一切非常规办法,只能老实的跟踪。可偏偏,朱成功从南城赶过来后,廖鲁川已经跟贺阳没有见面了——他之前也就带贺阳在建宁咖啡出现过,鼎鑫是个极度保密的地方,朱成功立刻断了线索。
可廖鲁川的这次大闹摆在了朱成功的面前,他唯有两个反应,如果说贺阳是廖鲁川带回来的,那么他消失后一定回去找贺阳,所以跟着他准没错。另一个则是叹息。
他在廖云山身上,看到了他们四个的影子。也在廖鲁川身上,看到了没有走的贺阳的可能下场。
贺阳当年一走了之,知道真相的很多人都说,这孩子想不开,心眼小,贺大海再怎么样,养了他十六年,更别提生了他的朱成功夫妇,只是顾虑有感情的养子,没有百分百爱他,他就这样离开,怎么都是错了。
他却再没有这么想过,有多大的难过才能让一个那么热爱家的孩子离开,有多大的委屈才能让一个孩子放弃一直追逐的学业,有多大的决心才能让一个孩子下定决心断绝关系?
如果他原先没有概念的话,他在贺阳走的那一刻就知道了,他们的伤害有多大。而今天,他则看见了这种伤害的另一种表现方式。
朱成功压抑着心头的难受,问传递消息的人,“他怎么出来的?一直跟着他吗?去向哪里了?”
那边回答他,“他藏到了他大嫂的房间,廖云山和廖永都送医院了,廖宅里人也不多,他大嫂带着他出来的,用查查他大嫂吗?”